第24章 叔仁赴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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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突然又安靜下來,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時光停在某個點上。一束光線從狹小的窗戶照進來,斜斜地投在門前的地麵上。
許方嚴木然地坐在牆邊,他努力回想剛才都發生了什麽?屈辱感不斷地湧上心頭。
這些武夫,這些土匪,他們怎麽敢這樣對待像自己這樣有才華的青年,要知道我可是中央美院聘請的講師呢!他忽然氣憤得發抖。
忽然門開了,那個警官出現在門口:“你還等什麽?要不要弟兄們八抬大轎送你去火車站?人家沒下狠手已經夠給你留麵子,還不趕緊離開這裏,等著惹火上身麽?”
許方嚴打個激靈明白過來,自己還在人家的地盤上。對,這是他們的地盤,這裏還不是南京!
他艱難地起身,抓起桌上那幾張匯豐銀行印製的鈔票看也沒看塞進褲子口袋裏,伸手從掛鉤上摘下外套穿好,拎上箱子走出門。
身後立即有兩名警察走進房間。警官叫住一輛人力車,在他上車的功夫對那車夫道:
“你給我盯著他檢票進站,如果他沒進站,你在這蚌埠就別想再幹這行了,聽懂沒?”車夫嚇得諾諾連聲。
唉,在人家的地盤上就先忍忍吧。許方嚴緊閉了嘴巴坐好,任由那車夫拉著他跑得飛快。
不過他到有種飛鳥出籠的感覺了,好呀,那就跑快點,讓我離開這裏,離開這些窮凶極惡的人越快、越遠越好!
他想到這裏咧嘴想笑,忽然感覺疼痛,用手一摸發現傷口又滲出了血珠,隻好趕緊掏出手絹按在上麵。
壽禮聽了劉五文回來匯報,又氣又心疼。想想覺得唐文聲是個見過大世麵的,便叫叔仁去請他過來商議。大致了解情況以後,唐文聲讓他莫急。
他先肯定了劉五文他們安排人在蚌埠許方嚴住處蹲守的做法,然後勸壽禮趕緊找馬托尼和威廉,請他們通過教會等力量聯係法國和英屬新加坡方麵協助尋找。
“我估計大小姐直接去他家鄉的可能性不大,畢竟沒有許方嚴在身邊,她就這樣找過去有點不合適,所以她回國後直奔蚌埠與許方嚴會合的可能性更大些。
而回國的話,輪船要麽到廣州,要麽到上海,後者的可能性應該更大!”說完,他抬起頭來:
“您不是和省府實業司的李司長熟悉麽?他也許有辦法聯係到上海海關那邊。海關雖然是英國人主管,但下麵的管事和副職基本都是中國人。”
“好,我立即打電話,看他是否能幫我一臂之力。”壽禮答應。
“不過即使那邊托了關係,咱們也要趕緊派個人去上海為好。”叔仁說:“要不我去吧,好歹我對那邊比較熟悉。”
“嗯,五爺好歹是親屬和長輩,比較合適。”唐文聲點頭。
“可……這邊鐵礦的事情已經開始上馬了,叔仁這時候離開……?”壽禮猶豫。
“沒關係,這兩日主廠調來的礦山程副總經理和聶總會計師就到了,五爺稍作交接就可以上路,後麵的事由他們專業人士接著做就好。”唐文聲說。
“好吧!”壽禮下了決心。
“老爺,上海那邊也不怎麽太平,報紙上不是經常說日本人在那邊尋釁嘛?要不,我派兩個兄弟跟著五爺?”
壽禮略一琢磨:“徐董回去了,大寧空著可以跟去,洪琳學徒回來也閑著,算他一個!”
電話打過去,李杜星倒沒推托,不過他告訴壽禮,據他所知,陳同貴有個同學在上海海關稽查處任職,這件事找陳同貴可能更直接。
壽禮聽了忙又聯係陳同貴,後者一聽是自己侄女可能要從新加坡回來,立即答應找人幫忙。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大寧和洪琳聽說跟著去上海都樂得蹦高。壽禮聯係仲禮,讓他給叔仁開了個證明,給個職務是三區聯防指揮部後勤采辦處上尉主任。
“你這次去不僅是雲茵的事情,順便也跑跑別的。
路過縣城去找下中橋守一,你三哥托他銷一批珠寶首飾,用這個錢采買武器和彈藥,你去問問進展,看看有沒有什麽關係可以在上海活動。
另外海關這條線如果能搭上應該是非常好的,一定要盡力而為。第三件事就是有機會的話和荷蘭銀行、安達銀行來往一下,既是禮尚往來,同時也增加相互的了解和信任。”
壽禮對叔仁這趟上海之行賦予了更多的責任,他還暗暗地將李杜星所說政府正在擬停止貴金屬流通,改行法幣的事情告訴叔仁,讓他去上海仔細觀察和了解金融市場的動向。
最後壽禮囑咐:“多看、多聽,廣交朋友,專心做事,平安回家!
