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2節:征市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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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名府是塊風水寶地,底蘊豐厚驚人。>  吧_  w·w`w`.`中國有五千年文明,大名府卻有八千年曆史。從上古時期這裏的農業和商業都是典範區域,也是人口密集的繁華之地。
    初秋時令,地處華北腹地的大名府溫差較大,人們在中午穿短褂,夜晚再加件外套。身體強健的壯漢不服,掛件短褂四處晃蕩,幾天以後開始打噴嚏流鼻涕,那種欲說還休的小日子,感覺妙極了。
    傍晚時分,倦鳥歸林,牛羊下括,一片淡霧籠罩這片古老的土地。隨著霧氣漸濃,又有騰騰炊煙湊熱鬧,高低錯落的民宅亦漸隱煙霧中,遠遠望雲,景色慘淡而淒迷。
    大名府雙井鎮一片民居中,一幢磚築三層小樓格外醒目,猶如鶴立雞群,傲然聳立。當地人都知道,這處小樓是一名大富商的住宅。宅內雕梁畫棟,院中假山池沼,曲徑幽廊,也有成群的奴仆侍候左右,日子貴比王侯,逍遙似神仙。
    豪宅的主人是鄭家臣,和一家人圍著一張雕鏤精致的八仙桌正在吃晚飯,吃的是聖旨骨酥魚和拽麵。風味是好風味,是當地兩道獨有的特色菜。一家人卻如同嚼蠟,頭頂愁雲慘淡,氣氛凝結。
    可能是妊賑吃不下的原因,懷孕的梅玉茹吃兩口即放下筷著,撫摸著裝著一個枕頭似的大肚子唉聲歎氣。
    梅玉茹對麵坐著一名年輕人,已經過成丁成年的年齡,有二十歲左右。此人就是鄭家臣唯一的兒子鄭封,自幼生活優裕,生得麵如敷粉,模樣相當的俊俏,旁若無人的正在埋吃飯。
    鄭家臣勸妻子多吃些,吃好了生個大胖小子,這也許是在家最後一頓好飯,以後沒機會了。8  w·w=w=.-y=a`w=e-n-8-.`>
    梅玉茹不滿的瞪一眼兒子和丈夫,唉聲歎氣中起身,架起胳膊等人攙扶時,意識到仆役全被遣散回家,隻好捶著後腰,自已踽進裏間休息去了。
    鄭封還在風卷殘雲,偶爾停下來汲溜一下鼻子,再把頭埋入菜盤繼續吃,跟飯菜有仇似的。
    鄭家臣卻吃不下去。他是一家之主,他沒有定力先慌了神,這家就沒希望了,隻好捏著筷子在菜盤中東戳一下西戳一下,以便給家人一個安慰。
    他在等,等那個時刻降臨;他也怕,怕那個時刻降臨。
    一彪頭戴紅纓帽的清兵,如狼似虎闖進鄭家大院時,吳剛已經蟾宮伐桂了。幾十名清兵站在院子中,見到物華珍寶,兩眼開始冒起貪婪之光。
    給清兵帶路的趙鄉紳走到中堂前,看了正在吃飯的鄭家臣一眼,趁清兵不注意眨了幾下眼睛。
    鄭家臣看到之後明白事情辦成了,立刻從八仙桌後起身。
    鄭封還在吃,似乎一隊清兵形如空氣。清兵看不慣他的公子風範,上前一腳踹翻桌子,杯盤碗盞摔在地上摔得滿地都是碎片。清軍吆喝一家人站到院落中間去。鄭封抹一下嘴,輕鬆的拍拍手起身,舉止灑脫,沒把眼前厄難放在心上。
    鄭封和父親鄭家臣、母親梅玉茹,一起站到院子中,在幾名清兵看守下,靜靜的看著一幫清兵翻箱倒櫃踢倒油瓶不扶,猶如被擄走的財產不是他們似的。﹎__﹍8  w·w·w=.-
    一幫清兵一哄而上,猶如螞蟻搬家,把鄭家所有東西全部搬到一排馬車上,凶狠的模樣隻差掘地三尺刨墳頭了。足足折騰一個時辰,宅中值錢東西被搜刮幹淨,整整裝滿十幾輛大車他們才停手。還有一輛車空著,卻無人往上麵擱東西,讓人奇怪。
    在這次抄家中帶隊小頭目撈到不少好處,一張扁平的臉上洋溢著躊躇得誌的笑容,向一邊的趙鄉紳滿意支支下巴。
    趙鄉紳趕緊把那輛空車推到鄭家臣麵前。
    這是一輛獨輪車,前麵的木頭輪子與後麵的兩根木腿兒,形成一個穩固的三角形。車上空無一物,依如剛剛搜刮幹淨的鄭家大宅。
    小頭目手拎一個袋子,八條腿的動物一樣橫走到四人麵前,叭的把袋子丟到獨輪車前,傲慢而奇怪問道:“別人被抄家哭天搶地尋死覓活,你們為何如此平靜?”
