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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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號協議!
“我已經告訴了你我們的計劃。”
“這不是請求。”
洛瑟蘭德低頭看向台階下的夏爾蘭迪。
“這是命令。”
“你這是在殺人,先生,很多人,很多洛恩克斯人會因此死在這個豐收節。”
夏爾蘭迪的聲音微微顫抖,他實在無法想象,這位帝國總督為何會如此病態的想出這樣瘋狂的計劃。
“人?我在乎的是聽從皇帝,聽從最高議會的人民,我們決定著洛恩克斯的命運,我們決定著洛恩克斯的未來,我們才是洛恩克斯。”
這位總督從皮質沙發上站起身,開始沿著奢華的牆櫃向房間深處走去。
他深情地撫摸著牆櫃裏那些曆代約德韋爾貴族所收藏在其中的珍貴藏品
——卡蘭德騎士的佩劍;
——維多利亞十字勳章;
——神聖序章原稿;
——約德韋爾第一具自研輝晶機械的核心;
——北境的輝晶原礦;
…………
這些是最高議會在西南部權威的證明,是皇帝以及貴族們崇高榮譽的見證,他相信它們會一直見證下去,直到洛恩克斯帝國的疆域吞並卡蘭德,吞並維多利亞,直至幽海的盡頭。
而他,將是帝國西南部的統領,集榮譽於一身的偉大領袖。
但帝國並不需要反對的聲音,這種聲音是多麽的令人繆亂,讓他感覺到,自己並不是西南部唯一能號令一切的領袖。
掃清一切可能的阻礙,清除一切反對的聲音,進行一切有利於軍事的改革。
“洛恩克斯的軍隊將踏破一切,而我並不在乎其間消逝的微弱聲音。”
“不惜一切代價……”
夏爾蘭迪清晰地聽到了這位總督越過他時所低聲的癡語。
他是不可能理解這位總督的想法。
這位親身經曆了卡蘭德王國與洛恩克斯帝國在卡蘭德平原上最終一戰的總督。
在卡蘭德騎士長身化耀陽向他們發起最後的衝鋒時,
在最後的烈陽將一切吞噬時,
那種絕對的無力感;
那種由勝轉敗的頹敗感;
那位從傳說中走來的騎士徹底擊碎了洛瑟蘭德年少時的軍旅夢。
從那時起,他就已經墜入了軍國的旋渦,無法自拔。
“如果當時再多幾艘輝晶戰艦,而不是那幾艘老舊的古董……”
“如果當時我們的突擊兵團擁有更高的負甲率……”
“如果當時…………”
“我們早已擁有整片卡蘭德平原!不用哀求維多利亞,不用哀求炎國,不用哀求卡蘭德王國,不用依靠這片該死的土地。”
“我們將掌控自己的未來!”
洛瑟蘭德根本沒將夏爾蘭迪放在眼裏,他自顧自的朝空曠的走廊深處發出歇斯底裏的怒吼,而那些代表洛恩克斯過去,現在,未來榮耀的藏品們則回以無盡的沉默。
它們隻能回以沉默。
從瘋狂的狀態下回神,這位總督再次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你必須代表工團全盤接受我們的修正案,我重複最後一遍。”
“這是來自帝國的命令。”
“不然的話,在我啟動這枚小玩意後,最高議會將不會給任何一位工人和他的家屬們,無論農民,職員,還是在城鎮工作的市民哪怕一粒糧食的援助,更不要談應急的工作崗位。”
晶綠色的生命之息出現在洛瑟蘭德的手中,奇怪的是,這枚生命之息中央開始泛紅,最重要的,它被切割成了兩半
——在洛瑟蘭德手中的生命之息是半個棱形!
“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抉擇,你是個聰明人。”
交代完最後一句話,洛瑟蘭德無趣般離開這個奢華的房間。
“該給我可愛的螻蟻們上完最後一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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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塔尼斯和這位優秀的後輩並排走在芙蘭工業區最外圍的街道上,在特殊肥料的作用下,原先被汙染的,生命和工業的分界線被一片詭異的麥田所代替,黃裏透紅的小麥在如此大的雨中仍欣欣向榮。
“對剛剛結束的會議,你怎麽看。”
斯塔尼斯,這位沉默的巨人遙望著前方的山脈。
“修正案不落地的話,東疆自治領和西南部沒有任何達成貿易的可能。”
“嗯?”
