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將軍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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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一下又一下,時間像停滯了一般,滿屋子都是打板子的聲音。嬤嬤下手很重,每打一下,手心都火辣辣的刺痛,像人用錐子戳手心一般。
呂翼冰咬著牙,目睹戒尺從左手轉移到右手,一聲不吭的忍著,每挨一下,心都在抽蓄,卻硬撐著沒有流淚。
大幾十歲的人了,他不好意思流淚。
“好,小子,很有骨氣,今天便算了。”見這個少年如此堅強,校尉心生憐憫。
他讓那嬤嬤給呂翼冰雙手抹些跌打藥,用紗布裹了,將小佳也放了,軟劍也還給她。
臨出門,他對呂翼冰道:“好好管教你的丫鬟,她年紀雖小,武功卻不錯,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今天對你略施懲戒,下次注意點。”
“是,謝過官爺,學生記下了。”呂翼冰向他鞠了一躬,由小鬆扶著出了門。
小佳早也知道自己闖了禍,將軟劍放回腰間,默默地跟在後麵。
回去後小鬆狠狠的責備了小佳一頓。
小佳吱吱呀呀,雙手比劃著向呂翼冰道歉。呂翼冰於心不忍,讓小鬆不要再說,早點休息。
當晚呂翼冰痛得睡不著。
痛疼是最讓人長記性的,此後呂翼冰完全接受了這一世的身份,盡量不再想前世之事,也不再想什麽奇遇。
小佳很過意不去,每天都幫他將食盒提回來,主動喂他吃飯。
一直到第四天,呂翼冰才好一些,勉強能自己端碗了。當天上午,有人來通報,何能大將軍即將前來探望何公子。
呂翼冰謝過傳信人,吩咐小佳燒開水,自己帶著小鬆前往學院入口處,恭敬的等待。
不久,何能出現,身後僅跟著武則。
何能高八尺,器宇軒昂,渾身流露著難以言喻的光彩,漆黑的眼眸,如一潭不見底的深水,頷下一縷長須,烏黑發亮,自帶飄逸的風采。
他身穿常服,足蹬快靴,走路如風。
“小侄拜見伯父!”呂翼冰見他旋風般走來,崇敬之情溢於言表。
“不用客氣。”何能並不停留,拉著他的手直往裏走:“你住哪一間,帶我過去。”
人的名樹的影,何能親自來看呂翼冰,引起小小的騷動。孩子們從房間裏出來,遠遠的圍觀著,並投來羨慕的注目禮,著讓呂翼冰很自得。
他終於享受到了穿越者應有的待遇。
這感覺很美妙。
小佳正守著爐火,見呂翼冰進來,咿呀咿地伸手,表示差事完成,並不看一眼何能。
小鬆關好門,趕緊沏茶。
呂翼冰擔心小佳失禮,對著她豎起兩個拇指,笑道:“你真棒,辛苦了,上樓去玩吧。”
小佳答應,轉身上樓了。
呂翼冰歉意的解釋道:“請伯父勿怪,她是我的朋友,有些不同於常人,若有唐突,小侄代為賠罪。”
何能當然不跟一個小娃兒見識,爽朗的笑道:“莫要見外,武則都已告訴我,小姑娘挺好的。”
“謝過伯父,請伯父上座。”呂翼冰恭恭敬敬的說道。
“好,都坐吧。”何能並不客套,在上首坐下。
呂翼冰與武則在下首落座,小鬆給各人端上茶,垂手肅立在一旁。
呂翼冰與小鬆,名為主仆,實同病相憐。平時無人時他不講究,小鬆也隻能由著他,但今日不行,得依足了規矩。
何能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複又放下,皺眉道:“這茶不講究,味道不對,武則,你覺得呢?”
“大將軍,末將不懂品茶,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武則回答。
“這,這是王府統一配送的茶葉,小侄這裏並無好茶。”呂翼冰怕何能嫌他照顧不周,忙起身解釋,沒聽出來何能話中有話。
何能擺手道:“不用拘謹,你小小年紀,初到秦川府,可還習慣?”
“謝伯父掛念,既來之則安之,小侄感覺尚可。”
在前世,呂翼冰見過最大的官是一名政府部長,更大的高官,隻在媒體上看過。
何能的級別明顯高於部長,能與這樣級別的官員相見,他稍稍有些欣喜。
不過,他好歹具有前世意識,又在南樅縣衙學過禮儀教養,與何能茗茶敘事,相當自如。
“安之就好。”何能邊說邊捋了捋胡須,問道:“初來王府,有何打算?”
