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冤魂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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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上雲霄的動靜引得許多人趕來。
    喧囂中夾雜著弱小的‘噗通’一聲,待玄微繞到對麵假山石洞的時候,在叩首男人身後的‘白衣女鬼’,已經完全失蹤了。
    “怎麽樣?怎麽回事?那是誰?”華寺卿胡亂罩著件外披,頭發來不及梳便氣喘籲籲地趕來。
    他上前同玄微一起將叩首男人的上半身扶直、躺平,玄微摸了摸此者頸間。已經沒脈搏了。
    “淩探花?!”華寺卿瞪大了眼。
    玄微將死者擺正,脖頸還是顯得有些歪斜,“嗯。看起來是頭部撞石麵而死,且脖頸斷裂。”
    說著她四下環視山洞,卻並沒有在石壁或其他地方見到符合傷口撞擊的血痕。
    死者淩探花被仰擺在地上,雙目爆瞪欲裂。頭部一片鮮血淋漓,致命傷處夾雜著石子碎。
    華寺卿垮下個臉:“他跪在這兒把自己磕頭磕死了?為什麽磕頭?”
    程侍郎恍然想明白什麽,順著淩探花方才磕頭的方向指去:“他在對著淮西公主的寢殿磕頭!難道他是在向公主磕頭謝罪……公主是他殺的?!姓華的,你昨晚是不是有將此人定為嫌疑人之一?”
    華寺卿神情怪異,“是有這麽個事兒,但那時候我們也還沒找到證據證明他就是真凶啊。”沒必要這麽不打自招吧?
    “一看你就是來的晚,沒聽到打掃丫鬟們的叫喚吧。”程侍郎嗤聲道:
    “她們稱,方才聽見聲響、隔著湖瞧見死者在此磕頭的同時,也見到他身後站著個很像公主白衣女人在逐漸消失!”
    華寺卿鄙夷地看著他,“所以你想說甚?別說你覺得是公主冤魂夜行,押著淩探花向自己磕頭謝罪?”
    “那你能怎麽解釋?不止一個人看到那個白衣女人了!”程侍郎氣衝衝懟他,“還有死者,我們趕來時也遠遠看見他自己在那裏磕頭!這你又怎麽解釋?”
    華寺卿被堵得一時語塞,辦案者最忌迷信牛鬼蛇神,他自是不信什麽淩探花被公主鬼魂逼迫磕頭自盡。
    但他也確實無法解釋,不少人包括他自己——在湖對岸看見淩探花自己一下一下地使勁磕頭,甚至還見到那白衣女人逐漸消失的衣角。
    他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玄微。
    玄微站在他側後方一步,原本正靜默不語地盯著地上一處新鮮水漬看。
    這假山石地,與前後的湖麵尚有些距離。一般輕小之物掉下去,水滴應該濺不上來。
    假設是水中魚兒躍水上來,甩帶水漬,則不該隻有這一兩滴水濺在石地上;
    但若不是魚兒躍水,那莫非是什麽重物方才掉了下去,才濺上這處水漬?
    見到上司求助,她忙收回神思,垂首輕聲道:“大人,跪拜磕頭的著力方式,不會傷到脖頸。”
    可是死者脖頸斷裂。
    “而且,”玄微蹲下,輕撚起淩探花額頭血肉模糊處的些許顆粒,“死者傷口粘留的這些碎石子……似乎與這處山洞地麵、山洞石壁,都不是同種質地。”
    言下之意,死者額頭的致命磕撞傷,並不是在這裏形成的。
    華寺卿不算意外,但也覺觸目驚心:“你是說,淩探花是被人殺害的?而且這裏不是真凶對他下手的地方?”
    玄微默認。程侍郎嗨了一聲:“那還愣什麽,快去把羅弈河那個煞星押過來!”
    “哎哎程老頭,不帶你這樣兒的啊。”
    一道慵懶散漫的男聲飄來。不等人押,羅弈河自己主動到了,一臉無辜:“昨兒定的嫌犯明明有三個,就算死了淩探花也還有我和駙馬這倆呢,憑什麽隻押我不押駙馬爺?”