    鄭家臣個頭不高也不低,在人群中算是適中,盡力挺直腰杆,平靜回說:“闖賊無能,坑我大河好山。國已喪,何複家為?我早看到有這天了,哭又有何用?既然你們想要,全部拿走吧!”
    小頭目身體一怔,目光閃爍的低聲警告:“似這般眷念前朝的話,日後少說為妙。本主子不計較,不代表別人不計較爾等違逆之言。”
    “怎麽?闖賊敗於你們之手,大好河山被你們擄去,如此無能之輩,小老百姓罵幾句也不允許?”鄭家臣望著腳尖回道。
    小頭目冷冷笑道:“罵是可以罵,主子倒喜歡用這個說話。”說著將手中長刀一橫。
    趙鄉紳見形勢不對,趕忙上前兩步,寬慰小頭目說:“已經交待了,所有的話事前都有交待。”說話時特意把“事前都有交待”幾個字加重語氣。
    小頭目聽到趙鄉紳的話,閉了一下眼睛,得意地吩咐鄭家臣:“本要流放你們到寧古塔去,看在孝敬主子的份上,賞你們流放南陽府。如此幸運之事,還不快下跪感謝主子?”
    鄭家臣彎彎腰,並沒有下跪,一直緊盯腳前不遠的地方,根本沒有正眼瞧過他們。
    在抄家時小頭目暗中撈了不少錢,已經心滿意足,對鄭家臣的桀驁不馴也沒在意,吆喝一眾丁勇哈哈大笑而去。
    趙鄉紳最後離開,臨走前塞給鄭家臣手中一個東西,叮囑去南陽府的路上別再惹怒八旗兵。
    鄭家臣淡淡的道謝。趙鄉紳又看一眼空空的院落才低頭落寞而去。他走以後,鄭家臣展開手掌,見是一張印有曲曲折折的文字,也不大看得懂,大概是放行令的意思。
    人都想活著,不是所有人都有一身傲骨,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吞吐山河的氣概,可以拍案憤然而起,高唱血與火的戰歌抵禦淩侮。
    鄭家臣是靠冶鐵致富的商人,不想死也不想被流放,隻好硬起心腸,主動驅散三百名工匠和一幫奴仆,傾家蕩產托趙鄉紳賄賂小頭目,讓他疏通上下才討到薄薄一張紙令。
    沒有他的周旋,麵對凶悍如廝的清軍,作為一名小小的商人鄭家臣也束手無策。雖然在趙鄉紳幫忙下化險為夷,但鄭家臣並不感激他,因為他背叛了他自己的靈魂!
    鄭家臣感激的隻有錢,從事商賈這些年,看透了世事變遷風雲變幻,有錢才能使鬼推磨。無論是誰,在錢的胴丶體麵前都紛紛敗下陣去,小頭目和旗主不也被錢收買了?要不然一家人一定被押送寧古塔去。如今隻是沒收家產,去南陽府也不派人押送,等於沒有被流放。而自家的財產當然不會登記在薄,大多都落入了旗主個人手中。
    這錢還真是管用。
    這一夜,一家人都沉默不語,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
    年輕的鄭封雙手枕在腦袋下,望著沉重的黑夜想著心事:要不了很久,這裏將蛛網塵結,變成臭蟲和蟑螂追逐打鬧的天堂。富貴於我隻是過眼雲煙,縱使廣廈萬間也不過夜宿七尺,良田萬傾也不過日食三餐。可惜大多數人都看不透看不穿,一生營營碌碌,到死也不明白什麽東西才是值得流血流汗去追求。
    在黑暗中鄭封一直側耳傾聽,想從隔壁鄰居院落中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隻要聽到那個聲音,即使萬貫家財散盡也值得。可惜聽了很久,隔壁一直靜悄悄的,如山沉默,沉默如山。
    這使他非常失望。
    明天興許可以見到那個人?自己將要離家到南陽府去了,這一別就是兩地相隔天地相懸,那人不來送最後一程嗎?自已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將來?那人怎會如此狠心,不見麵就此決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