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凋花落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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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繡華歌!
    一路上,忐忑不安的心緒從未平息,若離細細回味著方才曆經的種種,卻隻覺聞了大哥的話,這些年來所曆的一切便瞬間化作黃粱一縷幽夢。
    耳畔接連劃過簌簌的秋風,芪嫻和楚櫻臂上的棱角印記一遍遍無比清晰地浮漾在腦中翻飛、旋轉、飛舞、躍動、蒸騰……今時今日,她愈發地不明他們背後可當真存在著一個未曾見世的秘密?那秘密背後又是否存在著一個隱於世外的多年未解之謎?而秦陌寒一一這個相處多時卻從未曾真正認識過的人一一和“他們”之間又存在著何種無法解開的羈絆與聯係?!
    有時候,她寧願安逸地躺在溫柔鄉裏,靜靜望著他端坐案旁悠遠綿長而略帶侵略性的神秘眸光,那種未知的秘密不由得吸引著自己,卻又每每讓自己辨不清方向
    她留意看過他的手臂,他臂上沒有那印記。自然,她亦相信他並非藏有無法解釋的秘密一否則以他的精明也不會救自己一畢竟,這個立場不定的“契淩公主”留在他身邊才是那秘密最大的隱患。
    可絲琴先前明明說過他曾與身為齊王正妃的芪氏有染!即使是謠傳也絕非是空穴來風!……而如今芪嫻是那組織的人已確信無疑…那秦陌寒?!
    本以為一切皆是自己過分多想,可如今胡戟死亡的真相卻實實在在給若離敲響了警鍾。她第一次意識到那象征著特殊身份的燒印除了烙於手臂還可能印於前胸!亦第一次明白了那“反與不反”絕非幾句輕描淡寫的話或幾首抑揚頓挫的詩賦便可說得盡然!…如今的自己就仿若淹沒在滔滔江水中漂泊無依的稻草,寧願相信周遭波瀾皆為幻像,卻還是不得不終日望著那洶湧澎湃拍沙擊岸的浪潮。
    駕著一葉輕如鴻羽的帆,她仿佛越來越看不到那浩瀚星海的邊
    緣她不知彼岸可會有人伸出援手,還是那人會靜望著帆兒踏浪而來,而後一言不發將它推入跌宕起伏的波瀾聽天由命!
    或許,自己至今仍在執著著什麽事未曾清醒……或許,自己本就不該為那個無謂的人披上嫁衣回到契淩或許
    ……忘記一切重新來過,當真是最好的選擇?
    一路上,腳踩著湍急的步伐,傾瀉而下的狡黠月光洗不去煩亂如麻的心緒。若離卻也無心賞景,隻滿腦子想著回去後如何解釋大半夜私逃出帳的事,不知覺便似逃命似的回到了帳中。
    轉過門角的一刹那,小丫頭險些驚了一個趔趄!那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不是別人!一卻正是那終日擾著難平心緒的罪魁禍首!