“與其說是那些早已腐朽的貴族,還是那位傀儡皇帝,不如說是這位總督想要一意推行修正案。”
“是的,鷹的子嗣輸掉了那場決定一切的戰爭,從此失去了在首都的勢力,但雛鷹已經開始追尋父輩的腳步。”
“他想要一場持續的戰爭,一場毀滅一切,得到一切的戰爭。”
塞西莉絲替斯塔尼斯說出了結果。
“修正案用幾乎完全喪失的人權換來了可能難以想象的生產力。”
“而生產力則決定了戰爭的潛力。”
“嗯,我很滿意。”
這位巨人拍了拍塞西莉絲的後背。
“守望者與塞林德家族的後裔已經顯露出了不輸他們父輩的潛力。”
“你們才是洛恩克斯的未來。”
他掏出身後的漆黑盾牌,後者在一聲巨響後砸進了塞西莉絲麵前的土地裏。
“你們需要的是時間,而我們還活在世上的原因,就是為你們爭取成長的時間。”
“替我向倫恩斯,德拉特和那位繼承者致敬。”
將自己的軍徽交給這位少女。
“走,別回頭。”
巨人推了推這位已經完全呆住的外交官。
隨後一枚輝晶炮彈就在巨盾前方爆開,接下來的炮彈與槍聲瞬間蓋過了雨聲與麥田的拂動聲。
既然洛瑟蘭德要將整個西南部,整個洛恩克斯帝國拖向戰爭的深淵,那麽斯塔尼斯,這位‘舊時代的殘餘’便肯定是他最大的絆腳石,除非斯塔尼斯同意協助洛瑟蘭德,以犧牲洛恩克斯人民的生活為代價,帶領洛恩克斯走向一個虛偽的未來。
而這絕無可能。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終將被洛瑟蘭德清算。
他已無遺憾。
因為他知道,新一代的年輕人終將重新建立一個,和先帝時代比肩的,幸福強盛的洛恩克斯,那才是她應得的未來。
他向天怒吼,最後一次回望他已鎮守百年的潔白山脈,然後向圍攻的新軍發起進攻。
爆炸的火光將他籠罩,但巨人不會停下腳步,
漆黑的盾牌不斷推進,不斷撕裂著新軍的包圍,這是守衛了群山上百年的厚重,
它不會破碎,
直至它的主人流盡最後一滴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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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保衛這裏!”
克萊貝恩場的警員們在教會聯合會特殊小隊的掩護下將政府大樓重重包圍。
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各種巨型的植物橫穿進每一處建築的角落。先前宏偉的政府大樓此時則完全變成了綠色的深林,沒有人敢向前前進一步。
在上麵做出下一步指示之前,他們並不能,也並不想進一步深入這片奇跡的森林。
“交給我。”
文的巨鐮已經貼緊珂蘭的脖頸,這位生命教會的現任主教被文輕易地用同脈的輝術控製。這是大部分人難以企及的力量。
“看在柯維娜的麵子上,行嗎,我的女兒。”
此時的文異常的悲痛,他難以想象,自己的這位弟子,他早已視為己出的弟子有朝一日會和那些該死的貴族同流合汙。
“我沒有錯,我也沒有罪,我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我的複仇,還有……”
“夠了!”
狠狠地扇出一巴掌,但隨後又心痛般收回,文的巨鐮劃過了一絲血痕。
“沒有人因你得到救贖!包括你自己!”
“那個瘋子要害死所有的人!而你就是他的幫凶!”
文像訓斥孩子一般痛苦的抱怨。
被綠色藤蔓緊束住的珂蘭隻是苦笑,她不想解釋,也不會解釋。
“你!”
文被氣的不輕,自己平日裏最喜歡的弟子,自己可以說是從小養大的孩子,為什麽,為什麽會……
“唉……”
一聲歎息打斷了文的斥責,也打斷了文的思想。
“幾十年過去了,你還是不懂得別人的心思……”
文僵硬地回頭,一位身穿綠色教袍的女士毫無征兆般出現在碎裂庭室內的角落。
“柯維娜…你……”
淚水從文的眼中流出。
“你不是……不…為什麽……”
再次揮舞巨鐮,將自己的老夥計指向曾經的摯愛。
“你不是柯維娜,她早就去往母神的懷抱,你究竟是誰!”
