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講理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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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驚,連忙循聲望去。
橋下有棵高大的橄欖樹,樹形如圓扇,幹淨整齊;枝頭長葉繁茂,在暖冬泛出打蠟般的碧綠薄光。
枝丫上半躺半窩著一個黑衣之人。他的後背貼在樹幹上,雙腿交疊平放,十指交叉枕在腦後,就像愜意地陷在樹葉塑成的躺椅之中,清風吹拂,耳畔的窸窣成交響。
他側過臉,露出俊得讓人窒息的臉孔。玄色的短發被風撥弄出渾然的肆意,襯得他的膚色白皙如玉,澈如飛瀑浪花。一對黑眉濃而不厚、剛而不硬,眉梢略微上揚,帶出些不怒自威的霸氣。那雙黑眸尤是攝人勾魂,宛若星夜,漆黑為底、明光細碎,銀河般變幻莫測,織出層層疊疊的意蘊。被他一瞥,無論男女,腦筋頓時就卡殼了,全身血液不爭氣地亂竄,心髒和前胸無休無止地碰撞。
樹上的少年勾起右半唇角,輕輕一笑,笑得綿裏藏針。
“胖子,我說得沒錯吧?要不要來做客呢?”
泰勒瑞的心跳本就飆到二百,聽此言,瞬間突破二百五大關。他碩大的身軀猛地一抖,幅度之大幾乎有推金山、倒玉柱的趨勢。
如曦明白泰勒瑞有多不喜歡被叫做“胖子”,但此人特意把加重的二字嵌在輕飄飄的語氣中,又隨便又天經地義。胖子的臉上卻沒有半點怒意,或者說怒氣早就被別的情緒拱到了大心髒的犄角旮旯。
的確,現在根本不是計較稱呼之時。說三道四被抓了個現行,雖然不想承認,泰勒瑞真的覺得自己就是一頭在篝火旁翩翩起舞秀身材的乳豬。
泰勒瑞部長在學院毫無疑問是跺跺腳四方震的人物,然而通過他一係列的應激反應,不消說,此位這便是北方學院排名第一的能力者——
惹不起啊!
如曦下意識把眼鏡推上鼻梁頂部,加力按了一下,防止在不合時宜的時候鏡片被長睫毛頂開。她這才仔細打量那俊美無儔的少年,不過不像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她對其外表的震撼轉瞬即逝。
因為審美比別人落後了幾年,加之從小就皮實,被練出一身打架的本事,天生麗質難自棄的如曦對美醜並不十分敏感。在鏡子裏瞅自己那張讓路人看呆而撞樹的俏臉,她也提不起任何自戀之情,大多時間都在琢磨究竟哪部分繼承於她未曾謀麵的親父母。
故此,她天生就不是犯花癡的料,連裝相都得事先醞釀半天情緒。若將此少年比作無暇的黑白雙漆寶瓶,如曦的目光就像小片刀,逮著縫隙刮下些清漆,她更感興趣其下究竟是金是玉還是泥巴胎。
不過她清醒的腦子還是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她往少年的麵孔上一飄,二人目光相碰,如曦的瞳孔猛地縮緊。她隻覺被某種強大得徹骨的力量洞穿,她的偽裝、實力、心思、甚至藏得嚴實的秘密,多多少少都被他窺去。
一眼破心,潰得落花流水。
這種任其發掘的茫然無措,不僅像被光明正大地掘開了心田的一隅,更有些……被看光的清涼通透。
如曦趕忙垂下眼,把自己對此人的定位拉高再拉高,“不能惹”的標簽瞬間升級為“繞開一公裏”。她思忖著:眼下是躲不開了,隻能采取服軟認慫的戰術。同時配合著降低存在感,從回避目光開始。
不過另外三位新生早把胖子的諄諄之言丟到了淩霄寶殿之外,全神貫注盯著,看得忘我,眨眼都像是吃了大虧。
泰勒瑞把全身抖了個疏鬆,軟踏踏地仰脖恭敬道:“蒔闇大人,這是哪陣風把您……”
話剛開頭,便被少年給噎了回去。
“胖子,我比你大不了兩歲吧?叫我‘大人’又用敬語,你不嫌丟人,我還覺得別扭呢!”
