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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複仇的小號
Ⅰ
如同隧道般的下水道彌漫著一片青白色的光芒。有二十艘地球軍的武裝快艇正在裏麵破浪奔馳著。他們是為了要討伐潛入下水道內的武裝遊擊隊,才到這個賽安行星的地底下來的。
“熱反應變得如何了?”
“越來越厲害了。不過……”
“不過什麽?”
“有一點混亂無序。我想可能是有幾艘小艇來來去去的關係吧。”
“好!千萬不可太大意。把他們通通包圍起來,一口氣將他們全部擊沉,一艘也不準留,也不允許你們失敗。”
指揮官下令的方式很沒個性,但卻能從中體會到整個事態的嚴重性。進入西元二五○五年,賽安的遊擊隊四度地擊敗地球軍,並不斷地重複破壞他們的軍事設施。如果,這一天地球軍再度敗北的話,地球軍的威信將會受到嚴重的傷害。
不久之後,地球軍的武裝快艇群在下水道的深處和“敵人”碰麵了。他們是靠著熱感應器偵測到敵人的存在,所以,當他們用肉眼親眼看到“敵人”的時候,不禁“哇!”地叫了一聲。
映入他們眼簾的是廢艇被油包圍住,並燃著熊熊熱火,那根本不是設備完整的武裝快速艇。地球軍的熱反應式追蹤感應器竟被最原始的欺騙招術給騙了,而地球軍士兵們現在就隻是呆呆的望著自己緊迫而來的“敵人”。不愧是身為指揮官的士官,他最先領悟到事態的嚴重性。
“我們被誘拐進來了!”
歎息的聲音中帶有敗北的失落感,指揮官向著麥克風大聲呼喊。
“撤退!這裏很危險!”
但是因為武裝快速艇一集合在一起,馬上就動彈不得了,再加上那裏有五條不規則型的水道交叉穿梭著,而每條水道上的水流量和流動速度都有些許差異,複雜的水流動態很清楚地一眼就可以看出,在這種情況下,指揮官也隻能驚訝地久久說不出話來。正當他要下達命令時,突然有一道閃光閃過,火箭彈在指揮官乘坐的武裝快速艇船舷邊爆炸了。
水柱和火柱不斷地噴出,火的灰燼和飛沫從頭頂上灌下來。武裝快速艇隨波搖擺不定,士兵們也慌慌張張地將速度減慢。因為船身互相撞擊又再度產生波動。指揮官對自己屬下的糗態氣忿不已。
“冷靜點!你們這些飯桶!”
一瞬間,自動步槍的火線飛過來了。槍聲約慢了半秒鍾後出現。淡熒光青紅色劃破了地底下的空間,朝地球軍的武裝快速艇集中飛來。船身中彈,子彈到處亂彈。
不聽傳出慘叫聲,地球軍士兵一一被擊倒,橫躺在甲板上滾來滾去,或是一個後空翻就從船緣摔倒水裏去了。
充滿了血腥味的武裝快速艇船身,在持續遭到射擊下冒起煙來了。一瞬間,眼前一片橘紅色的視野,驚人的爆炸聲再度震天響起。敵人將火力集中射擊武裝快速艇的機關部,武裝快速艇也因此紛紛燃起熊熊大火而後爆炸。黑煙和慘叫聲的漩渦在水麵上不斷地擴大。
“反擊!”命令聲和大家呼喊著救火的聲音交替著,地球軍的指揮係統已經亂成一團了。
地球軍的火線朝著遊擊隊所潛藏的岩石陰影方向延伸過去,但是因為處在狹隘的水域裏,互相擁擠的武裝快速艇,幾乎無法有效地發揮他們反擊的效果。反而是因為他們太過於密集的關係,讓遊擊隊的集中火力攻擊收到極佳的成效。一發火力就可以擊倒數位士兵,中槍聲和慘叫聲此起彼落。
“後退!快點後退!”
當指揮官拚命地喊叫的時候,所有的地球軍部隊已經混亂到極點了。陷入爆炸漩渦中的武裝快速艇死命地試著要逃脫。當四周的武裝快速艇試著要向後退的時候,卻因為粗心大意地在方向盤一切換後,撞上自己同隊的武裝快速艇。所有的武裝快速艇的船首都各自朝向不同的方向,因此根本動彈不得。
又再度引起爆炸了。爆炸聲響徹雲霄,快艇的碎片和火灰及煙霧向士兵們襲擊而來。
熱反應式的火箭彈又飛過來了,密集困在一起的武裝快速艇接二連三的爆炸。金黃色和橘色的火焰在舞動著,有一部分突然升高向上蔓延,幾乎要將這個拱形的下水道的頂部都吞噬掉。
二十艘的快艇已經被擊沉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受到半沉沒的快艇的阻撓,無法動彈而同樣被火勢和煙霧包圍著。放棄反擊念頭的士兵們為了避免自己被燒死,紛紛跳入水裏。
此時伯利少校本來試著要把從自己身邊逃離的士兵們押住,但沒想到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就在一聲慘叫後掉進水裏。
其中有一位士兵好不容易將頭探出水麵,沒想到,一顆子彈飛過來,擊碎了士兵的下顎。整個臉下半部流血不止,士兵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往後一仰,再度落進水裏。
在火炎、煙霧、槍聲和悲鳴聲都稍微平息後,伯利少校已經遊了好幾百米的距離,並緊抓住岸邊的一塊岩石不放。他的右肩在他掉落水中的時候擦撞到武裝快速艇的螺旋槳,所以受傷流著血。此時,遊擊隊發現他了。大聲一吼,手裏握著槍械的數名男子望著剛上岸的伯利少校。
紅發黑眼的年輕人是遊擊隊隊長。他將右手拿著的自動步槍頂著伯利少校的臉。
“辛苦了,隊長!雖然你並不是近代的奧運選手,卻蠻能跑,也蠻會遊的嘛!”
被嘲諷一番卻沒有反駁的伯利少校隻是拚命地喘個不停。手槍已經掉到水裏了,所以根本也無法還擊。
“我不想逮捕你。先不說以後,就講現在這個時候好了,你是要戰死在這呢?還是想逃離這裏?要選哪一個?”
紅發少年通過槍口,用可怕又冷淡的眼神看著少校。而伯利少校依然緊抓住岩石,有氣無力地咒罵他們為混帳賽安人。紅發年輕人像鄙視他一般地笑了笑之後,就把槍移開了。
“我也不會殺你!快點遊回到你隊友身邊,一起逃回去吧,要處罰你的將是你的長官!如果他隻是罵你無能的話,那就算是你的福氣了。”
轉過身,遊擊隊隊長從少校的視野中消失。伯利少校仍然緊抓住岩石,顫抖不已。水很冰冷,但是他看著遊擊隊隊長的眼神比這水更冷。
“贏了!贏了!我們又贏了!”
“本來想認輸就算了,沒想到我們又贏了。”
大家互相擊掌,歡欣鼓舞地搭著肩唱起歌來了。下水道裏充滿著一片宛如贏了一場運動賽那般熱鬧的氣氛。
“地球軍真是軟腳蝦!”
“不!他們不是軟腳蝦,是白癡!”
這種辛辣的諷刺嘲笑聲不斷湧出。
當中,有一個穿著野戰服的清痩年輕男子用雙手撥開人群,走向某個人的身邊,並抓起那個人的手腕。
“狄卡•菲絲是勝利的女神。因為有你在,我們才能取得勝利的。”
“我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子兼餐廳服務生而已喲。貝伊,希望你不要太過於稱讚我!”
苦笑著回答的是留著中長黑發、有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綠色雙眸的年輕女孩。她和男生們一樣穿著野戰服。
“才不是這樣呢!你那裏平凡了呀?”
“一個平凡女孩會讓人覺得有不平凡的地方,隻是因為跟得上時代的潮流而已。你也是一樣呀!所以,不是隻有我看起來很特別喲。”
雖然狄卡想要甩掉被抓住的手,但貝伊卻不肯放手。在他的雙眼中所顯露出的熱情,不難了解他並不單單隻是把狄卡當作同伴看待而已。當狄卡大聲喊叫時,有個人影出現在他們身邊。
“如果你真的認為狄卡是不平凡的女孩,那你就不應該有想要獨占她的念頭。我們大家都在等著狄卡的回複喔。”
一位有著黑發金褐色雙眼,和狄卡同年齡的溫柔男孩如此開口說道,貝伊就害怕的將手鬆開,心不甘情不願地離去了。
“謝謝你,琉霖!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不客氣!”
黑發少年溫柔地笑了一下,然後舉起雙手跟紅發少年打招呼,這位紅發少年也就是奈德•伍德。在奈德舉起手回應黑發少年的時候,琉霖就對狄卡眨了眨眼。
“加上培特羅夫,我們四個人好不容易才一起熬過來的呀。希望今後也可以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在狄卡聽來,琉霖說的這句話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含意,隻是對未來有所期盼,如此而已。
現在是盡情享受目前勝利的喜悅的最佳時機。
西元二五○五年九月。賽安行星仍在地球軍軍政直接的管製下,對於這種情形,深紅黨也將繼續以武力進行抵抗。
Ⅱ
去年,二五○四年,賽安行星被卷入了一場名為“一個月的紛爭”的動亂裏。那是因為以獨裁者自居的亞雷薩德羅•迪亞斯老先生發布了完全獨立宣言而招致地球軍的武力介入,最後遭到自己屬下傑伯羅夫的暗殺。那一次,賽安沒有獨立成功,反而遭到地球軍隊的管製。
“賽安是給其他行星最好的警告。”
這是地球軍隊最初的目的,所以他們管製賽安是采取殘忍的高壓政策。
由思迪嘉中將帶領的賽安軍政總部,發布了全國進入戒嚴指令,將所有的言論或集會等自由都封殺掉。在迪亞斯時代被認同的歌曲或電影也都禁止播放,立體電視也受限到隻剩下一台而已。全部的市民都要被強製用指紋和DNA等入身份,如果沒有隨身攜帶識別卡的話,所有的行動都會遭到禁止。地球軍的士兵們也擁有不需要拘捕令就可以逮捕市民的權力。
“在迪亞斯時代,我們還過得比較好一點。表麵上看起來像是很嚴格的樣子,但至少還有可以喘氣的空間。”
然而,在地球軍的管理下,連那個可以喘氣的空間都被奪走了,大家隻能活在沉悶緊張的空間裏。就連歌手的演唱會現場都有負責監視的士兵在場,他們主要就是要確認是否會有任何反軍隊的歌詞出現。
“軍隊是不是把賽安視為私有的殖民地呀?不管怎麽說,這些都是違反民主政治的原則呀。”
雖然從地球政府內部傳出了這樣的聲音,但軍隊依然無視於這些聲音的存在,反而繼續施予高壓政策。而賽安人民感到最痛苦的是配給製的問題。麵包、肉、酒、咖啡、藥品都是用配給的,甚至連內褲都是用配給的。
這些軍人認為隻要能掌握經濟大權,就可以掌管全部,所以他們也認為隻要竭盡所能來壓製市民生活上的一切,就能管理經濟活動,特別是貨物的流通。
“隻要能完全控製物資的話,也就能夠斷絕遊擊隊的補給線。換言之,隻要可以完全斷絕遊擊隊那些家夥的補給線,進而讓遊擊隊活動都終止之後,到時候就算不統治經濟活動也無所謂了。”
雖然地球軍有這種理由,但是在賽安人民看來都隻是“牢騷的爛借口”,賽安人民議論掌管物資的地球軍就是想要把東西私吞、走私到黑市裏。
內部壓力越來越高,反彈也會越大。民眾的不滿增強的速度是任誰都想象不到的。
就某個方麵來說,死去的迪亞斯老先生已經成功地扮演了造成地球政府和賽安之間隔閡的角色。然而,隨著迪亞斯的死亡,地球政府的姿態也一一暴露在賽安人民眼前了。
然而地球軍卻認為賽安人民有著強烈對地球政府的敬畏和服從的意念。隻是,強者永遠不會懂得弱者的心情。
不久之後,就發生了黑拉伯利斯大學校長迪伯亞被拘捕事件。
當時的獨裁者亞雷薩德羅•迪亞斯雖然知道迪伯亞校長是站在反政府的立場,卻不認為有必要將他逮捕入獄。他明白迪伯亞校長不隻以學者的身份馳名賽安,在賽安的市民社會中更是一位非常受到愛戴的人物。所以,將他逮捕入獄不但隻會招來市民們的反感,更會增加迪伯亞的人望聲勢。
但是地球軍卻完全不在乎這一點,反而將迪伯亞看成是反抗地球的社會中懷榜樣,所以才將他逮捕入獄來警戒賽安人民。不隻是迪伯亞校長,其他的學者、新聞記者、社會運動家以及作家等四千人都被列入黑名單內,從當中的一部分開始慢慢地將他們都逮捕入獄。更有好幾個無知可笑的例子是,如果被列入黑名單中的人已經死了,和那個人同名同姓的也會被抓起來。
當地球軍的憲兵(MP)闖入迪伯亞家中的時候,寄宿在迪伯亞家中的四位食客中的三位男生早已經躲到地底下去了。隻留下狄卡•菲絲照顧著生病的迪伯亞夫人,她便借著這個機會隔著牆壁,偷聽著迪伯亞校長和士兵們的談話內容。
“以賽安人的身份來抵抗地球人,真的是太過分了。”
“我的祖先也是在地球出生的喔!”
“你是那些因為沒有辦法在地球上謀生、無法適應地球社會才流落到這偏遠的賽安來的那些人的子孫,不要把我們和你們混為一談!”
