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你別輸給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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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學院中心佇立一百餘層的高塔,周圍有四棟高度過兩百米的高樓,頗有“四方朝拜”之感。
    而現在,其中之一,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鋼筋水泥碎裂為瓦礫、塑料玻璃銷作漫天晶粉。
    毀滅之力的威能完全散去,動靜並不大,若非親眼所見,還以為隻是卡車從水桶上碾過。
    這個場景勾起了某些人深藏心中的回憶,狠狠倒抽一口涼氣,凍得牙齒打顫。
    其餘三幢高樓,不得已而呈現三足鼎立之勢,此刻在力量餘波中肉眼可見地微顫,似乎是看到同伴的遭遇後,難以控製地瑟瑟發抖。
    在片刻的停滯後,紫氣緩緩消散,以高樓的原址為中心,旋起獵獵狂風。
    風中夾雜著材料各異的顆粒粉塵,在陽光之中,時而閃著點點彩片,仿佛淅淅瀝瀝的白日煙花;時而泛著金屬光澤,是密度十足的黑旋風。
    “呼——”
    看台上之人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下一刻,眼前一花,便被有色之風撲了滿身。
    觀眾們大驚失色,迅速用手捂住口鼻,眼睛被尺寸各異的顆粒物迷得根本睜不開。氣浪中還夾雜著極少數拳頭大的建材殘料,有運氣最差的幾人被當頭一砸。他們流著眼淚,探手摸去,前額起了個鴿子蛋大小的包。
    在這比沙塵暴濃鬱十倍的怪風之中,能見度不足一米,眾人豈還有閑心觀戰?學院高層人物與來自審議團的領導紛紛大顯神通,雖說能照顧到周圍幾十人的有之,但大多也隻是堪堪自保。
    特聘教師魯德本想當那大出風頭的“救世主”,來個“言靈”化“風清”。可剛張開嘴,有一圓潤的球狀物好巧不巧地正中嗓子眼。
    “哢!”
    魯德被結結實實地嗆住,一通昏天黑地的狂咳,終於把小東西弄出來。定睛看去,是個水晶吊燈上的圓球,寶光四射,顯得價值不菲。他鬆了口氣,憨笑還沒出現在臉上,隻覺後腦被“嘭”地一記重擊,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便與他無關了。
    為了躲過“落石風暴”的無差別攻擊,多數人不得不采取最原始的躲避方式。身子藏在一排排座椅之間,蜷縮成圓滾滾的蝸牛狀,雙手抱頭,把臉盡量埋低。
    他們不時被建築碎料打中後背,疼得哼哼唧唧,但苦瓜臉之餘,還不忘自我催眠地想著:馬上就過去了,快了、快了。幸虧大樓事先被清空,否則家具滿滿、設備齊全,還不知飛出什麽寶貝……誒呦!啥玩意兒?這一下砸得真狠!哎呀呀,老天保佑我渡劫成功啊……
    話說回來,在這種情形下,最不受影響的反而是場內的如曦和蒔闇。
    並非蒔闇有意展開了什麽保護層,隻是他倆……
    在最巧的時機一起摔在了地上。
    如曦兩次陡然發力的虎撲,加上暮天樞掀起五道氣刃,蒔闇終於向後栽倒。如曦把他壓在身下,成功阻斷他的攻擊。
    於是便有了此刻疊羅漢般,既別扭又曖昧的姿勢……
    如曦一隻手撐著地,另一隻胳膊仍環在他的頸後。她的身子完全動不了,傷上加傷,不知究竟積累了幾層,像個一掰就碎的千層酥。她從腹部往下全部貼在蒔闇身上,上半身和他的距離也十分不安全,估摸著不到十厘米。
    如曦極其慶幸自己嚴嚴實實地穿著外套,否則領口微微一耷拉,蒔闇想看不見都難。
    那樣的話,她真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展開……
    而且暮天樞也在不遠處……
    是的,如曦是個極其潔身自好之人。包括在摔倒之際,她唯一的想法是——
    千萬不能臉對臉啊!
