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看得見的古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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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山梨縣,宿那山。
    宿那山到了春天,就會變成一片桃花的海洋。
    置身於山中,就仿佛置身於一片粉紅色的世界,美輪美奐,讓人沉醉。
    今夜是宿那村的村慶日。
    所以無人入眠。
    每年春天的這個夜晚,村民們都會像今夜一樣聚集在一起,在山下廣場中點燃篝火,唱歌跳舞。
    然後在村長的帶領下,去山頂的神社中祭拜那位打敗宿那鬼的劍俠——井田井龍。
    井田梨衣和小夥伴翔太、光子,不想陪大人在山下跳那漫長又無聊的祭祀舞蹈,於是就拿著手電筒先一步上山。
    井田梨衣一馬當先,走在漆黑的夜路上,一點也不害怕。
    “好黑啊,梨衣,你走慢一點…我害怕。”
    光子拽著青梅竹馬翔太的袖子,有些慌張的衝前麵大踏步走著的梨衣喊。
    她和翔太都穿著浴衣和木屐,在彎曲的山路上不像穿著一身運動裝的井田梨衣那樣方便。
    “這有什麽可害怕的!你的好朋友梨衣我可是那位劍俠的後人!”
    井田梨衣大大咧咧的揮了揮左手中的手電,略微放慢了腳步去等待小夥伴們。
    同樣姓井田的她,從小就以劍俠繼承者而自居。
    不僅每天練劍道,而且膽子也天生比同齡人大的多。
    光子心中有些氣餒,明明他們都隻是初中生,但是梨衣那種帥氣的作風,她一點都學不來。
    也不知道翔太會不會更喜歡梨衣……
    光子偏偏頭看向被自己拉著衣角的翔太。
    後者青澀的少年臉上露出一點溫柔的笑,
    “別怕別怕,有梨衣和我在呢。”
    果然,我成了他們的拖累嗎?
    光子心中哀歎一聲,努力跟上他們的步伐。
    陰冷的夜間山風吹過,吹的山路兩旁的樹枝簌簌作響。
    光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漆黑的山林,那裏窸窸窣窣的,讓人感覺有些背後發寒,總感覺裏麵藏著什麽不好的東西。
    “梨衣…”
    她又喊了一聲好友的名字,
    “要不我們回去和大人一起上來吧,我們沒有鑰匙,進不去神社,而且今天夜裏的山上好讓人害怕。”
    “看到我手裏的木刀了嘛!哼,妖魔鬼怪就來吧!我一刀一個!”
    梨衣揮了揮右手中的木刀,刀身在黑夜的風中獵獵作響,
    “而且我前幾天就在神社大屋左邊,找到了一個活動的窗子,我們可以從那裏爬進去。”
    梨衣轉回幾步拉著光子的手,一臉興奮的低聲說,
    “我們一起看看井田井龍大人的劍!之前總是被黃布包裹在劍匣裏看不見呢!
    要不是想跟你們一起見證,我前幾天進去的時候就打開看了!”
    “梨衣真的很迷井龍大人啊。”翔太歎了口氣。
    他很喜歡梨衣。
    但是後者隻喜歡劍道和井田井龍這個已經死了一千年的劍俠。
    自己這個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人。
    居然比不過一把劍和一個死人,翔太內心有種由衷的挫敗感。
    但是轉念一想,梨衣麵對她心心念念的井龍劍,都能忍住不看。
    非拉著他們一起去,說明她心中還是把他和光子當做很好的朋友的。
    我可不隻是想當你的朋友啊……
    翔太內心苦澀的不行。
    一旁的光子內心更是苦澀的要命。
    因為梨衣站在她身邊後,翔太的眼睛就不斷在看梨衣,根本沒看自己。
    我是沒有梨衣那樣颯爽帥氣,可我真心喜歡你啊,翔太……
    我喜歡你這個溫柔體貼,會幫我解決麻煩,會安慰我的笨手笨腳,會對我露出溫柔的笑的男孩。
    井田梨衣根本沒注意到身邊兩個小夥伴青澀的喜歡和難過。
    她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揮舞著木刀。
    一想著自己今天就能看見井龍劍的真實模樣,簡直開心的要飛起來。
    蕪湖~
    她在山路上蹦蹦跳跳,開心的像是個誰也不在意的小瘋子。
    神社大屋果然如梨衣所說,有個能推開的小小木窗。
    成年人肯定爬不進去,但幾個人都還是初中生,很輕易的就一個扛一個的鑽了進去。
    男孩翔太把兩個女生馱進去之後,自己也蹦起來扒著窗台,在梨衣和光子的接應下進來了。
    “好黑…”光子說。
    神社大屋的蠟燭完全沒點,四周的門窗除了他們進來的那扇,都封的很嚴實。
    屋裏比有月光的外麵更加漆黑和寧靜。
    “這邊…”梨衣卻輕車熟路。
    她帶著小夥伴們左拐右拐,來到了正殿立有井田井龍銅像的地方。
    “我們還是拜一拜吧。”翔太說。
    他心裏有兩個念頭。
    一是叩拜一下井龍劍的主人,希望他能免去梨衣和他們的不敬之罪。
    二是想對這個梨衣最喜歡的劍俠許願,希望他能保佑自己早日能和梨衣在一起。
    光子也想拜一拜,她此刻純粹是害怕。
    尤其是在看見威武的銅像時,那種幹了壞事的負罪感油然而生。
    “行吧。”
    本來梨衣心說我哪天不拜我家老祖宗,不差這一次。