憲兵們並沒有以應有的禮貌態度來對待迪伯亞校長,也沒有對他抱有任何敬意。當迪伯亞要求要穿西裝時,他們還踹了他一腳,就讓他直接穿著毛衣,將他的雙手銬上手銬後帶走。
狄卡•菲絲將體弱多病的迪伯亞夫人托付給紅十字會,在確保迪伯亞夫人能遠離地球軍而受到保護之後,自己就換上遊擊隊的衣服,從被士兵們監視著的迪伯亞家裏逃脫出來。她是利用那個已經用過好多次的下水道脫離出去的。和奈德等三人會合後,狄卡將所有的情形作了完整的說明。於是,就從迪伯亞校長被拘捕起來的那一瞬間起,解救迪伯亞校長的計劃就開始了。
不過,由於他們也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所以已經想好了基本的作戰方法。
迪伯亞校長穿的那件毛線衣是狄卡親手編織當成禮物送給他的。當初就已經把會自動發出特殊電磁波的金屬加入毛線裏一起編成了毛衣。當迪伯亞校長看見士兵們走進來,就已經知道自己會被逮捕,於是匆匆忙忙地趕緊換上這件毛線衣。而向士兵們提出想穿西裝的要求,也隻不過是一個心理戰術罷了。
這樣一來,奈德他們就能確實掌握住迪伯亞校長的所在地。另外,他們也盡量在接近迪伯亞校長被帶走的行進路線附近的下水道內移動,隻為了盡全力要把校長救出來。過去,曾經用過幾次狄卡的美腿戰略都成功,當然,這個時候也派上用場了。
於是,順利地救出迪伯亞校長。
“唉!真是亂來,簡直就是暴動嘛!難道就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行動力是A,但判斷力為B減。”
迪伯亞校長麵對自己所教導的孩子們,如此表達了他的想法。不過,事情已經演變到這個地步,沒有任何人能退出這場戰役了。
“黑拉伯利斯大學校長迪伯亞潛行到地底下,就任深紅黨主席。”
這個消息在西元二五○五年一月的時候就傳遍了賽安整個星球。在新的一年一開始,就有新狀況發生了。這是,寄住在迪伯亞家的四個年輕人,開始用各自的特色來支援處理這個狀況。
培特羅夫負責策劃基本戰略,奈德則是負責實戰指揮。琉霖負責準備整理一些事務,並作善後的動作,而這三人的分工是自然形成的。
狄卡•菲絲則是擔任迪伯亞主席的秘書兼參加實戰的戰友,換言之就是擔任政治和軍事之間的橋梁。
一開始,深紅黨的黨員就隻有這五位。但是,在經過一兩次完美巧妙地都市遊擊戰後,增加了許多遭受到地球軍傷害的年輕黨員,大家都對地球軍懷有不滿和忿怒的心態。現在,黨員數為一千四百位,參與潛入下水道進行武力活動的有五百位。
尼可拉•培特羅夫是策劃、指示深紅黨的戰略的關鍵人物。實戰指揮的最高責任就交給奈德,他將收集到的各種情報加以分析後,再擬定襲擊的目標和時間,盡一切力量來讓深紅黨獲得勝利。因為他自己本身有過實戰指揮的經驗,所以,他的經驗讓他扮演了非常稱職的參謀角色。
他們不單單要承受來自地球政府的政治壓力而已,還必須要分散地球政府軍的軍事力量。賽安要單獨和地球政府抗爭,達到完全獨立真的是極為困難的一件事。所以,一定要與金星和火星,或者是其他行星間有機式的結合在一起才行。
這也就證明了在去年死亡的亞雷薩德羅•迪亞斯老先生既不是無能,也不是無謀的人,因為他已經算出其他行星也會對地球政府提出獨立一事。所以,要不是地球軍迅雷不及掩耳的以武力介入的話,說不定老先生他的獨立行動早就成功了。
“不過,千萬不能隻懷有期待而不采取行動。我們不但要靠我們自己的雙手來證明地球軍的軍事力並不代表一切之外,還得要借助其他行星的力量才行。因為不管是誰都不會想一步步邁向滅亡之路的。”
總之,培特羅夫的意思就是說,在賽安的戰鬥中,催促其他諸行星對地球展開反抗活動一事,是屬於政治工作的一環。
接著,琉霖就談了要加強培特羅夫的戰略,開始進行組織活動。
“總之,我就盡我所能來建立一個組織,然後快點退休,剩下的就交給有能力的年輕人去處理。”
這種話竟然出自於未滿二十歲的琉霖口中。接著,這位原本以成為商業設計家為誌願的美術係學生就大聲呼喊“我是成為編組贏得勝利組織的設計家”。不過,琉霖並沒有因這稱號感到特別高興。
“如果當初是琉霖擔任組織部部長的話,賽安青年黨可能就不會走向滅亡之路了。原來我們的敗因是沒有活用人才呀!”
奈德做了一個不完全正確的評論。實際上,琉霖就像是已經掌握住鍵盤的鋼琴師那樣掌握住“深紅黨”,並讓這個組織動起來。把裝備和物資都分配好以後,然後讓它們能發揮出最大的效果。不光是這樣,他也在首都黑拉伯利斯以外的小都市群裏,組成了一些地下反抗組織,並再從旁將這些組織建立起來進行活動。
一年!隻要一年的時間,情況就會有所改變。埋下的種子會發芽,一旦發芽之後,就要繼續照顧培植它成為大樹。
到二五○四年九月為止,奈德他們所屬的“賽安青年黨”,是由黑拉伯利斯大學的學生,或者是年輕一代的畢業生,以及教官們所組織而成的。雖然他們本人都沒有這個意識,但在賽安社會的下層階級的勞工們眼裏,他們是一群菁英份子。因此,他們的活動並沒有被視為是“小孩子們玩革命的模仿遊戲。”所以,這就是為什麽當他們被公安警察的幹部們一網打盡時,一般的賽安市民並沒有同情它們的理由了。另外,也因為他們已經脫離一般市民的生活,所以,對於賽安青年黨崩潰一事,賽安市民也是不痛不癢的。然而,奈德他們了解到,再繼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於是,之後的賽安獨立戰爭初期,就如同字麵上所寫的一樣,是一場地底下之戰,是一場充滿鮮血和火焰的紅色文字戰爭。那就是“賽安式的遊擊戰術”,也就是在下水道的水上遊擊之戰。
Ⅲ
地球軍的賽安軍政本部之總司令官思狄嘉中將,他所擁有的權力和獨裁君王沒有什麽兩樣,簡直就是“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他不但認為他不需要得到賽安人民的支持,就連地球軍的最高司令部的想法他都不以為意。所以,對他而言,賽安根本沒有什麽好怕的。也因為思狄嘉中將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常常失去了該有的自製心。
某日,思狄嘉中將把他的秘書叫到自己的私人房間去。他的秘書並不是軍人。副司令官已經是一位軍人了,所以,為了取得人事上的平衡,他采用的是一位平民秘書。不過,雖然這是他的方針之一,但事實上,那位年輕女秘書的美貌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喔!斯格拉牡小姐,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沒關係的。”
被這麽一說的依菩琳•斯格拉牡的臉上沒有人和微笑,隻是對他行了一個禮而已。思狄嘉中將帶著一臉不懷好意的表情,將椅子慢慢地挪向依菩琳。而依菩琳也在要被他非禮之前再度冷靜地抵抗。
依菩琳•斯格拉牡對自己的上司思狄嘉中將,除了工作上該有的忠誠心之外,從來沒有心懷任何其他的情感在內。另外,很可惜的一點,思狄嘉中將並不是她所喜歡的那一類型的男性。思狄嘉中將年約四十出頭,雙眉相近、額頭頗高,說明白一點就是一臉凶神惡煞之相。當然,一個人的長相和他的人格、才能之間是沒有任何關聯的。從身為一個軍人的角度來看思狄嘉中將,他是一位執行強權的行政官,也絕非無能之人。依菩琳了解這一點,所以她並沒有特別輕蔑思狄嘉中將。
不過,就這一天她就對他改觀了。九月六日下午,思狄嘉中將做了一件讓依菩琳無法不鄙視他行為的事情。
“如果沒有什麽事的話,我先告退了。”
“斯格拉牡小姐,不要說得那麽冷漠無情嘛!我很努力想拉近我們彼此之間的距離喔!不是上司和下屬的距離,而是一位男性和一位女性之間的距離。”
雖然依菩琳認為思狄嘉並非屬於吃軟不吃硬的那一種人,但她仍希望能夠很巧妙地抵抗思狄嘉的計謀。思狄嘉將門關上,並且擋在依菩琳的麵前,正當他準備要褪去他的軍服時,視訊電話的來電鈴聲無情地響起來了。一位和他一樣身為中將的副司令官正在呼叫總司令官的他。
“什麽事?我又沒有找你!”
思狄嘉中將咆哮著。因為他將視訊電話的畫麵給切斷了,所以對方,也就是同樣身為中將的副司令官並不知道在這間私人房間內的情形。聽著副司令官拚命地說明事由的同時,思狄嘉中將臉上不斷地浮出各種忿怒的表情。因為他的部下們又再度被名為“深紅黨”的遊擊隊給騙了。
“一群沒用的家夥!”
被這突然來的消息破壞他的好事的思狄嘉中將,又氣又怒地一邊破口大罵部下,一邊穿回已褪去的軍服。一直到衝出房間,他都沒有再正麵瞧過依菩琳一眼。
依菩琳用冷冰冰的眼神望著被關上的門。
“哼!分什麽地球人、賽安人的!垃圾就是垃圾!人渣就是人渣!真是齷齪。”
內心摻雜著忿怒和失望的依菩琳歎著氣說道。最近的男性,為什麽都那麽不像話。此時,又讓她想起她那有名無實的未婚夫,那一位也隻是一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消極主義者。不過,這和她那一位擁有自信和地位,卻隻會仗勢欺人的上司根本也沒有什麽不同。
雖然如此,依菩琳還是很討厭賽安和賽安人民。雖然在地球人眼裏的賽安行星永遠隻是一個毫無變化的直球,但是,隻要進入地球軍的內部,就會發現到地球軍的內部潰瘍的地方,比賽安更糟。看得出來,從最上麵的長官思狄嘉到下麵的一般士兵都一樣,大家都對傷害賽安一事樂此不疲。
“都是垃圾。就一直戰到雙方都倒下吧!”
說完,依菩琳迅速地離開了這個房間。
軍政總部長官室裏彌漫著緊張的氣氛,這種情形已經發生過好幾次了,地球軍敗給賽安的武裝遊擊隊。雖然談不上是堂堂正正的正麵決戰,但地球軍仍然損失了武裝快速艇,甚至有死傷者出現,這一切一直都讓遊擊隊的人引以為傲。
“該不會是永恒的和平都去拜訪賽安了吧?”
思狄嘉中將一直瞪著幕僚們。有一位幕僚麵紅耳赤地抗辯著。
“如果真要堂堂正正的和我們對決的話,一定不會讓那些家夥有機會可以驕傲的……”
“哼!被深紅黨那些無法無天的家夥耍得團團轉後,你們隻敢在背地裏抨擊他們嗎?”
“……”
“真是丟臉!你們和遊擊隊是不同的呀!你們是接受過正式的軍事教育,同時還領有薪水的軍人,不是嗎?打了敗仗還有臉回來,真是了不起呀!”
思狄嘉中將的每一句話不隻有忿怒,還帶有毒氣。士官們都被羞辱到氣得臉色發青。雖然也有人緊握雙拳、氣得抖個不停,但卻沒有人敢反駁上司。更何況任誰都知道,思狄嘉中將和地球軍最高司令部有直接的關係,是一位不可得罪的重要人物。所以,沒有任何反駁的聲音,大家隻能一味地接受責難。
“要打勝仗才能得到威信。不斷地敗給那些微不足道的反政府遊擊隊,能得到什麽威信和名譽呢?真是一群沒用的家夥!在這麽多痛苦的經驗中,你們到底學到了什麽東西呀?你們想要學習的是,就算打敗仗也能平心靜氣地麵對的心理準備嗎?”
“閣下,你所說的一切……”
終於有個再也忍不下去的年輕士官開口說話了,不過,卻馬上被同伴們給製止。
“別這樣,傑尼辜斯少校!不論如何,我們被罵都是應該的。”
“……不!讓傑尼辜斯少校說說看。我倒想聽聽他想說什麽。”
從思狄嘉中將的唇齒間流露出那透心寒的話語,讓傑尼辜斯少校帶著那依然被嚇得有點蒼白的臉色,把軍中播放的專用收音機打開。先是傳出了一些雜音,大約過了十秒左右,雜音風暴平息後,接著就出現了一個很有朝氣的聲音。幕僚們都呆站在一旁。此時,從遊擊隊那一邊的海盜電台播放出的一段威猛宣言,就通過這台收音機傳入他們耳裏。
“這裏是自由賽安電台,現在我們正在招募支持者。意者請致電到地球軍的軍政總部內報名。電話是88234989。接下來,我們今天要討論的話題是……”
“這些人高興得昏了頭嗎?”
思狄嘉中將怒吼著,並一手將收音機抓起,高舉到頭頂上後,再將它重重地摔到地麵上。碎片到處亂飛,傑尼辜斯少校的臉頰也因此受傷。幕僚們被長官的怒氣嚇得縮成一團,大家都深深期望著這場雷雨能快點過去。
Ⅳ
地球軍最高司令官迪林嘉元帥在距離三億公裏遠的總司令部內,斥罵著在賽安的部下。
每一句話的傳送都大約有二十分鍾左右的時差,所以,在一旁聽起來,感覺上有點好笑。但是,相隔在黑暗的宇宙空間兩地的當事人,大家都認真地、毫無保留地互相通話著。
“就連像賽安那種處在邊境一角的小行星,都無法即刻攻下嗎?”
“不,那種事絕對……”
思狄嘉中將擦了擦汗。對部下盛氣淩人的他,在迪林嘉元帥麵前卻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態。
“就算是小傷,隻要有細菌侵入就有可能成為致命傷。要盡快給予消毒,不要讓細菌侵入到傷口裏麵才行。但是,為什麽這樣還是無法撲滅掉土裏的蟲害呢?”
不管遊擊隊在下水道裏移動到何處,隻要他們一出到地麵上來,就絕對逃不出監視衛星的視野。如果還是沒有發現他們出到地麵上來的蹤影的話,就表示他們應該是從市街上的謀棟建築物裏的出口爬出來的吧?雖然並非說得很有自信,但思狄嘉中將的意見被迪林嘉元帥點頭表示認同。接著迪林嘉元帥又以冷酷的表情說話了。
“最完全、最徹底的作法就是直接將核子彈打進賽安的地麵上,這樣一來,遊擊隊的人也會被活埋在崩坍的地盤裏。”
這實在是太恐怖的想法了,以致於就連站在行星間通訊畫麵前的思狄嘉中將的表情都變僵硬了。
“如果犧牲一個像賽安那樣幾近貧窮的行星,就能保護全人類的和平與統一的話,那不是很值得嗎?你不這麽認為嗎?思狄嘉。”
“是……沒錯……”
“讓我等了二十多分鍾,不要讓我再聽到那種無聊又不精彩的回複。不過,那也是最後的手段了。就讓我慢慢地欣賞你那最後的伎倆吧……”
結束了膽戰心驚、汗流浹背的通話後,思狄嘉中將馬上就變成了一位獨裁者的模樣,把所有的幕僚都呼叫進來。
拿到了黑拉伯利斯市的地圖後,思狄嘉的手指在空中稍微徘徊了一下後就往地圖上的一點指下去。那是反政府意識強烈、以工業為主的住宅區的一角,西十七街區。
“將這一區全部燒毀。”
思狄嘉中將用最簡單的方式下了決定。除了表現出他武斷主義的權力之外,更因為這是來自於對他期待有加的軍政本部總司令官的命令。要將害蟲的巢穴及周圍的草叢都燒得一幹二淨,思狄嘉中將認為這是最理所當然的事。當核子彈打進賽安的地麵時,那個震動聲要傳到這方。
不過,不管再怎麽將自己的想法正當化,思狄嘉終究還是受到迪林嘉元帥那可怕的武斷精神所影響了。要是思狄嘉中將被迪林嘉元帥拋棄的話,一切就都結束了。所以,思狄嘉中將希望能早日將遊擊隊給擊敗,好讓自己能快點回到地球去,升官至大將。
思狄嘉中將呼叫了在賽安唯一的合法政黨純白黨的總書記到軍政總部來。這完全也隻是在形式上做個樣子而已,因為才能從市街的一部分被燒毀開始,每一件事情都得一一通告才行。
看得出來純白黨的總書記亞魯曼•裏彼耶魯是忍受著自己被哥哥奇伊•裏彼耶魯一手操縱在手裏的玩偶。
在靠近軍政總部附近的純白色大樓就是純白黨的黨總部所在地。每天從賽安標準時刻早上九點開始上班,下午五點下班,主要是負責處理由軍事總部所下達的指令或要求等機械式的工作。每天都像行屍走肉般地在那裏工作,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給人的印象卻像是已被壓榨幹涸似的。
然而,當這個被壓榨幹涸的年輕人接到思狄嘉中將的報告時,他作出了以下的回答。
“我身為替賽安人爭取正當利益的代辯人,我無法認同你們燒毀街區的行為。”
“你說什麽……”
思狄嘉中將對亞魯曼的這個發言感到非常地意外。臉上露出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到會說人話的寵物犬那般的驚訝。亞魯曼也回看了中將一眼,但是亞魯曼的眼神卻慢慢地變弱,就像死魚的雙眼一樣。思狄嘉中將露出淺淺的一笑。
“你剛說的話我就當作沒聽到。我相信身為總書記的你並無任何要妨礙軍政的意圖。”
亞魯曼低著頭,接受了這個冷酷的恐嚇,最後,也隻能乖乖地接下這份報告。
“亞魯曼•裏彼耶魯不是沒有勇氣,隻是沒能堅持他的那份勇氣而已。”
被後世的人們給予了這種批評的這位年青人,帶著敗北的心情一回到純白黨總部後,就看到有位訪客在等他。在接待室等候他回來的人物是一副紳士風度翩翩,但卻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被這位少年嚇一跳的亞魯曼,在聽到少年的自我介紹後,更是吃驚不已。
“你好!初次見麵,我是魯西安•迪亞斯。”
“迪亞斯……?”