    於是不管胳膊會不會脫臼,她以手掌著地,硬生生承受了全部衝力,這才隔開了一段不起眼的距離,那戲劇性的一幕沒能發生。
    四周煙塵滾滾,觀眾避之不及,如曦卻毫不在意地大口大口呼吸著。
    此時的她,後背徹底骨斷筋折,聲帶嚴重受損,撐在地上的手掌火辣辣得疼……再多吃點不幹淨的空氣,完全是灑灑水的小事兒。
    蒔闇的後腦重重砸在地上,但他隻是閉了下眼,眉頭微皺,似乎除去一刹的訝異,半點實際的傷害都沒造成。
    被一個看似柔弱,且身受重傷的少女撲倒,無論是誰都會覺得失了顏麵,更何況是蒔闇——
    而且他正被“滅絕”的本能主導,腦中混亂不堪。
    他片刻便反應過來自己仰麵朝天的糗態,心頭火騰地躍起,雙眸睜開,怒氣洶洶地瞪向如曦,臉上顯出六親不認的殺意。
    對,就是眼前的這個蠢女人!
    罵不跑、甩不掉,自己為她出氣,她卻再三阻撓。
    這下好了,六級上足足蓄有七十萬能量的一擊,就這麽白白扔了!
    都是她害的!
    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
    ……嗯?
    蒔闇陡然愣住。
    他看到一雙美得不屬於凡間的湛藍眼眸。
    如同海天相接處,晴空擁著碧水,波浪吻著陽光。在渾濁的空氣中,她的雙眸仿佛凝聚了所有色彩。那般綺麗而變幻莫測,純粹得世間難容。
    與她相距咫尺之遙,二人對視,蒔闇的世界突然發生了某些變化……
    腦中少了什麽,變得澄清。煩躁的思緒漸漸平息,毀滅的衝動被一股清流越衝越淡,反抗不能,竟開始徐徐消退。
    但他的心中被強行塞入什麽,填得滿滿當當卻仍在繼續,胸口愈發脹痛,似乎馬上就繃不住了……
    而就在這時,發不出聲的如曦,開始做口型。
    蒔闇的臉上痛苦為主,訝異為輔,還有些許頑固的毀滅之力久久不散。他努力集中精神看著她,壓著越來越接近崩潰的身體。
    如曦一字一字地道出,確認蒔闇明白後,再認真地作出下一個口型。
    她想說的是——
    我、很、好。
    謝、謝、你。
    你,別、輸、給、自、己、啊!
    讀完她的唇形,蒔闇的心驀地軟下來。
    何謂美好,他突然懂了。
    哪怕無聲、哪怕語氣全靠腦補,但如曦在此時表達的短短幾字,凝著太多種對他而言過於奢侈的情愫。
    心境變得開闊,敞亮似碧空,寬廣如海麵。天高海闊之際,織著片片金芒,溫暖又清涼,無論何時都那麽明媚,讓人感動得想哭。
    蒔闇眼底的紫意完全消退,恢複為那星夜般的眸子,漆黑中點著薈萃的清芒。
    胸口即將被撐破的痛覺隨之消失。
    如曦此刻好狼狽,臉上青白紅交錯,透白的小臉蒙著薄灰。發絲半散半束,幾縷垂在頰邊,被鬢邊的汗水濡濕,一縷一縷地黏在臉上。
    但見他恢複了清醒,如曦笑得心滿意足,甜美得讓天使都要自慚形穢。
    蒔闇緩緩抬起手,用食指關節輕輕撥開她垂在眼前的碎發,動作慢得幾乎顯得遲鈍。他的嘴角微翹,眼中卻充斥著複雜,讓人完全讀不懂。
    如曦不明白他為什麽露出這種表情,無奈說不了話,隻能有節奏地眨眼睛,長睫毛呼扇著。
    蒔闇靜靜地望著她近在咫尺的麵孔,白淨的膚色哪怕被她遮了又遮,還是掩不住哪飛雪般的淨白透徹。金發流著絲絲明光,燦若晨光。藍眸讓人想起深藏天山的鏡湖,純淨得像世界的眼睛。
    那“人生若隻如初見”的驚豔,讓它再多停留一會兒吧……
    但是,隻聽“哢”地一響,如曦的表情一變。
    某塊本就錯位的脊椎骨,突然不安分地挪了挪。
    如曦身形一晃,半邊身子登時麻了,似乎癱瘓在即。