    但是兩位小夥伴非要堅持,他們就跪在蒲團上,一起叩拜了一下。
    拜完還不等其他兩個小夥伴起身,梨衣就興衝衝的把手中的木刀扔到了一邊。
    她隻拿著手電筒,掀開了桌簾,爬進銅像桌子下。
    在裏麵翻找了一下後,她又抱著一個黃布裹著的劍匣爬了出來。
    “咳咳……這灰怎麽還那麽多。”
    她一邊嗆的咳嗽,一邊打開劍匣,給小夥伴們展示裏麵的劍,
    “看,這就是井田大人當年擊敗宿那鬼所用的劍。”
    翔太和光子都圍在她身邊,在手電筒的照耀下,三張年輕的麵孔湊在了一起。
    連最害怕的光子心中都滿是好奇。
    宿那村裏誰都知道井田井龍的故事。
    當年有個殘暴凶狠的大妖鬼——兩麵宿那,在山梨縣為禍一方。
    它殘忍嗜殺,卻又十分強大,掌握著極其厲害的劍術。
    許多討伐它的武士和陰陽師,最終都命喪在它的劍下。
    直到某一天,四處流浪的劍俠井田井龍來到宿那山。
    在與宿那鬼大戰數天之後,他砍下了宿那鬼的頭顱挖出了宿那鬼的心髒,從此危害山梨的惡鬼就此沉寂。
    井龍大人把宿那鬼的頭顱封印在宿那山中,並在埋下惡鬼頭顱之處建立了神社。
    然後用他手中的井龍劍鎮壓殘餘的妖氣,以防止它複活。
    至於宿那鬼的心髒,據傳聞說,他派人將之送去了大巫女一族,接受淨化洗禮。
    望著眼前能鎮壓妖氣、斬妖除魔的井龍劍,三個初中生都呼吸急促,有種見證了神話的感覺。
    井田梨衣更是激動的不行。
    她用手輕輕撫摸著劍柄,仿佛這樣就能與千年前的祖先握手。
    正當她準備拔出井龍劍仔細看一看的時候,神社大屋的門卻被人粗暴的踹開。
    “是大人來抓我們了嗎?”光子一時之間有些害怕的縮在翔太身後。
    “應該不是,大人們不敢這麽對待神社大屋的…”翔太也有些納悶。
    “不對,有很多皮靴聲,這不是我們村裏的人!”
    提著井龍劍的梨衣耳朵動了動。
    她連忙推了推翔太和光子,帶著兩人鑽進了銅像的桌子下。
    一群身上紋著惡鬼紋身的男人,手持著刀和槍闖了進來,他們凶神惡煞,還押著幾名村民。
    神社的蠟燭被點燃,屋內很快亮了起來。
    “說,老東西!當年害了我們宿那鬼大人的井龍劍藏在哪裏?!”
    一個耳朵上戴著惡鬼耳釘的首領甩出一巴掌,把宿那村的老村長打的鼻口溢血。
    但老人雖然痛的渾身顫抖,還是用憤怒的眼神看著這些與妖魔混在一起的黑道分子,
    “宿那鬼是殺人成性的惡物!就應該被鎮壓在山裏!”
    “你在我黑川隆夫麵前,居然敢這麽說我們猛鬼幫的圖騰之一!”
    又是狠狠的一巴掌。
    這下老人已經站不起來。
    他的身子趴在地上,眼睛看見了微微掀起一角的桌簾,和桌簾下三雙恐懼悲傷的眼睛。
    “別出來,孩子們。”
    他認得藏在桌子下的孩子都是誰。
    他們的父母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太熟悉村裏的每個人。
    也太熱愛這個原本寧靜祥和的村子。
    正因為熱愛這片世代生長的土地,他才比誰都更清楚,守護井龍劍不讓宿那鬼複活的重要性。
    握著井龍劍的井田梨衣手指發白。
    她看懂了滿臉是血的老村長的口型,也看見了那些人手裏拿著的槍。
    這一刻她無比痛恨自己沒有用。
    如果自己能像井龍先輩那樣厲害,一定可以把這群想要複活惡鬼的人打敗的。
    但此刻。
    她卻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因為她也明白,一旦克製宿那鬼的井龍劍落在這些人手裏,那這個惡鬼複活後就再無顧忌。
    “不說是吧?把人帶過來!”
    一個身上寫著“酒”字樣的中年男人被踹倒在銅像前。
    猛鬼幫首領黑川隆夫拔出砍刀架在中年男人脖子上,
    “不說就殺了他!”
    老村長望著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前田。
    這個孩子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對方每年都會帶著女兒光子給他送桃花酒。
    他們在一起喝酒,一起談論今年的收成,就像他與前田的父輩那樣……
    “前田…對不起…”
    老村長蒼白的胡須被淚水打濕。
    他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因為藏著井龍劍的地方,也藏著對方的女兒。
    長久的默契讓前田好像也明白了些什麽。
    他想起了自家興衝衝跟著梨衣、翔太出去玩的女兒,又看著老村長的表情,他也簌簌流下了眼淚。
    “別怕,別怕。”他說。
    看起來就像是安慰老村長一樣,其實他是在安慰自己那一直膽小的女兒。
    “說不說!”黑川隆夫繼續大叫。
    “我不知道……”
    老村長頭磕在木板上,砰砰作響,鮮血淋漓,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
    “還在跟我演戲,老不死,你以為我就不敢殺人嗎?!”黑川毫不猶豫的揮下了刀。
    噗嗤!
    鮮血飛濺!
    灑滿了老村長渾身的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