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喜歡鐵樹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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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傾滄淮入學時,曾掀起不小的轟動。
    俊俏清麗的臉孔,文雅嫻靜的性格,還有備受矚目的能力——“水汽霧簾”,即創造出水蒸氣與微小水滴的混合物,產生起霧的效果。
    若是以為她的力量僅是創造嫋嫋白霧,那就太小看她了。傾滄淮是四級能力者,在戰鬥科不高不低,之所以能躋身佼佼者雲集的學生會,因為“水汽霧簾”的作用對象不僅是液態水,“霧化過程”更可被施加於各種液態物質,甚至是水銀。
    傾滄淮最擅長的就是以水蒸氣作為載體,用其搭載各種其他物質的微小霧滴或微粒,創造出功效多多、且無孔不入的懸浮體係。她能操縱此混合物進行定向移動,物質損耗率隨距離的增加而提高,故最長移動距離為五百米。
    她選擇進入學習部有兩個原因。其一,若要熟練運用“霧化作用”,她需要積累足夠多的化學知識,包括流體的性質、傳動與運輸。其二,她實在是不喜歡與人打交道,是連半個朋友都沒有的悶葫蘆。
    作為學習部委員,她自願兼職圖書館管理員。不同於那些整天把時間耗在把書籍分門別類歸位的“圖書整理員”,以及對顧客笑臉相迎的服務人員,她管理的乃是“電子圖書館”。這不用張嘴的啞巴崗位簡直是為她量身打造,每天的工作就動動手指,在線給出幾條回複;關門前溜達一圈,檢查是否有儀器損壞,而且收入還頗為豐厚。
    正因如此,此般入學時備受矚目的人才,很快便從眾人談論的風口滑了下去,成為藏在海底時不時露個尾巴的美人魚,讓別人還記得有她的存在。
    不過,雖然傾滄淮最大限度地規避交際,但她並不自閉。她的內心也和所有花季少女一樣,有多姿多彩的心理活動,更有那麽一兩個極其特殊的人。
    他們二者,便是此刻在她身旁的一左一右的兩位少年。
    其一自然是暮天樞。身份高貴卻平易近人,力量強大卻溫和體貼,長得更是沒話說,他是學院中七成女生的憧憬,心有公主夢的傾滄淮自然沒跑兒。
    至於另一個……
    六人走在幾米寬的小道上,道旁是及腰高的灌木叢。如曦跟在傾滄淮的身後,越看她的腳步越有意思。
    傾滄淮時慢時快地邁著小碎步,小幅度地左搖右擺,走著“之”字形。她一會兒貼向左麵的暮天樞,大概是覺得距離太近了,便往右側傾斜少許。肩膀和右側之人僅有十厘米時,她會裝作看地,略微垂頭側目,實則在用餘光觀察二人的手會不會有一瞬的觸碰。她猶猶豫豫地錯過幾個機會,繼而又稍快地向暮天樞移動,再緩緩回來,重新偷瞧著若即若離的手……
    總體而言,她偏右的時間似乎更多。
    如曦剛開始以為這是她的錯覺,但六人往體育館走的路上,她聚精會神地整整看了半程,終於下定結論,眼中充斥著不可思議。
    有此驚天發現,如曦再不和人分享就要憋炸了。她拉著泰勒瑞的衣襟,讓他放慢腳步,和前排三人拉開距離。繼而招了招手,讓她的八卦小夥伴附耳過來。
    泰勒瑞看見如曦滿臉又是急切又是激動,略微一愣,隨即把耳朵湊上去。
    如曦沒有直入正題,先問:“喂,我覺得傾滄淮喜歡暮會長,你覺得呢?”
    泰勒瑞用看白癡的目光瞟了她一眼,理所應當道:“入了學生會的女生,就沒有不喜歡我家會長的。”
    如曦挑了挑眉毛,隨即伸出手,指著傾滄淮有規律的步伐,附帶讓泰勒瑞在合適的時機瞄向她的眼神。
    泰勒瑞的八卦玲瓏心絕對是一點就通,他看著看著,眯眯眼愈發地瞪大了,嘴巴也張開成了元寶形。他還有些不敢相信,又追蹤了幾個循環,最終深深吸了口氣,悄聲感歎道:“我勒個乖乖喲……這、這難道是……”
    如曦點點頭,咬耳朵道:“看出了吧?她更喜歡的,是——”
    “你倆嘀咕什麽呢?”
    背後傳來昂貝爾的問話,如曦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前方,猝不及防之下被驚了一跳,渾身猛地都抖了抖。
    泰勒瑞趕忙直起腰,一把將昂貝爾拉到身邊,狀若親昵地勾肩搭背。他的眯眯眼中放著精光,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我們在聊‘鐵樹開花’是什麽樣?”