    卻見他沉眸闔目躺在榻上,似是睡著了般,一席墨色的披風草草搭了半盞,其餘的沿著榻緣流瀉而下,輕輕垂於地麵,那銀線飾邊的衣角在幽夜暗燭的光環下靜靜漾著波瀾。
    若離輕手輕腳伏下身去向裏麵探,卻見榻下已然空了,莫非是那人提前醒了怕被問責自己逃了?還是趁秦陌寒睡下後悄聲溜了?還
    是?!想著想著,驚怯狐疑的眸光不禁漸漸望向榻上紋絲不動睡意正濃的男子一雖然這家夥裝睡的功底素來了得,但此時此刻卻萬萬希望他不是裝的!畢竟今晚嚴禁出帳之令在先,畢竟父王深夜設宴在他看來也並非善念,畢竟自己那來路不明的蒙汗藥也不能拖累郢昭
    如此想著,若離躡手躡腳走近來,將手懸在那俊朗的麵龐上空晃了晃,那人卻無任何反應。此時萬籟俱寂,她唯一感受到的便是那鼻息間緩緩傳出的均勻而溫熱的呼吸。
    想來他並未發現榻下藏了人,否則自己現在就不會安然無恙地站在這了!想到此,若離心中稍稍平靜下來,方才有心思仔細端詳他。靜默望著這副俊美得勾魂攝魄而不失剛勁風骨的容顏,一時間,她不知該作何感…這個影子曾在自己心中曾烙印下千百種麵孔,卻又接連不斷地告訴著自己那些所謂的印象其實都隻是幻象!…毀滅,改變,否定,重塑……再毀滅,再改變,再否定,再重塑……或許大哥說的對,這個人本來的麵目一一自己將永遠都看不清楚。
    靜望著榻上這張沉穩熟睡的麵頰,強烈的好奇驅使著纖細的手臂漸漸移向腰際。不一時,那閃著冷月寒光的匕首便悄無聲息地探入了他胸口處衣襟微敞的縫隙
    微微顫抖的白刃徐徐撥開那青烏色的軍衣,若離心中早已如小鹿亂撞般連連心悸。然而屏著呼吸傾著身體探過頭去搜尋了好久卻一無所獲,一葉娥眉稍間不禁萌生了更深的一縷困惑與憂悸……大哥方才的話可謂證據確鑿,此時若當真發現了什麽,想來倒也不覺的稀奇~可如今他身上除了刀槍血印卻是什麽都沒有,那麽執意殺胡戟又嫁禍大哥他又是何意?!
    正思得出神,餘光中忽而閃現出一雙幽如冥靈的鬼瞳!她心中猛地一驚,瞬間抽回了手臂。可還未來得及反應便突然被什麽東西攬住腰際拉了過去!一一瞬間失了重心的若離隻覺一陣暈頭轉向的天旋地轉,待緩過神來便已被秦陌寒死死按在了榻上。
    一雙饒有興味的眸子散發著邪魅而詭秘的微笑,由他敞開的領口漸漸移至身下咫尺間的朱玉紅顏。
    “找什麽呢?”
    他眼中藏了幾分轉瞬即逝的困惑,卻並不似慍怒,隻是蒙著諱莫如深的微笑靜靜望著身下這個緊張到顫抖著身體縮成一團的雛雀。
    “現在知道害怕了?”
    他輕輕笑問,卻見那丫頭眸中閃過一瞬瀲灩波瀾…………這話似曾相識,她仿佛在哪聽過!…她想起來了~那是當年第一次發了瘋似的不管不顧,那是跟他來軍營躲避風頭的第一晚!……夜風中的門簾哢哢作響,他伏在榻前,冰涼而修長的手指輕輕夾著自己的腳踝
    “其實……”恍惚中他忽而發聲,若離心中一驚,再次望向他眸中。卻見他的眸光靜美而複雜,他頓了下,繼續悠悠沉言著他的話:
    “你心中知道徐振有條活路但你沒告訴他。”
    那銳如鷹隼的眸光忽而認真起來,他意味深長地凝視著她無處躲閃的瞳孔。有時候,他當真看不懂她…他知道她恨自己,卻不知她為何在齊府隱忍載餘卻終而未向齊王出賣過自己!…他知道她骨血裏的鳳麟並非似表麵看起來那般坦蕩率真,卻不知為何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就能將堂堂齊王耍得勾了魄攝了魂!…他知道齊王是真心愛她、護她、寵她、惜她,亦料定這些時日相處下來齊王定有不淺的恩情予她……然而,他卻不知她為何仍然如此恨他、仍要想方設法逃離
    他不知這個冷血的鳳麟女究竟有沒有心,但他害怕成為下一個徐
    振!此生未怕過任何人…卻唯獨害怕這無心無情的鳳麟。
    一時間,她不知這複雜而凝重的神色中潛藏著何種深長的意味,卻隻覺那麵前氤氳著茶香梅香的溫暖氣流漸漸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今日的他仿佛飲酒了……醉了。
    忽而大腦一片空白,她不敢動彈絲毫,亦不敢言任何話,隻是神情恍惚間悠悠望著他。
    她不知今日的宮中夜宴究竟發生了什麽,亦不知他臨去時為何忽而下禁令封了所有營帳…隻是此時此刻,氤氳著覆裹周身的醉人陳釀的氣息,她似乎再次看到了北隗隅那懸著璀璨群星的深夜中一雙嗜血而悲恨的幽瞳!
