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誰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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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族巫人的異動很快傳遍了幽夢城。
    看熱鬧是人的天性,整個幽夢城裏,能抽得出身的,無論是人還是巫人,都瘋狂的往西門湊去,幽夢城頓時萬人空巷。
    石玲瓏聽到這消息,直接抄了把斬骨刀衝出去,商仁無奈地歎了一聲。
    西門值守的巫人哪裏見過這陣勢?兩股戰戰、不知所措,連城門是不是要關都不知道。
    “到巫壇來。”冷清的聲音在上空飄蕩,聲音並不大,卻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朵裏,僅僅這一手就能震懾住場麵,值守的巫人也不再畏懼,腰板挺得筆直。
    “遵城主令!”
    石磊對這聲音並不陌生,城主軒轅柳一貫是以冷清的聲音示人,石磊倒也有幸聽過幾回。
    巫壇主位上,是戴著猙獰銅麵具的城主,寬大的衣袍隨風擺動,腰間佩著一柄劍,站在那裏,不知喜怒。
    主位兩旁,是三大家族的族長與城中幾位長老,石彪赫然在列。
    石彪早就冷汗淋漓了,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愛孫膽子這麽大,越過自己指使石鬆下絆子,甚至不惜舍棄幽夢城的銅礦命脈!
    先發製人!
    石彪拍案而起,戟指怒目:“大膽石將,竟敢置銅礦於不顧,甘當逃兵,罪不容赦!”
    石將臉上現出怒色,才欲強行掙紮著辯解,卻被石磊按了下去。
    “城主幾時換人了?”石磊一臉的迷糊。
    石彪心頭一驚,眼中現出軒轅柳那可怕的麵具與深邃的眼眸,趕緊躬身行禮:“城主大人恕罪!石彪是心係銅礦,一時激憤,以至於僭越,石彪知罪!”
    軒轅柳目光掃向石磊,吐出一個字:“說!”
    石磊張開雙臂微笑,在上方慢慢凝聚出淡淡的光點,顯現出石鬆狼狽的圖像。
    全場嘩然。
    如此顯現身形,當真是聞所未聞!
    軒轅柳淡漠的眼眸裏閃過些許光芒,似乎發現了好玩的玩具。
    石彪的背上滲出冷汗,他能看出,這一定是即時圖像,那條血淋淋的斷臂就是明證,該死的,萬一石鬆說出啥不該說的話……
    石鬆狼狽的穿過山穀,進入一片樹林。
    樹林裏是木族巫人,裝備齊整的模樣,還有首領木林的模樣,頓時讓看到這景象的巫人們一片嘩然。
    “這不是應該去增援銅礦的人手嗎?”
    紛紛的議論聲讓木沙的臉色也難看之極,萬萬沒想到啊,這破事居然還有自己的一份,木昆這兔崽子背著自己幹了這好事,他不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嗎?幽夢城沒了銅,木族又有好日子過嗎?
    “你怎麽會跑這裏?嗯?聽說石將已經廢了,你怎麽還弄得廢了呢?”木林三分嗤笑、三分困惑、四分擔憂的問道。
    石鬆臉色灰敗的慘笑:“別光顧著幸災樂禍了,你很快會和我一樣倒黴。石將家的小崽子不簡單,一條三寸不爛之舌說得我麾下全部反水,單打獨鬥斬我一條胳膊,作為和我一樣坑了石將、坑了整個銅礦的罪魁禍首,你覺得那小崽子能放過你?”
    木林的神色陰沉下來:“麻煩大了,膽識、武力都不差,這樣的人絕不肯善罷甘休。所有人聽著,立刻回木族,有人問起,你們將一切推到我頭上,山高路遠,咱們後會有期!”
    巫壇裏的觀眾已經憤怒地詛咒起來。
    因為這二人的私心雜念,導致銅礦命脈的丟失,就是將他們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軒轅柳冷漠的看著石彪與木沙,直讓二人心頭發毛。
    “城主,是我這族長管教不嚴,我願親自去捉拿這兩個混蛋!”木沙咬咬牙,挺身站了出來。
    “城主,是我這族長失察,我願將功贖罪,親手捉回叛逆!”石彪也趕緊表態。
    “兩位族長出馬自然是好,可別把人弄死了啊,要不然大家夥兒得以為是殺人滅口,到時候可有嘴說不清,黃泥巴掉褲衩裏——不是屎也是屎了。”石磊陰陽怪氣的聲音打破二位族長的如意算盤。
    雖然心中暗恨石磊多話,但木沙、石彪麵對軒轅柳冰冷的目光還是隻能幹咳一聲:“城主請放心,我二人一定將這兩個叛逆生擒回來!”
    木沙、石彪出城,輕而易舉的尋到木林與石鬆的位置,幹淨利落的顯露身形。
    “族長,是要取我們的人頭了嗎?”木林慘笑著放下獵刀。
    石鬆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擲下獵刀。
    武藝差得太遠,有如嬰兒對抗巫人,即便再如何天賦異稟也完全是徒勞,更何況自己現在是個殘廢的巫將。
    “是要生擒回去。”木沙語調低沉。“這事算是我對不起你,我隻能保證你家人能好好的活下去。”
    木林臉上浮現出一絲輕鬆:“這就夠了,我知道什麽該說。”
    石鬆沮喪地望著石彪,石彪歎了口氣,伸手一指木沙,意思很清楚,完全和他一樣。
    石鬆木林自動繳械,自然連捆都免了,隻是才一進巫壇,立刻被鋪天蓋地的菜幫子臭雞蛋擊中,偏偏石鬆木林二人還不便運功相抗,頓時一身汙穢不堪。
    一個隱秘的位置上,石虎突然麵帶憂色:“木昆,這兩個人不會把咱倆賣了吧?”
