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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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監室內,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約翰和張警官又一次見麵了...
    少年不知道為什麽眼前這個中年男人還要見他,案子已經結束了,審訊也結束了,接下來等待少年的就是最終審判,是遣返回美國受刑,還是留在中國等待製裁,他都無所謂了...
    對他來說,這裏沒有家,美國的家也從來不是,原來從一出生,他就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之前的尋親之路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自欺欺人,如今自己親手把這個夢境捏碎,碎片終於也狠狠的割傷了自己...
    活著.....不過就是將痛苦延續,也許留在這裏接受死刑對他來說反而是種解脫....
    麵前的張警官胡子啦渣,穿衣打扮也毫不講究,反而讓約翰覺得不抗拒,他從小對自己長相極其自卑,即使後來整容了,也並沒有讓他帥氣多少,反而過於明顯的整容痕跡,讓他的臉顯的更加怪異。
    若是徐唯或薑晨這樣和他年紀相差不大的警察來會麵,他一定會因為妒忌,自卑而拒絕。
    他開始遲疑了一會,隻是難以理解為什麽張警官要見自己,但沒多久,他還是坐下,隔著玻璃,他麵無表情的看著張警官。
    張警官示意他拿起對講話筒,他才緩緩接起話筒...
    “離第一次開庭還有5天時間....”張警官說道。
    少年沉默,他打從心底絲毫不在乎這些了,他失去了生活的寄托,早就沒有未來可言了...
    “我來見你,和這次的案情沒有什麽關係,隻是我個人有些好奇的地方,隻有你才能幫我解惑。”張警官眼睛一刻不離開少年,他的眼神是有光的,那種光是追求真相的光芒。
    而少年的眼睛是暗淡的,死氣沉沉,空洞的就像深深的隧道,看不見心裏的終點。
    “和我說說你身上的紋身吧.......”這是張警官在來的路上,心裏反複想了好幾遍,最後還是覺得讓少年自己把所有的事情說出來比較好。
    約翰有點驚訝,這個抓住自己的警察,特地來看他,居然是為了詢問自己身上的紋身,他怎麽也想不到理由。
    “.......為什麽問這個?”他不明白自己的紋身為什麽對他那麽重要,幫他解惑?解惑什麽?
    “是...那隻.....虎嗎?”張警官見少年有些防備,或者說是遲疑,所以還是決定由自己的提問來引導對話,慢慢詢問出答案來。
    “其實....那不是虎......”少年敘說記憶中的事......
    那天他第一次去到李夏冰和許頡的家裏,但是等待他的不是大團圓結局,從見麵的那一刻開始,空氣就凝結在一團,父母兄妹的眼神都在躲閃,所謂的父母親最關心的不是他這些年過的好不好,而是一味的訴說著他們當年的苦衷,逃避撫養的責任...
    房子那麽大,卻沒有屬於他的一角,他呆的越久,越覺得喘不過氣....
    他開始在房子的一樓轉悠著,來掩飾內心的焦慮,害怕,痛苦,悲傷,憤怒,抑鬱,絕望....複雜的情緒在心裏揪成一團,相互撕扯,把他的靈魂也一並撕扯..
    他害怕與他們四目相對,他開始假裝參觀,這可以讓他不用繼續看著他們...對視越久,越覺得血緣在稀釋...
    當然李夏冰和許頡也並沒有阻止他參觀的意思,就像招待第一次來家裏的客人一樣,寒暄著沒事,不要客氣.....
    假惺惺的友善....
    少年慢慢踱步來到書房,直到他看到矮櫃上的那張照片,才使他又一次進入到自己所期望的幻想裏,他麻痹自己來緩解剛剛所承受的一切痛苦。
    於是離開那棟房子時,他悄悄也順走了那張照片...
    他像遊魂一樣,沒有目的的在街上晃蕩,從今以後該何去何從,他沒有答案...
    不知不覺,他走到一家裝修很古風的紋身店前,才停下腳步。
    他看著手上的照片,想了很久,然後像下定決定一般踏進店內.....
    那天,店裏有其他客人正在紋身,於是是一個麵容姣好的少女上前迎接,便把他先帶入了休息區喝茶等候...
    “你知道嗎?人出生的時候,並不是一無所有的,有的人出生就帶著健康,有的人出生就疾病纏身,有的人出生就家財萬貫,有的人出生就注定窮困,要拚搏一生,有的人出生就地位顯赫,有的人出生就像過街老鼠...”少年的問題就像靈魂拷問一樣...
    張警官沉默不語,他此前從沒有這樣考慮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不禁讓他反思,現實確實如他所說的這般如此....
