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話雖然卑微，但句句在理。
    藏經閣一層確實堆滿了類似的“垃圾”，根本無人管理。
    執法堂弟子也遲疑了，看向齊豫。
    周圍的議論聲也變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
    “一層確實有很多破爛，掃地的老伯處理掉也正常……”
    “齊豫師兄是不是小題大做了？”
    “我看就是針對新來的武師弟吧……”
    司音眼睛一亮，立刻抓住機會：“齊豫師兄！你都聽到了！是老伯讓他拿的！而且那東西本來就是無用的垃圾！這怎麽能算偷竊？你這是誣陷！”
    武文彬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司音，又看看那突然出現解圍、顯得卑微又神秘的掃地老者，心中念頭急轉。
    這老者……果然不簡單！
    齊豫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個半截入土的老雜役會突然跳出來攪局！看著周圍弟子懷疑的目光和司音的質問，他知道今天這“偷竊”的帽子是扣不嚴實了。強行抓人，反倒顯得他執法不公，心胸狹隘。
    “哼！”齊豫重重地哼了一聲，眼神陰鷙地掃過武文彬和那老者，“就算這殘篇無用，私拿藏經閣物品也是事實！念你初犯，又有雜役擔責，此事暫且記下！若有再犯，定不輕饒！”
    他又冷冷地看了一眼武文彬：“還有，修煉便修煉，引動靈瀑異動，擾亂宗門清靜，亦是過錯！你好自為之！我們走！”他帶著執法堂弟子，拂袖而去，背影帶著濃濃的不甘。
    危機暫時解除。
    司音長舒一口氣，轉過身，氣鼓鼓地瞪著武文彬：“嚇死我了！你這惹禍精！以後不準亂撿東西！”語氣雖然凶，但明顯是關心的成分更多。
    武文彬沒在意司音的話，他的目光落在那位灰袍老者身上。
    他走上前，對著老者深深一揖：“多謝老人家出手解圍！”
    老者渾濁的眼睛看了看武文彬，又看了看他身後那片被水龍卷衝擊得一片狼藉的空地，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沙啞道：“……煉體……是好事……但……過剛易折……水……無常形……亦能……載舟覆舟……”他留下這句模棱兩可、似乎意有所指的話，便不再言語，拿著掃帚，慢吞吞地轉身離開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水無常形，亦能載舟覆舟……”武文彬咀嚼著這句話，再聯想到剛才潮汐鍛體的凶險與蛻變，心中似有所悟。這老者，是在提點他潮汐鍛體的關鍵？
    司音湊過來，好奇地看著老者消失的方向：“這老伯說話神神叨叨的……不過今天真是多虧了他！喂，你剛才練的到底是什麽啊？動靜那麽大！差點把自己搞死！”
    武文彬回過神來，看著司音關切又好奇的眼神，笑了笑：“一點……家傳的煉體土法子，瞎練的。讓師姐擔心了。”
    “哼！誰擔心你了！”司音別過臉，“我是擔心你把我的靈瀑搞壞了！明天……明天繼續練水箭術！不準再練你這要命的法子！”她丟下這句話，轉身飛回了攬月居，隻是腳步似乎輕快了許多。
    武文彬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那片狼藉的空地，感受著體內經過初步潮汐淬煉後更加堅韌強大的力量，眼神變得深邃。
    齊豫的敵意不會消失，宗門的暗流依舊湧動，但有了這《潮汐鍛體圖》和那位神秘老者的提點，他的路，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他盤膝坐下，開始調息恢複。這一次，他嚐試著引導體內殘留的、溫順的水元之力，如同涓涓細流般滋潤修複著被狂暴鍛打後的身體，體會著“載舟”的溫潤意境。
    而在遙遠的瑾虞宮，瑤光上神麵前懸浮的水鏡中，正清晰地倒映著聽雨軒後院的景象。
    看到武文彬安然無恙，甚至氣息更加強盛，以及那位神秘老者解圍的畫麵時，瑤光那雙清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光芒。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的星辰珠，陷入了沉思。
    .............
