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睜眼,便是大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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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是……哪裏?
    許峰睜開雙眼,手中的黃符才剛剛燒了一個角。
    眼前是一塊斑駁的石板,一具被燒得不成人型的屍體正擺在上麵。
    秋風帶著濕潤的水汽吹到他的臉上。
    此時正值黃昏,但屋裏寒冷卻如同冰窟一般。
    恍惚間,一股記憶湧入了他的腦海。
    他穿越了,不再是那個苦逼醫學生了。
    他成了渝州提刑司中一名仵作。
    如今正是是大乾王朝,景泰四十九年。
    南下之地三年大旱,民不聊生;北方西夏水草優渥,正值大舉入侵;西南蜀地洪澇剛過,餓殍遍野。
    混亂充斥著整個大乾,而混亂之時,正是魑魅魍魎等大行其道之日。
    每日送往提刑司的案件層出不窮,其中有著不少人命官司。
    為了查清這些人命官司,每個提刑司都養著自己的仵作。
    仵作並不是什麽好差事。
    以許峰的理解來說,這職業說白了便是官方的驗屍官或者法醫。
    但是跟他所在的那個世界不同的是,這個世界是真有修道者存在的!
    這紮紙人,仵作,杠房,劊子手這些撈陰門的職業,那是真的得八字硬才做得下來。
    世間的生靈,隻要沾染上了人命二字,都會帶上煞氣。
    若是這人命裏還帶了些修道者的手段,那煞氣可就更濃了。
    仵作整日驗屍,難免煞氣入體,一般而言活不了幾年。
    原身也是為了在這亂世中討口飯吃,才被迫簽下了在提刑司裏工作五年的賣身契。
    “這世道,不好混啊。”許峰感歎道。
    前世的自己雖疲於找工作,但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朝不保夕。
    他努力在記憶中搜尋,試圖找到抵禦煞氣的手段。
    還好,原身曾經雖是個顛沛流離的乞丐,但常識還是有的。
    想抵禦煞氣隻有三種辦法,一是成為修行者,二是服用化煞丹,三是待在特定的仙家法陣中驅散煞氣。
    按照大理寺的規定,驗屍房的每一寸板磚都鐫刻了抑製煞氣的仙家法陣,提刑司每月也會給行刑人按時紛發化煞丹。
    但這驗屍房裏的煞氣實在是太重,即使每次驗屍都隻是普通的命案,像他這樣肉體凡胎依舊無法抵擋那溢出的煞氣。
    咚咚咚。
    屋外傳來了敲門聲。
    “七號,七號,還活著就搭個話。”
    門外傳來了提刑司小廝冷漠的呼喊,似乎是已經做好給許峰收屍的準備。
    “還活著,還活著。”
    許峰急忙回答到。
    “那就好,知道了。”
    小廝的聲音漸行漸遠,他離開了許峰所在房間的鐵門,走到了許峰的隔壁。
    “八號,八號,還活著就搭個話。”
    八號驗屍房沒有應聲。
    監兵再問了幾遍,依舊沒有應答。
    許峰心裏明白,八號房那位老實的大哥看來是沒得救了。
    仵作的死法千奇百怪。有的人一覺睡下去就再也沒法起來;有的人驗屍完直接煞氣入體暴斃,屍檢報告還沒寫就走了;還有的人被煞氣所化的殘詭直接殺掉,連屍身都化成了煙。
    “八號房沒氣了,抬走。”
    小廝話音剛落,門口便想起了一陣嘈雜的搬屍聲。
    不一會,驗屍房所在的大院重新恢複了平靜。
    其他房間裏的驗屍人沒有一個發表感歎,因為這已經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了。
    咚咚咚。
    許峰刑房門前的敲門聲響起。
    “七號,今天你還有具屍體沒驗完,你可得趕在天黑前弄完啊。”
    “知道了。”
    許峰深吸了口氣。
    這仵作的工作真不是人能幹的啊。
    逃嗎?