這個姓對亞魯曼•裏彼耶魯來說就如同遠處的雷聲一般。掌管了賽安行星超過四十年以上,策動的獨立運動沒有成功,最後遭到自己屬下暗殺身亡的那位老先生。魯西安是他的孫子,是他祖父期待的優良人才。
“裏彼耶魯總書記閣下的表情就好像被過去的亡靈嚇到一樣呢。”
魯西安笑著說。他不停地露出那有如天使般閃爍動人、聰穎的微笑。雖然是非常有魅力的微笑,但亞魯曼卻有猶如背上被冰刀刺中一般的感覺。沒想到自己會被年僅十六歲,小自己七歲的少年給擊敗了。亞魯曼也感受到自己和魯西安在才幹和器量上的極大差距。
“我想我們可以同心協力,裏彼耶魯總書記。”
被如此稱呼的亞魯曼,一瞬間似乎了解到自己應該要做些什麽事。他應該大聲的呼叫秘書長,請他把迪亞斯老先生的孫子趕出去。
不過,他並沒有這麽做。他也做不到。因為隻要魯西安一出聲,亞魯曼連呼吸都無法自我控製了。他隻是靜靜地聽著魯西安說話。魯西安計劃要將亞魯曼的哥哥奇伊•裏彼耶魯打倒,並提議要和亞魯曼兩人攜手合作將這個計劃實現。
“如何?下定決心了嗎?”
魯西安又再度露出微笑了。亞魯曼的舌頭感覺到有一股鹹味。那是噴出的汗流到嘴裏的關係。
僅僅十六歲的少年竟然要挑戰奇伊•裏彼耶魯那個強大的權勢,並準備要打倒他。
魯西安•迪亞斯這位少年的外表和實際年齡極其不搭,他並不打算要采取暗殺奇伊的手段。從少年的眼裏看得出來,他不是要抹殺奇伊,而是要讓他摔得奇慘無比。他不但要奪取奇伊的權力,還要他喪失地位、讓他的野心受挫。若不讓奇伊在受到屈辱和飽嚐敗北滋味的同時,將他活埋的話,那就不能算是幫祖父亞雷薩德羅報仇了。
直接將祖父殺死的是“馬克特”的警察總署長官傑伯羅夫。但魯西安也非常了解,傑伯羅夫隻是一個用肉和脂肪所製作出來的一個道具而已。就算要他們都為這個罪惡付出代價的話,不論就順序來說也好,就必要性來看也罷,都應該以打倒奇伊•裏彼耶魯為優先。
“我哪下得了什麽決心之類的。”
“一定沒問題!”
“你為什麽可以說得那樣自信滿滿呢?”
“你哥哥絕對想不到你會對他有所反抗。這份自信就足以將奇伊•裏彼耶魯絆倒了,對吧?”
亞魯曼怕了。奇伊和亞魯曼,裏彼耶魯家得兩個兄弟之間的心理關係已經被這個少年清清楚楚地看穿了。大約過了十幾秒鍾後,亞魯曼才發現自己已經點頭表示接受魯西安的提議。
於是,以奇伊•裏彼耶魯為對象的這份奇怪的報仇條約就成立了。
這個時候,魯西安•迪亞斯這位年僅十六歲的少年取得了黑拉伯利斯大學的入學資格。隻是,在他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學力之後,比起去上大學,他更專心於報複計劃。
奇伊•裏彼耶魯知道自己已經成為那些失敗者複仇的對象。不過,那是根據他自己的理性所想到的可能性,事實上他根本沒感覺到自己已陷入危機當中。
在奇伊二十八歲的人生裏,從來沒嚐過失敗的滋味。出身於在賽安首屈一指的“二四家族”、從來沒有金錢上的困擾。就學時的學業成績也非常優秀,所以他能得到地球名門大學的留學機會,在當地還成為首席,另外,也得到了“名譽地球市民”的稱號,雖然他並沒有為此特別感到高興或感恩。一回到故鄉賽安後,他馬上就成了父親的助理。從那時候,一直以來他的立場即為企業的指導,在賽安小規模的財經界和政治界占有重要的地位。
二五○四年的“賽安一個月紛爭”的時候,奇伊僅花了一點點的心思就引起了極大的效果。唆使“馬克特”長官傑伯羅夫去暗殺迪亞斯老先生,這個功績獲得地球軍的認同,因此裏彼耶魯家族的地位一口氣提升到“二四家族”裏的第一位。
而賽安唯一合法的政黨“純白黨”黨首亞魯曼,則隻是他手中所操縱玩弄的一個玩偶而已。奇伊這麽做是要以賽安為立足點,最後連地球也都要得到手。
Ⅴ
這是亞魯曼第一次在下班後沒有立刻離開辦公室。他走向陽台打開窗戶,迎著晚風,獨自陷入沉思當中,一個帶有嘲弄口氣的聲音打破他在沉思中的氣氛。
“嗨,委員長,好久不見!”
亞魯曼頓時不寒而栗。身為純白黨黨首的他,頭銜為總書記。委員長是已經消失不存在的賽安青年黨時代的稱呼了。會這樣稱呼他的就隻有當年的賽安青年黨的同伴而已吧。
這聲音好像在哪聽過。沒錯,是記憶中所熟悉的聲音。
“是誰?你到底是……”
對方並沒有回應。不過,當這位訪客轉過身之後,眼前所出現的情景正是亞魯曼所想象到的。他的朋友正站在陽台上。結實挺拔、看起來頗靈敏的身高,像被染上紅色、糾纏在一起的毛線的頭發,如同在火焰中燃燒著的石炭般的黑色雙眼,具有挑戰性的下巴。身穿著野戰服,手中毫不隱藏地握著軍用手槍。看起來就像是溫柔貓科中的野獸一樣。他是個危險的年輕人。
“奈德……奈德•伍德……”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真是不敢當呀。”
奈德沒懷有任何尊敬之意的笑了。亞魯曼在心裏嘀咕著“真是稀客齊聚的一天呀!”他用生硬的口氣跟老友說話了。
“找我有何貴幹呀?”
“久別重逢,想要來找你敘舊啦!不要擺出那一臉不悅的表情嘛!”
“其實你是要來責備我的,對吧?我說得沒錯吧!”
“我沒有想要責備你呀!因為每個人都有應該要走的路。不過,你會被責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奈德的一番話聽起來似乎蠻明事理的,但事實上他是不想理會亞魯曼。亞魯曼抿住雙唇。以前曾是賽安青年黨同誌的兩個人,現在卻分成了管理和反抗的兩方了。合法政黨的純白黨和非合法政黨的深紅黨。堅持貫徹自己誌向的奈德和沒有自己的想法、隻是哥哥手中的傀儡,被地球人藐視、讓賽安人對他感到反感而滿心自卑的亞魯曼。這兩個人現在隻是形式上的朋友而已。要說什麽好呢?奈德是為了責備我而來的吧?亞魯曼如此想著。
“你想要來抓我回去當人質嗎?”
亞魯曼好不容易才擠出這一句話,奈德卻刻意睜大他那雙黑色的眼睛盯著他看。
“抓你這家夥來當人質?不錯喔!可以考慮一下!”
奈德低聲的笑著,並用左手抓弄著那頭散亂的紅發。
“不過,還是放棄好了。把你擄走的話,頂多讓純白黨的頭頭換人當而已。這樣反而會讓情況變得更糟吧!”
亞魯曼心想這小子竟然也知道詳情。這小子也知道我隻是哥哥手裏的傀儡。
“先給你一個忠告,不要變成偽善的人。我是來跟你說一件事的。無能的思狄嘉中將正在大聲嚷嚷著要燒毀街區,我希望你能阻止他。我想你也不想讓自己事後回想起來,心中不是滋味吧。”
“……我沒有那種能耐。”
“不要那麽自卑。”
這次奈德的笑可說是苦笑吧。
“你太容易放棄了吧。我可不一樣。如果你不行的話,我們也打算自己出麵阻止,隻是這樣一來又要發生不必要的流血事件。所以,我們很期待你的努力。”
奈德用眼神告訴亞魯曼來訪的目的已經達成,並輕輕地揮動了一下槍口。
“向後轉!慢慢地數到300,在那之前,千萬不要亂動。否則下場對你我都不好喔!”
因為他非常了解奈德他那過激派的個性,所以,亞魯曼完全照著奈德的話做。就在他機械性的慢慢地數到剛好200的時候,沒有敲門聲,門就被打開了。臉色大變的秘書飛奔進來。這個秘書是哥哥派來監視他的,所以亞魯曼根本不信任他,也對他沒有任何友誼之意。不過,從秘書口中說出的話卻讓他無法忽視不顧。
“在達薩倫行星上發生反軍事暴動事件了!”
這個事件到底含有多大的政治性和曆史性的意義呢?真正能了解到這一點的人又有多少呢?可是,亞魯曼了解了。他麵向著陽台,全身打了個大寒顫。晚風通過無人的陽台,吹向他。
第二章紅與白之構圖
Ⅰ
“在熱燙的引擎上潑灑冷水反而會引起爆炸。二五○五年,當時的賽安行星的情況就是如此。”
在三十年後所出版的一本名為“賽安戰鬥”的非小說類文學作品中,有一段內容如下:總之,“二五○五年的賽安”的情況,就和“一七八九年的法國”或是“一九一七年的俄國”的情形應該是大同小異吧!
在賽安的首都黑拉伯利斯市的一角,西十七街區被地球軍親手燒毀一事是發生在這一年的九月二十六日。在東西寬六百六十公裏、南北長五百公裏的空間裏,有著破舊的公寓、無人倉庫以及小工廠等建築物的街區,被八千兩百位的士兵所包圍。
九點四十分,通過麥克風播放出要將街區燒毀的宣言後,被分劃六十組的一千五百位士兵們闖入街區,將居民們一一攆走,因為再怎麽說也不能連居民一起給燒了。但是,身為當地的居民們,對地球軍的這種行動根本不會懷有任何“謝謝你們饒了我們一命!”之類的感恩的心情。成年男女就不用說了,連老人家、病患、小孩們都無一可以幸免,全都被趕出家門。這個時候,還有士兵將居民所剩無幾的財物都放入自己的口袋占為己有。在診所有一位身穿白衣看似為醫生的男子站在士兵麵前,抗議他們任意搬動病患的行動。
有一位士兵冷冷地笑了一下,繞到這名男子背後,高舉起自動步槍,用槍托往他的後腦袋打了下去。重擊聲響起,男子倒在水泥地板上,然後聽見一聲悲鳴聲,隻見一位護士打扮,像是這位男子的妻子的女士飛奔到他身邊。她將滿身是血的丈夫扶起來,激動地向地球軍的士兵抗議。
“滾開!你們這群賽安的溝鼠們!就是因為你們都不動手打掃自己肮髒的家,我們才來幫你們整理幹淨的喔!你們應該要感謝我們才對!”
士兵說完之後,就抓住受了傷男子的雙腿,把他拖走了。女士一邊哭叫著,一邊從後麵追了上去。
在一片混亂和喧鬧中,十點二十分,街區就被放火燒毀了。在木造的公寓上澆上汽油,火炎噴射器噴出的火就像一尾紅蛇般的往公寓延伸過去,公寓馬上就著火冒煙了。地球軍丟出了十幾個燃燒手榴彈,到處都傳出爆炸聲,火焰四竄。十點四十五分,整個街區都被火包圍住,黑拉伯利斯市街上的某個角落產生巨大的火團,冒出的黑煙也超過兩百公尺高了。
“在晚上看的話,那火焰一定很美吧!”
有個士兵如此低語著,然而,這個聲音馬上就被圍在周圍的居民們的責罵聲給淹沒了。
這次深紅黨沒有出麵阻礙這個行動。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他們出麵,也無能為力。對於有超過八千名士兵在地麵上,而且又是大白天所發起的行動,奈德根本無法想出對抗的戰術。另一方麵,純白黨的亞魯曼•裏彼耶魯總書記雖然也再三地提出抗議,但都沒辦法阻止這次的行動。
“去告訴那些自稱為深紅黨的非法地下老鼠們,隻要他們不肯放棄反抗意識、丟下武器乖乖投降的話,我們每隔一天就會燒毀一個街區。造成這樣的慘狀,他們要負全部的責任。知道嗎?”
思狄嘉中將驕傲地說著勝利宣言。他就是這種隻會對手無寸鐵、無法抵抗的居民進行放火、破壞等惡行後,還為此勝利驕傲自誇的人。他自己一個人在那邊沾沾自喜,但他的部下們卻非如此。部下們正站在被燒毀的街區前,應付著群眾。
“深紅黨他們發生什麽事了?”
群眾們齊聲問道,這個聲音讓士兵們感到畏怯了。
“深紅黨在哪裏?就算你們贏了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市民,也贏不了擁有武器的深紅黨吧!”
反抗的聲音此起彼落,要鎮住這些聲音實在是難上加難。士兵們在試著推開、撞倒、驅散市民們的同時,也終於領悟到自己正處於孤立無援的立場。
“治病就要治根,所以連住所都要燒毀,這是理所當然的處方。對患有精神方麵疾病的病患也是要用同樣的處方。”
思狄嘉中將似乎把自己當成了社會病理的治療醫師了。依菩琳心想:真是一位了不起的醫師呀。他是一位主張就算病患死了,也認為是動了一個成功手術的醫師,而且還要收額外的手術費呢。
一旦讓人感到反感和厭惡,思狄嘉中將想要保住最基本、在職業上受到的尊敬就很難了。不知何時,思狄嘉中將他那令人困擾的熱情會再度燃起,並再向依菩琳伸出他的魔掌。不過,思狄嘉中將目前暫時沒有時間談情說愛。
“到今年的十二月六日為止,一定非得要根治賽安市民思想上的疾病才行。”
思狄嘉中將在今年的六月發表了這個宣言。一年都已經過了一半,事情都還沒有任何跡象,真不知道為什麽會訂十二月六日這個日期。
“為什麽一定要在十二月六日不可呢?是什麽紀念日嗎?”
有許多人覺得很不可思議,也都有著相同的疑問。不過,說到十二月六日的話,那一天就是地球軍最高司令迪林嘉元帥六十一歲的生日。當大家了解到這一點後,連地球軍的幹部也都很吃驚,大家都在私底下互相竊竊私語。
“迪林嘉元帥該不會想要進入政治界吧?”
