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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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神小姐與狼妖先生!
    “果然星期五都是黑色的呐……”
    走在四月柳絮紛飛的街邊,呼吸著這春風拂麵的暖洋洋空氣,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美好,而鹿梨心裏卻充滿了無限惆悵的感慨。
    她之前聽到媽媽囑托夏樹轉告的話之後,一刻也不敢耽擱,不顧身體仍然發熱不適,立即爬下床去胡亂洗漱一番就告別了夏樹,離開學校朝著家裏的方向走去。
    家裏距離學校隻有幾公裏,為了省錢,鹿梨選擇了徒步而行,畢竟媽媽交待的時間是下午,而現在仍然是上午,步行過去的時間還是很充裕的。
    而之所以會對媽媽的交待高度重視,是因為那位所謂的“未婚夫”手裏掌握著鹿梨爸爸幾千萬的債務,關係著她全家人的命運,鹿梨不得不對他充滿了敬畏與無條件的服從。
    多年以前,鹿梨爸爸的公司破產欠下巨額債務之後,爸爸媽媽都曾想過自殺,畢竟幾千萬巨款要在協議的一年時間內還清,這對於已失去公司這個唯一收入來源的鹿家來說,無疑是萬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那時候鹿梨幾乎是每天都跟父母哭做一團,為那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漆黑未來感到深深的絕望與悲哀。
    然而某天就在鹿梨的父母都已徹底放棄,把她推出門外反鎖房門,打算引爆煤氣自殺的時候,有位帶著一群保鏢的不速之客適時出現,並協助鹿梨踹開了她的家門阻止了這一幕。
    不速之客自稱是債主的律師,要求與鹿家達成抵消債款的協議,代價是將鹿家尚未成年的女兒——鹿梨,約定許給債主做未婚妻,待她成年後正式與債主結婚之時,鹿家的幾千萬債務將會一筆勾銷。
    這個協議對於鹿家來說無疑是一場天賜的及時雨,是擺脫眼下絕境的唯一希望,但同時又令鹿梨的爸爸媽媽感到深深的為難。
    雖然不明白債主為什麽願意豪擲千萬來買下鹿梨,但鹿梨的爸媽心裏非常明白,債主的年紀已經是介於鹿梨的爸爸和爺爺之間,把女兒賣給這樣的喪偶老頭無疑會毀了她的人生。
    但鹿梨當時已經懂事,她親眼目睹了父母陷入絕境後的瘋狂自爆行為,比起要嫁給老頭子的心碎感來說,永遠失去父母親的危機感更令她感到無限的深深恐懼,於是她跪在父母親麵前,哭著請求他們同意這項協議。
    最後協議順利達成,債主和相關的律師等人再沒出現,之前頻繁上門恐嚇追債的流氓也沒再出現,鹿梨的爸爸媽媽都重新分別找了一份普通公司職員的工作,鹿梨在不久後又添了一位小弟弟,全家在平靜的幸福中安穩地過了幾年。
    這樣的平靜使得鹿梨漸漸都淡忘了這件事情,直到今天下午,她被夏樹那驚雷一樣的“未婚夫”三個字震撼到,這些痛苦的回憶才又湧上了她的心頭。
    自從那天在樹林裏遇到淩辰在之後,似乎一切都開始變得複雜而艱難起來,那些張牙舞爪猙獰可怖的妖怪、不能成為物神就會被毀滅的殘酷命運、還有本已消失多年竟又忽然一下子冒出來的“未婚夫”……難道說,淩辰在是我的災星……?
    鹿梨正低著頭皺著眉思考入神時,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忽然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喂,那邊的白裙子長頭發大姐,羊肉街口怎麽走啊?”
    鹿梨抬起頭環視了一下人來人往的周圍,白裙子長頭發確定是指自己沒錯了。但是,大姐?這個稱呼在青森市不是對中老年婦女的專用稱呼嗎?