    首先是逃不逃掉的問題。
    許峰簽下賣身契後,身份憑證就被提刑司扣下,沒有憑證就無法辦理路引,也就是說他現在根本沒法出城。
    其次是逃出去後如何生存的問題。
    這渝州是身處西南的山城,今年剛發過洪澇。此時郊外餓殍遍野,逃出去後沒吃的,也是死路一條。
    再加上做仵作的人煞氣都很重,非常容易引起某些修行生靈的注意,即使出去後找到工作,也沒有在貼著黃符的院子裏待著安全。
    待在此處雖說是慢性死亡,也好過因為失去謀生的手段而餓死。
    在他找到更好的出路前,這活還得繼續幹下去。
    “先幹活吧。”
    許峰看著手中快要燒盡的黃符,趕忙用它點亮了石板前的三支蠟燭。
    蠟燭的火苗一跳一跳。
    很奇怪,明明此時已經沒有風了,但蠟燭卻像是隨時都要熄滅一樣。
    見到此情況,許峰遵循記憶又給屍體上了一炷香。
    在點燃香的那一刻,三支蠟燭的微弱的火苗安靜了下來。
    屍體邊有一張提刑司寫的紙條,許峰拿起來看了看,才想起這具屍體已經是第三次驗屍了。
    前幾位仵作都是提刑司裏經驗豐富的仵作,他們的驗屍結果說的是火災而導致的燒傷致死。
    第一位仵作將報告交上去之後,總是聽見有人在自己背後背誦四書五經。
    但這並沒有引起他的過多注意,幹仵作這行本來就會經常遇見些怪事,隻要在仵作院裏待著一般都沒什麽事情。
    然而第二天,這位仵作便死在了自己的屋子裏,死的時候全身都是被燙傷的人手印。
    他的死讓提刑司意識到驗屍的結果有問題,再加上此案牽扯到當地頗具威望的靖王府,於是下令重新驗屍。
    而第二位仵作得出了相同的結論,也迎來了相同的死法,甚至還要更慘一些。
    前兩位仵作死後,提刑司沒有下令停止調查,而是再次下令驗屍,這屍體也就到了許峰這裏。
    “哎,命如草芥啊。”
    難怪剛剛那小廝會來確定自己有沒有死,合著大家早就已經跟他判了死刑。
    許峰歎了口氣,他放下紙張,戴上手套,拿起刀具開始驗起了屍。
    屍體已經被燒得不成了人型,隻能剩下一個人的輪廓,怎麽看都像是被火燒死的。
    “哪裏不對的嗎?”
    前世苦逼的醫學生身份此時成了他救命的稻草。
    許峰再次檢查著屍身,當檢查到胸的位置時,他發現了一些異樣。
    在屍體心髒附近的位置,他發現了一些肋骨的殘渣嵌在肉裏。
    “根據骨頭斷裂的痕跡,不像是摔斷,更像是被人用利器刺入。這種感覺,像是劍或者刀直接刺入心髒啊。”
    許峰遵循著自己的判斷打開了屍體的口腔,空腔裏幹淨,沒有火災的煙塵。
    他再切開了一段氣管,發現氣管裏也很幹淨。
    “若是火災,吸入大量煙氣的話,氣管和口腔不會那麽幹淨。”
    他放下刀,摘下了手套拿起筆,在新的紙張上寫下了自己的分析。
    “死者在死之前就已經被利器刺入心髒而亡,並非因為火災而被燒死。”
    在他認真寫完了屍檢報告的那一刻,原本微弱的火苗似乎也旺了幾分。
    “呼,搞定。”
    他鬆了口氣,抬頭看向窗外,發現太陽還有最後一絲餘輝。
    忽然之間,他感到一陣恍惚。
    昏黃的霧氣在眼前展開,在那迷霧之中,一條深邃的河流向著遠處的黑暗流淌。那河流中有著點點的星光,湊近一看,居然是一盞又一盞的的燭火。
    一個青銅製成爐鼎從河流中升起,河流中的燭光也跟著它的路徑向上漂浮。
    許峰精神一振,關於爐鼎的信息浮現在了腦海裏。
    煉煞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