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恒！你沒事吧！”
    此時從不遠處出租車上下來的墨子雪一臉驚慌，連忙朝這邊跑了過來。
    “放開我！你讓我死！我沒用！我活不下去了！”
    那男子在地上掙紮著，痛哭流涕，情緒崩潰。
    “兄弟，死都不怕，還怕活著嗎！有什麽事過不去！”
    王嶽恒死死按住對方，防止這名男子再做傻事，同時大聲喊道。
    很快，墨子雪和出租車司機也跑了過來，幫忙按住激動掙紮的男子。
    司機師傅趕緊掏出手機報警並叫了救護車。
    此刻男子的哭喊聲在寂靜的橋上回蕩，吸引來許多路過司機的注意。
    “小夥子！別犯傻啊！”
    “有什麽想不開的說出來就好了！”
    “就是，年紀輕輕的，路還長著呢！”……
    周圍路過的幾名好心人湊過來，七嘴八舌地勸說著。
    還有人主動站到欄杆旁邊，防止男子二次跳橋。
    “讓我死…為什麽不讓我死…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就是個廢物…”
    或許是這突如其來的關注和拉扯，或許是憋在心裏的苦悶實在無處宣泄。
    男子掙紮的力氣漸漸小了，他癱坐在冰冷粗糙的橋麵上，雙手捂住臉。
    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無力的嚎啕大哭。
    “兄弟，到底遇上啥難處了？跟哥說說，說不定能幫你想想法子。”
    一名看上去像是公務人員年紀稍長的路人蹲下身，遞過去一張紙巾，語氣關心問道。
    或許是這份陌生人的善意觸動，男子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前方。
    “五年…我來京都五年了！”
    “當初背著一個書包從老家出來，以為這大城市到處都是機遇……”
    “結果呢？到現在還住在四環外那個破出租屋裏！”
    “巴掌大的地方，轉個身都難…每天睜開眼就是房租、水電、交通費…”
    對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控訴什麽。
    “今天上午…就今天上午，我在公交站等車。”
    “一個老太太帶孫子下車，那小孩沒站穩摔了，哭得厲害，我好心去扶…”
    “就那一下功夫，我要坐的那趟班車，它就在我眼前開走了！”
    “我拚命跑，拚命追…沒用…眼睜睜看著它開走…”
    “結果開會遲到了，老板當著全部門人的麵，指著鼻子罵我。”
    “說我沒時間觀念，說我是爛泥扶不上牆，不光扣了我這個月的全勤…還要開除我…”
    說到這裏，男子又開始劇烈地喘息，眼淚流得更凶。
    “這工作…這破工作我早就不想幹了！天天受氣，掙那點錢夠幹什麽？”
    “可我敢辭嗎？我不敢！我辭了，下個月房租怎麽辦？吃飯怎麽辦？”
    “我老家爹媽還指望我寄錢回去…”
    隨著男子滿臉淚水的哭訴，周圍路人逐漸沉默下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就上個星期…我談了八年的女朋友…我從初中就喜歡的女孩啊…她也跟別人跑了！”
    “跟我最好的哥們兒！那個家裏拆遷暴富的二代！”
    “她跟我說，‘石猛，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我等不起了’…”
    “八年啊！我最好的青春，我所有的規劃裏都有她…全沒了…全他媽沒了！”
    這句話仿佛用盡了石猛所有的力氣，幾乎是從嗓子裏嘶吼出來。
    “你們說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嗚嗚……”
    說完這些，石猛腦袋深深埋進膝蓋裏，發出壓抑不住的嗚咽。
    此時這個男子的哭訴，像是一把鈍刀子，割在周圍每個路人的心上。
    沒有激烈的戲劇衝突，隻有被生活重壓一點點碾碎尊嚴的殘酷。
    五年京漂的辛酸，職場的無情壓榨，愛情的殘忍背叛，家人的無形壓力……
    所有這些看似平常的“不如意”，堆積在一起，成了壓垮這個男人的最後一根根稻草。
    周圍安靜了下來。
    之前勸說的路人也沉默了，幾個感性的女性悄悄抹起了眼角。
    出租車司機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誰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遇到這樣的低穀呢？
    那種被生活逼到牆角，感覺全世界都在與自己為敵的絕望，足以吞噬任何人的理智。
    墨子雪緊緊抓著王嶽恒的胳膊，聽著石猛的哭訴，眼圈也紅了。
    她雖然家境優渥，但也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屬於普通人的無奈和掙紮。
    王嶽恒看著這個癱在地上，因為抽泣而身體不斷顫抖的男人，心中五味雜陳。
    他仿佛看到了這個世界上無數個為了生活苦苦掙紮的“石猛”。
    他們或許平凡，或許失意。
    但都不該被輕飄飄地一句“脆弱”所概括。
    遠處，終於傳來了警車和救護車急促的鳴笛聲。
    由遠及近，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悲傷氛圍。
    “哥們兒，車來了。”
    “先去醫院，好好睡一覺，其他的事情等天亮了再說。”
    一直拽著對方的王嶽恒，拍了拍石猛還在顫抖的肩膀，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心中卻是同樣感觸。
    如果沒有係統，如果沒有那一係列命運的轉折。
    自己是不是也可能像石猛一樣。
    在某一個角落，因為生活的重壓而喘不過氣，從高處一躍而下……
    他知道像石猛這樣的人這世界上還有很多。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自己運氣這麽好意外獲得係統。
    大部分人都是在這樣忙忙碌碌或是渾渾噩噩的重壓之中，走到了人生終點。
    而王嶽恒能做的，隻能盡量用歌聲帶給世人一絲勇氣和鼓勵。
    對於王嶽恒的勸說，石猛沒有回應，隻是哭聲漸漸變成了無聲的抽噎。
    任由趕來的醫護人員和警察將他扶起，帶離了這座差點成為他人生終點的橋梁。
    趁著警察在維持秩序、詢問出租車司機和周圍路人具體情況的時候。
    不想暴露身份的王嶽恒拉了拉墨子雪的手。
    兩人默契地悄悄退出了人群。
    重新走在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的街頭。
    石猛那絕望的哭聲仿佛還在王嶽恒耳邊回蕩。
    令他心情有些沉重。
    這座他如今已然站穩腳跟、甚至擁有不小名氣的城市。
    對於無數像石猛一樣的“京漂”而言，依舊是那樣冰冷和殘酷。
    光鮮亮麗的背後，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辛酸和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