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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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劫!
季同帶著兩封信來紅軍辦找到葉將軍,和他詳細匯報(見注釋)。
“好,這些情況對我們掌握他的心理和思想非常有幫助,真是太好啦!”葉將軍高興地說“既然他有了對話的願望,那我通知對方,安排個時間再談一次。”
“這兩封信……,尤其給太原那封,你們不看看嗎?”季同問。
“嗬嗬,不看了,無非是拉攏,要他集結兵力放在黃河岸邊做出威懾的樣子來,既是對我軍,也做給河南看。”
季同佩服地豎起拇指,葉將軍笑了“他那套小算盤,十年仗打下來我們早就熟悉得不得了,沒什麽稀奇!
不過,你也該謝謝他,給了你個去蘇區參觀的機會,而且還是名正言順的信使身份,很難得!”
當季同高高興興回到長亭旅舍,第一眼看見蹲在門前的秦大哥。“唉呀,你怎麽來了?為什麽不進去等?”季同上前拉住他問。
“唉,這幾天我不知道你怎樣,又不敢來找。今日見到掌櫃他說你早回來了,可裏麵有個當兵的,他不讓我進去。”老秦不好意思地回答。
“哦,那個是警衛,我和他說下,今後他就不會攔你。”季同說著看了眼身後跟隨的老劉,對方輕輕點頭表示知道了。季同便招呼他進屋聊。
掌櫃已經在櫃台外麵迎著,見了他鞠個躬“陳長官,您回來啦?”
早上季同出門前掏出手帕擦靴子上的一小片汙跡,老劉在身後甕聲甕氣說“已經很亮了,還擦?”
“他對著裝要求很嚴格,不能有絲毫馬虎!”
季同說完出門上車,沒注意到掌櫃聽到那三個字已經嚇得臉色發白。這就是為什麽看到季同回來,他完全一副畢恭畢敬姿態的原因。
“陳長官,今天有封信送來。”
“啊?在哪裏?”季同很驚訝,怎麽會有人在西安城裏給自己送信?
他從掌櫃手裏接過那封信,示意秦大哥先坐下等等,自己打開信瞧著、瞧著愣住了,抬頭問掌櫃“這是什麽人送來的?”
“一位少校先生,囑咐說一定送到你手上,要是今天沒交到你手上,他明早過來取走。”
季同再看看信,拿起信封瞧,見裏麵有張照片,拿出來看看,背麵寫著花田晴美四個字。
這封信正是叔仁寫的,他在信裏把花田母子的事情說了,托季同設法去找她們。信上並說有友人隨侍西安,信請他帶去交付。
這麽說……南京或上海來人了?季同心中驚異,但他已經沒心思想這些。
自己去陝北和山西,必須立即出發,可以用來找這對母女的時間並不多。
他迅速思考了一番,按著信上寫的電話號碼打過去,卻沒人接。
於是季同問掌櫃要來黃頁,從上麵去查到那個號碼應對的地址,記下來問“秦大哥,這個地址離這裏遠嗎?”
老秦不識多少字,聽老劉給他念了一遍點點頭“不算遠,這地方在中山門外,離八仙宮很近。從這裏去隻要沿著東大街一直走就可以。”
“好,我們現在去一趟。”季同說。
“可是……,馬上天就黑下來了呀?”
“不要緊,秦師傅你帶路,咱們開車去很快!”劉班長說完和留守的衛士低語兩句,出門去發動車子,這車是劉秘書撥來專門借給季同用的。
老秦坐在前麵,季同在後排,車子迅速向中山門開去。因為有副司令官邸簽發的通行證,所以很快出城。
倒確實如老秦所說,那條巷子離著八仙宮很近,一會兒功夫就到,天卻還未黑下來。
“廟前巷25號,就在這裏!”老劉手指著一個院門叫道,說罷上前拍門,卻無人應答。“有人麽?”大嗓門一下子傳遍了半條巷子。
“長官,你們……找這家的?”旁邊院門裏有人伸出頭來問。
“請問,這裏是不是住著一家三口?有個十來歲的女孩兒?”
“是嗬,據說男的還是個大學問家呢。可惜啊,夏天得肺癆死了!”
“那,剩下的娘倆呢?”季同趕緊問。
“咳,那女的非要服侍他男人不可,結果自己也染上了。一個月前房東不肯再讓她們住,聽說倆人都去了八仙庵裏……。後麵的事情可就不清楚啦!”
“可惡!”季同狠狠跺腳。
“天快黑了,不管怎麽說,要找人就得抓緊。”劉班長說。
還是老秦帶路大家匆匆趕往八仙庵來。還未進門,就看見外麵圍著一圈人議論紛紛。劉班長一把拉住季同“不會是這個女子吧?”
