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堂與邊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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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在冰州皇都中,大殿內炸開了鍋,各類身穿華麗圓領長袍頭戴烏紗帽的文武官員爭執不休。
    在大殿龍椅之上坐著的龍袍加身的白發老者對此一籌莫展,眉頭鎖成了一團。
    “陛下,瀾州的一個大富商已經公開招兵買馬,組建瀾州軍,自立為瀾州王了,這件事情若不盡快處理,必成大患啊!”
    “陛下,還有越州的州官也已經開始打著起義的旗號領軍侵占周邊各州了,不能不管啊。”
    “陛下,還有天州……”
    “陛下,還有梧州……”
    “……”
    白發老者緊皺眉頭,他知道這些文武官員們表麵上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實際上卻隻是想要看他這個皇帝的笑話。
    那些話不是在提醒他該怎麽做,而是在譏諷他,“看,所有人都要反你,你能怎麽辦?你還能怎麽辦!”
    老者知道,他這一輩子做錯了太多事情,想要挽救早就來不及了,北俱國算是徹底毀在了他的手中。
    他頓悟了,想要放下所有,卻發現始終有一個人讓他放不下。
    那個至今依舊遠在邊關的小兒子,他虧欠得太多了。
    “陛下,剛剛得到消息,望月關昨天失陷,小皇子殿下被困在了望月城中,薑令老將軍請求增援。”
    一個身穿青衫的老者急匆匆的闖入大殿,跪在地上,他聲音沙啞不清晰,卻依舊蓋過了所有爭執不休的文武官員。
    聽到望月關失陷,自己的孩子被困,老者臉上的皺紋一下子又多了幾條。
    身為九五至尊,坐擁山川大河,卻在自己孩子將要遇難時沒有任何辦法,悲憤化作一股腥甜衝入喉中。
    隱忍片刻,老者緊咬牙關,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不會讓龍椅之下的那些人看他笑話!
    “陛下,望月關興許重要,瀾州的事情也不容輕視,瀾州王已經招募到了幾萬士卒了。”
    “是啊陛下,越州的事情也是十萬火急,攘外必先安內啊。”
    “還有梧州……”
    “……”
    “全都給朕閉嘴!”
    龍顏一怒,流血千裏,老者早已沒有了曾經的威望,不過隻要他還坐在龍椅上一天,他的話,那些小人就必須得聽!
    “陛下……”
    青衫老者看見龍椅上的老人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心頭一陣慌亂,若是天子再在此時出現什麽意外,北俱國就真的離亡國不遠了。
    “彥老將軍,再次求助雲州仙宗增援望月關,就說皇兒不僅答應迎娶仙宗仙尊孫女之事,還願……加入仙宗!”
    龍椅上的老人說出這句話時,全身顫抖不止,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
    曾幾何時,北俱國也曾萬邦來朝,有帝國之姿,現如今卻因區區一個竺月國的入侵就四分五裂,最後還不得不求助一個方外宗門。
    真是可笑,真是可悲!
    “陛下,那可是北俱國最後一個皇子啊,若他也加入方外宗門……唉,還望陛下慎重!”
    彥老將軍的話很明白了,如果小皇子也加入仙宗,北俱國將再無人繼承,不需要等到竺月國的鐵騎到來,北俱國就已經提前滅國了。
    “朕意已決,傳朕旨意便可,無需多言。”
    龍椅上的老者閉上了雙眼,他知道他的決定將會給北俱國帶來滅頂之災,可是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要他的兒子能好好活著,他就心滿意足了。
    就讓他在人生的盡頭,做個自私的父親吧!
    “可是……”
    彥老將軍還想說些什麽,卻發現龍椅上的老人似乎有些對勁。
    但見龍椅上的老人雙眼閉合,腦袋低垂,枯黃的雙手搭在龍椅上,臉色逐漸蒼白。
    “陛下!”
    彥老將軍沙啞的聲音喊得撕心累肺,北俱國最後一位國君,一個想要讓滿目瘡痍的國家重新走向輝煌的明君,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走了。
    大殿中的文武官員也發現了,他們神情不一,有不動聲色的,也有錯愕或者冷笑的,還有掩麵哭泣卻嘴角輕揚的。
    唯一確定的是,沒有一個和彥老將軍一樣悲憤欲絕的,他們似乎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
    於此同時望月城的城牆上,一個腰間佩戴著一柄刻有奇藝紋路的木劍的青年男子眼神逐漸變得空洞起來。
    “副將軍,你怎麽了?”
    站在他身後身穿褐色皮甲的侍衛發現了異樣,正開口詢問時,青年男子突然向後倒下,侍衛慌亂的將男子扶住。
    “快來人,快來人,副將軍暈倒了!”
    侍衛大聲喚人,幾個臨近的士卒趕過來幫忙。
    恰在這時,青年男子卻又突然醒了過來,從侍衛的懷中掙紮開來。
    “你們在做什麽!”
