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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陰縣隸屬陝西承宣布政使司西安府華州，東起潼關，西鄰華州，南依秦嶺，北臨渭水，素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稱。
    華陰縣有四鄉三十裏，雖然尚無流寇肆虐，但是山賊眾多，一縣之內，大小山賊有三十多股，執業人數多達數千。
    因此，華陰縣的巡檢司雖然品秩不高，隻有從九品，衙門不大，縮在縣城西北角，隻有三畝的宅子，差役不多，隻有區區三十個弓兵，但是巡檢司上可直達天聽，下可設卡攔截，緝捕盜賊、奸細、私鹽販子，與當地駐軍、衛所關係密切，因此，實際上巡檢司衙門的權利不小，油水很多。
    蔡鬆身為華陰縣十幾年的老巡檢，在天啟年間的日子是很好過的，但是從崇禎元年開始，不知道老天是不是故意作對，這三年是盜賊蜂起，流民遍地，再加上邊患愈凶，天災不斷，蔡巡檢這幾年過得很辛苦。
    但是再辛苦他也是一個手下有兵，家中有爹還有糧的愜意人。
    不過他的好日子兩天前到頭了，他們蔡家積累了幾十年的財物被人洗劫一空，家中死了老爹、老婆加一個管家，三十一個護衛。
    在華陰縣這個小地方，這絕對是大事件，大新聞，大凶案了。
    蔡鬆穿著縞素，陰沉著臉坐在廳堂正中，下麵是稀稀拉拉的蔡家本家人和下人。
    蔡家本家人本來不止這些，但是那晚凶案發生後，蔡家人都當是蔡鬆得罪了哪個地方的大王，有兩個小妾卷了自己房中的財物桃之夭夭。
    不過這些都不是蔡鬆狂怒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家中的糧沒了，錢沒了，他這十多年的巡檢等於白當了。
    案發第二天一早蔡鬆就收到了村裏甲長的通報，急火攻心之下帶著手下趕回華陽村。
    家中原本有三十二個護衛這次隻發現了三十一個護衛的屍體，唯獨李二狗不在，而且他的第四房小妾也不在，搶來的流民孩子也不在。
    定是那李二狗跟那個蕩婦勾結山賊，洗劫了蔡家。
    蔡鬆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判斷，這麽大的案子不可能是李二狗一人所為，定是李二狗因為自己搶了他的女人，懷恨在心，實施報複。
    可恨那個蕩婦，養不熟的毒婦。
    蔡鬆惡毒地詛咒著自家的護衛和小妾，臉上陰沉地都能滴出水來。
    堂下的婦孺、下人個個戰戰兢兢，瑟瑟發抖，唯恐蔡鬆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這兩天已經有三個下人，一個蔡家本家子弟被他活活打死，原因是這三個下人和本家子弟跟李二狗關係最熟。
    他手下的三十個弓兵已經全部出動，拿了他的名帖去拜訪附近所有山頭。
    消息是不會有的，誰會承認是自己做的，無非就是施壓而已，畢竟強盜是怕官府的，而且他蔡鬆在關鍵時刻能動用當地衛所軍的，他蔡鬆不怕一隻眼，坐山虎，真要是被查實了，出兵蕩平而已，馬家山的賊寇有些棘手，人數眾多，已成氣候。
    前些天，縣衙裏一個典吏告訴他，老爺嶺李家坳那個地方聚集了不少流民，說是已經有了規模，希望得到他的協助，幫著去嚇唬嚇唬那些刁民，蔡鬆不當回事。
    現在自己家中出了大事，蔡鬆惱怒之下就想起了這一出。
    一幫流民而已，蔡鬆不會懷疑李家坳的人，因為他們沒有資格被他懷疑，但是心口惡氣難平，他需要出氣筒。
    想到這裏蔡鬆臉上滿是狠厲之色，雙眼布滿血色，殺意盈胸。
