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給我反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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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變故,都源於草坪上多出的一人。
    他緩步走來,站在如曦的身旁,蹲下身,右手伸向她的麵頰。
    眾人以為他要去試探如曦的鼻息,但注目瞧去——
    他竟一把捏在如曦的臉上,毫不憐香惜玉地揪著那吹彈可破的臉蛋,往上提了提,幅度之大,把她的頭抬起幾厘米。
    ……如曦除了臉顯得略歪,沒其他反應。
    觀眾心情複雜地握緊了手,手心莫名其妙地攥一把汗。
    來人在捏了兩個來回後,微微皺了皺眉,於是放開她的臉。他接著把如曦橫著抱起來,站起身,先向前走了兩步,離開如曦壓出的坑,然後抬腳踢開地上的幾塊有棱有角的石子。
    至於他為什麽要踢石頭——
    看官們剛生出疑問,他便以實際行動為其解惑。
    他唇角一勾,雙手把如曦舉到前胸的高度,繼而打彎的胳膊向下傾斜,托著她的兩手微微一撤。
    可憐的如曦在他的胳膊上咕嚕一滾,在半空翻了個三百六十度,“?”地墜下,臉朝上“啪”地再次摔在地上。
    啊!
    瞅著就疼啊!
    觀眾們再也忍不住,看台沸騰了!
    “人家姑娘都翹辮子了,他、他他居然……”
    “誒呦,這是摔屍體啊……”
    “喪心病狂!”
    “他倆莫非有什麽仇?”
    “學院裏誰敢和他有仇啊!”
    ……
    萬人的議論聲混為“嗡嗡”的風吹到草坪上,不難聽出幾個義憤填膺的,吼出幾聲要打抱不平的高調。
    然而,這陣有聲之風來得快去得更快。
    因為令人瞠目的事情再次發生。
    如曦在被“撂挑子”般地摔了一下後,居然動了!
    她剛醒,頓覺口中一股土味,於是用力咳嗽兩下,把吸進去的灰塵從嗓子中清出去。她這才舒服地喘了幾口氣,仰麵朝天,緩緩拉開眼簾,視線從模糊變得聚焦——
    她看見了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漆黑的短發,冷白的膚色,星夜般的深邃黑眸,淺桃色的勾人嘴唇。他的表情七分邪魅、三分玩世不恭,天生一張勾魂攝魄的臉,俊美得讓人窒息。
    來者當然是蒔闇,如曦昨天盼星星盼月亮也想見的人。
    但是……
    如曦從來沒見過他露出如此冰冷的眼神。
    蒔闇是出了名的陰晴不定、脾氣極差。但不同如往日的暴躁和喜怒無常,他此刻的眼神是靜默的,散出森寒的冷芒。如曦一眼望去,心頭一凜,仿佛被隻身丟到無邊寂冷的宇宙中,裹著無聲的黑暗,在星際塵埃的點點微芒中渾身發冷,覓不得半點人氣兒。
    如曦努力鎮定心神,輕呼道:“你來了。”
    蒔闇站在她身側,俯下身,眼眸微眯地望著她的臉,淡淡道:“不是你求著我來?”
    如曦嘴角一抽,尷尬地笑了笑。
    “好吧,算我求你。可惜你晚了……一點點。”
    這“晚了”二字無疑掀了他的逆鱗,蒔闇瞪她一眼:“你能活著見我,就該感激不盡了!還有臉說我來得晚?”
    如曦的心砰砰跳,她向四周瞟了一圈,小小聲地嘀咕:“我都這樣了……也夠慘了……”
    蒔闇更來氣了,怒聲斥道:“你好意思說自己現在慘?告訴你,我要是遲來片刻,你已然成了空氣中彌漫的揚塵!一陣風吹過,鬼知道你的骨灰還剩多少!”
