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行商不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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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明土著大戰穿越眾!
    “朱家嬸子曉得朱大郎如今跟在解元身邊得用,就讓俺們這次上京帶著二郎,三郎,四郎一起來了。”田文勝有些尷尬的向站在三個棒小夥身旁的鄭直解釋。
    沒法子,田文勝也感覺丟人。他們一來,正趕上家裏開晚飯。朱千戶今個跟著鄭直去京營找孫指揮,陳懋,施勇等人當然不會對朱家兄弟吝嗇,於是朱家三兄弟就甩開腮幫子猛造。偏偏這個時候,鄭直帶著朱千戶回來了。
    “也好。”鄭直根本沒有在意,扭頭對朱千戶講“千戶帶著百戶他們去渾堂洗洗,今兒是不行了,明兒去成衣鋪換了行頭。”
    朱千戶瞪了一眼還在傻笑的三個兄弟,拱手“是。”
    鄭直從茄袋拿出一錠二十兩金花銀扔給了田文勝“你和蕭韶辛苦了,緩幾日,準備幹活了。”講完又如法炮製扔給了蕭韶一錠二十兩的金花銀。那二十兩他的本意其實是打算賞給田文勝和蕭韶的,可是看到田文勝和周圍人的反應,幹脆將錯就錯。
    田文勝接住銀子,趕緊往懷裏揣“謝五郎賞。老太君讓俺們帶的東西都在正堂桌上。”拿出一封信送到鄭直麵前“這是老太君的信。”
    鄭直接過信,對正眼紅的陳懋等人講“明日讓他們會鈔啊,別心軟。”然後不管不顧的丟下亂成一團的眾人,進了正堂。
    桌上的東西零零總總,有吃有用,甚至還有一件單衣,幾雙千層底。
    他正要拆信,一回頭,朱千戶跟了進來“咋了?”誤以為對方沒錢了,直接拽下茄袋扔給對方“去吧。”
    “不不不。”朱千戶接住茄袋又送到了鄭直麵前“俺那幾個不成器的兄弟,本事沒有,吃嘛沒夠,五郎放心,過兩日俺就打發他們回去。”
    “千戶是信不過俺?”鄭直皺皺眉頭,坐了下來。
    “五郎俺咋信不過。”朱千戶慌忙解釋“實在是俺那幾個兄弟在真定野慣了,這裏是京師,他們又沒有跟俺一樣曉得天高地厚,指定得給五郎惹麻煩。”
    講實話,朱諒賣身投靠鄭直,更多的是無處可去的權宜之計。一來,他在外邊遊蕩的一年多曉得了厲害,明白了分寸,野性去了,心累了,想要安穩。二來,鄭直之前救過他兩次,相比旁人,跟著對方讓他安心。
    當然後來朱千戶還發現了鄭直的又一個優點,出手大方。最起碼不管是對他,還是對他拉過來的田文勝等人都沒有虧待。不講旁的,這次田文勝回去,鄭直拿出了五十兩銀子,讓對方以他們每個人的名義,往各家都送去了十兩。
    外邊的錢好掙嗎?朱千戶最有發言權,他冒著殺頭的危險,也不能保證一年能攢下這麽多銀子。眼瞅著鄭直將來隻會越來越高,因此他越來越珍惜當下的這份差事。待他得了好處,自然可以通過別的法子照顧幾位兄弟,可不想因小失大。
    “嗯。”鄭直點點頭“千戶講的有道理,那日後你就要多多約束百戶他們。”
    朱千戶遲疑道“他們在真定都是潑皮無賴,認識的也都是城市光棍,鄉野喇唬。五郎三思。”
    “得了,得了。”鄭直揉揉額頭“眼瞅著兩個工程就要開工了,你不放心,就讓他們去工地當監工。不過不是欺負俺們衛裏同袍,而是看著這京師的光棍。”
    鄭直憑借和郭瑀的交情,夜宴之後的第二日,就拿到了申府王府倉修繕的工程,隻等朝廷批複,就可以動工。而國子監學舍的工程,他卻完全插不上手,反而是孫漢在運作,如今也快有眉目了,那位楊主事終於有鬆口的意思。因此今夜他才會再去拜訪孫鑒,原本的二百人已經不夠了,這次需要一次擴充到五百人。