上海很重要,我一直想找個人常駐,苦於沒有合適的人選,你不妨仔細看看,有可信任的人便告訴我,或請他到蚌埠相見。”
見到仲禮,他大罵那書生不是東西,同時塞給弟弟一卷鈔票:“帶著用,窮家富路,錢多了不咬手。”
又叫人給他們換上保安團製服,每人配了把手槍:“帶上吧,萬一又趕上回淞滬抗戰怎麽辦?”
“哪有那麽巧?”叔仁哭笑不得:“再說真有事了,這把槍也不管用嗬!”
仲禮送他上路時塞給他個信封:“裏麵是我給桂係四十二師副師長曹萬鬆的信,他和李杜星是曾經過命的朋友。
李杜星說需要槍支彈藥可以找他,興許此人有渠道。你路過合肥的時候設法見他一麵,看看能不能搭上這條關係。”
叔仁已經多次來過縣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這次可是理直氣壯、大搖大擺進去的。城門口搜檢的警察一看證件是三區的軍官,立即“啪”地立正:“長官好!”
“兄弟辛苦啊,我打聽下,縣城裏的雙慶和典當行距離慈善中學有多遠?”
“回長官話,”那警官眼珠骨碌著回答:
“雙慶和在東門裏,和中學校倒不太遠,您到了中學校後再往前走一百步到東西向的街口右拐,路北第三個巷口往裏數第三家好像就是雙慶和了。”
“多謝、多謝!”叔仁示意大寧趕著馬車進城,先去了三河商貿在城裏的分支。
劉永和聽說五爺到了非常驚訝,立即出來迎接。“大先生不必如此,我換個衣服先去中學看看洪升,晚上回來睡一覺就走。”
說完他讓大寧和洪琳找地方住下,自己換了大褂,戴著紅菱給織的圍脖,出來往中學走。
跛腳看門人很不滿意:“你們陳家的人真是,怎麽每回來都在上課的檔口?這也叫我太難做了!”
“哦,你是說洪升在上課?還有多長時間下課?”
“還半個小時哩。”
“那……教他的張淑春老師可在?我見見她也行。”
“你也要見她?”看門人笑著搖頭:“好吧,好吧。她倒是現在沒課,我去給你叫。”
張淑春聽說叔仁來,連忙下樓:“你怎麽來了?”說著伸出手。
“我要去上海辦事,順路過來。”叔仁掃了眼校園裏:“要不,咱們散散步聊幾句?”
“行,跟我來吧。”張淑春在前,領著他往前走了一段,輕聲說:“叔仁同誌,你的情況我回來後已經向組織反映,他們正在討論,你別著急。”
上次隨洪升到三河原,張淑春在洪升引薦下不但見到陳叔仁和他找機會長談了一次,而且在他幫助下和黃敬、朱權保也搭上線,並從黃敬處了解到三河原中學校裏有秘密的紅色組織。
這個春節對她和整個霍縣地下黨來說都是收獲滿滿!
“好,謝謝你。”叔仁並不太在意這個問題,說:“我這趟要經過六安、合肥、南京然後到上海,明早出發。
首先我想請示組織有沒有什麽需要和上海那邊聯絡的;
其次,因為商業往來需要,我大哥、三哥讓我和上海的海關緝私處、荷蘭銀行以及日本安田係進行接觸;
再有,我可能會接觸到桂係合肥駐軍師級高級將校,這些事我想告知並請示組織。”
“明白了,我會轉達,你明天幾點走,從南門離開嗎……?”他們邊走邊談,圍著教學樓轉了一圈。
叔仁仔細向她介紹了這次去上海的前因後果,並告訴她壽禮曾說想在上海找人做駐滬代表的事,引起了張淑春的關注:
“哦?他有這個想法?這倒是個好事,可以借此給我們的同誌提供個合法的掩護身份。”她說完笑著解釋:“我原以為壽禮派你出來是打算讓你駐滬呢!”
“他才舍不得我,不過……他現在經常說人手不足、人才不足,倒確實是咱們的人進來獲得身份的好機會。”叔仁剛說完,下課鈴聲響起。
張淑春表示盡快與組織匯報,讓他抵滬後把住址告知自己。這時就看見洪升張著雙臂跑來:“五叔,你怎麽來啦?”
“來和你告別,我得去上海一陣子。”叔仁說完,轉頭和張淑春握手:“我走以後,這孩子還得拜托你多照顧。”
張淑春白了他一眼:“說得好像老氣橫秋,你又比他大多少?放心吧,不過他夏天畢業之後我可就還給你大哥了,這幾年可把我累死啦!”
“我不回去種地!”洪升笑嘻嘻地央求:“張先生你幫我求求校長,留下我教美術吧?我現在畫得可好啦,曾嶺說都可以傳神了!”
“吹吧你!”叔仁按了他後腦勺下,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