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玄關真形圖16飯桌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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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知道你來,我又何必獻醜呢?”安妙真掩口一笑,卻不把印淺馨當外人,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放著你這樣的大廚不用,要我去做飯,那也不好吃啊……這可不算是資源錯配?”印淺馨送她一個白眼,說:“說不過你。”又問一句:“那,食材你總該給準備好了吧?”
安妙真說:“好了……哪兒能讓你都做了呢?這裏好歹是我家,我還能欺負了你?”印淺馨“哼”一聲,說:“說的好像你這就不是欺負人了咋地?”
“媽媽、幹媽——”安心卻是想著二人剛才說的“陰溝裏的老鼠”,插言問:“那些人會怎麽處理?”
印淺馨右手在安心頭頂一按,將安心按得矮了一截,隨口說:“送去1號原生星球自生自滅……咱們又不是什麽魔鬼,既然他們有自己的理想,那就給他們一個施展自己抱負,一展胸意的舞台好了!”她說著“咱們又不是什麽魔鬼”,可說出的話的內容,卻又分明是“魔鬼十足”的。
將一個新時代的人送入到1號原生星球,那簡直和回到原始社會沒多少區別。一切新時代化的東西,都將會離他而去……且,還不僅限於此。新時代以眼耳鼻舌身意為主的教育成果,也不要想了。這將會是一個新時代之前難以觸及的,宛如神話故事中的仙佛一般的傳說故事。
……
“1號原生星球呀……”
安心想起畫冊中,關於1號原生星球上的人物、坦克戰車之類的描繪,還有密密麻麻的城市建築群,有天空飛的飛艇……
一幕厚重、窒息,充滿了冷硬和黑煙、灰塵、汙染的工業時代的畫卷便在心頭展開。
……
1號原生星球,是地球人類發現的第一顆同樣擁有人類、擁有文明的星球。擁有奇異的雙月結構,兩個月亮一大一小,處於不同的高度。彼此的軌跡在每天清晨、夜晚各交匯一次,稱為“交晝”和“交夜”,本土稱晝為“大月主”,夜為“小月主”,1號原生星球被發現時,相當原始,人多茹毛飲血之輩。
初期“探險”,對其有了一個徹底的了解之後,這一個原始的星球就成了一個“流放地”——
罪孽深重的一批人……包括整個教派、整個國家的人口,都成建製被流放過去。而後1號原生星球直到最近幾十年,才勉勉強強發展到了這種冷硬的工業時代……嗯,就很“蒸汽”,很“朋克”。
那——就是一片文明的廢土——不是因為土地是廢的,而是人是廢的,思想是廢的,所以土地也就廢了。
姚玄應以分身遊過1號原生星球,是以“監察”的身份去的,算是一份工作。許多關於1號原生星球的畫作,也是在工作的時候留下的——畢竟“監察”也就是混跡在人群之中,監視那些被流放的人而已,基本可以等同於“無事可做”。也正因此,這“監察”一職就是一個福利崗位。
實屬是旅遊過程中隨便看一看,注意注意就可以的事情。
印淺馨說:“走,和我一塊兒……”手按著安心的頭,稍微用力,順勢引導,就帶著安心去了廚房,“咱們不要你媽——她就會幫倒忙……”
“你……”
安妙真磨牙,恨恨地摔了一下尾巴,虯實有力的尾巴摔打在地毯上,便是一聲沉悶的“噗”。
安心縮一下脖子:……好可怕。
廚房的食材都經過了初級處理——該洗的洗了,該泡的泡著,該去皮的去皮,該分割、醃製的,也都分割、醃製了。印淺馨大略掃了一眼,就心裏有數,使喚著安心更進一步的加工、處理食材……一些燉、煮、煲的簡單烹飪,也都口頭指點,讓安心自己動手做。印淺馨隻是親手炒了菜。
隻是一會兒功夫,一鍋奶香四溢,毫無魚腥的魚塘就新鮮出爐,另一份烏雞湯也新鮮出爐,同樣是奶白色的……
“湯來咯……這個是‘鳥生魚湯’,烏雞是鳥、白蓮是魚,雖然隻是用了魚頭……全程可都是安心動的手。”
為了配得上這兩鍋湯,印淺馨特地選擇了一淺土色一深褐色的砂鍋,在色香味之外的器皿上都力所能及的下了功夫。喊了安妙真一句,故意顯了一下這是安心的手藝,才將湯端出廚房上桌。
安妙真無語,說:“這麽個鳥生魚湯……”
鳥——真的。
魚湯——也是真的。
又一樣舀了一勺,嚐一口。安妙真一陣眉飛色舞,兩個湯的口感一個以甜、辣為主,一個以鹹、酸、鮮為上,入口就覺著舌頭上所有的味蕾都被激活了一般,豐富、鮮美的味道令人心生愉悅。安妙真閉上眼,很愜意的深吸一口氣,說:“以後可以讓小家夥兒給我做飯了……有你這麽個幹媽,真好!”