    至於這五百人以啥名目被挪用,鄭直是不管的。孫指揮收了銀子,總不能啥都不做,光拿錢吧。
    朱千戶一愣,想了想“也好,那就不要讓他們用真名,若是打殺了也好跑。”
    “滾。”鄭直一拍桌子“合著千戶以為俺是撈偏門的?若是有人搗亂,讓百戶他們盡管動手,俺扛。”
    “不敢,不敢。”朱千戶脖子一縮,趕緊退了出去。
    鄭直笑罵一句,這才留意到,手旁的千層底,看針腳應該是鄭妙順的手藝。笑著打開祖母的信,他卻有些失望,隻有區區兩頁,看筆跡,應該是誰代筆的。
    隻是這薄薄兩頁紙,包含的內容卻信息豐富。槁城縣為鄭家叔侄等人建造的舉人坊已經在去年年末完工,可這狀元坊的建造卻遇到了麻煩。
    田文勝和蕭韶送到信的當日下午,鄭直的兩位伯伯就到了廉台堡,用和顏家商量鄭妙順婚事的名義將尉氏騙到了真定縣。
    然後今年剛剛到任的巡撫保定等府提督紫荊等關、副都禦使王沂就星夜來探訪。緊跟著巡按刺差真順廣大四府並真神定三衛禦史公勉仁也來探望。
    第二日一大早,真定府知府熊達帶著清軍同知陳梁,管何通判馮銳,推官高良弼,教授王拱,訓導趙元正聯袂拜訪。下午又是真定知縣孫遜前來拜望。尤其是這位孫知縣,也不曉得對方從哪裏打聽到尉氏是山西忻州人,立刻將同為忻州人的孫大娘子送去與真定衛指揮朱忠的娘子王氏一同陪老太君嘮家常。
    緊跟著傍晚時分,真定府境內少有的進士知縣薑佐借口向知府匯報公務也趕過來入城拜望。
    直隸境內不是沒有出過狀元,曹鼎,還是鄭直的半個鄉黨,真定府寧晉人。所以不管是哪個縣奪得這狀元縣的榮譽,這些大員都不會在乎,隻有三個人例外。一個是在槁城為官四載的知縣薑佐;一個就是年初剛剛上任的真定知縣孫遜;還有一位就是如今在龍泉關坐鎮,無法露麵的真定衛掌印指揮朱忠。
    按照製度,舉人坊造價用銀二十六兩六錢六分;進士坊造價用銀三十三兩三錢三分。狀元坊造價卻沒有個明確講法,不過據鄭直所知當初曹鼎的狀元坊花了足足五十兩銀子。那可是七十年前的五十兩,當時一兩金子換七兩五錢銀子,如今卻可以換銀九兩。所以兩家承諾,隻要鄭家的狀元喜報送到真定縣,那麽,年內一座造價七十兩的狀元坊就會屹立在鄭家在縣城的小院外。
    而薑佐卻並沒有大包大攬,隻是表示他準備修補槁城境內河道還有堤壩,力爭年內將滹沱河舊河道疏通恢複使用。
    鄭直看到這,不由讚歎這位手段高。如今鄭家的一千畝祖田就淹在新河道底下。這祖田對於鄭家人,尤其是鄭直兄弟等人意義非同尋常。鄭實夫婦就是因為祖田被淹鬱鬱而終,鄭家兄弟也是立誌要重整祖田才在外橫衝直撞。如今一切都唾手可得,隻要那份喜報送去槁城。
    不要小看這一份簡單的喜報,有了它,鄭寬就可以被記錄在槁城縣誌內,永遠被後世人記住。倘若沒有喜報,哪怕鄭家明明祖輩三代都住在槁城,這件事也不能上縣誌。
    老太君雖然識字不多,卻見識不凡,遠不是鄭家叔侄的小家子氣。首先就表明,鄭家三代都是真定衛籍,所以這狀元坊應當建在真定衛。其次又講,鄭家自憲宗時調入真定衛後,三代都在槁城,所以喜報自然要送去祖宅,以便榮耀鄉裏,激勵族人。
    對於老太君的安排,三家都沒想到,畢竟牌坊和喜報拆開,以前可沒有過。不過三家又都各有所得,自然也就不會求全責備。畢竟鄭寬今時不同往日,如此眾人顏麵都得到了保全,也算是皆大歡喜。
    鄭直光是讀信都感覺頭大,畢竟順了這個,逆了那個。設身處地想想,若是他,最多也就是推托,將問題甩給鄭寬。更有可能,依舊會直愣愣的繼續站隊槁城縣這邊。
    卻不想老太君並未推脫責任,而是將三家全都安撫住了,他要學的果然還有很多。
    當初人家啥好處都沒有給,他們叔侄三人就不管不顧的得罪了本衛掌印還有真定縣,站在了槁城縣這邊。而老太君一出手,狀元坊拿到了,祖田恢複了。妙妙妙。
    白石看了眼牆頭的小貓,笑了笑,從手中的荷葉包中拿出一枚燒麥扔了過去。小貓嚇得躲開,可是片刻後又聞著味摸了過來,湊到那枚落在地上的燒麥旁,試探著聞了聞,開始吃了起來。