“有可能喔!三年後剛好有一次大統領的選舉。”
職業軍人在退役後兩年內不得在公職選舉中被提名候選。這是憲法規定的。如果迪林嘉元帥在明年退伍的話,三年後的大統領選舉,他就可以出來競選了。雖然六十四歲才參選大統領確實是不年輕了,但也還不算高齡。總之,先預算他可以擔任兩任好了,一任六年的話,說實在也夠了。
如果對付賽安獨立運動的強硬政策成功的話,迪林嘉元帥就會被視為政治界當中的一位英雄了。如果能給予軍隊好印象,並得到絕對無法認同賽安獨立的保守勢力的支持的話,那迪林嘉大統領的誕生就絕對不會隻是一個夢想。但是問題在於,到選舉為止,迪林嘉元帥是否能繼續勝任他英雄的角色呢?所以,換個角度來想,駐留在賽安的地球軍就背負著極為重大的責任。
九月二日,遊擊隊又再度讓地球軍喝下敗北的苦酒。一場名為“雷紮史密思之戰”的爭戰就在這一天開始了。
雷紮史密思這個專有名詞,不是地名,而是人名。在這一年的這一天,地球軍的多拿倫多•雷紮史密思上校認為遊擊隊占據了M十九號的下水道,所以他就帶領了有八百八十名士兵的步兵部隊前往入侵。因為之前利用武裝快艇在水麵上進攻都屢戰屢敗,所以這次他們想要試試用步兵來攻擊看看。雖然說是下水道,但並不是到處都是有水的地方。
入侵四十五分鍾後,終於走到了一個蜿蜒曲折的洞窯內,裏麵有一個寬廣、類似地下室的空間。那裏是一個足夠容納下一個連隊的平坦岩場。剛到達不久,突然就有一股驚人的火力從前方的黑暗處襲擊而來。
記錄上寫著,“那股火力簡直就像強力水柱那樣猛烈。”激烈的火力完全阻擋了地球軍向前進。
在這個平坦的地下洞穴裏,完全沒有可掩蔽的地方,所以士兵們都隻能趴下身,隱藏在石蔭裏來躲開炮火的攻擊。也有士兵因為身體左右兩側不時有炮彈彈過來的聲音,怕得一動也不敢動。因為完全無法反擊,所以時間也就在焦慮和恐懼當中慢慢地流逝。當槍炮聲和回音都停下之後,就隻剩下煙霧和寂靜覆蓋在地球軍的頭上。待一切稍稍平靜後,部下們馬上起身整好隊伍,再度繼續前進。就在這個時候,新的炮聲又如同暴風雨一般襲擊而來,這一次,士兵們被從左右兩方攻過來的火炮給打倒了。悲鳴聲消失在槍炮聲當中,紅青色的火光劃過了地底下的空間。
“可惡!怎麽會從左右兩邊……!”
上校說不出話來了。在他們的左右兩邊有著非常寬廣的水渠,要利用輕型火器攻擊他們,簡直是不可能的事。為了讓槍彈找不著目標,他們還特地將隊伍後方留出空間。到底為什麽會這樣呢?槍火出現在水麵上,那也就是說遊擊隊是躲在水裏麵開槍襲擊地球軍的。
這邊的水流量並不大,所以地球軍並不知道這邊也可以徒步渡過。
突擊徹底成功!中斷前方的槍擊,隻是一個陷阱而已。當然,槍擊一事也是一樣,從右方逼近,也隻是掩護的作戰方式之一而已。
“改變行進路線!”
雷紮史密思上校大聲喊叫。其實是他不喜歡“撤退”這個字眼。不過,事實上他們也不是真的往後退,隻是改朝左方前進而已,這樣一來也可以強辯這並不是撤退的動作。
不過,不管字典上的解釋為何,目前雷紮史密思被敵人追得無路可逃、被逼到絕境的確是事實。他們在水深至腳踝深度的水麵上急速奔逃著,讓八百名以上的軍隊,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往相同方向移動,似乎就成了尖峰時段的密集狀態一樣。然而,冷酷地遊擊隊早已算好時間,在那邊集中火力等待著地球軍的到來。
那是針對密集隊形進行近距離射擊的集中火力。在這種攻擊下的成果可真是相當豐厚呢。
地球軍的士兵們每一秒鍾就倒下一位。從軍服的胸部或腹部位置開出一朵小血花,並在短短的一聲慘叫後就倒下了。
指揮官多拿倫多•雷紮史密思上校將手槍高舉過頭頂,準備下指令。但是他卻永遠無法下達那個命令了。在上校的左臉頰、左鎖骨下方、右腹上側、以及左腳膝蓋這四個地方,幾乎是在同一個時間內冒出了紅色的煙霧。上校張大嘴巴、發出了無聲的慘叫後,就往後仰了一下。過了一會兒,胸口中了第五槍子彈,多拿倫多•雷紮史密思上校就像被一名巨大的透明人擠扁了一樣,身體奇異地扭轉之後倒下。
在證實上校戰死十五分鍾後,指揮係統也因此完全被破壞掉了。地球軍棄戰友的屍體不顧,紛紛各自竄逃離去。
約有一百多位士兵無法順利逃離,全被抓起來了。遊擊隊指揮官笑一笑後對他們說了一段話。
“就像我以前說過的那樣,我不會把你們抓起來,隻要你們把武器留下就好了。啊!對了,還有糧食也都給我留下。”
接著遊擊隊連醫藥用品都一起征收。有二十位左右的地球軍士兵還被要求將軍服脫下,地球軍軍服在遊擊隊的行動中也幫了相當大的忙。同時,他們也把所有士兵的識別卡都沒收起來。被“潛藏在下水道的山賊”扒光全身軍服後,名譽掃地的地球軍軍人們才勉勉強強地得以逃回到地麵上來。
Ⅱ
“雷紮史密思之役”對賽安獨立派,也就是“深紅黨”而言,是又加上了一筆金字記錄的勝仗。不但讓對方的高級士官戰死,還奪得大量的重型武器。雖然奪走人命的喜悅是和人性背道而馳的,但這次的戰役確實是一場大勝仗。
地球軍共戰死五十九人,受傷者一百一十四人;反之,深紅黨死亡人數零,受傷人數十七人。這也難怪琉霖會滿意地吹著口哨,並直呼著“完美大勝戰!”
那一晚,地球軍隊的發表公文上寫著,“這場戰鬥我軍得到壓倒性的勝利。遊擊隊有多數受傷者,至少超過一百位以上的隊員戰死。”這根本和事實不符。
“地球軍改寫了戰亡者的數字。這也就表示說他們已經嚐到精神上的挫敗感了。因為,如果他們依然有自信的話,就不會偽造不實的數字了。”
奈德微笑著認同培特羅夫的這番說明。
“思狄嘉那老家夥一定氣得發昏了吧!”
“沒錯!隻要一開始在數字上動手腳,那就沒完沒了了。簡直就是把自己慢慢逼上絕路嘛!”
培特羅夫的洞察永遠是那麽地正確。軍政總部長官思狄嘉中將因雷紮史密思打敗仗,在心理方麵受到相當大的打擊。
地球軍要回複戰鬥力等於是遙不可及,頂多是繼續將兵力和裝備或物資送給賽安而已。如果當初雷紮史密思上校向思狄嘉中將要求增強兵力的話,一定會被反問為何有這個必要。答案也隻能說隻有增強的兵力,才不會再遭到損害。也就是說,要求增強兵力的話,也就是等於明白告訴了思狄嘉中將,以目前的兵力無法鎮壓住遊擊隊一樣。這就是軍隊內部的組織理論。
可以代替思狄嘉的人有不少。也就是說思狄嘉麵臨著隨時隨地會被換掉的威脅。對於地球軍最高司令官來說,他並沒有義務要保障思狄嘉個人的幸福,所以,隻要思狄嘉不再能對軍隊有任何貢獻的話,那他的位子就該讓給其他人了。
思狄嘉對賽安行星根本沒有任何眷戀之意,他一心隻想早日回到地球去而已。不過,他本來是想要凱旋歸國的,不料卻因為被遊擊隊反將一軍而慘遭人事更動,真的是其慘無比。
本來遊擊隊那邊想到更狠毒的作戰方法,那就是準備誘拐思狄嘉。這麽一來,一定能造成非常棒的效果,但是考量到現實的狀況,誘拐思狄嘉之後,他很可能會遭到暗殺。
目前並無法排除這個可能性,所以就算有誘拐的成功率,但也不能冒這個險讓計劃被阻斷。因為就算打倒思狄嘉一個人,在地球軍裏還是有許多可以代替他的人選,所以,並不是抓到思狄嘉一人就可以享受到成功的喜悅。
遊擊隊曾有過這種慘痛的經驗。打倒步入老年的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獨裁者本來是以前賽安青年黨的目的。當初以為隻要沒有迪亞斯,賽安就會得到自由平等和獨立,但事實又是如何呢?現在的賽安市民們都怨歎著認為之前迪亞斯時代比較好。
“打敗敵人的話,敵人會因此變得更強勢。”
這種矛盾的戰術常常影響深紅黨的戰略。消滅掉一個小隊,接下來就會有一個中隊出現。把一個中隊解決掉的話,下一次就會出現一個大隊。所以,不可能一直都享受“勝利啦!我們贏啦!”這樣天真的喜悅。
這一次雖然沒有死亡人數,但受傷的也有十七人,這樣下去會影響到深紅黨的戰力。現在又無法公開募集黨員,就算短期間內有增加人數,以戰鬥成員五百人來說的話,頂多也隻是五個中隊而已,根本無法成為“大軍隊”。
還有,對負責組織和編製的負責人琉霖而言,擴大組織、增加人數並不單純隻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因為人數增加,組織的密度就會變稀疏,另外,不得不考慮到有純白黨的間諜潛入的可能性。這樣一來,要小心注意的事情太多的話,同誌之間就會互相猜疑,進而使整個黨內的氣氛變得很陰沉。
“唉呀!真是件苦差事呀。都沒有人願意幫我的忙,所以我就隻好自己一個人苦撐下去了。我所向往的設計師的生活到哪裏去了呢?今後的生活是要讓容姿端麗的模特兒包圍著度過呢?還是繼續讓這種整天滿身汙垢汗臭的遊擊隊給包圍著好呢?唉!我的人生是黑白的呀!”
這種聽起來不太像是在吐苦水的抱怨方式就是琉霖的作風。奈德和培特羅夫都笑了。當他們收起笑容後,仔細想想,實際上他們的立場並沒有地球軍所評估的那麽好。
“如果我們能夠一直繼續打勝仗的話就還好。但是萬一輸了一次之後,問題就會接踵而來了。”
“沒錯!這話一點都沒錯!”
深紅黨並不是完善無缺點的組織,當中有不少的小問題存在。而能不能繼續打勝仗,也就得看能不能克服這些小問題了。當然奈德那被認同的指導能力也是擁有不敗戰績的原因之一。他們一定要繼續打勝仗!至少目前必須要這樣。
如果軍事上的勝利和政治上的勝利無法結合在一起的話,那就毫無意義可言。隻要一打勝仗,地下廣播電台也馬上就會開始活動起來。
“嗨!這裏是自由賽安廣播電台。雖然是常常在募集讚助商的貧窮電台,但是為了正義和真理,我們全體同仁上下會一同繼續努力的。那麽,各位聽眾,現在我們要報告的消息是,地球軍的勇士們今天又再度徹底地輸了。他們真的是百輸不厭哪!現在他們的同袍之間一定正在大眼瞪小眼,互相陷害說‘你們那一隊都還沒有出動過,所以下次換你們出動吧!‘像這種情況,在專業術語上稱之為末期症狀,不知道各位知不知道呢?”
“遊擊隊這些垃圾。”
思狄嘉中將大聲怒吼著,連收音機都敲碎了呢。軍隊總部裝備的負責士官看著收音機的殘骸,偷偷地歎了一口氣。他心中早就猜到會有這樣的下場,所以準備的收音機也是個便宜貨。
思狄嘉口沫橫飛地咆哮著。
“你們這群沒用的家夥。竟然讓遊擊隊這麽出名,有什麽要解釋的快說來聽聽!歐培羅曼中校!我可沒聽說你連舌頭都受傷喔!快給我解釋清楚。”
隊長歐培羅曼中校自己也受了傷,頭上包著的繃帶還看得到血跡。受不了長官對於戰敗後的一番斥責屈辱,他開口說話了。
“那是因為敵軍比我軍更精通下水道的整個地理狀況。”
“等一下,你剛剛說什麽?”
“什麽?”
“你剛剛說了敵軍,對吧?那些家夥根本就還稱不上是軍隊,隻是一群遊擊隊的暴徒而已。小心你的用詞!”
被抓語病的歐培羅曼中校氣得咬牙切齒。但他才一咬牙就讓他痛到往後退了好幾步,甚至還摔了一跤。那是因為他咬到了在作戰時,不小心撞到岩石,智齒因此斷落所導致的傷口。忍住身心的痛楚,中校繼續說下去。
“不管怎麽說,總之遊擊隊他們比我們熟悉下水道的地理環境是事實。如果我們認真地調查所有水道,徹底地緊迫他們不放的話……”
“這種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思狄嘉中將不屑地打斷了部下的報告。事實上,他也派了好幾次調查隊去探查下水道的情形。
不過,那幾次的調查也都遭到遊擊隊的阻礙。而且,在“賽安一個月紛爭”的時候,有關下水道的電腦資料竟不知被誰給刪除了。這對現在的地球軍來說是一大災厄呀。
不過,接下來又再提到另一個提案。
“在A地點進行大規模的測量調查,並借此引起遊擊隊的注意力之後,再改從B下水道入侵。這個方法如何?”
這就是調虎離山之計。不過,因為對象是遊擊隊,所以無論如何幾乎都是考慮用消極性的作戰方式。和遊擊隊不同的是,地球軍兩肩還挑著麵子和政治等問題。
“那麽,就以調查隊為誘餌將遊擊隊集中起來之後,再將他們一網打盡。”
雖然地球軍認為這是個極有效的作戰方式,但是卻不是明智之舉。因為如果調查隊後麵跟隨著一個大部隊的話,一定會讓遊擊隊發現的。而且,等到遊擊隊聚集後再出動軍隊的話,根本就會來不及。雖然目前隻能用大量的兵力來掩護調查隊的下水道調查行動,並借此來追捕遊擊隊之外,別無它法,但是這樣做真的太浪費時間了。
“我們都受過正規的軍事教育,和那些遊擊隊隊員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請拿出你們的智慧想一想。”
不過,從實戰經驗方麵來看的話,這是一場地球軍和“深紅黨”的遊擊隊能好好一決勝負之戰。另外,就受過正規軍事教育這一點來看的話,地球軍太被理論給束縛住、缺乏柔軟的思考能力,所以才會多次被遊擊隊所騙。
仔細觀察地球過去的曆史,有不少強大正規的軍隊都被弱小的遊擊隊給蒙騙上當的例子。不過,那種時代也已經過去了,對付遊擊隊的情報,隻是一個記錄罷了。更何況,至今都沒有人用過下水道來進行遊擊戰,這是首創先例。所以,根本沒有辦法求助於任何人,地球軍也隻能繼續傷腦筋和生氣而已。
Ⅲ
引起地球軍的困惑和怒氣的並不單單隻是因為連續敗給遊擊隊的關係。市民們對軍隊的敵意日漸高漲也是原因之一。
“我們要自由獨立的賽安!”
“夠了!思狄嘉!滾出去,地球軍!”