    如曦抿了抿唇,不敢再頂嘴了。她想坐起身,但後背受到的兩次衝擊可不是鬧著玩的。扭傷、磋商和擦傷無處不在,她略微一動就疼得齜牙咧嘴。
    接近一分鍾過去,她用了幾次力,想來個最簡單的起身都困難,隻得眼巴巴地望著蒔闇,客客氣氣地求他。
    “抱歉啊,能不能搭把手,扶我起來?麻煩你……舉手之勞。”
    蒔闇瞥了她一眼,完全不在乎是自己的“暴力喚醒法”讓她傷上加傷,語氣冰冷道:“你就給我在這兒躺著。”
    如曦仰麵上視,望著他被藍天映襯的臉孔,下頜如刀削,喉結有形,膚色白如冷月光。他無論從什麽角度看都是那麽俊美,提不出半點優化建議。
    但此刻,他的周身散著令人畏懼的熾烈,加之黑眸中流轉的冰寒,好一個冰火兩重天,讓人望而生畏。
    如曦看得眼眸發澀,鼻尖酸溜溜。
    她明白,蒔闇這麽發脾氣,而且連拉自己起來都不願意,一定是對她的表現感到寒心了。想到這裏,她抿了抿唇,嗓音軟糯,誠意十足地道:“對不起,你別生我的氣了……好嗎?”
    蒔闇的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在她的臉上,道:“我為什麽要生氣?”
    如曦的小手捏著地上的草,緊張地揉著,擠出些草汁來。
    “你給我力量是讓我保護自己,我卻把它當保險,用於挑起戰鬥……”
    蒔闇淡淡道:“還有呢?”
    如曦咬了咬下唇,決計在做錯事後積極改正,因此拉下臉,態度更加誠懇。
    “你以前囑咐我離索樂玟遠點,但我有了些力量就得意忘形。我利用他對我的殺意,把自己當誘餌,這才招致了危險。對不起啊,從根本上違背了你的初衷……辜負了你。”
    蒔闇眼神一動,眉毛立起,顯然怒火又攢上來了。
    “辜負我?你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麽關係!”
    如曦知道他在說氣話,眼簾低垂,委委屈屈地不吭聲。
    蒔闇單膝跪下,近距離地盯著她的眼睛,目光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你前兩天都幹了什麽傻事,也不在乎。但我知道、親眼所見,最出乎我的意料,更讓我對你失望透頂的是——”
    隨著他的話音每次起落,如曦的胸口徐徐收緊。似乎有一根細長的針尖一截截穿透她的心房,傳來愈發深入的痛。
    蒔闇是個處事風輕雲淡之人。因為立場過高,旁人需要斤斤計較的事情,他都將其歸類為雞毛蒜皮,隨手打發了。
    可現在的他竟流露出如此強烈的情緒——
    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
    他真的很在乎她啊!
    如曦的眼光愈發顫抖,喉嚨被呼不出去的氣哽住。她下意識地抬起小手,拉住蒔闇垂落的風衣衣角,等待他即將出口的最後一句罵。
    蒔闇再次俯身,和她距離不過十幾厘米,緊緊盯著她的雙眼,漆黑的眸光幾乎將晴空化作暗夜。
    “死到臨頭,你最後的反應——居然是站在那兒對著暮天樞傻樂!”
    如曦愣住。
    二人四目相對,她被他發燙的呼吸撲了滿臉,連大氣兒都不敢出,腦子因為缺氧而有些發懵。
    她……從各種層麵上都啞口無言了。
    蒔闇的怒火仍在胸口滾著,他直起腰,怒喝聲劈頭蓋臉地砸下來,語氣強硬得就像主宰她生命的法官。
    “朗如曦,你打算隨隨便便就升天——聽好了,我不允許!”
    “如果你覺得你的生命可以像日出那麽短暫——你信不信我拿鞭子趕著你去追趕朝陽?”
    “你好歹是個能力者,竟然不惜命,竟敢不經過我同意就悄悄摸摸地模仿那些‘向死而生’的廢柴,連轉世都敢說棄就棄——我真是瞎了眼才決心要保護你!”
    蒔闇一抬手,狠狠地擰了下她的臉,故意看她疼得咬緊牙關,鼻翼發紅發顫。在如曦的淚光即將閃出之際,他這才撤了手,不容商量地亮出紅牌警告。
    “等我解決了眼下的事情,你跟我回去好好反思!”
    “要是態度還不端正,我就關你半年的禁閉——”
    “一天不少,說到做到,抗議無效!”