    但那骨頭又覺得新位置不好,倔強地彈了回來。
    如曦疼得咬緊牙,鼻翼不住地發顫。
    此時被蒔闇看著,種種痛楚全部化作委屈,在她的眼底翻來翻去。如曦一個沒忍住,兩滴淚珠從眼角掉下來,正好落在他的嘴角。
    淚水順著他嘴唇的縫隙,滲入口中。
    他嚐到了清淡的鹹味,更有層出不窮的苦澀。
    蒔闇突然覺得自己之前做得過火了,張了張嘴,許久才磕磕絆絆地道出幾個字。
    “對不起啊……”
    如曦一怔。
    以蒔闇的脾氣與力量,有關“致歉”的一切舉動,都和他完全不兼容。說實話,如曦一直覺得他生來沒有道歉的功能。
    蒔闇放在她頰邊的手上移少許,指尖輕點,拭去她的淚水。
    僅是一個小動作,如曦頓覺受寵若驚,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這俊美無儔的少年,擁有天煞孤星的性子,“吸引”與“排斥”正達到完美的平衡。
    但他若是在機緣巧合中,習得了“溫柔待人”的技能——
    此後,注定一發不可收拾啊!
    如曦不由自主地腦補出,蒔闇如何在花團錦簇的美女間穿梭,隨便一點手,便有大把大把的鮮花爭前恐後地獻身……
    她的麵頰抽了抽,笑得極度尷尬,眼神開始上下左右地亂飄。
    蒔闇瞧出她又開始瞎想,嘴角一翹,語氣歸為帶著軟刺兒的調侃。
    “話說啊,你沒事閑的帶個平光鏡,是決定了要把自己搞成近視,所以先適應一下?”
    如曦一愣,後知後覺的她,這才意識到跌出去的時候把眼鏡甩飛了。她幹巴巴地咂咂嘴,倒是有些慶幸自己說不了話,故不用費心地去找借口。
    蒔闇喜歡從她身上找樂子,手一抬,不輕不重地捏了下她小巧的耳垂,又用食指前後撥弄一番,挑逗氣息十足。
    如曦的臉倏地紅了,被此刻濃濃的曖昧氣息熏得腦袋發暈。
    蒔闇的手劃向她的耳根,繼而落在細白的脖頸上,指尖輕輕摩挲。
    “傻姑娘,你的腦子不好使,臉還挺漂亮的。聽著,我啊,現在需要你——”
    如曦隻覺酥酥癢癢,像是被羽毛蹭著。她不知蒔闇又會如何語出驚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唯有麵頰愈發暈紅。
    然而蒔闇的笑意略微收斂,語氣肅然。
    “忍一下。”
    如曦也算是熟悉蒔闇總愛“大轉彎”的習慣,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小幅度地點了下頭。
    蒔闇五指伸直,手刃下落,毫不用力劈在她的頸動脈處。
    如曦立馬失去了意識,身子一軟,直接落入蒔闇的懷中。但她頰上的笑意猶在,最後的念頭是——
    安全了啊……
    真好。
    嘻嘻,終於不疼了……
    空氣依舊是有顏色的,飄著建築的碎片與飛塵。
    蒔闇抱起如曦,順手給她戴好眼鏡,繼而一步步向索樂玟的所在走去。
    他走得很慢,有些信馬由韁的感覺,藏著想多抱她一會兒的心思。
    他覺得自己有哪裏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究竟是什麽。琢磨來琢磨去——
    大概,是看她的眼神,變得不同了吧。
    蒔闇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傻姑娘,我沒輸給自己……卻敗給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