他並不問呂翼冰家事,甚至決口不提。
呂翼冰不敢亂說話,小心的道:“一切聽秦王吩咐。”
這裏好進難出,秦王讓各位官員將男丁送來,何武卻讓他頂替何童,他早就懷疑何武目的不純,要不然何武也不會冒此巨大風險。
“嗯。”何能點頭。
嗯是什麽意思,對我的回答不滿意嗎?
呂翼冰端起茶碗,小抿一口,乖巧地道:“伯父,小侄年幼,不堪大用,願為父親分憂。”
“嗯,甚好,你可有理想?”何能又問了下一句,看起來他對呂翼冰的回答很滿意,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
“稟伯父,小侄盼望早定國統,也期盼伯父少些操勞。”呂翼冰盡量用少年的口吻說。
呂秀才告訴過他,仁皇在位時,國家太平,少有盜賊,官兵衙役也不欺負村民,八王爭霸後,天下變了。
而在戰爭進入相持狀態之前,何能一直奔赴在戰場,鐵甲不離身,相當的操勞。
他說出這一番話,讓何能深感詫異。
後者注視著呂翼冰,過了好一會才收回心神,神情有些欣喜,欣然道:“小小年紀,能有如此覺悟,你還是不錯的!”
他顯得非常開心,讓武則去食堂知會一聲,要留下來與呂翼冰共進午飯。
武則出門後,小鬆剛將門關上,何能便壓低聲音說道:“好小子,你不是何童,告訴本將你姓甚名誰?”
這話如同一聲炸雷,把天捅破了。
呂翼冰目瞪口呆,臉色一變再變。
在秦王府中,這句話比利劍還危險,比鋼刀還鋒利,簡直像殺人。
要不是他的心髒已鍛煉得異常強大,隻怕已經爆炸了。
小鬆也聽到了,頓時渾身癱軟,靠到了門上。但見他小臉如同白紙,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像一條條惡心的蛔蟲在蠕動,在撕咬。
“莫怕莫怕,僅我一人知曉,不用擔心。”何能見他們嚇壞了,有些過意不去,盡量放鬆語氣道:“今年三月下旬,家嬸何老夫人帶其孫何童來秦川府串門,本將曾見過,那孩子很乖巧,很難說沒有印象。”
三月下旬見過,現下才七月,不過三個多月時間!
呂翼冰這一驚非同小可。
何能也太能藏了,剛剛在院子門口,必定已識破自己是替代品,隻是沒有聲張。
他心裏暗罵,該死的家夥,難怪直接進屋,沒在院子門口停留,剛剛也沒問他任何其他情況,甚至沒喊過他一聲侄兒。
呂翼冰腦中靈光一閃,想到剛剛何能說茶葉不對味,原來是這個意思。
該死,這家夥看起來不拘小節,實際上心機深得很。
高官果然是高官,呂翼冰後背冷颼颼的。
“伯,大將軍,剛剛您支開武將軍,是為何意?”既然已經戳穿,稱呼伯父似乎不合適,呂翼冰改口,後背冷汗嘩啦就下來了。
小鬆瑟瑟發抖,臉上的汗已經蜿蜒成一片,若不是太過害怕腳發軟,隻差要轉身打開門逃出去。
“是的,我有意支開他。”見呂翼冰能看出他心意,何能並不隱瞞,反而頗為讚許地道:“在院門口本將便看出來了,原本說幾句話便走,你這孩子很討人喜歡,倒是令本將很意外。”
“是,伯,伯父,小侄謝過伯父活命之恩。”關鍵時候,呂翼冰不能掉鏈子,忙又改回來。
剛剛那一刻他好比溺水的孩子,好不容易抓住一根稻草,怎肯丟掉。這件事一旦被外人知曉,何武必然逃不過滿門抄斬的命運。
他心想好歹何能是他的堂兄,不看僧麵看佛麵,不至於那麽狠心。
他立刻就想到了,何武一定也是這麽打算的,要不然絕無可能讓他頂替何童進秦川府,這可是拿一家老小的命在冒險。
他猜的沒錯,何武的如意算盤甚至何能的想法確實如他所料。
何能初見呂翼冰,知道被何武耍弄了,心中很是生氣,但又不能戳破。
原本他想進屋草草說幾句,便借故離開,哪知呂翼冰的見識和心智遠超出他一般認識,讓他想到了一個名字,一個他很尊重的名字。
“望大將軍開恩!”小鬆跪伏在地,不敢抬頭。
這件事一旦敗漏,他也是要被砍頭的。
報到那日,他目睹別人掉腦袋,心慌意亂,差點被質詢官問出破綻,在那過程中他魂兒都快嚇飛了。
等到住進小樓,這幾晚都還在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