泰勒瑞僵笑道:“有理有理。蒔闇,好久不見啊。”
少年側身坐正,兩腳垂下樹枝,英俊的臉挪到陽光之下。他勾起另外半邊唇,給人的感覺立馬不同。慵懶化作開朗,邪魅轉為開懷,就像個水晶般單純的大男孩,在陽光下笑得燦爛,迷倒萬人不在話下。
紗璃看得目眩,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視線卻一點都沒離開。凱茜瞧得麵紅,嬌滴滴得像個不會眨眼的布娃娃。朗星眼中冒星星地尋思著:等自己到了十八歲,是不是也有這種隨心所欲便能顛倒眾生的氣質……
不過一開口,蒔闇的話中依舊帶刺。
“是啊,你怎麽不僅自己不來拜訪我,還這麽賣力地阻撓別人?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嚼舌頭的,我那兒可是冷冷清清淒淒切切得很呢!唉,所以我不得不四處閑逛,這不就碰上你了?學院不算小,處處都遇你,也是緣分吧?”
胖子急急皺眉,眼睛成了兩條帶彎兒的細縫。他吭哧半天不知所言,順帶腳把他年少未經事時登門拜訪的慘劇在腦中重播一遍。
記得剛入學生會幾個月的那會兒,他興高采烈地進塔,懵頭轉向地被敲了滿腦袋竹杠,欠下賣身也還不清的賬。蒔闇問他:“要不你來給我當三年的清潔工?我這塔吧,一共一百零七層,你每天跑幾趟對身體好,對吧?”
就算泰勒瑞願意,他這一身肉也在抗議。最後他可憐巴巴地求暮會長出麵,對蒔闇許下數個好處,這才勉強了事。而送二人出塔之時,蒔闇擺出人畜無害的笑臉,親切道:“胖子啊,歡迎下次再來,別擔心,我還會讓暮天樞來為你贖身的。”
泰勒瑞聽得腦仁嗡嗡響,心理陰影的麵積擴張得遮天蔽日。他此刻被蒔闇饒有興致地盯著,舌頭略微打結地道:“下次,對對,等下次有空、一定登塔拜訪。”
聽這顯而易見的敷衍,蒔闇輕輕哼了一聲。他縱身一躍,跳出優雅的拋物線,直接落在五人的麵前。泰勒瑞嚇得登時一縮脖子,為了不後退,腳後把橋麵壓出了凹陷。
不過蒔闇並未理會胖子,上前半步,麵對如曦站定。
如曦抬起頭,又推了推眼鏡,裝相真是半點都不能鬆懈。
她警惕地問:“何事?”
蒔闇玩味地打量她,倏而恢複了素常的麵容,悠閑俊逸中透著襲人的邪性。
“我啊,對自己的長相還是有些自信的。但你看了我一秒就低下頭想自己的心事,這麽愛理不理的反應,讓我的自尊很受傷哦。”
如曦覺得和他對視壓力太大,於是撇開目光,低聲道:“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審美缺失。”
蒔闇勾了勾唇,笑道:“我特意站在你眼前,你怎不看著我說話?”
如曦忍住皺眉的衝動,餘光飛快地掃了眼一旁犯花癡的凱茜,照貓畫虎地調整表情,繼而抬起頭,眼神含波、紅唇微啟,雙手不知所措地捏著,怯生生又有些害羞地道:“我怕你啊。”
蒔闇見她如此,又走近一步,笑問:“胖子怕我有原由,那你呢?就因為聽了些閑話?”