    聽到青年男子的質問,侍衛連忙單膝跪下,聲音略帶哭腔道:“副將軍,您就回去休息一下吧,剛剛您都累暈了,再這樣下去就算是神仙身體也會垮掉的。”
    侍衛是真的心疼副將軍,自從昨天望月軍戰敗之後副將軍就一直站在城牆上,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過眼了。
    如果是平常可能還沒有什麽問題,可是近幾天副將軍一直在領兵作戰,本來就疲憊不堪的身體再這樣耗下去遲早都要出問題。
    侍從沒有發現,重新醒來的青年男子,眼神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原本平靜無波眼眸中多了一份滄桑、悔恨、悲憤、絕望……
    更多的,還要屬激動!
    “你……叫我什麽?”
    葉草顫抖著盯著侍衛,隨後又放眼掃過四周,蒙蒙細雨浸透著破敗的城牆,熟悉又陌生的場景讓他熱淚奪眶而出,他恨不得仰天長嘯。
    “副……副將軍,我叫您副將軍啊,副將軍您怎麽了?”
    侍衛這時終於發現了青年男子似乎有些不對勁,副將軍居然哭了,難道副將軍已經疲憊到神誌不清了?
    “副將軍……副將軍,望月軍的副將軍,現在是不是太一三千零二零年?”
    葉草死死的抓著侍衛的肩膀,他害怕這隻是一個夢,他害怕醒來時看到的又隻是一片廢墟,還有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侍衛被此時的葉草嚇得不輕,臉色略顯蒼白,顫抖著點頭道:“是……是的……”
    “打我!”葉草突然認真道。
    侍衛懵了,“什麽?”
    “打我,這是命令!”葉草的臉色突然冷了下來。
    侍衛被嚇了一跳,抬起手就給了葉草一個耳光,隨後顫抖著說道:“副……副將軍,您到底怎麽了?”
    侍衛真的被嚇得不輕,難不成副將軍真的累傻了?
    葉草聞言癡癡的笑了笑,鬆開了侍衛,轉身朝向城牆外,遠方黑壓壓的一片,那是竺月軍的十萬大軍。
    “竺月軍的雜碎們,我說過,如果我不死,死的就會是你們,我現在來信守承諾了!”
    葉草嘴角輕揚,確定了這不是夢。
    曾憑借一柄三尺長劍大殺四方的他在無盡的殺戮中漸漸失去了意識,隨後居然重生回了一切悲劇的起點。
    將腰間的佩劍取下,緊握劍柄,他現在就要去了結所有的痛苦!
    “咦,怎麽拔不出來?”
    當幾次嚐試之後,葉草確定了,自己真的拔不出自己手中的仙劍。
    他手中的這把佩劍是他母親留給他的唯一一件東西,他一直佩戴在身邊。
    他師傅稱其為亡劍,乃上古凶器,多次叮囑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讓劍出鞘。
    前世他聽了師傅的話,從未使用過亡劍。
    直到那天,北俱國亡國,自己帶著重傷的故人逃往雲州仙宗,在即將抵達雲州時被方外之人攔下,故人因耽誤了治療香消玉殞。
    那一天,他拔出了手中的亡劍,失去了意識。
    當他醒來時,自雲州帆雲鎮到雲州飄渺城千裏長路上躺滿了方外之人的屍體。
    那一天後,他便知道自己手中的亡劍是一柄絕世仙器,隻可惜後來被雲州仙宗那群老不死的搶走了。
    “為什麽突然拔不出來了。”
    葉草記得前世他輕輕鬆鬆就將亡劍自劍鞘中拔了出來。
    可現在任憑他怎麽用力,亡劍就像生了根一樣,死死的紮在了劍鞘之中。
    “如果不能使用亡劍……”
    葉草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想起了前世竺月軍不費吹灰之力就攻破了望月城。
    而望月軍——全軍覆沒!
    隨後他的故人將他救下,整個望月城就他一人活了下來,故人後來身死也是因為救他而受傷留下的隱患。
    “呼呼呼,副將軍,大將軍找你。”
    握著屠刀的中年屠夫爬上了城牆,不斷的喘著大氣,顯然是從大將軍的閣樓一路跑過來的。
    葉草依舊沉浸在前世望月城被破的記憶裏,並沒有聽到屠夫的叫喊。
    “副……副將軍,你怎麽了?”
    屠夫見葉草怔怔出神,伸手在葉草眼前晃了晃,有些不明白葉草在想什麽。
    “沒什麽,大將軍找我對吧?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大將軍,走吧!”
    出神片刻,葉草很快清醒過來,神情瞬間嚴肅起來,讓屠夫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錯覺。
    葉草也沒有解釋,因為他知道很多事情說給屠夫聽了,屠夫也不會相信。
    現在亡劍用不了,他就必須得先攔下前世那個他指派去尋求故人相助的刺客。
    然後請求大將軍撤軍,隻有這樣才能避免望月軍重蹈覆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