在公共建築物的牆壁或地麵上,到處都可以看到用噴漆噴上的像這一類咒罵地球軍的塗鴉文字。雖然並不是有組織的行動,但這種行為反而更難以統製。
“今天也打敗仗的地球軍,一天到晚就隻會怒罵赤手空拳的敵人,碰到持有武器的敵軍的話,就隻會哭著求饒。唉!真是太可悲了。”
不管再怎麽擦拭清除,都沒辦法杜絕這些塗鴉文字。在沒有言論和報導自由的時代,這種塗鴉或是謠言就變成了市民們重要的武器了。現在的賽安正是如此。
雖然說地球軍有大批軍力駐紮在黑拉伯利斯市,但是總士兵數也還不及黑拉伯利斯市全人口的1%,所以,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讓全部士兵都出動來加強勤務,而監視器的能力也有限。所以,對於這種塗鴉攻勢,地球軍是處於手足無措的狀態。
然而,患有比到處塗鴉更嚴重的問題呢。
首先是在比對過從“雷紮史密思之役”受傷士兵體內取出的子彈之後,發現竟然和地球軍製式槍械的子彈是完全一摸一樣的。
也就是說,事實上在這場戰鬥中,遊擊隊所用的槍和子彈原本都是屬於地球軍。
“被自己的槍射傷後,用自己的藥來治療,還真是方便呀!”
地球軍當中受傷的士兵們如此歎息、自我嘲諷著。要是連這一條命都救不回來的話,連自嘲“被裝入棺材扛回自己的故鄉”的機會可能都沒了。思狄嘉見事態嚴重,就派憲兵調查,但並沒能馬上得到結果。焦躁不安的思狄嘉馬上又因為不安提出了新的疑問。
“沒有武器,那些家夥是怎麽得到糧食的呢?所有的物資不是都被我軍控製管理住了嗎?”
在這個時候,就算所有的經濟行為都被軍隊控製住,也會有碰壁的時候。不管是軍國主義也好,共產主義也罷,如果經濟被統製住的話,黑市就一定會在這個時候誕生。如果強化統製,讓物資缺乏的話,黑市的繁榮也會以同等的比例成長。接著,為了保護自己,也會將地下經濟武裝化。這樣一來,不管是政治的反抗者或是經濟的反抗者,都會成某一體站在同一條線上來抵抗共通的敵人。如果到這種地步的話,就已經無法再維持良好的秩序了。
賽安還沒有到達這個階段,隻不過琉霖已經開始構想並準備進行和地下經濟團體聯係合作,或者聯合地球軍內部的反戰份子一起行動了。另外,他的視線所涉及的範圍並不是隻有賽安行星的地表而已,說誇張一點,他的視野已經延伸到整個太陽係了。
九月二十八日,他們遊擊隊的理論精神指導迪伯亞先生提出了一個問題。
“其他的行星都還沒有動靜嗎?”
迪伯亞先生絕對不會用焦躁不安的口氣問話,但這卻也讓年輕人感到臉紅不好意思。就算在邊境行星的一個角落裏的下水道戰勝地球軍,這也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勝利而已。絕不能因此就感到滿足自豪。所以,當他們回答“還沒有任何動靜”的時候,迪伯亞先生點點頭表示了解之後,又喃喃自語了。
“就算現在在其他的行星上有反地球的行動,這些消息說不定已經被地球軍隊給隱匿封鎖起來了。對他們來說,他們沒有必要刻意地將自己的弱點公開給大家知道,因此這也是他們的手段之一。”
琉霖聽了之後挑挑眉頭。
“不知道現在在地球上的在野黨議會及新聞記者們,他們在做什麽呢?我對他們滿懷期待呢。”
“在新聞記者群中太多膽小鬼了。”
如此對琉霖說的就是畢業於黑拉伯利斯大學政治新聞係,並曾誌願當新聞記者的紅發青年。
“如果隻是膽小的話,那也就算了。可是,隻要他們一碰到強勢的人,馬上就會自己搖著尾巴去接近他們。因為他們想要成為權威人士的手下,以便自己也可以掌有一些權力。”
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麽奈德會投筆從戎的原因了。雖然琉霖說他是“太年輕、意氣用事。”培特羅夫認為他“太快放棄了。”但在這一點,他們卻無法改變奈德的決心。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要想想辦法才行。就是因為這個想法,才讓他決定放棄安定的生活,全心投入無法賺得分文的遊擊隊活動。
“隻要賽安努力加油的話,其他的行星也會隨之而起。這樣一來,就有可能推翻地球單方麵的支配管製。”
敵方和同伴都有著這種相同的共識。也就因為如此,地球軍才認為非得要將賽安的反抗行動徹底粉碎不可。另外,也是為了能讓“想要成為第二個賽安行星嗎?”這句話,能對其他行星達到威脅的效果而已。然而,在去年年底的時候,這個目的已經徹底成功了。金星和火星都被地球軍的實力和強硬的態度給嚇倒不行,所以也不敢再發出任何不滿的抱怨聲。
但是,被壓抑住的怒氣,在內心裏漸漸地形成反彈的高壓。然而造成這個高壓爆發出來的起因就是賽安獨立派,也就是“深紅黨”完全戰勝地球軍一事。隻要證明地球軍也不是所想象中的那麽厲害,就可以賦予其他行星一些勇氣。
可惜的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行星表明希望賽安繼續反抗下去。因為害怕膽怯嗎?並不完全是這樣。培特羅夫認為,說不定是因為地球軍掌管情報,隱匿實情,不讓其他行星知道賽安的現況所致。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要如何讓大家知道賽安的實況呢?那就一定要實施一些能確保和各行星之間情報和通信的方法手段。
而在地球軍的賽安軍政總部,思狄嘉中將正急得焦頭爛額地在辦公室走來走去。
依菩琳•斯格拉牡隻是在一旁冷漠地看著她的上司。
思狄嘉中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並不是無能的人,隻是對於這次討伐遊擊隊一戰,所有的行動都無法順利進行而感到不安。雖然不停地叱喝在“雷紮史密思之役”打敗後就離去的實戰指揮官們,但最後責任就像回旋鏢那樣,終究還是回到思狄嘉的身上。到底要怎麽做才能一雪連戰連敗的恥辱呢?要怎樣做才能得到迪林嘉元帥的讚賞呢?最後,已經想到厭倦疲憊的思狄嘉沒有抱著任何期待地問他的女秘書,看看是否有其他不錯的想法與意見時,他得到了這個答案。
“讓純白黨的人帶著武器,和賽安人互鬥,您覺得如何?”
雖然依菩琳隻是隨口說說而已,但她的提議卻讓日後的賽安有了重大的轉變。
聽了依菩琳的建議後,思狄嘉中將想到了出人意外地策略。一直以來都隻局限於正規軍隊的範圍內考量的思狄嘉,想到了這個就算不向地球政府要求增加支援,也能增加自己同伴們戰力的方法而開心不已。
“斯格拉牡小姐,你真是一個富有想象力的女性呀!”
思狄嘉裝模作樣地拚命讚美他的女秘書。
“沒錯!那樣做就對了。讓賽安人自相殘殺。純白黨那些家夥是站在我們和賽安人的中間,應該會成為我們的防護牆才對。嗯!總之就是要進行分割統製就對了。現在馬上就向裏彼耶魯總書記指示這件事吧。”
於是,依菩琳的建議就這樣被采用了。而她的提議也並不是稀奇古怪的,那完全是一個針對遊擊隊戰法的傳統基本對策,隻是依菩琳剛好誤打誤撞碰上了。思狄嘉中將心想真是挖到寶了呀!於是他馬上就和亞魯曼•裏彼耶魯取得聯絡。
另外,這個有名的提案也完全在深紅黨的戰略家尼可拉•培特羅夫的預測當中。在九月上旬左右,培特羅夫已經先告知同伴們純白黨正在進行武裝化一事。
“萬一純白黨加入地球軍的實戰行動後,短時間內或許會對我們造成不利。但以長期來看,對我們是完全有利的。因為第一,他們作戰行動的統一性會被破壞。接著,地球軍會對由自己提供武器的隊友感到不安。此外,純白黨也是賽安人,地球軍一定會開始揣測純白黨是否會勾結遊擊隊,再把槍口指向他們。等到地球軍開始有這種想法後,我們也要開始進行工作,將當中的裂痕擴大。隻要整個合作事態有一點點裂縫,接下來隻需輕微的力量就可以讓分裂的速度加快。我們可以讓這個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也能讓我們的力量集中起來後完全充分地發揮它的價值。隻是問題在於,我們要將力量集中在哪一個點上?”
“這話怎麽說……!”
琉霖在反問培特羅夫後,好像馬上就想到什麽事情似的。這個頭腦聰敏的年輕人,馬上就解讀了培特羅夫的對策。
“原來如此!要利用我們的青年黨委員長大人來幫我們做事呀!”
“沒錯!非常聰明,一點就通。”
培特羅夫對琉霖眨了眨眼。此時,一直看著下水道地圖的奈德,終於抬起頭來看培特羅夫。因為奈德比較熱衷於戰術,所以,對於剛剛這件事情的反應比琉霖遲鈍了些。
“培特羅夫,你想到什麽對策呢?”
“讓亞魯曼•裏彼耶魯造反。派他去給他哥一些忠告。”
“哇!真夠狠毒!”
“你至少應該說是非常巧妙的計劃吧,琉霖!”
培特羅夫說明了整個計劃。先計劃讓亞魯曼去跟奇伊說他要違背他。奇伊剛開始聽到一定隻是一笑置之,但是如果繼續讓亞魯曼不停地說下去的話,奇伊為了預防萬一,一定會在弟弟亞魯曼身邊開始試探他。另外一方麵,讓亞魯曼知道他哥已經對他產生懷疑,這樣亞魯曼一定會感到不安,對吧!剛開是他一定會認為怎麽可能,不過一旦有了這種疑慮,就不容易消除了。
“那麽,真的要讓亞魯曼對他哥持有反感之意嗎?”
培特羅夫以點頭回答了狄卡•菲絲的問題。
“一定要讓他對他哥有反感之意,這是一定的。問題是要怎麽去煽動他呢?如果亞魯曼有自己的武力的話,那冒了許久的煙就有可能起火燃燒了。”
在日後證明了培特羅夫所洞察到的事,真的準到不行。隻是,在九月底的時候,事情還沒發展到那個地步。
九月三十日,純白黨總書記亞魯曼•裏彼耶魯把一位一臉落魄的中年男子叫到黨本部來了。看到這位肩膀異常寬大的男人,亞魯曼倒吸了一口氣。這位男子就是以前以“馬克特長官”之名惡名遠播的傑伯羅夫。
傑伯羅夫的雙眼依然閃爍有神。一年前,亞魯曼•裏彼耶魯隻是一頭被他逮捕到的可憐小羊,但現在卻已經是“純白黨”的總書記,並成為賽安的代表。雖然他隻是哥哥手裏的傀儡,並未握有實際的軍政權,但卻不是像傑伯羅夫這樣淒慘的囚犯。就算隻有社交地位,但和這位仍在緩刑中、失業的傑伯羅夫比起來,就有著天地之別。
在迪亞斯老先生死後,傑伯羅夫在社會上已經完全被抹殺掉了。而亞魯曼卻采用了這樣的傑伯羅夫擔任純白黨的武裝組織負責人。對於弟弟的這番作為,哥哥奇伊隻是笑笑地對他說“隨便你!”
讓傑伯羅夫站著,自己卻坐在安樂椅上的亞魯曼說話了。
“我再問一次,我可以相信你對我的忠心嗎?”
亞魯曼以存有優越感的口氣,用“你”這個稱呼來叮囑傑伯羅夫。傑伯羅夫那厚實的身軀不禁顫抖了一下。同時呈現落魄弧度的嘴唇動了。
“是的,請相信我!我忠心地為總書記閣下效勞。”
雖然說傑伯羅夫沒有選擇的餘地,但在他心中早已有所打算了。在他眼裏看來,弟弟亞魯曼比哥哥奇伊容易對付多了。他認為反正這小鬼就隻會照自己所想的去做而已,所以,雖然傑伯羅夫在表麵上恭恭敬敬的向亞魯曼低頭,事實上,他那冬眠已久真正的自己早已經蘇醒過來了。
總之,傑伯羅夫就這樣奇跡似地複活了。聽到這個消息的琉霖隻是吃驚地張大嘴和眼呆在那邊。
“傑伯羅夫就是那個傑伯羅夫嗎?”
“沒錯!就是在東十六街區開麵包店的傑伯羅夫。那家店的黑麥麵包真的是有夠難吃的啦。”
奈德對自己所說的這個笑話感到生氣,輕輕地踢了一下活動指揮部的桌子。桌上的馬克杯動了一下,咖啡也溢了出來,把放在桌上的地圖都染黑了。
“你覺得呢,培特羅夫?亞魯曼•裏彼耶魯可能會頤指氣使的指揮他以前的敵人嗎?”
“是抱著報複的心態嗎?不管對象是誰,那樣做不是有點危險嗎?”
培特羅夫聽了奈德和琉霖的想法之後,思考了一下子。
“我們大家都一樣,說不定我們都小看了那個委員長。或者是他那被埋沒已久的素質,開始發芽了也說不定。”
仔細認真想了一會兒的培特羅夫,對於分析整個局勢一事變得完全毫無把握。
“不管怎麽說,我們能做的就隻有讓地球軍和純白黨之間的關係發生龜裂,如此而已。”
就算是培特羅夫,也有他無法預料到的事情。他沒有想到在背地裏指使亞魯曼•裏彼耶魯的竟是一位隻有十六歲的少年。而這位少年也就是被埋葬在過去記憶中的老獨裁者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孫子。常被稱為“不死之身”的亞雷薩德羅•迪亞斯,沒想到竟然會碰到殺身之禍。
表麵上,魯西安•迪亞斯還是個小孩子,但他卻是一舉失去權勢、落沒、被遺忘的迪亞斯家族中唯一存活的一個小生命。祖父已經永眠地下,父親又過著不為人知的平凡市民的生活。而魯西安本人也繼續在家人的看護下,通過大學的通信講座一邊繼續學業,一邊在家中訂定著將賽安奪回迪亞斯家手中的計劃。
而要亞魯曼采用傑伯羅夫則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傑伯羅夫就是直接殺害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凶手。反正他也隻是被人利用的家夥,所以魯西安並沒對他懷有很大的惡意。隻不過殺人確實是犯罪的行為,所以他必需要彌補自己所犯下的罪過。在這個少年那美美的唇形上露出了苛刻的微笑。利用亞魯曼•裏彼耶魯,讓傑伯羅夫和奇伊都各自走上屬於他們自己的下場。
在另一方麵,奇伊並未察覺到弟弟有什麽改變,敏銳的他造就了不少事情成功的結果,但仍然有一些些的遲鈍之處。不過,奇伊原先也沒有把賽安放在眼裏就是了。從賽安是自己的故鄉這一點看來,他沒有任何愛戀之意;而從一個活動的舞台看來,他更是對它有許多的不滿。因為那隻是一個貧窮落後的灰褐色行星而已。也因此,他對這個行星隻有不滿,沒有愛。奇伊確實可以用走捷徑的方式成為全人類的指導者,不過,因為賽安行星才剛誕生、剛起步不久,所以,還是必須要繞道而行才可以。
奇伊認為眼光要看遠一點才好。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報複者正在他腳邊挖掘陷阱。
九月三十日,思狄嘉中將提出一份申請書給地球軍最高司令部。
“……對於地球軍的將兵而言,賽安行星是一個體驗實戰經驗的重要場所,也是測試武器的寶貴地點。基於以上的理由,相信今後從地球上增派一定數量的戰力到賽安來,多少都會有其意義存在。特以此申報。”
事實上他就是希望能增加支援,但卻又無法說明。思狄嘉中將這麽做是為了盡量不要讓自己的指導能力遭到質疑。
隻可惜,在遙遠的三億公裏另一方的迪林嘉元帥卻對此嗤之以鼻。“看來思狄嘉這家夥似乎已經陷入困境了。真沒想到他也是一個派不上用場的無能者。要玩弄詭辯,不如多花點心思、絞盡腦汁讓我看看他更好的表現才是呀。”
收起笑容的迪林嘉元帥像丟棄汙物一樣地把申請書給丟在地上。站在一旁的副司令官猶豫著要不要將申請書撿起來。迪林嘉元帥離開桌子後,將雙手輕輕地交叉放到身後,並望著窗外。當他往下看,那看起來像大海般的大河川悠然流動著。欣賞著這片風景的元帥又開口說話了。
“如果在今年內,思狄嘉那家夥沒辦法完全鎮壓住賽安的話,我也已經另有打算了。”
“閣下?”