如曦理所應當地道:“學院第一,我這新生無比佩服,敬畏是應該的。”她隨後眼簾一落,又要垂睫低頭。不僅為了顯得恭敬,更因為如曦覺得和他臉對臉真的會掉塊肉。
然而就在垂頭之際,她的下頜被兩個指頭抵住。
如曦一怔,後背倏地麻了。她的視線順著那修長的手指,落到緊致的小臂,經過結實的肩胛骨,攀上有形的喉結,最後不得不碰觸那黑中旖旎的星眸。
她緊張得像被剪刀手薅住的玉兔,正如昆蟲會裝死,她選擇一動不動,呆若木雞。
蒔闇毫不憐香惜玉地打量著她,看了個無遺處的七進七出。許久,他滿意地點點頭,意興尚濃地道:“挺不錯。”
如曦愣怔地眨眨眼睛,泰勒瑞瞬間把眯眯眼瞪成了柳葉形。
暮天樞曾說過,他和蒔闇第一次見麵時,蒔闇用看同類的目光將他掃描了兩遍,最後不溫不火地評價道:“還行。”
然而這朗如曦竟讓蒔闇說出“挺不錯”——
她究竟是有技壓群雄的實力?堅實雄厚的家底?還是……
蒔闇就喜歡這種長得底子絕佳,但打扮得毫無品味的。
事實何如,胖子是斷然不敢問的。
蒔闇手上略微用力,從如曦白緞子般的肌膚上滑過,又把她的麵龐略微抬起。
如曦的手心被汗水沁濕,下意識地攥緊百褶裙,往上填了梅花般的褶子。
蒔闇用頗有風情的口吻道:“今晚,你來我這兒。”
如曦愕然,腦子飛速旋轉了千百圈,最後定格在那最不希望的情節上。
“去你那裏,做什麽?”
蒔闇輕笑:“陪我啊。”
如曦被他的目光攪得心煩意亂,想要低頭卻被有力的手指限製住。她隻得躲躲閃閃地瞥著他的眸子,小聲嘟囔道:“我不想去。”
蒔闇眯起黑眸,他的指尖倏地發燙。
“我沒有征求你的意見。”
如曦被猛然攢動的熱氣灼得滿麵緋紅,全身都被燒著一般,燙得冒出邪火。她抿了抿發白的紅唇,極其沒底氣地問:“隻是陪你?”
蒔闇笑道:“你還想發生些什麽?我都可以啊,創意的部分留給你。”
如曦斜眼瞟向旁邊垮成一攤的胖子,又掃過張著大嘴不知是驚訝還是犯傻的弟弟,這才知道關鍵時刻鏈子如何啪啪地掉。
她的心中巨浪滔天。
莫非今天晚上,他要自己作陪,實則是……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按理說她還沒成年……
雖然這根本不是重點。
他才第一次見她啊喂!
她忙不迭地壓了壓亂七八糟的臆想,又把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髒吞回去,最後一次掙紮道:“那個……我能不能帶上我弟弟,他可招人喜歡了呢,而且又十分喜歡你的塔,有他在,我想……”
未等如曦說完,蒔闇“噗”地樂出聲,笑道:“你傻吧?”
如曦順勢傻問道:“哈?”
蒔闇破天荒地沒惱,他落下的手搭上如曦的腕子,指尖在脈搏處輕輕一搔,她揪著裙子的五指頓時鬆開。他隨後拉過她發粘的小手,在其掌心劃了幾下,道:“這是入塔的密碼。想來隨時來——你一個人來。”
如曦點點頭,臉上乖巧,心裏卻道:去就有鬼了。
蒔闇一眼便看破她的小心思,背過身往橋下不緊不慢地走,黑衣與黑發好似一方遊蕩的暗夜。
“反正戰鬥科的宿舍就那麽一小片,若是你今晚沒出現,明天便會多出一百個流離失所的。到時候淨身出戶的他們都去找你算賬——我不介意在塔上給你找個小黑屋哦,但若是付不出房租,可別怪我要你全天候伺候以抵賬哦。”
他側過半邊臉,笑容俊得讓太陽自慚形穢地往雲裏鑽。
“胖子,也歡迎你來做客哦。不過,不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