    灰袍老者那句“水無常形，亦能載舟覆舟”如同烙印般刻在武文彬心頭。
    當夜調息，他不再僅僅依靠霸體的強橫去硬抗潮汐鍛體帶來的劇痛，而是開始嚐試去“傾聽”那狂暴水流中蘊含的韻律。
    翌日，他再次來到聽雨軒後院靈瀑之下。
    這一次，他並未直接引動驚濤駭浪般的鍛體異象，而是靜立於潭邊，閉目凝神。
    強大的精神力霸體加成）如同最敏銳的觸角，延伸向飛瀉的瀑布、激蕩的潭水、彌漫的水霧。
    他不再試圖“命令”或“掠奪”水元之力，而是去感受它們的“情緒”——瀑布的奔騰咆哮是它奔騰向前的“勢”，潭水的深沉回旋是它積蓄力量的“容”，水霧的縹緲升騰是它自由不羈的“變”。
    “水無常形……”武文彬喃喃自語，心有所悟。
    他嚐試引導體內霸體之力，不再是剛猛無儔的爆發，而是化作一種包容、承載的“意”，如同大地承載江河。
    當那道比昨日溫和許多、卻更加凝練、內部充滿螺旋震蕩力量的水龍卷再次被他引動時，武文彬並未硬撼，而是身體微躬，雙臂如同攬抱巨輪，引導著這股力量環繞自身，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元漩渦！
    “轟隆隆——”
    水流不再是毀滅性的衝擊，而是化作無數帶著特定頻率的“水流鍛錘”，如同溫柔又堅定的巨手，一遍遍衝刷、震蕩、擠壓著他的身體。
    劇痛依舊存在，但不再撕裂，而是帶著一種疏通經脈、活化氣血、淬煉雜質的奇異舒適感！
    破壞力被大幅降低，淬煉效率卻成倍提升！
    暗金色的霸體流光在水流中沉穩流轉，與水藍色光華和諧交融，剛柔並濟，生生不息！
    [潮汐鍛體·渦流式自悟）發動！效果：肉身淬煉效率↑，痛苦↓，水元親和力↑↑！]
    武文彬沉浸在這種奇妙的修煉狀態中，感受著身體在溫和而堅韌的水流鍛打下一點點變得更加強韌、純淨、富有彈性。
    不遠處，攬月居的露台上，司音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裏，雙手托著下巴，看得入了神。
    她昨天被那狂暴的景象嚇到，今天本隻是好奇這蠻牛師弟會不會收斂點，卻看到了截然不同的畫麵。
    那環繞武文彬的巨大水元漩渦，帶著一種她從未感受過的、仿佛蘊含著水之真諦的韻律！
    狂暴中帶著秩序，剛猛中透著柔韌！
    這哪是什麽粗淺的煉體法門？
    這分明是對水元之力精妙絕倫的掌控和運用！
    比她修煉的《碧水劍訣》所理解的水，似乎還要更深邃、更包容！
    [司音情緒：極度震撼+感悟+強烈好奇！好感度+8！]
    [當前好感度：41神秘的寶藏師弟）]
    “這家夥……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司音喃喃道，美眸中異彩連連。
    當武文彬結束修煉，水元漩渦緩緩散去，他渾身散發著溫潤的寶光，精神奕奕，再無昨日那狼狽吐血的模樣時，司音才回過神來，立刻飛身落下。
    “喂！蠻牛！你剛才那是什麽法門？！”司音衝到武文彬麵前，小臉上寫滿了求知欲，連稱呼都忘了帶刺。
    武文彬擦了擦臉上的水珠，笑道：“一點感悟而已。昨日聽了一位前輩指點‘水無常形，剛柔並濟’，今日嚐試著改變一下引動水元的方式，效果還不錯。”
    他沒提《潮汐鍛體圖》，隻說感悟。
    “剛柔並濟……”司音若有所思，咀嚼著這四個字，再聯想到剛才那和諧交融的水元漩渦，仿佛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你……你對水元之力的理解……好像很特別？”
    武文彬看著她眼中純粹的探究光芒，心中一動。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動。
    這一次，他沒有刻意壓縮靈力，而是讓心神沉浸入昨日修煉時那種包容、承載的“意”境之中。