副司令官緊張了起來。迪林嘉元帥到底有什麽打算呢?背對著副司令官的元帥依然站在窗邊凝望著窗外,許久不再多說一語。
第三章轟炸
Ⅰ
賽安的情報通信範圍有個奇妙的空白空間。“在達薩倫行星上發生反地球動亂事件!”這個重大的消息經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卻依然無法傳達到賽安的社會上讓大家知道。
當然那是因為所有的情報都被駐留在賽安的地球軍的軍政總部所統管之下的結果,但事實上,就連這個軍政總部都受到地球政府軍的報導管製。
“賽安沒有必要知道達薩倫的情勢。賽安軍政總部隻要了解並管理好賽安上的事情就好了。”
事情就是這樣。實際上,因為賽安軍政總部部長思狄嘉中將無法成功地對抗賽安遊擊隊,所以就算上麵如此決定,他也無法抗議。而且,就思狄嘉的立場看來,雖然迪林嘉元帥是他唯一可以依賴的人,但元帥也有可能通過這個通訊方式來傳達他的那股怒氣,所以思狄嘉對他可謂又敬又怕。然而,地球軍內部綱紀中有所鬆懈寬容的地方,那是為了方便迪林嘉元帥動用自己的交情做一些變動的關係。
在上海,寶山地區的最高司令部裏彌漫著一股就像那裏是迪林嘉個人的城堡般的氣氛,但自從達薩倫發生動亂以來,城主大人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
“都是因為思狄嘉那個無能的家夥,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將賽安的遊擊隊掃蕩平息。也就是因為他遲遲無法擊敗賽安遊擊隊,才會引起達薩倫的動亂火花!真是一群沒用的飯桶……!”
迪林嘉元帥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派思狄嘉中將到賽安擔任軍政總部長官的人是他自己。罵思狄嘉是無能的人的話,也就是承認自己選錯人選。想到這裏,元帥就再也罵不下去了。但是在迪林嘉元帥內心的怒火並未熄滅,還氣到太陽穴部爆青筋了呢。幕僚們看到都嚇得縮頭縮尾,不安地彼此互看著。
“把思狄嘉換下來,如何?”
有一位幕僚如此說道,本來想迎合元帥的怒氣,沒想到卻造成反效果。迪林嘉元帥用如同饑餓的肉食野獸般的眼神瞪著這位幕僚。
“嗯!真是個不錯的點子呀!隻是,要是把思狄嘉換掉的話,要找誰來接任他的職位呢?您要去嗎?要試著去賽安討伐遊擊隊看看嗎?”
“不!我沒那麽……”
那個幕僚嚇倒臉色發白,不敢再多說,迪林嘉元帥則是氣呼呼地歎了一口氣。
如果把思狄嘉中將換掉的話,那賽安的反抗份子一定會高聲歡呼。說不定還會高興地跳著舞說“贏了!我們贏了!”絕對不能讓那些家夥稱心如意,在那邊歡欣鼓舞。一定要盡力將他們全部擊敗,不過,地球政府軍不可能再增加援兵了。第一、因為去年元帥已經宣說完全占領了賽安,那個行星的治安已經完全複原了,所以,如果現在再增加援兵的話,就等於是自己拆穿了賽安的治安已經恢複的謊言。第二、現在正值達薩倫的暴動時期,一定要保留基本必要的兵力才行。
或者是,先派遣大量兵力到賽安去,將賽安的反抗份子一舉擊潰之後,在思狄嘉中將返回地球的途中再將他殺人滅口。迪林嘉元帥舉棋不定。一年前,那麽意氣風發地決定出動地球軍,漂亮地解決了動亂的迪林嘉,這一次卻不一樣了。去年盡力為了確保全太陽係和平所想出的迪林嘉戰略,現在若稍有差錯就會前功盡棄了。
退席之後,有兩位士官小聲地談論著。
“一直到前幾天為止,迪林嘉元帥還得意到不行呢。可能得意過頭,開始要走下坡了。”
“沒錯!最後說不定是賽安奪走了迪林嘉的生命那種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結果呢!他一定恨死遊擊隊那群人了。”
“說不定他還會突然暴走呢!他沒問題吧?”
“這個嘛……”
兩位士官說到這不禁打個寒顫,露出不安的表情。他們所說的暴走有兩種意思。一個是地球軍對賽安采取無差別的全麵轟炸之強硬手段。另外一個意思就是迪林嘉元帥對地球軍引發軍事政變,用不法手段取得最高權力。這兩種方式都有可能發生。如果是後者的話,不知道整個局勢會變成如何?如果要抵抗軍事政變的話,就可能會引起各行星一起叛變,到最後不隻是賽安,全太陽係都會被卷入動亂的漩渦裏,一發不可收拾。
駐紮在賽安的地球軍將兵們也會一同麵臨這個淒慘的情勢。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是公平的。在賽安的地球軍和在地球上的地球軍無法相比的是,賽安上的地球軍要麵對敵人、而地球上的地球軍們不需要。這使得他們更感到被孤立。在賽安行星上,他們又被賽安人民充滿敵意的眼神包圍住,這讓他們更強烈的感覺到自己是被拋棄在漲滿潮的孤島上的地球軍。
之前燒毀市區街道的暴行,明顯地讓賽安市民反地球軍的想法更加惡化。走在街上的士兵們會被躲在大樓暗處的人丟石頭,咒罵的塗鴉也繼續增加中。半夜裏,軍舍的庭院遭人丟鞭炮,或者假警報三不五時地在天快亮的時候響起,造成士兵們睡眠不足。
雖然一開始就有此心理準備,但是士兵們還是深深感到被孤立,也因為精神這樣地過度緊繃,使得大家的眼神也都變得更凶惡了。要是看到市民們有可疑的舉動的話,馬上就會臉色大變地簇擁而上,再用自動步槍的槍身將他們打倒。看到這些情景的賽安市民們反抗的心情就更強烈了。強烈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以致於開始產生惡性循環。地球軍雖然擁有可壓製人民的武器,但在心理方麵,卻被賽安人繼續壓迫著。他們開始認為最慘的絕境正在等待著他們。
思狄嘉中將的麵相看起來比以前更凶惡了,說他是高級軍人,還不如說他比較像是犯罪組織裏的老大。不過,這並不是他願意的。本來他是一位很有才能的軍官,運氣也不錯。可是,現在的他可能會被認為他所有的才能和運氣都已經被耗盡了吧。
如果將整體的數值總合歸零的話,那地球軍得到負分,就一定有人得到正分,這樣才能達到數字的平衡。而在目前的這個場合來說,也就隻有賽安的遊擊隊組織“深紅黨”是能夠簡單地讓紅字變成黑字的人了。雖然無法製止住地球軍燒毀街道的暴行,但這是地球軍讓自己得到負分的主因,而深紅黨也因敵人這種過度惡劣的行動而得分。不過,大家並未因此感到高興。
“再怎麽說,照目前的狀況來看還不能算是成功。”
在周圍安置了一些生火器的地下基地中,本部的帳篷裏,迪伯亞先生如此對年輕的幹部們說了。當有人用充滿疑問的眼光回看他,迪伯亞先生又再說明了一次。
“聽好!事實上你們打了一場漂亮的仗,而且是屢戰屢勝。隻是,對賽安人來說,可能贏過頭了也說不定喔。”
琉霖開口說話了。
“嗯!我了解您所說的。也就是說賽安的民眾開始依賴深紅黨,也覺得不再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和那些邪惡者對抗。如果我們一路贏下去的話,民眾依賴外力的念頭也會越強烈,這樣對賽安反而不是件好事!這就是您所說的意思,對吧?”
“我對琉霖的解釋打九十五分。被扣掉的五分是因為你的反應太快了,以致於沒有給其他的鈍才考慮的時間。”
迪伯亞先生仔細地來回望著自己的學生,奈德和培特羅夫隻能苦笑地互望著。不過,原本學生們就喜歡這樣的迪伯亞校長。此時,狄卡•菲絲這位女士兵舉手發言了。
“可是,校長,如果我們打敗仗的話,大家豈不是會很失望嗎?目前,依然持續以擊退地球軍的攻擊戰略進行應該還沒什麽問題,但是以後該怎麽辦才好呢?”
“問得好!這就是我接下來……”
迪伯亞校長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另一個應該算是興奮的聲音給打斷了。一名名為雅布特魯彌魯紮,負責通訊工作的黨員站在帳篷入口那邊大喊。
“竊聽到軍事的通訊了。在達薩倫也爆發反地球暴動事件了。”
Ⅱ
“終於有人跟進了呀!”
奈德發現自己興奮到雙頰發熱。悲慘不在賽安之下、一樣在地球軍高壓下呻吟的達薩倫也奮起反抗的話,今後,獨立運動的火焰就會撲向火星、金星、以及其他的行星了。說不定整個太陽係全體都會沸騰起來呢。雖然大家都想要更進一步了解詳情,但不愧是軍方通訊電腦,在第一時間已經偵測到情報被竊聽因而啟動了防侵入係統,所以,彌魯紮也無法繼續竊聽下去。等大家冷靜下來之後,又有一個新的報告進來了。
這次是負責監聽調查裏彼耶魯兄弟動靜的一位名叫傑佛利馬奇諾的黨員。雖然他是今年才加入深紅黨,但以前也曾是賽安青年黨的一員,他原本是希望當一名新聞攝影師。
“委員長……”
那是曾經身為賽安青年黨黨員的習慣,他們都用亞魯曼•裏彼耶魯的舊職稱來稱呼他。
“委員長目前有個奇異的行動。這實在是非常湊巧。到目前為止我們都隻監視哥哥奇伊的全部情形,但沒想到能看到這種事情發生。”
有一位人物出現在亞魯曼•裏彼耶魯的旁邊。戴著淡色係的太陽眼鏡說明著情形的馬奇諾表示。
“什麽人?”培特羅夫問。
“是一名少年。大約才十五、六歲左右。”
“長相呢?”
“是個美少年,但是目前還不知道他的身份來曆。想要跟蹤他,又覺得太危險了。不過,當時他好像在找什麽似的。”
“委員長對美少年有興趣嗎?”
不知道誰開的玩笑,不過馬奇諾認真地搖頭否認。
“看起來不像是那麽一回事。我覺得他不像是委員長手下的人。”
苦笑了一會兒的培特羅夫提出了一項提案。
“我們在委員長的辦公室裏裝竊聽器,你們覺得如何?雖然我並不喜歡做這種事,不過,這次就閉上我那正義之眼來進行吧!”
“這點子不錯呀!”
奈德點頭表示同意。他曾經潛入到亞魯曼•裏彼耶魯委員長的辦公室,所以一定有機會再進去裝竊聽器的。早就想到這一點的人,第一次開口發言了。
“原來如此。說不定委員長受到這個少年的控製?”
“喂!琉霖!”
“當然我隻是說有這種可能性而已。不過,很抱歉,奈德!我認為委員長沒有那種智慧會想到要把已經埋藏在過去的墳墓裏的傑伯羅夫叫出來喔。”
“……”
奈德皺眉深思,不過在下午的會議裏又麵臨到更重大的議題了。
在彌魯紮的努力下,確認達薩倫發生暴動一事屬實後,尼可拉•培特羅夫將自己親自調查的結果分析給大家聽。從各種觀點角度來看,結論是必需要了解在達薩倫所發生的暴動,是否因人為的因素而產生。
“大約從半年前開始,奇伊•裏彼耶魯好像就開始送錢給達薩倫,又利用和火星之間的三角形軌道運送武器過去。當然他是秘密進行的,我們是由他的企業營運報告中,將出現矛盾的數字再加以調整後,才使這件事浮上台麵。”
“也就是說達薩倫的暴動是奇伊•裏彼耶魯一手策劃出來的,是嗎?”
奈德又皺起眉頭,試著再確認培特羅夫所得到的結論的意思。然而,現在所無法理解的是,讓達薩倫進行武力反抗地球,奇伊•裏彼耶魯能從中得到什麽好處呢?培特羅夫回答了奈德的這個問題。
“迪亞斯老先生一直期待其他各行星都能和賽安產生獨立活動的連鎖反應。但他隻是期待而已,不過,奇伊•裏彼耶魯卻是積極地在製造有利於自己的狀況。雖然這隻是我揣測想象出來的情形,但我想應該錯不了。”
培特羅夫感覺到自己刺中了奇伊•裏彼耶魯的策略中心。也就是說,奇伊•裏彼耶魯要讓達薩倫和賽安成為自己的道具。什麽道具呢?就是威脅地球的道具。當培特羅夫如此解說的時候,奈德忿怒地說道。
“真夠狠毒!”
“不過,事實上不得不承認奇伊•裏彼耶魯真的是視野廣,又陰險。”
當然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培特羅夫又再加上了這一句話。此時,用他的這種歸納思考法就看穿了有好幾個事件都是奇伊•裏彼耶魯一手造成的。如此了解到奇伊所扮演的角色的話,這一次就很容易能夠用逆向演繹法預測出下一次他打算如何進行了。隻不過,就算能預測出他的行動,還是得想想是否能夠製止他。
“各位同學,我認為用不著那麽悲觀喔!”
迪伯亞主席用上課的口吻開口說話後,曾經當過他的學生的人都不自覺的正襟危坐。
“不管是誰的陰謀策劃,在其他行星中,由達薩倫開始用武力反抗地球軍一事已經成了事實。所以,不用管奇伊•裏彼耶魯,我們隻要努力地在各種狀況下,製造對自己有利的情勢就好了。”
奈德點頭以示同意迪伯亞主席的話之後,又看了看同伴們。
“讓奇伊深信自己能夠百分之百操縱並利用各個行星的獨立運動,這樣就可以讓奇伊•裏彼耶魯越來越傲慢。讓他認為看起來好像一切都照著他所想的進行著,但最後的結果卻不見得是他所想的。”
“真難得奈德也會說人話。”
“校長,不對,應該是主席,用‘難得’這個字眼有點太過份了啦。”
“對喔!那我重新說過。你是第一次說人話。”
說完,引起一陣爆笑聲。包括迪伯亞先生和奈德在內,大家都笑到不行。笑完後,大家也就很自然地散會,各自休息去了。
狄卡•菲絲看起來好像在想什麽事情似的。她在基地的宿舍和其他黨員的宿舍有所區隔。她正坐在自己的帳篷前麵。雖然是在地底下,但有時從岩石的上方也會滴下水來,更何況女生需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所以她的帳篷是有頂的。
“怎麽啦?我們的勝利女神!”