    “找到了。”遠處一堆人裏傳來動靜。
    將正在大快朵頤的橘貓嚇了一跳,趕忙叼著燒麥鑽進牆角,消失不見。
    白石收起荷葉包放進懷裏,大步走了過去。待來到井旁,就看到一具腫脹的屍體,正被人從井口拽出。
    “送北鎮撫司,讓趙家人認人。”白石還沒有適應,畢竟如今已經是初夏季節,屍體又是泡在水裏。他開始有些反胃,轉身向外走。
    張采應了一聲,立刻招呼周圍的行事校尉收拾殘局。
    “領班。”白石沒走多遠,趙耀慶湊了過來,捧著一個紙袋“去晦氣的。”
    跟在白石身後的石文義撇撇嘴,卻沒有吭聲,畢竟在外人看來,他們是一體的。
    白石接過來,打開“不錯。”說著拿出一顆扔給石文義,自己也吃了一顆,是話梅。又將紙袋遞給趙耀慶“多謝。”
    “應該的。”趙耀慶並沒有拒絕,接過後趕緊道“俺也幫不上啥忙,這東西若是領班覺得還行,俺想請諸位兄弟一起消受。”
    白石點點頭“去吧。”繼續向外走。
    “這廝的眼神不錯。”待出了院門,石文義低聲嘲諷一句。
    “你啊。”白石笑道“每個人都想活的更好,隻是方式不同,沒有對錯。”
    石文義當然不會頂白石“卑職曉得了。”
    “聽人講,那個史臻享開口了?”白石自然明白對方口服心不服,可隻要不表麵化,他是不會再多說什麽的。畢竟他是領導,手下人在合理範圍內競爭,於他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講了,怪嚇人的。”石文義當然聽懂了白石的意思,配合著講了起來“沒想到,那位孫指揮本事不小。”
    作為一條船上的人,石文義和張采當然曉得白石私下去見史臻享的事。如今姓孫的不死,就是他們死,所以不管他們願不願意,都必須和白石一起往死裏整孫鑾。原本他們還心懷忐忑,可如今有了趙碧惠這具屍體,就徹底的穩操勝券了。也不曉得白石對史臻享承諾了啥。
    “那就不關咱們的事了。”白石走上馬車,石文義緊隨其後,待落座之後,馬車啟動“我讓你打聽的事怎麽樣?”
    “打聽清楚了。”石文義這次更加謹慎湊過來低聲道“高千戶的伯父是青宮右監丞高鳳,不但深得太子看中,在主上跟前也能遞上話,五月十八其他的壽辰。貪不貪財打聽不出來。”
    白石點點頭“平素有什麽喜歡的。”他之所以要打聽這些,就是為了巴結高德林。
    按照規矩,北鎮撫司接手之後,後期再有線索,雖然依舊是東廠跟進,卻並不是非要原辦案人接手。願意進東廠的都是為了搏富貴的,上邊不慫,他們自然也就不怕。那位孫指揮在楊督公和高千戶眼中,不過一把灰而已,所以當史臻享供出孫鑾‘罪證’後,怎麽也不應該是白石繼續接手,偏偏,高德林就把案子給了他。
    白石不知道這是不是高德林給他的橄欖枝,卻明白,他必須抓住。不但如此,還要努力表現出積極向高千戶靠攏的意圖。
    “喜歡鳥。”石文義想了想“跟著那群大頭巾學的。”
    如今國朝右文,以至於內官也不例外。白石離開禦用監固然是能夠大展拳腳,可他同樣明白,要是沒有人在皇帝麵前不斷提起他,那麽他就隻能靠捕盜抓賊,積攢功勞慢慢往上爬了“不貪財?”
    石文義沒有打擾對方,而是為白石斟滿一杯酒。
    “琢磨琢磨好品種,買下來給這位送過去。”白起良久之後開口“需要多少銀子,俺給你拿。”
    石文義應了一聲“可就怕沒用。”看白石不懂,繼續道“俺聽人講,這位巨璫向來兩袖清風,隻為太子辦事”
    “沒關係,試試再說。”白石看向車窗外,春天來了。閹人都有生理缺陷,所以喜歡用物質來彌補。他不相信一個在曆史上沒啥名氣的宦官有那麽高的覺悟。要不是怕影響以後發展,他就是認對方做幹爹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