“我就是柯維娜。”
拂了拂自己的短發,柯維娜邁步‘穿過’倒塌的廢墟,綠色的身影不斷環繞著處在中心的文。
“幾十年前,生命之息的力量將我的意識封存在其中,災難雖然停止,但我失去了我的一切,我隻能離開你,離開芙莘絲蘭和珂蘭,永遠寄存於這個囚籠之中,就像那些失去一切的約德韋爾人一樣。”
‘柯維娜’的身影漸漸由青綠轉變為微紅,隻不過她自己好像毫不知情,或者說,毫不在意。
“死亡,我終於明白,唯有帶給那些汙穢的工業,汙穢的貴族,給世間汙穢的一切予以無情的清除,無情的死亡後,微弱的生命才會因此留存。”
“然後,絕對的存護,絕對的秩序將會接管一切,金藍色的天空將在紅黑色的死亡後庇護一切生機之綠……”
“不是嗎,文,我們所暢想的未來……”
此時的‘柯維娜’已經變為了詭異的三色混合體,她的身影開始不穩定地抽搐,最後與珂蘭融為一體。
隨後,珂蘭的嘴角掀起詭異的微笑。
映照著猩紅色,金黃色和些許綠色的棱形輝晶從珂蘭的胸口慢慢升起。
“是時候結束那些微弱生命的苦難了……”
“我們將為母神的孩子們創造一個永遠的天堂!”
‘柯維娜’一臉興奮的回望台下的文,才發現此時文的臉上充斥著譏諷的冷笑。
“柯維娜不會這樣做的,可憐的傀儡,身於三位邪神的控製而不自知,死亡與僵硬的秩序隻會破碎整個西南部的未來。”
將鐮刀擺正,文已經和今天的許多人一樣。
他已做出決定。
生命母神的虔誠信徒將在數十年後為這片土地再次揮動他的巨鐮。
侮辱他摯愛的意誌,
嘲笑他忠實的信仰,
毀滅他熱忱的土地;
而他能回報以什麽
——手中鐮刀的嗡鳴替他做出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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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程度的輝晶反映……媽的…是他媽那個邪神要在這裏進行神降嗎!”
剛剛趕到的幾位主教分別帶著現在能趕到的隊伍圍住了突然開始腐化為蠕動血肉的森林。
“死亡密會,破滅之衛,萎華教團……”
“我們都錯了……或許,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和洛瑟蘭德進行了合作……”
“那個瘋子利用對他們行為的默許換來了這些邪教徒對他計劃的協助……”
“我會呈告教會總庭。”
“我也會……”
“我也……”
“吾神的教義皆是為了地上行走之一切生靈,雖無法幹涉政治,但亦可執行吾神的旨意。”機械教會的這位瘦高主教沉重地說道。精密的機械造物環繞在他的四周,其間的未知裝置不斷嗡鳴。
在沉默片刻後,他緩緩說道
“總教廷對吾的行為並無異議,那麽,機械教會將全力阻止這場災難。”
機械教會已經表態。
“寧靜將幫助你們讓這幾位邪神重歸寂靜。”
帕德萊雅也隨即說道。
“我們沒有異議,無論修正案以及其餘結果如何,教會聯合會將盡全力阻止這場神降之災。”
其餘主教並沒有反對,信眾是自己信仰神明的最寶貴的財產,而毫無疑問,這場神降之災將讓整個帝國西南部,甚至整個洛恩克斯陷入一場從未遇見過的巨大災難,芙蘭的農業一直供應著全國過半的作物產出。
一旦芙蘭的農業顆粒無收,一場可能整片大陸未曾見過的饑荒或許將摧毀洛恩克斯的一切,而在之後,垂死的洛恩克斯會在洛瑟蘭德的引領下走向何處。
答案呼之欲出。
戰爭,無盡的戰爭;
死亡,無盡的死亡;
這是教義的存續之戰。
洛瑟蘭德觸及了教會不可觸碰的底線。
那他就要承受諸神與生靈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