此時出現的是拿著可樂來的琉霖。狄卡一邊向琉霖道謝後收下可樂,一邊想著這一位令人難以捉摸的同伴。
的確,琉霖會給人家一種難以捉摸的印象。就像是人家說的那種“不知道是笨還是聰明”。不過,琉霖絕對是聰明的。至少他還是個“勝利組織的設計家”。為了遊擊隊的行動建立組織,而且要營運這個組織還必須要擁有官僚的能力。琉霖雖然真的擁有官僚的能力,但從他的外表卻看不出來。他是常被誤認為女生的美男子,若不穿著戰鬥服的話,給人的印象大概就是像為校慶在幕後工作的新手藝術家。
他很少參加實際作戰,但是隻要有他參加,總是能在不知不覺當中機敏地把握住重點。真的是一位奇妙又難得的青年。
“累了嗎?”
“還好。隻是仔細想想在這一年當中,幾乎過的都是毫無道理的日子……”
“就覺得我們的青春就是充滿革命、戰鬥的每一天,是吧?”
琉霖對狄卡眨了眨眼,狄卡笑了。因為琉霖不太像男孩子,所以狄卡也從沒有把他當男生看,隻把他當作是非常親近的好友。琉霖自己並不介意別人對他的看法,隻不過不管於公於私,他都是一位永遠用開闊的心胸、輕鬆有趣的方式處事的青年,他真正的內心並不是別人可以了解的。
“仔細想想,整個過程也是非常奇妙的。那天晚上,在學生餐廳的五個人,就這樣成了深紅黨的核心人物。”
“那一晚的事情一定會在曆史上留下一筆。是賽安獨立運動值得紀念的一個夜晚。”
“那在我們五個人當中至少也得要有一個人活下來才行。”
就這樣展翅翱翔在這段談話當中一瞬間空白的空間裏,琉霖那纖細卻一副自在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沒問題的啦,狄卡!我們五個人會一起活下去的。然後再彼此指責、爭論誰記錯什麽事。嗯,地點就在賽安獨立五十周年的紀念典禮上!看著一群老人家那悲慘的吵鬧爭鬥,來賓們一定會覺得幻想破滅了。”
狄卡想象著那種情景,忍不住就笑出來了。然而,琉霖比笑著的狄卡本人更高興的看著她。
Ⅲ
看不見的包圍圈,慢慢地勒緊了。奇伊•裏彼耶魯還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危機。
魯西安•迪亞斯總是帶著天使般的微笑,在奇伊的腳邊下陷阱。這個少年體會到自己擁有與生俱來的打擊惡勢力的操縱術。
魯西安知道奇伊並不愛賽安。魯西安的祖父亞雷薩德羅•迪亞斯雖然也非常偏激,但是他是愛賽安的。魯西安相信祖父那份對賽安的愛已被這個冷酷無情的奇伊•裏彼耶魯利用了。
在身後出現了一個讓魯西安提心吊膽的聲音,他將旋轉椅轉過去看。在少年那如同天使般的臉上露出了不悅的表情。他自己先開口說話來製止了想要對他說教的父親。
“爸,您不需要擔心。萬一要是太過緊張不安的話,反而會遭到地球軍的懷疑。所以請您要再更有自信一點。讓他們知道身為亞雷薩德羅•迪亞斯之子並不可恥。”
這下子反而是父親被兒子說教了。父親雖然很想要對魯西安說些什麽,但聽到這番話後,也不得不離開了。魯西安並沒有理會那被一開一關的門,隻是再度陷入自己的沉思當中。他正在想他的那位同盟者,純白黨總書記亞魯曼•裏彼耶魯的事。
“亞魯曼•裏彼耶魯恨他哥哥,因為他被哥哥當成手中的傀儡耍。那麽,總有一天,他一定也會恨我吧!”
少年擁有著恐怖的洞察力。讓人無法相信,這個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擅長於讀解人心。對這個少年而言,值得依靠的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別人。“爺爺,請把您的力量借給我吧!我一定會在近期內為爺爺您報仇。”
魯西安在內心裏對著放在桌角上那張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遺照說著。他的父親通過窗戶看到了他的樣子,獨自站在中庭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全身都沐浴在陽光底下,但臉上的表情還是陰暗無力。
“他已經被他爺爺的亡靈所縛綁了。再怎麽說,這孩子將來應該要邁向更燦爛光輝的道路才對呀。迪亞斯家族的未來明明就應該交給這孩子……”
身為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兒子的他,在獨裁者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生前,是公共事業局局長。但實際上的行政事務,都是由副局長或會計部主任及技術部主任來處理,他自己隻是負責將迪亞斯家收到的回扣和賄賂金轉交給父親手裏而已,這不需要什麽要領。不過因為他熱衷於打高爾夫球和舉行宴會,所以迪亞斯老先生瞧不起他這個無能的兒子,甚至還曾在其他人麵前用拐杖打他。
但是,當他這些權勢隨著老先生的死而消失時,他也從迷夢中覺醒了。本來就知道自己的無能,對權力等也都沒有任何欲望的他,自己引退到鄉下,過著悠閑的生活,並期待著自己那聰明的兒子能平安地成長。
不過,魯西安擁有他父親所欠缺的東西——才能、霸氣、鬥爭心和報複心。最主要的就是對迪亞斯老先生的崇拜。
父親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擁有未來的兒子竟被亡靈牽絆著,他所擁有的天才智能和無限寬廣的未來,會白白地被浪費犧牲掉。他無法忍受這一點。此時,在他的內心的想法開始萌芽,並慢慢地開始成長。
“對了,我要去密告。”
他說出了他的決心。
“去密告吧!這也是我這作父親的責任。這不是背叛,是為了兒子。為了魯西安,還是把那個計劃給毀了才好。”
當他說服自己這個決定是對的,並決定要讓它成功的同時,這個迪亞斯家的無能主人,用避人眼目的步伐穿越過自己家中的中庭。
魯西安•迪亞斯少年和哥哥奇伊•裏彼耶魯。這兩條線從不同的方向來操縱亞魯曼•裏彼耶魯。目前,哥哥尚不知有一條即將對他不利的線存在。最近,亞魯曼對自己的立場感到無比的喜悅興奮。對於自己一個人絕對無法對抗的哥哥,現在他可以借助於一個天才少年,而且是迪亞斯的孫子的力量來對抗他,他真的是感到興奮無比。如果從別人看來,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那一天,亞魯曼在辦公室和依菩琳•斯格拉牡見麵了。
“我代替軍政部長官思狄嘉中將來見您。”
依菩琳隻是來作一個極為普通的業務報告。思狄嘉如同考生一樣,不想浪費任何心思,也不想離開軍政總部大樓一步,所以才叫依菩琳擔任與純白黨的聯絡事宜。依菩琳自己也覺得到外麵比待在中將身邊要輕鬆得多了。現在,她正觀看著眼前的這個青年。他並不是她喜歡的型,雖然不是胖,但給她的印象就是全身都是肉肉的。“我到底在想什麽呀!又不是來賽安找男人,幹嘛盯著人家看,還在那邊品頭論足的。”
依菩琳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有點生氣。她有時候會迷失自己的目標。當她好不容易再度找回自己的目標時,“目標”這兩個字又模糊到好像快要消失了一樣。當她用兩眼盯著文字看,想要再度作確認時,取代文字出現在她腦海的是以前曾經有段時間,和她有過共同行動的賽安人的身影。四位年輕人,尤其是那個有著如同熊熊大火在燃燒般的紅發、眼神中總是充滿嘲諷意味在內的年輕人的臉。依菩琳越想越生氣。為什麽會想起那家夥的臉呢?
突然,亞魯曼的聲音介入了她的思緒中。
“在深紅黨的指導員裏,有一位是我的舊友。我和他是同一所大學,紅發黑眼,很勇敢但卻沒什麽耐心。”
依菩琳嚇了一跳,也對純白黨的總書記另眼相看了。不過,她盡可能的用鎮定的表情說話。
“那個人叫什麽名字呀?”
“奈德。伍德•奈德。因為他的紅頭發,所以大家都叫他紅發奈德。雖然他本人不喜歡這個叫法,不過是很押韻的一個名字,聽起來又像是藝人一樣……”
亞魯曼用那幹啞的聲音笑了,依菩琳也跟著笑了。對方所描述的長相,和自己內心所想的影像完全符合。沒錯,受到這個刺激,記憶中的長相再度成型。回想起來,當初那位紅發年輕人的同伴們都稱呼他奈德。而那時候的那些反地球政府和賽安自治政府的年輕人,現在也正擴大他們的規模,繼續進行反抗行動。
當依菩琳心裏湧上一份奇妙的情感的時候,視訊電話響了。依菩琳趕緊打聲招呼後就離去,亞魯曼也因此失去了約她用餐的機會。亞魯曼稍微抱怨了一下後,就按下通話按鈕。打電話過來的是他哥哥奇伊•裏彼耶魯。本來還有點驚慌的他,在哥哥一劈頭就問到為何采用傑伯羅夫的理由後,他馬上挺起胸膛回答。
“沒錯,傑伯羅夫是已經過氣的人選,不過也正因如此才要用他。他目前已經無法生根發芽,所以不會有任何危險性。另外,他也隻能忠於我而已。除此之外,他在賽安的社會上已經沒有任何生存的方式了。”
“喔嗬嗬嗬,頗有自信的嘛!裏彼耶魯總書記。”
被這低沉的聲音這麽一說,亞魯曼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說明了,就是又被指到自己的弱點了。他臉上的表情一變。
“那是因為我身後有地球軍支撐著,所以就算傑伯羅夫在打什麽壞主意,他也無能為力。所以表現得稍微強勢一點,也沒什麽不好。畢竟我是純白黨的總書記呀。”
到底是誰讓你坐上總書記的位置呀?兩個人都沒有提到這件事。奇伊用銳利的眼神看著弟弟的臉,弟弟卻是緊張得頻頻拭汗。雖然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一樣,但今天特別明顯。
不過,這個時候奇伊沒能看透亞魯曼•裏彼耶魯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雖然他知道“亞魯曼•裏彼耶魯是個若是沒有別人的指示或唆使,就絕對不會擅自行動的男生。”但他卻想不到他口中的“別人”竟然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最後還是認為弟弟亞魯曼隻是借地球軍之威力,來助長自己的力量而已。奇伊瞧不起他弟弟,看到弟弟越來越驕傲,他就對他又叫又罵的。他認為要讓他認清自己的立場。
“若你這份自信來自正當的手段的話就好了。”
奇伊和弟弟的通話,就在他的一番冷嘲熱諷下結束了。螢幕上的畫麵消失,亞魯曼一臉不悅地瞪著白花花的畫麵看。接著他把他的秘書叫過來,要他去傳喚兩位男士過來。
其中一位被他叫來的就是傑伯羅夫。當傑伯羅夫抬頭挺胸地走進辦公室後,就像雕像般的定住在那動也不動。因為,有另外一位被亞魯曼•裏彼耶魯傳喚來的人也站在那裏。
“傑拉……!”
傑伯羅夫喊出了昔日他的部下的名字。
這應該是令人懷念的相見時刻吧。傑伯羅夫和達尼耶魯•傑拉幾乎有一年沒有碰麵了。
“長官閣下,您看起來很有精神的樣子,真的是太好了……”
傑拉偷偷地笑著,但傑伯羅夫並沒有笑。隻是啞口無言地呆站在一邊。而這種反應說不定就是證明了傑伯羅夫已經不在有以往的氣勢了。
Ⅳ
在多方考量後,思狄嘉中將終於下定決心了。他將連隊長以上的所有高級士官共四十人全都召集起來,並把當中的兵工隊隊長克雷葛準將叫上前來。
“有關於這次的作戰,有個重大的任務要交給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喔。”
“真是我至高的榮耀哇,請問是什麽任務呢?”
“轟炸!”
“什麽?您剛剛說什麽……?”
“我說要加上轟炸這一項。確定主要的下水道有十處,不對,應該是二十處,我要從地麵上全都給予重量級轟炸。要用鐵槌將遊擊隊的巢都破壞。”
兵工隊隊長呆滯地看著長官。
“不過,長官閣下,如果稍有差錯而破壞到水道網的話,賽安的水資源就會幹涸,人民就無法在那裏生存下去了喔!”
“就是為了避免那種情形發生,才把這個重責大任交給你們兵工隊去做呀。要在不會造成其他傷害的原則下,將遊擊隊活埋在地底下。明天之內把計劃書交給我看。”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在下以兵工隊負責人的身份跟您說,我無法做出那種不負責任的計劃。”
臉色稍微嚇得發青的兵工隊隊長克雷葛準將拒絕了上級長官的命令。那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在那瞬間,他認為就算在軍法會議上被點到名,他也有理站得住腳,總之他就是拒絕了上麵的命令。
“你剛剛說那是不負責任的計劃?”
思狄嘉中將氣到麵紅耳赤。突然站起身,離開桌子,逼近克雷葛準將。因為他發現其他的長官都盯著他看,所以他終究還是把高舉起的拳頭給放下了。
從長官室出來的士官們,大家走在走廊上,互相小聲討論著。
“喂,你的想法是?”
“他已經到末期症狀了吧!不能再跟隨他了。根本就無視自己的無能,隻知道斥責部下。”
“說得沒錯!我認為他遲早會被換掉。還虧我們那麽忠心耿耿地跟隨他,真是太不值得了。”
“沒有必要太認真。否則隻會遭到賽安人民的怨怒而已。不要做得太過份就好了。反正……”
兵工隊隊長的表情和聲音都充滿了怒氣,說出了不吉祥的預言。
“思狄嘉中將的地位也快要不保了。最多就再一年吧!在地球的迪林嘉元帥要是哪一天反常了,可能就會把他給換掉。不過,光是這樣就很值得期待了。”
他們所想象的,在現實生活上還沒有發生。在地球上的那個迪林嘉元帥,為了保守自己的地位和權力,已經開始拚命地在掙紮著。
暫時沒有任何戰鬥發生,而深紅黨的幹部們正忙於訂立長期和短期的作戰計劃。特別是在達薩倫行星上發生暴動事件被確認後,他們更不能放過這個可以引起連鎖反應的好時機。不能讓達薩倫行星被孤立了。就算讓奇伊•裏彼耶魯有機會暫時在那得意地笑,也不能讓地球軍有任何機會去將各個行星一一攻破。
於是,奈德所定出的計劃就是爆破宇宙港。
要破壞宇宙港!要是能破壞宇宙港管製功能的話,地球軍就無法輕易地侵襲賽安行星了。這樣一來,要對付駐守賽安的地球軍的話,勝算也會提高。大概從零升到10%左右吧。
奈德來回看著深紅黨的戰鬥成員們,聲音裏充滿了熱情和力量。
“我們所做的事情,也有自相矛盾的危險性存在。在曆史上有不少這樣的例子。因為,反抗得越激烈,鎮壓也會越嚴厲。接著又會再度增強反彈的力量。就這樣不斷地重覆著,越來越激烈後,最後我所謂的危險就會爆發出來了。”
這個過程需要流多少的血呀!如果獨立的那一方和被獨立的一方,雙方都夠明智的話,說不定一滴血都不用流呢。隻不過,這樣幸福的事情的發生率,在人類的曆史上是極低的。而賽安也是屬於不幸的例子當中的一個。然而,為什麽立誌於當新聞記者的少年或是在餐廳當服務生的少女要拿著武器,滿身汙垢、流血流汗的在地底下來回奔波呢?那是因為在其他的時代裏,都沒有人肯做這種事呀。要是不在奈德他們這個時代就將這筆賬算清楚的話,那他們的下一代就得背負著他們所留下的敗仗的遺產。所以,就算不喜歡也非得做下去不可。
接下來換琉霖發言了。
“有件事得要考慮到才行。是否有可能將我們好不容易戰勝的消息正確無誤地報導出去?現在都由地球軍管製著所有消息的報導。所以,在破壞宇宙港的同時,也得要占領行星間的通信設施才行。這樣才能將正確的消息流放到賽安以外的各行星那邊去。”
要用怎樣具體的手段才能占據通信設施呢?關於這一點,琉霖回答說還在計劃當中。於是,琉霖的報告就到此為止。事實上,並不是他的計劃還不可以提出報告,隻是在目前這個時候還不能公布就是了。
當琉霖的報告結束後,坐在培特羅夫身旁的一位年長的朋友,一邊喝著馬克杯裏的三合一咖啡,一邊說著:
“其實我最擔心的就是將地球軍完全趕出賽安以後的事。”
對保持沉默,用表情來回話的培特羅夫,琉霖作了以下的回答。
“也就是說呢,等地球軍的地上部隊都沒了,那時賽安行星上就完全隻剩下賽安人了。那麽一來,地球軍根本就可以不用客氣了,不是嗎?”