    無數次難以言述的情,又是無數次難以釋懷的恨……此時此刻,她方明白,在他眼中,自己終究是公主是鳳麟聖女而非單單是楓若離,自己終究和父王斷不開那千絲萬縷的聯係,自然也終將承載著半生以來契淩讓他承受的委屈與那萬般不甘的敵意與恨意!她不知此時此刻醉了酒的他要對自己做什麽,亦沒有人告訴過年紀尚幼的她該做什麽,卻隻覺忽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惹得心髒彤彤作響,繼而便是一陣劇烈的恐懼襲上心頭……莫名的,她恐懼著那眼、那眸、那一張一伏的健碩前胸、那副難以揣測的嚴峻麵容、那個無法描述亦無法看透的複雜神情
    恍惚著神情,她不知如何是好…盡管緊縮著腦袋,卻仍能察覺到那令人心亂的鼻息愈探愈
    近…她未再言任何話,也未敢發任何聲響……潔如凝脂的手指不知覺攥緊了身下的巾被。突然間,手指不經意觸到了什麽東西,她這才想起方才那匕首被他一個利落的翻身打落在榻上!
    此時,麵對那渾身令人眩暈的酒氣和他散發出的異乎尋常的威逼,一瞬錯覺讓她回到了一年多前的怡蘢院一一當日險些受辱的場景方曆曆在目:那個陌生的男人魯莽地向自己索吻、不顧自己聲嘶力竭的哀求哭嚎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衣襟………無助、悲憤、迷茫、恐懼、驚惶……一時間,五隻玉指忽而攥緊了那雪白的刃角一她瞬間揚起臂!一一那鋒利的白刃立時不偏不倚地抵住了他堅實的背脊!
    她不知自己用了多少力道,亦不知是否刺了進去,隻依稀望見他眼中一瞬隱忍痛楚的波瀾轉瞬即逝。
    然而,這“懸頸之刃”似乎並不能威脅到這久經沙場的“戰神”,卻見他直盯著自己瞳孔的眸光絲毫未閃躲一他繼續緩緩俯下身去,愈來愈近、愈來愈近…那深沉的呼吸亦隨著那棱角分明的麵頰覆麵而下,漸漸與醉人的酒氣混為一體
    不覺間,那身後緊握於掌的刃角亦隨他身體的壓低緩緩下移…此時,仿佛隻有握著它,她方有一絲安全感,也方能說服自己安然靜臥於此莫妄自掙紮。
    “放手~”
    咫尺之遙的麵前,他輕言,柔潤的氣息吐在額間煞是溫暖。
    “你放開我就放手~”
    她回言,伶俐的雙眼直望著他眸中的一彎碧潭。
    “你先放~”
    望著麵前胡攪蠻纏的丫頭,秦陌寒不禁來了興味~這丫頭當真有幾分意思!平日裏明知不受待見卻想方設法地往自己身邊湊,沒事還故意給自己找些小麻煩來取樂子!乍一瞧倒是個無所畏懼的初生牛犢可真到認真起來卻又忽而懼駭得像個受驚的雛雀
    俊朗的和顏上漸漸顯出依稀的詭笑,今日的他難得有興味陪她周旋。但她自知這樣僵持下去絕不是上策,自然光靠賭氣也萬萬贏不過他…她想要說服自己退讓三分、或者從容說兩句好話然後讓手中匕首就此落下,可出於自保,一時間卻又不知覺攥得更緊了幾分。
    突然間,他猛地垂下頭來!冷不防心中一陣驚懼,她瞬間別過頭去!一一隨而那匕首順著他的脊背悄然滑落於榻…冥冥中,她知