季同扭臉看去,依稀瞧見個披頭散發的人跪在中間,猶豫下心想看看也好,別有疏漏,便走過去。
眾人一瞧來了兩個軍官不敢招惹事情,陸續都走開了。
季同蹲下,瞧見昏暗的路燈底下照著一張破紙,上麵寫著“賣身葬母”四個字。旁邊有扇門板,席子下麵似是有具屍體。
“喲,還真有善心的爺注意你了?”隨著聲音望去,來了個巡警,他抬手給季同敬個禮“長官好!”
“你是管這片的?”劉班長手往盒子槍上一放,悶聲大氣地問。
“是、是,小人姓安。”
“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劉班長指指地上的屍首。
“是這丫頭的娘,今早沒的。裏麵姑姑們怕傳染,所以叫人抬出來,可她又沒錢、沒地方去,是小的給她出這個主意。
長官要是有餘力就幫幫,現下這局勢大家都難,您就當做個好事,也幫小人個忙,成不?”巡警鞠躬拱手地說。
這幾天城裏來的大官兒越來越多,死去的人如果不能及時埋葬,說不好上麵追究下來他要挨罰,所以能有買主掏錢葬了死人那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何況這人還是得肺病死的,更不可久停!
季同看看這女孩,覺得有點像,但又不敢肯定,因為照片是好幾年前的,女大十八變,誰知道她現在變成啥樣子了?
他想想揚頭對那巡警說“安巡長是個好心腸的,我先問她兩句話,勞煩你幫我把圍觀的各位鄉親請讓開些,免得她害羞不肯說。秦大哥,你幫著維持些。”
“行、行,沒問題!”安警官得了誇獎屁顛屁顛地,立即辦事。
季同見隻有劉班長在身邊,輕聲問“是花田家的嗎?”那女孩嚇了一跳,立即驚恐地搖頭,就要往後退。
季同拉住她細弱的手臂,湊近些用日語說“我是來接你們母女去上海的。”話音才落,看見大眼睛裏火苗閃爍了下,然後那女孩身子一軟。
季同連忙上前接住她,回頭叫“老劉,就是她!叫開庵門,給她弄點米湯來!老秦,看住屍首,安巡長麻煩叫保長帶幾個勞力來見我!”
吩咐著,已經抱起那輕飄飄的小身體上了台階。
庵堂裏聽見動靜已經有個婆子出來查看,見有軍人出頭自然不敢阻攔,連忙在旁邊開了間客室請他們進去。
季同把女孩放在床板上,拿出照片在燈下對照,越發相信自己判斷。這時老劉騰騰走進來,說“陳長官,他們沒有米湯,隻有些玉米糊糊。”
“也行啊,加點熱水湊合用。”季同想起在老家聽大哥說過救濟災民那些事,知道餓急的人不能一下子給太多硬貨,要先用湯水潤胃,一點點增加飯量。
他叫那婆子給喂糊糊,走出來看見幾個道姑瑟縮地站在外頭,說“別怕,聽我問話。這娘倆什麽時候來的?姓什麽、哪裏人?她們的行李在何處?”
“回長官話……。”有個道姑站出來正要回答,見本地保長來了便住口。季同示意保長和安巡長稍等,回過頭來讓她繼續說。
“長官,她母親是今日剛沒的,那女人夫家姓孫,也是沒了,房東趕她們出來。
當初我們看著可憐就收容了,沒想到她被男人染上,開了些藥也就拖延著而已,根本沒太大用。她們來時就隻有鋪蓋,餘下的都被房東當掉抵債啦。”
季同點點頭“那這女人娘家姓什麽,你可知道?”
“她自己說是姓花……。”
“好,沒你事了。勞煩幫她擦洗下,再找身幹淨衣裳來換上。辦妥當些,少不了庵裏的布施。”季同說完轉身,招手叫過保長,問了貴姓,然後給他些鈔票
“請買口結實棺材把人成殮,上下加好鋪蓋。明日我這妹子醒了,請幫她落葬,找人刻塊碑,上麵寫廣州孫教授夫人花氏之墓,即可。
落葬後送她回這裏來等我。從現在起找兩個女人來輪流陪著,若丟了、出事了,你就全家坐牢去。明白了?”
保長不知道這屋裏的丫頭什麽來頭,居然有當兵的來護著,幽怨地看眼安巡長,臉色蒼白地連連答應。
不過轉眼他小眼睛又亮了,季同掏出一遝子鈔票“拿著,刻碑、買棺材、找墓地、葬儀、孝服、吹鼓手、尼姑超度都不能少。這是一百元,不夠再來找我要!”
保長連忙說夠了,雙手發顫地接過去。季同想想“安巡長,麻煩你人醒了以後問問,知不知道她爹葬在哪裏?
如果知道,最好葬在一起,刻一個碑!如果能合葬,回頭我再加二十元。”安巡長連忙說這麽多盡夠了。
將樂嗬嗬的保長送走,安巡長又轉回來
“陳長官,我怕那保長找來的女人粗手大腳不合用,不如我叫自己姑娘過來陪她一晚吧?我家閨女今年十七,還算個穩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