    鹿梨一臉不悅地望向那位問路的少年“羊肉街口離這裏太遠啦,你還是打車去吧。不過,要是你能別逢人就稱‘大姐’的話,從這裏往前直走左拐後再一路問過去也是可以的。”
    那問路的少年看起來也就十幾歲,襯衫敞開靠在路燈柱上,穿著破洞牛仔褲,單手放肩上扛著個大書包像是高中生的模樣,長相倒是不錯,就是蓬鬆鬆的長發把耳朵都完全覆蓋住了,一直垂落到肩膀上,頭發裏還隱約露出個金屬色圖騰耳環,一看就是在學校裏被教導主任每天拿著剪刀猛追的不良少年。
    “大姐,看你裙子白白的,你一定很善良,還是你帶我走過去吧。我家裏欠了一大筆債窮得叮當響,處處都需要省錢,我去羊肉街口是為了打工補貼家用。你看,我這褲子上全是破洞,沒錢買新的。”少年拽了拽自己的仔褲,努力把那些破洞展示給鹿梨看。
    聽到這少年自稱家徒四壁,鹿梨的心裏被觸動了一下,這少年的境遇似乎跟她有些相似,她也是為了省錢才步行回家的,但看到這少年一副小混混的打扮,鹿梨又有些懷疑起來“但是……”
    “大姐,我和我媽常年被賭徒爸爸家暴,腦袋可能被打出問題了,所以說話有點跳線,請你不必介意啊。”少年無視了鹿梨的但是,語氣更加可憐巴巴起來,“而且,我患有嚴重的自閉症。現在向你問路,我已經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如果你不帶我去的話,我可能就做不到再向下一個人開口了。”
    “這樣啊……”鹿梨攥了攥手心,這少年說得實在太過可憐,又是在家暴中成長為連稱呼都不會說的自閉症兒童、又是家境潦倒想要打工補貼家用的懂事孩子,她心裏生出了無限的憐憫,“好吧,我帶你去。”
    “謝謝大姐!”少年的嘴角浮起了似是感激的微笑,眼中卻掠過一閃而逝的精光。
    由於羊肉街口實在太遠,而鹿梨又趕著回家去見那位“未婚夫”,所以她為了節約時間,帶著那位少年繞開車水馬龍的大馬路,抄近路拐進了荒無人煙的偏僻小道。
    這小道周圍都是一些拆遷的廢棄工地,靜悄悄地毫無生氣。
    鹿梨一路上都在思考著“未婚夫”的事情,除了“小心不要貼著危牆走”等提示話語之外,她幾乎沒有開口跟少年說過任何話,而那位少年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慢悠悠地跟在鹿梨身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走到一段兩邊都是工地圍牆的望不到人影小路時,鹿梨聽到身後少年的腳步聲忽然停住了。
    “大姐,我撿到了一樣東西。咦,這東西好像是你的智商。”少年的語氣中帶著笑意。
    “喂,小屁孩,不要開這種奇怪的玩笑啊!”鹿梨有些生氣地背轉身去。
    而她身後的眼前哪裏還有少年的身影?本該是少年站立的位置上,隻有赫然一大團一人來高的巨大雪球,在地麵上悠悠地原地打圈。
    “現在是春暖花開的四月,哪來的雪球……?”
    鹿梨驚奇地瞪大了雙眼喃喃自語道,然而還沒等她過多思考,這雪球就已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發動起來,骨碌骨碌地朝著她直直滾了過來!
    那雪球的距離實在太近,鹿梨料定是無法躲閃了,她尖叫一聲,雙手緊緊捂住頭部,閉著眼下意識地緊緊貼著牆壁蹲了下來,瞬時間,那團巨大的雪球已經氣勢洶洶地將她整個人都完全吞噬消失。
    好冷……好疼……
    鹿梨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那團巨大的雪球已經消失了,留給了她陣陣暈眩的感覺,還有渾身猶如被冰針刺過的冷凍痛意,她痛得無法再從地上站起來,而那剛剛失蹤的少年又重新站到了她麵前。
    “看來我的大滾球之術還不夠成熟啊。”少年雙手抱肩,似乎很懊喪地搖著頭,“連你這樣弱到塵埃裏的半物神都對付不了。”
    “你知道我是半物神?”鹿梨吃驚地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個高中生模樣的少年,“難道,你也是被我的物神之魂吸引來的妖怪?!”