印淺馨“嘖”一聲,說:“做個人吧。”便又轉身回廚房,將自己炒的菜端出來,擺盤放好。
安心端著一鍋米飯出來,又去拿了碗筷,三人便圍桌坐下吃起來。安妙真一邊吃,一邊誇安心做的湯……
印淺馨吃味,說:“菜都是我做的,你都不誇一句。就兩個湯,你誇個沒完……還能不能好了?”又和安心挑撥,“看誇你呢是吧?可是沒安好心,就等著誇的你飄起來,然後讓你做飯呢。”
安心:“……”
“別挑撥我們母子關係……可親著呢!你做的好吃,那是公認的,不需要我誇獎。我家寶貝兒可是才學的呢……”安妙真將雞湯中已經軟爛的烏雞雞翅撈出來,放進安心碗裏,囑咐:“把肉也吃了,不要浪費。”
印淺馨撈了魚頭出來,放進安心碗裏,說:“這個魚頭嘬了——營養的很。這個鳥生魚湯,吃鳥不吃魚,等於不完整。”
安心埋頭幹飯,一口肉一口魚頭,用飯將嘴巴堵得嚴嚴實實。一雙耳朵卻支棱著,眼睛也不時的瞟印淺馨、安妙真二人。
安妙真打趣,說:“我兒安心,有聖王之姿。”
這句“我兒安心,有聖王之姿”卻是諧了一在舊時代網絡上極為流行的“我兒王騰有大帝之姿”的梗,又融入了“鳥生魚湯”這一出自金庸的一部失傳了的武俠作品的一個小故事,說的是一個文盲聽“堯舜禹湯”聽差了,聽成了“鳥生魚湯”,拍皇帝馬屁的時候,就說了“鳥生魚湯”——這堯舜禹湯,便都是古之聖王。
這一句。
卻是用的妙極。
“心崽——”印淺馨吃完了一碗米飯,將筷子拄在碗裏,隨口問:“如果今天的偵探遊戲繼續下去,你打算要怎麽做?”
“喔……”安心扒拉幹淨碗裏的魚肉、雞肉和米粒,便思索了一會兒,才答:“我應該會去繼續查訪旦春桃的各種社會關係、曆史,然後要查那個梅夫人……我的猜測是旦春桃的死,可能是一個意外,但梅夫人想要殺死旦春桃這件事,是確實的。梅可夫也知道這一點,所以……”
“所以你認為凶手是梅夫人?”
印淺馨挑眉,故意用這種看似確切,實際上安心隻會承認一半,卻又迫使人不得不承認另一半的句式。
提問題的人,總能夠通過不斷的提問,將應答者引導到自己需要他去的地方,將其思考的終點鎖死。
安心說:“想要殺人的人,並不一定就是錯的,被殺的人,也不一定就是無辜的。這就是我調查旦春桃的原因——我要知道,她究竟是選擇了愛情,還是看中了梅可夫的身份,想要的是梅可夫背後的東西。這件事不應該被狹隘的定義為誰殺了人,誰是殺人者,而是要明確——誰該死!”
安心的邏輯跳出了那一個遊戲引導出的邏輯——導向正義的過程中,是誰在執行正義並不重要。
是掌握了權力的“公”還是一個個體的“私”,都不會妨礙人走向結果。這就像是一個人無論是選擇騎自行車自己蹬,還是坐高鐵被高鐵拉著跑,都可以抵達目的地一樣。這本不應該是一個乘坐高鐵就“合法”而自己騎自行車就“犯法”的問題。遺留在舊時代的這一個問題,就出於一種私有製為基礎的社會形態中,權力概念的異化導致的排他性——本質就是一種“掠奪”。
掠奪個體、掠奪弱勢者、掠奪底層……拋開了“錢”或者“權”這個表麵的概念,實質上就是一種對資源的絕對占有,不容染指。
所謂“正義”——
實質上不存在所謂的程序的正義。
結果才是。
它就是一道社會中的題目,假如你寫了一大堆的推理、步驟,每一步都是對的,但結果卻是錯的,那也是不能得分的——頂多也就是態度端正、字跡工整罷了。而哪怕過程千奇百怪,但凡得到了正確的結果,那麽這個結果,就是可以得分的——假如,這個過程被多次驗證,是可行的。
那麽……
它不論多千奇百怪,多讓人不能理解,它也是一個極為正確的過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