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鬼火雙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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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天後,蘇晨到了一處平原。
這裏的天色是鴨蛋清,四麵的水白漫漫的。
肩上的包裹始終沒有動過,一路走來,全依臭臭追獵野味。渴了喝些露水,困了,草為席,天為褥,一夢到天明。
並非是嫌棄木姑娘所送的包裹,隻是覺得要用到更需要用的地方。
雖說前方的道路無比自由,但在不斷的行進中,那顆追求落歸平凡的心,已悄悄開始動搖。
那日見燕風以劍氣表演血霧煙花後,那份茫然自失的心情便始終未消弭過。
看著手中黑亮的烏恒劍,過去那些在墨寒閣修行練劍時的舊情舊事,在他的腦子裏湧現如潮。
......
初上寒閣那年,常常因師父的寬容而作懶,二長老一見,總會捋著胡須叨叨個不停:“爾有恒,何必三更眠五更起。最無益,莫過一日曝十日寒。”
不過短短八年爾,那迎霞而舞的,已是新人換舊人。
“你後悔了嗎?”
看著蘇晨失落的神色,臭臭不禁也感到絲絲哀傷。
“從來就沒有主動選擇過,又怎麽會後悔呢,”蘇晨長長一歎,“我隻是有些不甘,不過這樣也好。”
“晨兒,你要是不痛快,發泄一下就好,千萬不要這樣憋著自己。”
“不,臭臭,你不懂。所謂浮名浮利,虛苦勞神。你看我現在多好,若鳥自由而飛,等回了村裏,梨花釀酒,春水煎茶,這世間哪裏還有這樣舒服的事。”
說罷,兩眼盯著手中的烏恒劍又出了神。
“你還是不甘心。”
蘇晨一番苦笑,而後執劍起身。
這時,迎麵吹來絲絲涼風,頓時興意起,舞劍於風中,寒光爍如芒。
愈舞愈癡...
雖無酒,卻似醉的失了魂丟了魄。
“酒入豪腸,七分釀月,三分嘯成霜,”蘇晨作詩舞劍,闊步激昂,“花無言,淡如菊。世事隨流水,半生浮夢中...”
“晨兒,你說的真好。”
微涼月色裏,所舞的劍,早已失去了章法,如在星空漫步,又似水中遊。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劍隨風舞,搖搖欲墜。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
烏恒劍脫了手,再也舞不動。沉重倒地,入了魂夢中。
......
這天夜裏,蘇晨在夢中看到了一位奇怪的老人。
看不清具體麵容,一手拄著木杖,一手執著青燈。
燈火幽藍,映得臉麵一半陰一半陽,肉身如朽木,行走似陰魂,隻見團團黑影。
“你是誰?”
“你是誰?”
聲色空靈,回蕩在無窮無盡的夜色裏,似利劍錐著心,削骨噬魂。
“我是蘇晨。”
“我是蘇晨。”
老人鬼魅一笑,那眼中的熊熊烈焰,似是嵌著兩團地獄的火。
“你為什麽學我說話?”
“你為什麽學我說話?”
蘇晨眉頭一皺,怒從心起,手心一攥,準備摸劍大鬥一場。
可是...
一低頭,卻發現,不但沒有劍,渾身上下,半件衣服也沒有。
光溜溜的身子,在這詭異幽暗中,顯得十分滑稽。
“我的劍,我的衣服呢?”
“我的劍,我的衣服呢?”
“你不要再學我說話了!”
“你不要再學我說話了!”
蘇晨氣的臉色發青,怒火已經燃到眸子裏,那一雙含著恨意的眼睛,比血還要紅。
與此同時,老人的鬼火雙瞳,也燃得更盛了。
一人一魔,在兩兩相望中,竟愈發相似。
不知是誰在學著誰,雙瞳鬼火映在蘇晨的眼中,如火燒燎原,瞬間點燃光溜溜的身子。
隨著火勢漸趨凶猛,那團黑影一樣的老人,在冷風搖曳裏,漸趨漸滅。到了最後,木杖燒沒了,黑影也不見了,隻剩下一盞泛著幽藍火苗的青燈。
“你不要走!”
蘇晨嘶聲高喊,卻再不見老人的影子。
攥緊的手心一鬆,他緩慢的前移,看著青燈沉默許久。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難道...我又魂穿另一個異世世界了?”
一聲長歎。
“不對不對,這一定是夢。已經記不清多少回夢見大火燒身了,雖然這回的火像魔鬼,可...不還是火嘛,一定是夢。”
蘇晨捂著大腿內側,迅速蹲身撿起青燈,當幽藍的燈火貼臉映入他的血色雙瞳時,他看到了無數鬼影...
回蕩在耳邊的聲聲哀嚎,讓他心如刀絞,痛苦不堪。
許久,終於心平氣穩。
一種似是來自深淵的聲音又開始回蕩:“一燈一火,一魔一木,半為修行半入魔。哪堪紅塵隨生願,心酸紅火遍地魔。可憐宮門戶女,一魂臥青燈,從此伴一生...”
聲綿不絕如咒語,蘇晨再也無法忍受。
一聲怒吼,不僅劃破了夜空,還將平原的棲鳥,驚得失魂墜地。
......
“晨兒,你又做噩夢了!”
臭臭眯著眼,臥在一側十分無奈的看著蘇晨。
“怎麽又是夢。”蘇晨四下尋望,當看到烏恒劍時,不禁眉頭一皺,頓時低眉看向自身,“還好還好,衣服什麽的都在。”
“嗯...衣服?”臭臭咧著怪聲,“晨兒,你這回做了什麽難堪的夢了,一醒來就四處找衣服,不會是...”
“不,臭臭,你千萬不要多想,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
“是嗎,那...你衣服是被什麽東西脫去了?”
“額...這個...一時恐怕很難跟你解釋清楚。”蘇晨吞吞吐吐,而後眼眸一瞥,“如果我說,在夢中,我的衣服被一個老人用火燒了,你...信嗎?”
“鬼才相信,一個老人為什麽要脫你的衣服,莫非...”
“不,”蘇晨阻斷臭臭的胡言亂語,“我可是個正常人,再不濟,也不會去找一個老頭。”
“好吧,”臭臭起身走回原地,“晨兒,我逗你玩呢,我知道你喜歡木姑娘。”
“臭臭,你又想多了。”
“犬類的直覺告訴我,的確沒想多。自從在白虎山與木姑娘分別,你到現在都舍不得打開她送你的包裹。在我們犬類的眼裏看來,這樣的行為,就是想獨享一份美餐,並且可以時刻的想念著。”
“臭臭...你真的想多了。”蘇晨眼臉苦澀,“不過你有一點說對了。”
“真的!哪一點?”臭臭興奮道。
“是鬼燒了我的衣服,所以...隻有鬼會相信。”
臭臭頓時白了一眼。
......
月明星稀,在溫和舒適的夜風中,很快又入了夢想。這回,一眠至三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