    隻見周遭的水汽如同受到無形的感召，帶著歡快的情緒，輕盈地匯聚而來。
    沒有淩厲的氣勢，沒有急速的壓縮，一朵由純淨水元凝聚而成、栩栩如生、甚至還在微微搖曳的藍色蓮花，緩緩在他掌心綻放！
    蓮瓣清晰，脈絡分明，散發著柔和寧靜的氣息。
    [水元真意·凝形自悟）]
    “這……”司音看著那朵精致的蓮花，眼睛都直了！
    這需要何等精妙入微的控製力和對水元本性的理解？！
    這已經超脫了單純的“凝水訣”，達到了“賦予靈韻”的境界！
    這絕非蠻力能及！
    “水，至柔，故能馳騁天下之至堅；至靜，故能容納萬物之喧囂。”武文彬看著掌心的水蓮，緩緩說道，“師姐教導我水箭術，重穿透之‘銳意’，這沒錯。但水之本源，或許更在於其容納、變化、滋養萬物之‘柔意’。銳意如箭，可破堅岩；柔意若水，可潤蒼生，亦可載萬鈞。剛柔相濟，方是水道真諦。”
    這番話，如同洪鍾大呂，在司音心頭炸響！
    她從小修煉《碧水劍訣》，追求的就是水的鋒銳、冰寒、切割之力，力求將水的破壞力發揮到極致。
    墨淵師尊也指點她劍走偏鋒，凝水為冰，銳不可當。
    卻從未有人對她說過，水的本源是“柔”，是“容”，是“變化”！
    武文彬這番源於霸體與水元碰撞、結合老者提點而生的感悟，恰好擊中了她一直以來劍走偏鋒的盲點！
    [叮！司音受到‘水元真意’啟發，陷入深度思考！]
    [司音對水係法則領悟度↑↑！]
    [司音對宿主‘深不可測’印象加深好感度+10）！]
    [當前好感度：51亦師亦友的寶藏）]
    司音呆呆地看著那朵搖曳的水蓮，又看看武文彬深邃的眼睛，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感覺自己長久以來構築的某個認知壁壘，被悄然打開了一道縫隙。
    “……你說得對。”
    良久，司音才低聲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前所未有的認真，“我的《碧水劍訣》……或許太執著於‘銳’，而忽略了‘水’的本來麵目……謝謝。”
    最後兩個字，她說得極輕，卻無比真誠。
    武文彬微微一笑，散去水蓮：“師姐客氣了。若非師姐昨日‘逼’我練習水箭術，讓我對水元之力有了更深的接觸，我也不會有此感悟。說起來，是師姐啟發了我。”
    他巧妙地將功勞又還給了司音。
    司音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心中卻湧起一股暖流。
    這個蠻牛師弟，好像也沒那麽討厭了……不，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瑤光任務進度：司音對墨淵師尊看法潛意識動搖）？需進一步觀察。]
    接下來的“教學”，氣氛完全變了。
    司音不再是以“嚴師”的姿態單方麵輸出，而是變成了充滿求知欲的探索者。
    她開始主動詢問武文彬對“水元柔意”、“剛柔相濟”的理解，甚至嚐試著在自己的水箭術中融入一絲包容、變化的意境。
    而武文彬，則結合霸體那強大的感知力，對司音施展法術時靈力流轉的細節進行觀察，提出一些細微調整的建議。
    雖然他在法術技巧上遠不如司音精妙，但他那源於霸體本質的、對力量流動和元素本性的直覺性理解，往往能一針見血，讓司音茅塞頓開。
    兩人在空地上，一個施展，一個點評；
    一個提問，一個解惑；
    時而還互相切磋印證。
    不再是司音單方麵的“教導”，而是變成了真正的交流與印證！
    司音的水箭術變得更加靈動多變，時而銳利如冰錐，時而柔韌如遊魚，變化莫測。
    而武文彬對水元之力的領悟也在飛速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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