    他沒有回答,因為無法反駁。
    “雖然出生不能平等,但是死亡是一樣的,我們帶不走任何東西,名利,金錢,愛情,友情等等.......”少年訴說著,那應該是他曾經思考了很久的問題。
    “可是.....紋身刺在皮膚上,那是我們死後唯一可以一同帶走的...不是嗎?”
    原來,出於這個想法,他才會那種絕望般的心境下,選擇紋身的啊~
    .........
    他拿著照片,想要將自己曾今在母親子宮內和兄妹們一起生活過的憑證,刺在身上,以慰藉自己的靈魂,至少人生在世,起碼有過10個月,他不曾孤單,也曾被愛....
    他喝著茶,靜靜地等待著....直到自己睡去......
    他做了個很真實的夢,在夢裏,他親眼見證了一隻母虎正在分娩,花了漫長的時間,她產下三隻幼虎...
    母虎依次舔去它們身上的血和黏膜,直到它們的樣子完全呈現後,母虎卻隻叼著其中的兩隻離開了....
    少年走上前,蹲下查看那隻和他一樣被遺棄的幼虎,才發現,幼虎同自己一樣,醜陋無比,連體型都不同於其他幼虎,幼虎在草地上掙紮著...
    “這樣活著有什麽意義,不如讓我幫你解脫吧...”他一腳踩上去......
    ......踩了個空,他的腳穿透了幼虎的身體,但對幼虎沒有絲毫的影響.....這裏是幻境之中........
    在這裏,他隻能是個旁觀者....
    幼虎頑強的生存著,逐漸長大,學會捕獵,越發勇猛,直到又遇上了昔日的母親和兄妹....
    一場慘烈的撕咬殘殺,以這隻醜虎的勝利而告終....
    醜虎背對著身後血肉模糊的屍體,眼神像得到救贖般,它朝自己走來....然後越來越近,他的心跳加快,是興奮而不是害怕...他喘著大氣,卻沒有逃跑的念頭,他呆站在原地,然後醜虎穿透他的身體....
    “你也做了這個夢?”張警官覺得答案即將呼之欲出。
    顯然少年沒有注意到張警官說的這句話。
    “你先前說那不是虎,那是什麽?”在張警官的認知裏,那就是虎。
    “那是彪.......”少年回答。
    其實先前他也不懂,是那天醒來後,紋身店的老板娘告訴他的,也是老板娘親手紋的這隻彪.....
    彪為複仇而活....
    也許和彪有著類似的經曆,少年產生了共鳴,他最後改了決定,紋了隻彪在身上。
    後來當他第二次去李夏冰家裏時,出於愧疚的李夏冰,精心的準備了一份大果盤,他們又或是害怕隱瞞多年的事情會被曝光,所以殷勤的想要討好他,讓他繼續活在永不見光的暗處。
    少年坦白是要辭行,許頡當場表現出鬆了口氣的樣子,這讓少年頓時燃起心中積壓已久的怒火......
    釀成悲劇.....
    這就是整個滅門案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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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警官離開探監室後,他覺得心裏的一團火就要爆炸!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
    張警官認為紋身店的神秘女人是最近兩起案件的始作俑者!
    雖然他不知道那個女人用了什麽方法,那些夢境也好,詭異的紋身,難道這個世界真有我們不知道的未知的力量??
    張警官控製自己的思緒不該偏離科學的常識,可是,人一旦有了這樣的想法,就會在心裏慢慢發芽....
    他回到辦公室,拿起了桌上的保溫瓶遞給徐唯,“小徐,這裏麵的東西,幫我拿去化驗,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妥的成分。”
    “...哦!”徐唯一下子有點懵。
    “薑晨!上次讓你找的那個紋身店,你去查清楚底細,事無巨細都要和我匯報。”張警官轉頭又對著薑晨說道。
    “....紋身店?沈佳傑那次的那個紋身店?好!我知道了。”薑晨也有點莫名其妙。
    隻有陸曉一大概能猜出個緣由,但是她並沒有告訴過薑晨和徐唯。
    一是她自己也不確定有沒有詛咒的紋身這回事,二是怕被二人嘲笑自己膽小,迷信。
    交代完這些後,張警官離開辦公室,臉上帶著極大的不滿。
    留下背後的三人,麵麵相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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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傳來沉重又快速的腳步聲....
    女人此刻正坐在堂內的紅木椅上悠閑的喝著茶,然後她輕輕的對著身邊的青澀少女說:“小五,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了......”
    她又揚起了詭異的笑容....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和預期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