    他急需通過殺人來泄憤和立威。
    張哲一早起來就覺得眼皮直跳，他不是個信邪的人，不過這眼皮跳得凶，總歸有些惴惴不安。
    尤其當小雅從門外進來，嘴裏嘀咕著莫得水一大早有跑過來幹什麽的時候，張哲就像是心裏有一塊石頭落了地，渾身輕鬆了，眼皮也不跳了。
    莫得水帶著兩個隊員火急火燎地闖進門，見著張哲就道：“教官，大麻煩來了！”
    “急什麽，遇事不慌是一個優秀斥候的基本素質，”張哲不急地瞟了一眼莫得水，“是不是官府來人了？”
    莫得水瞪大了眼睛，按耐住自己的情緒道：“是，教官，是蔡鬆來了！”
    “蔡鬆，縣裏的巡檢，帶了多少人？”
    張哲心中一個“咯噔”，莫得水的答案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以為隻是官府例行詢問的差役，畢竟出了這麽大的案子，還死了一個糧長，糧長雖然不入品秩，但是在大明朝整個稅賦體製中有些舉足輕重的地位，在加上一個地方小有權力的巡檢。
    “我看來者不善，加上蔡鬆一共三十一人，都騎著馬帶著火銃腰刀。”莫得水的聲音還是有些緊張，這也難怪，畢竟不是真正的山賊，從未與這麽多官府差役打過交道。
    “現在到哪裏了？”張哲淡淡道，腦子裏卻在緊張思考對策。
    “他們一出華陽村，我們的人就探聽到了，差不多不到半個時辰就會到這裏。”莫得水的聲音益發急促。
    張哲急速整理了一下思緒，不急不緩地命令道：“叫你們的人留一個盯著華陽村，其餘人分成兩撥，一撥注意縣城的動靜，另一撥注意潼關方向。”
    華陽縣城有兩個百戶的衛所軍，這兩個百戶隸屬於潼關衛，張哲的擔心有些多餘，但是出於謹慎原則，張哲的做法沒錯。
    莫得水知道教官的話還沒有完，等著教官繼續發令。
    “馬上通知李虎他們，停止訓練，包括童子軍，常平、傅橫小隊迅速轉移到村外的營房，等候命令，李虎、***兩個隊全部化作村民，隨時待命。”
    “教官，還有嗎？”
    “你們去吧！”張哲揮揮手道。
    莫得水帶著兩個隊員匆匆走了。
    “公子，那個蔡鬆帶著這麽多人來幹什麽，難道發現是咱們做的了？”小雅已經提著劍做好了準備。
    張哲哭笑不得，小雅這樣做才是不打自招。
    “胡鬧，不可能有證據的，多半是探探虛實，但也不排除會撿軟柿子捏，外鬆內緊，不必驚慌。”
    “哦！”小雅吐了吐舌頭，趕緊去換了她那身新做的通體黑色的勁裝。
    “先生，今天怎麽不訓練了？”楊乾石剛剛在半道上碰到莫得水，聽說上午有事不訓練，作為班長他很負責任地跑來詢問。
    “石頭，你來的正好，過來，有事情做。”張哲本想叫小雅做的事情現在交給他了。
    “先生什麽事？”楊乾石很聰明，他已經從莫得水他們的言行中猜測一定有大事情發生了。
    “什麽事，先生，請吩咐！”楊乾石素來以張哲的開山大弟子自居，盡管心中很激動，臉色都紅了，但還是不肯失禮。
    “你去通知你娘，楊木匠，李老漢他們盡快到村中空地，有麻煩來了。”
    張哲覺得沒有必要隱瞞危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危機是塊試金石，看出人心。
    要應付蔡鬆，必須要所有村民配合，該藏的東西藏起來，要恢複到赤貧時候的樣子。
    張哲原來以為華陽村的事情不會這麽早麵臨危機，張家才是最大的威脅，現在看來，華陽村的事情如果處理得不好，很快會讓李家坳陷入巨大危機中。
    張哲不知道的是，李家坳根本就沒有進入蔡鬆的懷疑視線，僅僅是因為典吏的一句話，讓蔡鬆起了殺心，這就是弱者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