    如曦被吼得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隻得睜大眼睛,在哭與不哭、回答與不回答之間,搖擺了數個來回。
    不過,當她躲躲閃閃地窺向蒔闇凶神惡煞的眼神時,如曦的表情突然一變。
    他眼中凝結的冰寒之意,不知何時已悄然消融。
    她看到的……
    是自己的麵龐。
    蒔闇的瞳色過於純粹,漆黑如深淵,鑲嵌點點星芒,僅有黑白二色。正因如此,她的臉映在他的瞳孔中央,不僅僅是清淺模糊的輪廓,如同極夜下蕩起暖色的極光。
    那是他的色彩、他的重心、他的牽絆——
    他眼中的唯一。
    如曦是個腦回路清奇的心大之人,總會從情景中看到“不合時宜”的另一麵。比如,從戰鬥中看到情意,在流星下為旁人許願,於死亡前覓到簡簡單單的滿足……
    被蒔闇吼過一通之後,她察覺到他對自己的在乎。
    這份感動,讓她繃緊的心徐徐鬆開。
    如曦望著他眼中的自己,秀眉彎成月牙兒,睫毛輕輕呼扇,臉上被他擰出的紅印,也因粉暈的蕩開而看不出痕跡。她的心中愈發溫暖,泛起春潮般的漣漪,漫著花香與清甜。
    蒔闇還在考慮該不該再放幾句重話,隻見如曦笑絲絲地盯著他,笑靨甜美中帶著驚喜,就像他臉上突然開了朵朵春花。
    這回輪到蒔闇發蒙了。他蹙起眉,稍作猶豫後,提手在她的前額按了一下,嘀咕道:“這是發繞了?還是摔出腦震蕩了?本來就是個傻姑娘,可別再……”
    他的話被如曦突然抬起的右手打斷。
    如曦的後背全是傷,但胳膊隻是擦破了表皮。她瞅準時機,一把拉住蒔闇的腕子,然後左手緊接而上,抓緊了他的小臂。她就像隻抱上樹杈緊緊不放的貓咪,他若想起身,就不得不把她一同從地上拉起來。
    蒔闇略微抽手,如曦便借著力量,上半身微微抬起。可不動則已,牽動背部的筋骨,她隻覺一片鑽心的疼,讓她的頭皮倏地麻了,前額滲出點點冷汗。
    蒔闇於是卡在了直腰到一半的尷尬狀態,似乎是強迫著深深鞠躬。
    如曦努力忍著疼,裝作沒事人的樣子,牢牢地扒著他的胳膊,嗓音略有沙啞地嚷嚷。
    “我跟你回去反思,所以你不能把我丟在這裏躺著!既然讓我聽你的,你就得做出個樣子。我被人欺負了,你一定會替我報仇的吧!”
    蒔闇翻了翻眼睛,想暴力地把胳膊硬抽出來,卻又怕把她纖細的身子骨徹底弄折了。他睥著她痛得緊繃的小臉,沒好氣地道:“鬆開!你這是想把脊椎弄錯位,變成半癱不成!”
    如曦沒皮沒臉地堅持道:“不行!我要看著!你若是擔心我,就溫柔地抱我起來!”
    蒔闇快速掃了一眼百米開外的看台,和形形色色的上萬目光一對,縱使是他這麽不在乎別人看法的人,也覺得臉上掛不住。
    他硬生生地撤了撤胳膊,又把如曦帶起來十厘米,似乎能聽到筋骨摩擦的“嘎嘎”聲從她的後背傳出。
    蒔闇一瞪眼,厲聲道:“喂,趕緊鬆手!否則我讓你多反思一個月!”
    如曦疼地發抖,嘴上卻繼續倔道:“沒事!你再加把勁兒,我馬上就能做起來了!我一定要親眼看著你替我出氣!”
    蒔闇被她這以自己做籌碼的賴皮行為,弄得氣也不是、怒也不是。他深深吸了口氣,終是撤了力氣,重新蹲下身子,當著上萬人的麵,給了如曦一個正常的公主抱。
    如曦的前額滿滿的都是汗水,在陽光下晶瑩剔透,仿佛戴著珍珠織成的蓋頭。她從側麵瞧著蒔闇極其不爽的表情,得勝似地笑著,身上的疼痛似乎都消去三分。
    蒔闇一邊走向索樂玟的方向,一邊怨念滿滿地想著:這破草坪連棵樹都沒有,我把她抱起來的時候真應該想好,這累贅到底往哪兒放啊?我豈不是得一直抱著她?要是一開始沒把她弄醒,讓她安安靜靜地躺著,多好啊。
    這一來——
    自己的秘密,會不會多一個人知道?
    蒔闇快速瞥了一眼笑得陽光燦爛的如曦,黑眸閃過微不可查的低落。
    見識過自己能力的她……
    大概會和所有人一樣,對自己敬而遠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