    “將羅弈河拿下!”程侍郎對左右部下喊道,冷笑著,“除了你還能是誰?你心裏沒點數?”
    羅弈河兩手把腰一扶,理直氣壯:“我可是有不在場人證——”
    “華大人!程大人!”
    羅弈河話音未落,駙馬便匆匆忙忙地姍姍來遲,“發生了什麽?這下是怎麽回事?”
    玄微將他一打量,昨日就隱隱感到的怪異今日更明顯了。
    作為案發現場的主人,駙馬竟是最後一個到的。
    他一身棕色褻衣,穿得並不平整,顯得有些潦草。頭發也似是胡亂間隨手一綰。
    而同樣衣著潦草就忙不迭趕來的華寺卿和程侍郎,那都是顧不及順頭發,亂糟糟也得直接來。
    “我說駙馬爺,您可真是個秉禮持儀的模範。”羅弈河雙手抱胸,揚眉瞧著他,“您住的地兒過來不出三百步罷?倒是最後一個才到,出那麽大動靜,還記著整好發型才出門見人哪。”
    這話很是諷刺,駙馬漲紅了臉:“你住那麽遠倒來得挺早,是不是趁月黑風高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說完他也把注意力放到淩探花身上,瞪大了眼滿麵震驚。
    “這——淩探花這是?”
    華寺卿正要說淩探花被人殺害了,玄微先一步開口:“回駙馬爺,方才淩探花正在對著淮西公主的寢殿磕頭,我們趕來時他已經把頭磕破而死。”
    “對著淮西的寢殿磕頭?!”駙馬不敢置信地順著山洞前外方望去:
    “確實是淮西寢殿的方向。他無緣無故的為何要對淮西磕頭?莫非殺了淮西的……是他?”
    羅弈河眨眼,眸中是童真般的疑惑:“他殺的?那他昨天幹嘛不認?今天大淩晨的來把自己磕死算什麽事兒!”
    “這,”駙馬猶豫了下,說,“我來的路上似乎聽到有下人說什麽……看見了淮西?莫非是淮西的神魂未安,出來尋了真凶問罪……”
    玄微點頭應和,“是,我們繞著湖過來的路上,確實看見有個穿白衣披頭散發的女人,站在跪拜的淩探花身後。”
    “白衣?”駙馬一驚,神情悲戚起來,“淮西……死的時候不就穿著白褻衣麽。難道說真的是她?”
    程侍郎聽不下去,暴躁道:“姓華的,你方才不是和這丫頭費了半天口舌,反駁我說這根本不是公主冤魂問罪死者嗎?怎麽現在又拿這套來哄駙馬?!”
    他這話一出,駙馬的臉色霎時僵硬起來。
    羅弈河用看傻子的眼神睥睨程侍郎:“程老頭,你是不是腦子也僵老了?仵作美人兒這麽說,當然是在試探駙馬爺啊!”
    “懷疑我?”駙馬大驚怒道:
    “那為何不懷疑羅二爺?你們可都看見了,我才來這裏,如何有時間殺害淩探花?倒是羅二爺住那麽遠,卻一早便到,這又是為何?”
    程侍郎覺得糾結這問題實在沒意義,但凡是個人都覺得真凶肯定是羅弈河,對左右喊了聲:“還不快把嫌犯羅弈河拿下!”
    羅弈河作惶恐狀後退,“不帶這樣的啊!你們別過——啊!”
    他話音未完,一腳踩空掉到山洞後方的小湖裏。
    “噗通!”
    他掉下去後,又是一道身影飛快地鑽入水中,幾息之間便拉著羅弈河重新上岸。
    羅弈河撩開浸濕垂在前額的龍須發,佯怒道:“程老頭,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定罪於我,小心我去告皇上!”
    語氣渾然像個受人欺負就要找爹娘告狀的孩子。
    但在場沒有一個人敢真把他當個孩子看,尤其是他上岸時,手上已然拿著一套濕淋淋的白衣。
    “這是?!”華寺卿睜圓了眼。
    淩探花身後,白衣女子——穿的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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