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行商不易(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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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明土著大戰穿越眾!
    “不早了,俺還有事,諸位慢用,告辭了。”鄭直搶先推躲開撲向他的一個豐滿的胡女,起身就要離去。
    “直娘……啊。”伴隨著一聲嗬斥,他對麵的劉仁推開身上衣著暴露的女人,罵罵咧咧的起身,卻又慘叫著跌倒在地。與此同時一道身影,在女人們驚叫聲中騎在對方身上一拳接著一拳的打了下去。
    “五虎,住手。”郭勳趕忙衝了過去拉住鄭直。
    “滾開。”鄭直卻一拳將對方打開,掃了眼幾步之外,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的劉成恩還有焦希周,繼續一拳接著一拳的打在奄奄一息的劉仁身上。
    “再打就死了。”被甩在角落,捂著眼的郭勳大吼一聲。
    鄭直似乎聽勸,收手,站了起來“你們的遊戲,俺不喜歡,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他一邊講一邊解開了大帶,然後肆無忌憚的為滿臉血的劉仁洗了把臉。哆嗦兩下後,鄭直這才收回作案工具“俺不管你們是誰的兒子,孫子,總之別惹俺。”綁好大帶後,轉身向外走去。
    原本他想著給郭勳麵子,順便通過郭勳結識一些勳貴子弟。可是打從他走進院子,這裏就處處透著古怪。不講外邊寡廉鮮恥的男女,也不看房間裏的千奇百怪的用品。單單是這吃的喝的,就讓鄭直不忍直視。劉氏書寓和這裏比起來,簡直幹淨的如同一張白紙。
    更過分的是那劉仁借口讓大夥開開眼,不曉得從哪弄來了一群隻穿主腰,合襠長褲的胡女在廳中跳起了前元‘天魔舞’。鄭直隻看了幾眼就選擇離開,打定主意以後少和郭勳來往。無他,有人欲罷不能,竟然當眾淫亂。而郭勳等人非但沒有製止,反而大聲呐喊助威。
    鄭直礙於麵子,打算視而不見,卻不想劉仁這個鑞槍頭還想強人所難。不但鼓動胡女勾引他,甚至還為此設下賭局。他原本還想委曲求全,離開了事,可對方竟然蹬鼻子上臉,敢褻瀆他家大人,這無論如何也忍不了。
    鄭直當然曉得這兩位姓劉的,還那位姓焦的來頭都應當不小,可還是那句話。罵鄭直,他也許就忍了;若是敢辱沒他家大人,去你娘的,幹了再盤。而之所以一發不可收拾也很簡單,扔一樽酒杯與痛打劉仁一頓的效果是一樣的。反正都已經和這幫殺才翻臉,那就賺夠本了再講別的。
    走出房間,院子裏已經站了很多瞅熱鬧的嫖客。鄭直眉頭一挑,他又遇到了那位熟人,廣西鄭禃。可出乎預料,這廝此刻卻一改之前的做派,側臉裝沒看到他。鄭直也不理會,大步走向院外。
    初更時分,月牙東升,昏昏暗暗,給人以壓抑的感覺。
    “那個劉仁,倒沒啥,其父劉宇不過是大同巡撫,右副都禦史,可另外兩位卻不得了。”挨了鄭直一拳的郭勳黑著個眼圈星夜來到方家胡同找鄭直“一位是首輔嫡孫,一位是上個月剛剛由禮部右侍郎升為左侍郎的焦芳焦少宗伯嫡孫。”
    “沒關係。”鄭直渾不在意的繼續一邊望月一邊平淡的回答“也就是一人一刀的事,俺抵命。”
    郭勳聽的目瞪口呆,他是想要鄭直服軟才講出劉成恩三人身份,卻沒想到這個夯貨竟然混不吝犯渾。你想死也別拉俺墊背啊,俺還等著承襲祖職,光宗耀祖呢“難道五虎就不怕連累家人嗎?”
    “怕有用嗎?”鄭直冷笑問郭勳“二郎的好意俺心領了,這事確實是俺做的不地道。那處院子二郎收回去吧。另外的俺日後若有機會,再給二郎找補。二郎放心,俺絕對一人做事一人當,不牽連二郎。”
    “五虎這是啥話?”郭勳被窺破心事,卻趕緊否認“俺曉得,五虎那一拳其實是把俺摘了出來。可俺也不是慫貨,關鍵這事本來就是小事,何苦來哉。大不了和他們老死不相來,不值當的,不值。”
    “俺的麵子當然不值錢,所以任憑他們咋踩都沒事。”鄭直看著天上的月亮“可他們辱罵俺家大人,這要是能忍,俺幹脆直接抹了下邊,進宮伺候主上得了,免得死後無臉。”
    “五虎三思。”郭勳不由後悔邀請鄭直今夜入席。他隻是想要在初來乍到的焦希周、少不經事的劉成恩、狂妄無知的劉仁麵前自抬身份,才一再邀請鄭直一同參加,卻不想請來了一個莽漢。你在酒宴上都忍了那麽長功夫,再多忍一忍,不就過去了,值當的嗎?