    昂貝爾不懂他們怎麽就沒頭沒腦地討論這個,伸手抓了抓後腦勺:“我是沒見過,不過,聽說是好兆頭?”
    泰勒瑞意味深長地壞笑了一下,用抑揚頓挫的蚊子聲道:“那可不一定。要我說,那花兒不會說話,沒辦法講出自己的感受。就算她想往鐵樹上插,老枯木還不一定不定就故意把花兒推走,換得滿頭綠,他這才舒坦呢!”
    昂貝爾聽得更加摸不著頭腦,側過頭,眉頭打結,給泰勒瑞遞出“你沒發燒,怎麽說胡話”的疑惑表情。
    如曦當然對泰勒瑞的隱喻心領神會,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這動靜稍微大了些,終於惹來前排三人的目光。
    硬石板般冷厲的訓斥聲傳來,正是來自一直走在傾滄淮右側的魯希。
    “你們就不能有點緊張感?嬉嬉鬧鬧的像個什麽樣子!”
    如曦一抬頭,看見那臉圓身子瘦,和鐵樹的形狀有異曲同工的魯希,笑聲再次憋不住。她微微彎下腰,一手捂著肚子,越笑越忍不住,幾乎岔了氣。
    論起在背後說人壞話,泰勒瑞的道行可是經過日積月累的,如曦遠遠不及。他鬆開昂貝爾,一攤手,裝得一臉無辜,臉不紅心不跳地道:“她笑點低、不正經,和我完全沒關係啊!”
    六人正走到路燈下,傾滄淮也側過臉。泰勒瑞瞅見她白淨麵孔上雲蒸霞蔚的紅暈,表情掠過一瞬的不自然。對這品味獨特的純情少女,他還是有那麽一丟丟愧疚的。
    如曦許久才調整好呼吸,換上認真臉,找回麵對魯希的平常心,道一聲:“抱歉。小插曲而已,得過且過。”
    魯希眯起眼睛,用審視的目光盯著二人。但透過他們正經的表情,他總能看到些理解不了的“心懷不軌”的笑意,好奇心被挑撥得蠢蠢欲動。
    而就在他猶豫要不要刨根問底之時,暮天樞突然做出“禁聲”的手勢,聲音極低道:“安靜,百米外有人。”
    沐著夜色,六人迅速湊在一起,躲入路燈後方的灌木叢中。
    此時接近十二點,明月躲在雲層之後,夜色格外昏暗。晚風清涼,四周不時響起草木窸窣聲,其中亦夾雜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尚看不見人影,但不難推測出來者身份。大半夜的敢獨自一人在“校園無限場”中溜達,除去餓急眼的“鳥為食亡”之人,隻有藝高人膽大的強者。而這腳步聲穩重而有力,就像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必定是後者。
    暮天樞和魯希都能聽出,這是硬底皮靴踩地的聲音。二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穿這種鞋子的隻有二人:索樂玟,或是他的女翻版。
    人影走入燈光中,眾人通過灌木叢的縫隙看去,正是海薇絲。
    魯希對昂貝爾使了個眼色,後者一點頭,緩緩從腳下的地麵撿拾起兩根手指粗細的樹枝。片刻之後,經過“材料進化”的樹枝變得堅硬如鐵鉗。
    暮天樞給魯希遞去眼色,示意:就交給你了。
    他順手把如曦伸得過高的腦袋壓了下來,半點聲音都沒發出。
    話說回海薇絲,她隻是打算去補給處給索樂玟領些子彈,卻怎麽都沒想到,這三更半夜的還能遇到攔路虎,而且還是最猛的幾隻。
    就在她走到距離六人最近的地方時,灌木叢“撲簌”一響,緊接著一個黑影“嗖”地竄出,彷如黑藤條般瞬間到了海薇絲的背後。
    海薇絲的反應也是極快,當即右手握住腰間的軟管,就要解下柔軟的“貓尾巴”武器。
    魯希手上的樹枝便在這時發揮了作用。他眼疾手快地用左手持的樹枝頭繞上貓尾巴,手腕疾轉,纏住兩圈,繼而飛快地往海薇絲的後腰一插,將毛茸茸的一端固定回她的腰間。這一來,散毒的尾巴再無法悠遊自在地甩來甩去。
    海薇絲的右手剛觸到軟管的底部,她的右胳膊肘當即被魯希的棍子別住。魯希趁勢猛地一抓,將她粗壯的左手臂穿過彎曲的右手肘,再用加固過的樹枝一起卡住,他的動作幹脆利落到了極點。