    曉…他決心要做的事,自己終究無法以一刃角去阻止…自然,無論他今日要做什麽,自己怕是也終究下不去手。握著白刃威脅這麵前的“戰神”一一隻自欺欺人罷了。
    這一點,他亦知曉。
    或許,也正是篤定了這一點,他方敢如此放肆。
    或許,自己在他麵前,永遠都是個簡單透明而幼稚無知的存在罷。
    秦陌寒撲了個空,卻並不似惱怒,今日本就隻為嚇嚇她,倒真未打算當真做些什麽,可此時此刻麵前那驚惶不安中如春桃般紅潤、又如初雪般白皙的麵頰卻實實在在將他迷住了…這隻不明來由的雛鷙,他愈發地看不透徹,她一時冷血狠心至殺伐決斷,一時又如清潤白玉般令人生憐
    恍惚一刻,他再次偏過頭去,沉美的薄唇漸漸伸向她鮮潤欲滴的麵頰,卻見那玲瓏機敏的小腦袋又一次條件反射般躲向另一畔,連帶著幾縷烏黑的碎發翩然拂著驚惶的朱顏,那如月般明淨的眼中忽地閃現了幾抹淚染。
    此情此景,他心中莫名生了幾分動容……那本輕浮玩味著的眸光忽而變得晦澀而肅沉、深邃而悠長。從那脫去一切平日的偽裝皮囊而真情流露著惶恐與驚懼的麵頰上,他第一次意識到一一時至今日她竟仍保留著處子之身!
    他知道身處如今的世道,這對已為人婦的她來講並非容易,背負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語也並非容易……他不知這些年來她究竟在執著著什麽,又究竟在為誰守身如玉…她身上究竟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雙瞼間的縫隙微合,她依稀望見他沉思的瞳孔渙散開來,此時她方有膽量徐徐張開雙眼一一麵前咫尺間是他閃著幽燭夜光靜如潭水的瞳孔,周身覆裹的溫暖軀體散發出醉人而芬芳的酒氣,眸中熠熠泱泱的陸離光暈沉靜而迷離
    ……這是一副她未曾見過的麵孔!卻並非似他該有的麵孔!那彼時“不見、不聞、不問”的法則仿佛盡皆在這一刻被突然打破!她卻忽而不知了究竟何去何從才是對的!…她無法判斷這是挑釁還是示好,亦或是赤裸傲慢的譏嘲?但朦朧的視線外,那潛藏著北隗隅閃爍星空的眸子卻是那麽璀璨而明亮!看入眼中射入心中,忽覺他並不似印象中那般完美,卻也不似夢幻中那般可憎…他終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也終是個自己身邊的人
    恍惚一刻,一雙劍眉忽而沉了下,那視線像是突然觸到了什麽新奇的東西,一抹驚異自他的眼底悄然升起又轉瞬即逝……修長的手指漸漸向她白皙光滑的額頭伸去
    一時間,身下的丫頭又一次閉緊了眼縮起了頭。他骨節分明的指尖遊弋在她柔如蠶絲的發間,繼而輕輕從那烏黑而淩亂的瀑流中拂下一瓣枯葉的碎片。
    “將軍!”忽而門口傳來郢昭的聲響,若離卻不知,他已在門口站了多時。
    室內靜了一刻,待秦陌寒熾欲未褪的視線漸漸移過去,那聲音頓了下續言:
    “大監仁立到了,現於客帳用茶,將軍可去見?”