    “不用了。”鄭直依舊望月“二郎直管給他們三個講,要動手,就別給俺緩氣的機會,一下子砍死俺,砍不死,他們三個一個都別想跑。”真定雖在直隸,卻是邊方,內裏盜賊叢生,喇唬,光棍隨處可見。哪怕鄭直躲在隆興觀,也見過太多的光棍做派。索性講出了最狠的話。
    郭勳跺跺腳,轉身走了出去。
    鄭直並沒有如同以往一般出門相送,依舊望著月亮。其實他在郭勳來之前已經曉得了那三人的身份。沒錯,是中看不中用的鄭禃……他感覺是在罵自個,那個廣西土舉子告訴他的。
    鄭禃的張狂是有目的有方向的,卻不是瘋了。他還指望著朝廷補償好處,若是得罪了首輔,人家一句話,把他家都能剿了。尤其昨日傳來消息,那個貴州的莽婦米魯已經戰敗被殺,貴州平了,鄭禃就更不敢亂摻和了。
    鄭禃置身事外,鄭直雖然意外,卻沒有驚慌。畢竟他當初設的時候,就沒有考慮對方。隻是他沒想到那三個開頭這麽大,此刻他已經是騎虎難下,不得不硬著頭皮頂著。很簡單,他讓那些人折了麵子,對方不會因為他低頭,而放過他。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幹嘛要服軟。
    “千戶。”良久之後,鄭直開口。
    朱千戶應了一聲。
    “俺讓郭管家準備了些錢,你拿去和他們分了,瞅著外邊沒人,走吧。”鄭直收回目光“俺是不成了。”
    “五郎這是沒把俺當自個人。”朱千戶憤憤不平,罵罵咧咧的轉身就走。
    鄭直突然有些失望,暗自咒罵一句,轉身往正堂走去。他何嚐不明白得罪了首輔指定沒好,可這是他能退的嗎?被人指著鼻子罵父母,如果都能忍下去,他以後就算不做官,經商都不會有人放在眼裏。因此他索性就硬扛到底,不管來啥,他都借著。大丈夫與其跪在地上忍辱偷生,不如率性而為,死就死。
    當然,鄭直也不是沒有考慮過他的舉動對鄭家會帶來啥樣的後果。也因此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聯係鄭寬等人。六歲就被送去隆興觀的他,從小就懂不要給旁人惹麻煩的道理。因此,哪怕他都決定和郭勳一刀兩斷,也還是想辦法將對方摘了出來。
    在他看來,隻要不主動牽連,相信劉仁那些人也不願意將事態擴大,畢竟這事宣揚出去,他們也沒好。更何況,劉成恩那些人要對付他,也不會用這個名義。鄭直不過是因勢利導,試探一下朱千戶等人。然後借此判斷下一步該怎麽走。如今看來,錢都喂狗了。
    剛剛走到廊下,他聽到身後有動靜,扭頭看了眼,嚇了一跳。朱千戶帶著朱百戶、朱總旗、朱小旗走了進來,手裏還提著明晃晃的刀“幹啥?”