    此姿勢極其講究,魯希僅用兩根棍子就限製住了海薇絲的行動,而且二人之間沒有任何直接接觸的地方。關鍵是,他那幹瘦清臒的手臂比海薇絲的指頭粗不了兩圈,居然能讓她絲毫動彈不得。
    海薇絲並不驚慌,因為她的右手正觸摸著連接貓尾巴的軟管。她心念一動,高濃度毒素注入纏在腰間的空心管中。盡管貓尾被樹枝纏住,無法直接接觸魯希,但有毒的分子依舊會順其釋放而出。魯希隻要聞到少許,便當場暈厥、不省人事。
    空氣中飄起淡淡的毒氣味,海薇絲以為勝利在望。然而她側目看去,卻吃了一驚。
    魯希的周身突然湧起白蒙蒙的水汽,就仿佛二人正站在溫泉水中,白霧嫋嫋,濃鬱得讓二人哪怕麵對麵也看不清對方的臉。
    傾滄淮造出的水汽仿佛一堵煙白的牆,隔在魯希繼而海薇絲的中間,竟將從貓尾中緩緩釋放出的毒素盡皆隔絕在魯希身外。而且水汽的牆並非是靜態的,其成分不斷更新,把毒素被夾帶在水汽中,從上方不斷地飄走,繼而新的水汽補充其中,似的毒素的濃度永遠低於有效的計量。
    海薇絲有些慌了,可她剛想掙紮,身旁又跳出一個黑影。
    登場的是昂貝爾。他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截粗壯的老樹根,底部窄、頭部寬,足有碗口粗細、胳膊長短。他將其在手中一握,“材料進化”全部用於補充質量。於是它搖身一變,成了個其重無比的大棒槌。
    昂貝爾近身到了海薇絲身旁,二話不說,一鐵疙瘩般的棍子砸下去,絲毫不留情麵地落在她的腦殼上。
    “嘭!”
    一聲讓人心悸的悶響在夜色中蕩開。
    如曦一閉眼睛,肩頭微抖,以為海薇絲的腦殼要開花了。
    然而昂貝爾之所以會這麽暴力,因為他深知,海薇絲的體魄之堅韌不亞於精鐵,其鋼筋鐵骨僅次於索樂玟。她吃了這分量十足的一悶棍,當即眼前一黑,暈倒過去,但挨砸的腦袋竟半滴血都沒流,根本達不到有效傷害的程度。
    魯希把重得贅手的海薇絲放下,讓她臉朝下地趴在地上。他動作麻利地從海薇絲的口袋中拿出通訊設備,將其聲音調到最輕,然後塞在海薇絲那豐滿的身子底下,把動靜降到最低。
    而後魯希從昂貝爾手中接過大棒槌,硬邦邦的臉一繃,眼眸閃過果決的厲色。他瞅準海薇絲頸窩兒和頸動脈竇的連線,手腕一緊,棒槌舉起,借力使力地一揮……
    警報如亂撞的蜜蜂般響了。
    大功告成,積分到手。
    魯希把海薇絲腰間的木棍抽走,拍了拍手,沒事兒人般地站起身。
    看著文縐縐、緊巴巴,知識淵博的魯學究,此刻化身為身手矯健、行動簡單粗暴的“積分強盜”,如曦的三觀出現了那麽一瞬的鬆動。
    昂貝爾樂嗬地把海薇絲的積分給六人平分了。但讓他很快耷拉下臉,因為堂堂學院第八此時卻並沒有多少積分,每人才得到毫不起眼的0.75分。
    暮天樞伸手摻起蹲在地上發愣的如曦,忽然想起些什麽,不太確定地問:“對了,你剛才在笑什麽呢?我似乎聽到你們在說……鐵樹?”
    如曦回過神,尷尬地點了點頭:“你聽力真是好。”
    暮天樞試探著問:“無意聽見,抱歉。但我還是有些好奇,笑點何在?”
    如曦眼睛一轉,一邊和眾人繼續往體育館走,一邊笑道:“鐵樹頭上插了一朵噴雲吐霧的花,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暮天樞在腦中略加構想,完全不覺得好笑,便也不再追問,應聲道:“有創意。”
    泰勒瑞笑道:“是啊,有加濕功能、能自動澆水,這麽好的花兒,鐵樹就不得不收下了吧?”
    魯希和傾滄淮走在最前,一個身子骨纖瘦,如長腿的鐵鉗子頂了個腦袋;一個衣著樸素,背影窈窕,有那霧中仙子的朦朧美感。
    暮天樞隱隱覺察出什麽,眼角一彎,輕笑:“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