    木昆把牛耳嚼得山響:“早防著這一手了,你等著瞧好了。”
    行屍走肉一般緩慢前行的石鬆突然停滯了腳步,目光呆滯的看向看台的一側。
    一個孤零零的幼小身影眼裏含著淚,咬著嘴唇看向石鬆。
    這一刻,即便早已心如死灰的石鬆也忍不住熱淚盈眶,淚珠緩緩流下,在汙穢的臉上犁出兩道深渠,一直強撐著挺直的身子漸漸發軟,“啊”的一聲大叫,石鬆跪倒在地,單臂勉強支撐著身子不曾倒下。
    木林看了一眼四周,似乎沒發現異常,狐疑的看向木沙。
    木沙苦笑:“我隻是不想讓他們看到這一幕,怕他們過於傷心。”
    木林閉上眼,長長地吐了口氣:“多謝族長。”
    城主端坐席間,巫壇長老木森傲然挺身,大聲喝問:“木林、石鬆,我奉城主令,追查西鳳山銅礦失守事宜。我且問你們,為何未按城主府安排增援西鳳山,致使前軍傷亡殆盡、銅礦失守?”
    石鬆兀自心情激蕩,完全沒有理睬木森。
    木林長長地吐了口氣:“這事,說起來還是我二人曾與石將結怨,所以借機報複所致。當時沒想到後果那麽嚴重,隻是大錯既成,我二人也無力回天,隻能任殺任剮了。”
    石磊忍不住冷笑,還真是天衣無縫的說法,反正石將也沒少與人衝突過。
    “既然你們認罪,那麽,我宣布,石鬆、木林因私怨導致西鳳山銅礦丟失,其罪當誅……”木森長老大聲宣布,卻見石磊高高舉起的手臂。
    “說。”軒轅柳依舊言簡意賅。
    “城主大人,小人有一點淺薄的見解,這銅礦對幽夢城是重中之重,可西鳳山銅礦丟失卻至少得一年後才能去奪回,而幽夢城對銅礦石的需求一日不可或缺,短期內又不宜向周邊各城發難,所以最適合取代的,唯有天狼山赤銅峰。”石磊侃侃而談。
    巫壇突然寂靜下來。
    天狼山是一個敏感的話題,算是巫族與妖族的分水嶺,盤踞無數妖,雖然到達赤銅峰可能直線隻有三十裏,但至少經過五名大妖的地盤,硬搶,要死多少人才能辦到?
    “石鬆木林是有罪,不過就這麽殺了有點可惜,不如將他們貶為城衛軍的戰奴,奪赤銅峰遣他倆為先鋒,將功贖罪,也能減少幽夢城兒郎的傷亡。”石磊挑眉弄眼的說道。
    石鬆、木林同時心頭一涼,終於知道這小子的狠辣。
    確實是不用死了,可結果比死還難受!
    堂堂巫將被貶為奴隸,這是一輩子洗不掉的恥辱!
    更重要的是,一人為奴,全家為奴!
    被當場砍了腦袋好歹能留個全屍,和妖鬥,搞不好就是送菜上門,能有多少遺骸就看那妖的消化能力。搞不好連一塊骨頭都回不來了。
    “很好。”軒轅柳一錘定音,讓石鬆、木林欲哭無淚。
    塵埃落定,軒轅柳派祭巫風爭給石將治療,風爭看了一遍,滿是褶皺的眉頭擰成了一團,苦苦思索,許久才無奈地歎了口氣:“其他人的都沒有問題,隻有這石將,施展了瘋魔大法,渾身的筋脈俱斷,莫說是我,便是我師父到了也難救。你們這些戰巫呐……”
    石將悶哼著露出一絲笑容:“請風老醫治這些幽夢城子弟,至於石將,無所謂了。”
    “放心,你會沒事的。”石磊取來一瓢水,拿出魔羅丹喂石將咽下。
    魔羅丹的淡淡藥香飄入風爭鼻中,風爭正在施救的手一滯,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要不是風爭還算敬業,石磊絕對不會回答他的問題,當下石磊微笑著回話:“這是我自製的丹藥。”
    騰騰的熱氣在石將頭頂升起,“叭叭”的筋骨響聲讓人震撼,一層層血絲混著汗水將身體染得腥紅,石將咬著牙,鼻孔裏偶爾發出一聲悶哼,看那扭曲的麵容就知道有多痛苦。
    “撐住,你行的。”石磊有一旁給石將打氣。
    不知何時起,石玲瓏這丫頭在了石磊身後,麵朝外頭,手中緊緊握住那把斬骨刀。
    “哈!”石將猛然暴喝一聲,渾身肌肉虯起,猛然躍起,一拳擊在旁邊的石柱上,石屑飛濺,石柱上留下半指深的拳印。
    “有意思。”軒轅柳眸子裏飄過一絲笑意。
    風爭眼睛瞪得溜圓,野馬似的衝到石將身旁,伸手抓住石將手臂,徑自把脈,哪有半點老相?
    “竟然……竟然全好了!”風爭難以置信的大叫。
    巫壇內一片驚訝。
    幽夢城的人都知道,風爭說治不好的病患,那絕對沒救,可今天卻出了意外!
    “你這丹藥,能教我不?”風爭看著石磊,眼神熱切。
    石磊微微猶豫了一下:“不是方子的事,一是藥材難尋,再就是,手法與你之前的可能會截然不同。”
    “先生!”風爭拱手行禮,直接敲定了這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