    “俺把他們三個帶過來了。”朱千戶直接開口“銀子給了老田他們。其他人俺管不著,這三是俺兄弟,他們要是敢跑,俺第一個剁了他們。”
    朱千戶從小就懂他不聰明,卻從小聽著宣宗瓜蔓抄長大的。當初為了不留後患,所有與漢王有瓜葛的山東衛所官員被全部殺光,血的教訓告訴他,就算現在離開鄭直,對方一旦完蛋,他也跑不了。
    而幾十年的人生經驗還告訴他,鄭直沒有那麽容易垮。不講別的,鄭家和皇後可有親戚關係。還有一句老話講的好‘莫欺少年窮’。隻要鄭直蹚過去,那麽今年才十四的他,未來一定不會差。他倒沒有認為鄭直一定會再考中狀元,而是認為鄭直的名氣走哪都餓不死。敢打首輔的元孫,就是混綠林,也能立起一麵旗。
    朱百戶三人互相看看,竟然就光棍的不吭聲,一副任殺任砍的模樣。
    “滾滾滾,不願走,就睡覺去。”鄭直笑罵一句,轉身就往正堂走,心裏卻鬆了口氣,錢沒白花。
    關上門,鄭直也睡不著,幹脆胡思亂想起來。年輕人是衝動的,固執的。開始他想的不過是如何招架;明日向楊儒求教,如何給那幾個王八蛋敲悶棍。可慢慢的,意難平的他就變成考慮,是坐以待斃;還是明日帶刀去東江米巷先下手為強,砍死準備上朝的劉健或者焦芳,然後逃出城去大同砍死劉宇,最後落草為寇。
    不得不講,無知無畏,鄭直才十四歲,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尤其他前年在山西,親眼見過數千人廝殺,親身在土匪窩睡過之後。長久以來被他埋在內心深處的戾氣突然就冒了出來。
    想到最後,鄭直有了決定,這事若不能有個了斷,不光他,鄭家也好不了。幹脆,反了,當賊解元去。這樣固然會讓鄭寬難堪,卻能夠保住鄭家還有鄭寬的前途。大不了以後學戲文裏,話本裏講的,來個詐死偷生。
    就在他開始滿屋四處找刀子,準備天一亮就砍首輔的時候,朱千戶又在窗邊喊話“五郎,吏部的石老爺來了。”
    “請親家舅公稍候。”按理講鄭仟和周氏的婚期還有兩個多月,可是鄭直實在不願意亂認祖宗,幹脆含糊的稱呼對方。他不懂這位咋就冒了出來。換了衣服,急匆匆來到前院,當即看到了拿刀佩劍的田文勝等人。看來這些日子,錢確實沒白花,看來鄉黨,同袍確實可靠。
    “先生星夜來此可是出了啥大事?”一進屋,鄭直立刻拱手行禮。
    “那倒不是。”石確起身拱手。幾個月不見,對方氣色紅潤,看來混得不錯“是有人讓俺給解元帶話,昨日的事想來是諸位喝多了,言行無狀,賢侄切莫放在心上。”
    “先生講的是陝西巷的事?”鄭直感覺有些看不懂,不該是對方給他亂安一個罪名,然後抓起來嗎?
    “對啊。”石確勸道“俺也聽人講了,這事五虎做的沒錯。那劉仁的朋友撒酒瘋,胡言亂語,教訓他也應當。不過劉仁畢竟是勸架,何必遷怒於他。”
    鄭直聽石確講的含糊,不確定的問“先生聽人咋講的?”
    “難道不是賢侄和人打架,劉仁勸架,結果被那邊打了,五虎也遷怒劉仁交友不慎?”
    鄭直目瞪口呆“那先生沒問劉仁的朋友是誰?”
    “那個廣西土舉子鄭禃啊。”石確皺皺眉頭“難道有詐?”
    鄭直感覺好笑“敢問先生可曉得那位廣西土舉子住在哪?”
    “你家胡同裏第五家。”石確也是好脾氣“賢侄若有委屈,不妨直言,俺們是鄉黨,還是親戚,不會胳膊肘往外拐的。”
    “那他們打算咋辦?”鄭直沉默良久,開口詢問。顯然,那位廣西背鍋狂人來了個反向操作,又把鄭直給賣了換錢。
    啥叫顛倒是非,他算是開眼了。不過幾個時辰,人家就已經把兩個關鍵人抹去,然後對於劉仁這個肇事之人也給洗成了無辜受害者。反倒是他,成了一個文痞。對方請石確來講和,又何嚐不是一種顯示力量後的逼迫。
    “劉仁交友不慎,可是也被那位土舉子打了。”石確見此,也不追問,他何嚐看不出,這事別有內情,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時候他必須裝糊塗“一切都是那廣西土舉子的錯,他願意賠五虎五百兩銀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銀子俺就不要了。”鄭直恭敬的講“煩勞先生帶話給劉仁,若是讓俺在京師再見到他,那五百兩,就給他買棺材吧。”
    石確嚇了一跳“何至於此,到底發生了啥事?”
    “沒事。”鄭直依舊恭敬的回答“就是他講的,俺因為他交友不慎俺,故而遷怒於他。”
    石確臉一紅,惱火的起身“五虎怪俺?”
    “晚輩不敢。”鄭直裝了十多年的乖孩子,此刻再也壓不住火“俺明白先生的難處,求先生也不要為難俺。”
    石確歎口氣,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