    郢昭此番毫不遮掩的對麵挑釁無疑給了秦陌寒一記無聲的重擊,卻見他遙望門角,眼中依稀閃著複雜而晦澀的東西。
    趁他出神之際,若離也不甘失了先機一一郢昭既舍身來保自己一命、自己又豈有不受之理?邊想著,五隻玉指忽而攥緊了手中的匕首一一盡在一瞬間!一一那刃角在手中幹淨利落地轉了個方向一那木柄一端立時卯足了力道直戳向他胸前!
    卻見秦陌寒忽一聲痛苦的悶吭立即閃身,繼而緊緊捂著胸口、隱忍著痛楚屏著呼吸直望著自己!
    若離來不及多想,亦未來得及整理淩亂的衣衫和蓬亂的烏發、便立時如突遇猛虎般跳下床榻逃之夭夭了
    方出了帳,卻見郢昭正正當當立在門角,麵對一身淩亂衣衫的楓若離,他未言任何話,隻是滿麵驚疑地呆望著她……而此時大腦一片空白的若離早已言不出任何話,隻匆匆行了個禮便立即閉麵而逃,不一時便消失在暗夜中不見了蹤影。
    然而,她卻未知……自她一出去,秦陌寒便悄然換上了那副一如往常肅穆而幽沉的麵容。卻見他深深吸入一口氣又吐出,努力抑下方才冷不防被那丫頭激起的不受控製的欲火。繼而眉頭微蹙,似是在沉思著什麽
    “怎樣?!可還好?!”
    郢昭慌忙入來,卻也忘了行禮,他自知這想一出是一出的丫頭下手無輕重!
    事實上,郢昭此舉一者為保楓若離清白,二者也當真是擔憂秦陌寒一一先不說倘若這情竇初開的小鳳麟若當真一時衝動委身了將軍,齊王、王上、五公主和北隗隅那邊將如何討伐就光看小鳳麟自己這些年來守身如命的架勢恐怕也不會輕易答應!一方才那清醒過來毫不留情的反擊和逃命就是最好的見證!
    這丫頭……無心、無情。
    無端地,他始終信著……紅顏,多禍水…禍水,多薄命…薄命,多泯情。
    “我沒事。”
    他轉過身來,朝他投以安慰的笑,然而手卻未從胸前放下,那笑容也並非輕鬆。
    “那……你好生休息~我在外麵等你。”
    身為秦陌寒親信,他在他麵前向來無需拘禮。然而這次他卻頷首持臂行了標準的歉禮,繼而默不作聲退了出去。
    他心中始終明白,無論自己與他再親近,無論他對自己有再多的厚待與殊遇,他…卻永遠是主將。
    尊卑有別,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也是自己和他再深的兄弟情誼、承載著再多的無奈與憤慨、付出再多的真摯與努力都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郢昭~”
    方欲出去,卻聞身後的人叫住他。
    他轉回身,疑惑的眸光直探向秦陌寒:“去後山!擒太子。”
    他的目光肅穆而堅定,一時間仿佛對他下達了不容抗拒的軍令。
    “是!”
    遲疑片刻,郢昭答言。幹淨利落,豪無滯拖。
    無條件服從軍令,這是他的職責。自然,他也知道,“千古戰神”發下的令,他也無資格抵抗。
    “等等!”
    方才的一瞬驚異還在郢昭眼中打著轉未及消散,卻聞那烏色的身影沉思的眸下再次傳來令語。
    沉眉落目靜思了片刻,一弦如弓的薄唇輕吐微言:“勿留活口。”
    語雖輕,意卻重。郢昭眼中累聚的詫異驚疑瞬時對上秦陌寒意味深長而深邃幽冥的堅定眸光……一時間卻是久久不能回神。
    一時過後,待郢昭離去,獨剩了一人的空室裏隱隱散發出寒意。
    他幽幽望著他離去時留下的青綢微微晃動在寧夜冷風中,纖薄而蒼白的唇角悄然勾起了一線微妙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