    “請不要用妖怪這種名詞來稱呼我。”少年一掃之前可憐巴巴的模樣,整個人都變得神采飛揚起來,“我可是要成為馴神師的男人!我叫彌格亞斯,是美貌與力量並存的猛獁部落的大酋長。”
    “馴神師,你是指淩辰在吧?”鹿梨被那句“美貌與力量”並存弄得哭笑不得,同時,她也稍微鬆了一口氣。
    淩辰在昨晚說過他是負責引導監督半物神成為物神的導師,應該就是彌格亞斯所說的馴神師,那麽,這名叫彌格亞斯的少年似乎應該不是敵人。
    然而,彌格亞斯下一秒的補充說明卻狠狠擊碎了鹿梨的幻想
    “喂喂喂,大姐,不要用那種‘這位帥氣少年認識淩辰在所以我就安全了’的表情看著我呀!我之所以報上我的姓名身份,是因為你馬上就要作為我的獵物悲慘地死去了呢。”
    “你不是立誌要成為幫助半物神修行的馴神師嗎?為什麽現在又要對半物神進行捕殺?!”
    鹿梨此時是又驚又怕,同時也在為彌格亞斯那句自稱是“帥氣少年”的台詞弄得欲笑不能——眼前這猛獁妖怪,活脫脫就是個自戀狂啊!
    “因為那個誌向實在太過遙遠。眼下我隻能先從移山大魔王的屬下做起,遵從他的命令對所有半物神進行血腥屠戮,借此一步步地提升力量。”彌格亞斯一邊說著,一邊從書包裏掏出個手機按了幾下,一步步地逼近鹿梨,“我會全程錄下你瀕死掙紮的樣子,作為戰利品進獻給移山大魔王,以此換取我想要的東西。”
    “移山大魔王?他為什麽要對半物神進行殺戮?”鹿梨驚懼地盯著彌格亞斯的動作,她昨晚隻是聽到淩辰在說起混天管家有跟移山魔王交戰過,但淩辰在並沒有提到移山大魔王同時在獵殺半物神呀?
    “為了女人臨時起意。”彌格亞斯笑眯眯地在鹿梨麵前蹲了下來。
    彌格亞斯一手舉著手機,另一手的掌心悄然出現了一朵巴掌大的六角形雪花,在陽光下閃耀著淩厲的寒光“移山大人正在為那位美豔絕倫的覆海女妖王,而跟妖狼馴神師淩辰在爭風吃醋,所以,魔王大人打算殺掉馴神師負責的所有半物神來進行報複。”
    話剛落音,彌格亞斯便用那朵雪花鋒利的邊角一下劃開了鹿梨的手腕,殷虹的鮮血迅速汩汩地流了出來。
    刺骨的冰冷痛感襲來,鹿梨失去了吐槽淩辰在與覆海女妖那些風流債的所有念想,渾身的神經都在聚精會神傳達著傷口處的痛疼感。
    彌格亞斯盯著那片血紅滿意地點點頭,隨手一揮,雪花之刃就消失在了空中。他站了起來,雙手捧著手機鏡頭對準了鹿梨,似是很享受她那痛苦的神情。
    這樣被劃開手腕的情景鹿梨昨晚才經曆過,不過那時是淩辰在為了保護她才那樣做的,而現在,她卻清楚地從這相似的傷口裏感受到了死神的氣息。
    一想到淩辰在,本來已經快要痛哭出聲的鹿梨立即咬住了嘴唇強忍住淚水,她的耳邊響起了淩辰在昨晚說過的那句“你是我幾千年以來見過的最弱的半物神”,還有剛才彌格亞斯說的那句“你這樣弱到塵埃裏的半物神”。
    如果任憑鮮血這麽流下去的話,遲早會背負著“最弱的半物神”標簽淒慘地死掉的吧?
    不行,必須要想辦法自救,絕不能讓爸爸媽媽失去唯一可以還清幾千萬債務的希望,絕不可以讓淩辰在看著我的屍體繼續嘲弄我是“最弱的半物神”!鹿梨在心裏暗暗打定了主意,她忍著被巨大雪球吞噬過留下的暈眩與疼痛,搖搖晃晃地扶著牆壁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