“客氣什麽?”
“喂,小培特,你明知故問喔!”
最後那一瞬間,琉霖用笑容帶過了所有的答案。培特羅夫也隻是苦笑著,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為光用想的就覺得很悲慘了。所以不想具體的說出來,關於核子飛彈如同豪雨般地不停地下在賽安的地麵上的光景……
地球軍的轟炸行動在十月二十日開始了。從下定決心到行動,時間非常地短。這不是速度的問題,而是完全在準備不足的情形下就匆促進行了。
“我們還沒有完全了解下水道的配置呢。如果現在要強製執行的話,我沒有辦法負起實效上的責任。”
地上攻擊隊指揮官薩斯維斯準將在一開始就明白地將正確的結果表達出來,不過,他也在思狄嘉中將發怒之前答應了這個無理要求。思狄嘉中將用命令的口吻說,“這麽做會有示威的效果,對吧?那就去進行。”
在特定的地點,出動了三十架地麵攻擊機,不斷地使用鈾238炮彈,快速不停地進行轟炸。地麵上的沙土噴到高達兩百公尺的高度,同時剛好一陣風吹過來,一瞬間就形成了人工砂風了。大地震動著,轟炸聲傳到五十公裏遠的地方去。在十五處特定地點當中的一處,地底下約兩百公尺深的地方,正是奈德和培特羅夫帶領著戰鬥員們去探察地麵上的情形後,正要返回基地途中的必經之地。培特羅夫突然大叫一聲,因為腳邊的石頭崩碎,害他差一點就摔倒水道裏去。
“你沒事吧,培特羅夫?”
“我沒事,可是這水道的頂端沒問題吧?”
水道的頂部震動著,細小的砂石就如同下小雨一般地落下。不過,看得到的地方還沒有任何龜裂的現象。水道的水管如同音響般,傳來了一陣不悅的震鳴聲。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並拍打著自己耳朵的培特羅夫說話了。
“這個思狄嘉老伯,也未免太心急了吧!”
“思狄嘉太心急?”
“要是我是思狄嘉,我也會心急。因為他想要堂堂正正地去麵對地球那邊的人。”
頭上的回音已遠離,砂石也不再落下了。地球軍的轟炸未能達到當初所想的目的就結束了。或者是,他們換地方了。
“真是千鈞一發呀,奈德。如果思狄嘉知道這種痛苦的轟炸並未能達成任何實效的話,下一次一定會進行更大規模的全麵攻擊,對吧?如果真要這麽做的話,下一次的主力軍一定是地球軍。”
“就是從野餐變成冬季爬山活動就對了。這樣也不錯,正合我意。”
奈德邊將附著在他紅發上的灰塵給拍落,邊昂然地說。
第四章陰謀的間奏曲
Ⅰ
地球軍所進行的下水道轟炸幾乎沒有達到理想中的效果,不過,這種結果是任誰都想象得到的。出動三十架地麵攻擊機,總共發動四次攻擊,超過兩千四百發的鈾238炮彈直接投射到地麵上,就隻有這樣而已。“遊擊隊的那些家夥們一定都嚇破膽了吧。這樣一來,也會減少他們那些愚蠢的行動吧!”
賽安軍政總部長官思狄嘉中將驕傲地挺著胸膛說,不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也隻是虛張聲勢而已。地上攻擊隊指揮官薩斯維斯準將除了對他仍保持最低限度的禮貌之外,在內心裏卻是激動地咒罵著他的上司。對薩斯維斯準將而言,所發射出兩千四百發的鈾238炮彈,根本毫無意義可言,簡直就是一種浪費。就算照情義方麵來說,連為上司鼓掌拍手他都不願意。
不過,說也奇怪,思狄嘉中將樂於采用強硬手段的目標竟是“遊擊隊的那些家夥”。然而,在遊擊隊裏,了不起也隻有四個人受輕傷,完全沒有實質上的損害。從這裏就不難了解到思狄嘉中將又快要焦躁不安,接著又將會繼續失去判斷能力。
在下水道的地下基地裏的“深紅黨”幹部們,馬上就將所有要討論的事情整理出來了。一向都被大家稱為慎重派的尼可拉•培特羅夫,這一次卻提出了緊急反擊的提案。
“思狄嘉特意發動了那樣大規模的攻擊,一定會向大家發表戰果的。他一定會說我軍已經把遊擊隊那群家夥,也就是指我們,徹底擊敗了。雖然一定不會有人相信他所說的話,但如果我們能接著馬上給予有效的反擊,這樣一來,思狄嘉的真麵目就完全被揭露出來了。”
“OK!那我們就開始吧!”
原本就屬於積極進攻型的奈德讚同這個提案。隻要能確認培特羅夫所提出戰略的意義的話,就算要開戰,也決不會出現異議。到實施破壞宇宙港之前,已經沒有必要待在下水道裏靜待時機了。
“實戰的部分就交給我了。反正我也想要從旁煽風點火一次看看。”
說完,培特羅夫好像想到什麽的樣子,輕輕地笑了。
在賽安二四家族當中的一族,應該說勢力最大的裏彼耶魯家,現在都在長男奇伊的掌管之下。其實根本還沒到完全換戶長,但事實上奇伊已經成為實質上的戶長了。他的父親路易•斯孟雖然不是個無能的人,但在精明能幹的長男麵前,卻也變得懦弱無能的樣子。今年,他安居於榮譽會長的職位,常出現在文化事業和社交界等場合,反倒是已經不再出席政治或經濟界的第一線場合。
當然,這也是奇伊所期望的。把父親推向財界和社交界,再把弟弟放在政治界當傀儡耍,實權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是他心中最理想的情況。奇伊剛滿二十八歲。要掌管太陽係全域還言之過早,但就算再過二十年才能掌權,奇伊都還算是年輕的掌權者。
會讓這樣的奇伊皺緊眉頭的原因是他收到了一封信。平常他並不會自己拆閱每一封信,但是,在這封信上寫有“亞魯曼•裏彼耶魯的友人寄”的字樣,所以他並沒有通過他的秘書,自己就直接把信拆開來看了。接著,經過片刻思考後,他把他的弟弟叫到辦公室來。
“我收到一封很妙的信喔。我也想讓你看一看內容。”
“這種事哥哥你自己處理就好了,不是嗎?我不認為你有需要聽我的意見。”
“有沒有這個必要,是由我來判斷。反正你來都來了,就看一下吧!”
奇伊臉上露出如同薄刃般銳利的笑容,將信丟給弟弟。這就是“深紅黨”的尼可拉•培特羅夫所說的“從旁煽風點火”那一句話的意思。信裏麵寫著身為弟弟的亞魯曼因為不滿自己是傀儡的立場,所以企圖要背叛奇伊。
“如何?有什麽感想?”
“很無聊耶!”
“喔?你認為很無聊?”
“啊!不是啦!我是指信裏的內容,不是指哥哥您的反應啦!不過,如果會在乎這封惡意中傷的信函,就不像哥哥的作風了喔。我想你應該會無視於它的存在吧?”
“應該?我懂了。”
奇伊隻是點點頭,沒有笑容。卻是如同亞魯曼所說的,會相信這封信的話,就是不正常。這一看就知道隻是一封簡陋地挑撥兄弟情感的信。奇伊也知道這一點,但是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當奇伊再度看著弟弟,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的秘書慌慌張張地跑來報告,軍政總部長官思狄嘉中將請求奇伊出麵。
就在這一瞬間,奇伊從使喚別人的一方變成了被別人使喚的一方了。奇伊覺得這種人際關係就像食物鏈一樣,又蠢又滑稽。總之,奇伊先請弟弟回去,然後自己到了軍政總部,在那裏又看到了一封信,內容就是要彈劾奇伊以金錢援助行星的反政府暴動等等。
“長官閣下不必理會這種中傷的信函。”
話才說完,奇伊•裏彼耶魯便感到非常地不高興。因為剛剛弟弟已經先說過了類似的話。他並不是要模仿弟弟說話,隻是他突然想到,不知道他弟弟使用怎樣的心情說那句話的。
思狄嘉中將觀察奇伊的眼神,充滿了猜疑心。原本他就認為所有的賽安人對地球軍都存有潛在的敵意,所以他不會認為奇伊是個“例外”。對於奇伊反問的問題,思狄嘉隻用了刻薄嘲諷的表情回複。
“當然我是不會相信的,裏彼耶魯先生!我也知道你一定會明快、肯定地跟我說這封信的內容是假的。想要用一封中傷信函來讓軍政總部和賽安的第一家族產生對立,真是太愚蠢了。”
“那麽,我肯定地跟您說,這封信的內容都不是真的。達薩倫行星上的暴動之類的事情,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奇伊用冷漠的眼神瞪著思狄嘉中將,在那一瞬間,稍微感到畏怯的思狄嘉中將將視線微微移開,然後又挺起胸膛反瞪了這位有名家族的青年。因為他認為奇伊一定在心裏說這封信的內容都是真的。從達薩倫開始,讓各行星的反地球運動活躍起來,進而再將他們一一統合起來,這就是奇伊暗地裏想在太陽係全域中偷偷孕育他的影響力之作法。
中將刻意降低聲調。
“裏彼耶魯先生,您和您弟弟的政治思想是不是有些不同呢?”
“什麽意思?”
奇伊沒能馬上判斷出思狄嘉中將話裏的意思,不過反應並沒有特別激動。
“我明說好了,你弟弟是以純白黨總書記的身份來協助地球政府和地球軍。”
“沒錯!”
“但那都隻是幌子,不是嗎?事實上你弟弟根本就沒有任何權力可言。我說的沒錯吧!”
“唉呀!如果讓純白黨擁有實質的權力,最困擾的不就是你們地球軍嗎?”
中將無視於奇伊的冷笑。
“總之,事實就是這樣。裏彼耶魯先生,你弟弟以傀儡的身份來假裝協助地球軍,但同時又在背地裏策劃著其他的事情。你身為賽安的愛國者,一定企圖想要讓賽安得到完全獨立吧!”
“一派胡言……”
奇伊啞然、無法繼續說下去。在聽到中將前半段的話時,他就已經很驚訝了。
“假裝協助地球軍,實際上在背地裏企劃著其他的事情。”這句話一點也沒錯。奇伊為思狄嘉敏銳的洞察力感到吃驚不已。
隻是,思狄嘉最後下的結論卻是一個嚴重錯誤。奇伊是個熱切渴望自己的故鄉得以完全獨立的愛國者,這一點完全隻是思狄嘉個人的幻想。因為奇伊並不愛賽安行星。賽安隻是奇伊為了要管製全太陽係的一個道具而已,一個用完就丟的道具。然而,這個粗野的軍人卻誤以為奇伊隻是單純地愛著這個道具。
奇伊有股想笑的衝動。不過,他的理性和計劃壓抑住了他的這股衝動。他認為思狄嘉絕不是一個無能之才,隻是他覺得思狄嘉應該要多用點心會比較好一點。
事實上,思狄嘉中將會對奇伊說出這些話,全都是因為接到一封密告使然,並不是思狄嘉自己真正的想法。而在信封上所出現的尼可拉•培特羅夫的字眼,也隻是用極為普通的文字處理機打上的字樣。而奇伊是熱愛賽安的愛國者這一點,也完全隻是思狄嘉自己的想法而已。
“中將閣下,這很明顯的就是惡意的離間策略。依我看來,這是那些自稱為深紅黨的遊擊隊的家夥向中將閣下您作的密告吧。”
“什麽?遊擊隊們?”
中將把視線移向奇伊。此時,奇伊說得“都是遊擊隊搞的鬼。”這句話,正好說中了事實。不過,奇伊並不是真的相信有這麽複雜才這麽說的。
“遊擊隊的離間政策?嗯,原來如此。很有可能喔。”
雖然嘴裏這麽說,但思狄嘉那望著奇伊的眼神裏依然充滿了猜疑。思狄嘉雖然擁有遠超過於遊擊隊的優勢戰力,但還是會利用精神方麵的追問手段。如果要解決這個困難的局麵的話,他也不排除將奇伊•裏彼耶魯拘留起來,並進行嚴酷的拷問。
當然,一旦這麽做,到最後如果沒有什麽成果的話,從裏彼耶魯家開始,到所有親地球派的賽安人全都會變成視地球政府為敵人。這樣一來,從現在所擁有的地位,到將來的升遷,全都會煙消雲散。隻不過,如果照現在這樣繼續被遊擊隊玩弄下去的話,最後的結果也是一樣的。
奇伊•裏彼耶魯用冷冰冰的眼神看著悶悶不樂的思狄嘉中將。
“那麽,我可以回去了嗎?”
“……嗯!可以。”
“那我就先告辭了。很榮幸能通過工作關係跟您見上一麵。今後,裏彼耶魯家也會一直秉持著對地球的忠心。”
向思狄嘉行了個最敬禮後,奇伊就離開長官的辦公室了。
當奇伊一離開,思狄嘉中將馬上就召集了所有的幕僚,拿著書信對他們大罵著。
“你們知道嗎?這是遊擊隊對軍政總部下的挑戰書!”
幕僚們心想:搞什麽嘛!現在才這樣說!不過大家並沒有把心裏的話講出來。因為對正在氣頭上的思狄嘉中將說什麽都沒有用。思狄嘉中將可謂被孤立在受到孤立的地球軍當中。
走出軍政總部後,奇伊搭上自己的車,整個身體沉坐在位子上,心情極差地看著司機的後腦勺陷入沉思當中。
這個時候,在奇伊的心中,對弟弟的事感到不安的心開始萌芽了。
嫁禍給遊擊隊,是奇伊一定會施出的手段。可是,就連他自己對這個方法都還不能百分之百有信心。
第一,奇伊想不通為什麽遊擊隊要特意把他當作目標,來著手進行離間工作。相反的,亞魯曼要對哥哥進行陰冷的複仇這還比較有可能。回想看看,奇伊有太多地方足夠讓亞魯曼心生怨恨。想到這裏,奇伊對亞魯曼心中所承受的怨恨和痛苦隻是一笑以置之而已。他認為就算再怎麽恨哥哥,亞魯曼也沒有報仇的勇氣和毅力。
這樣的想法,到底正不正確呢?
當著思狄嘉的麵,奇伊當然說不出“我想我會遭到弟弟的怨恨。”一事,所以,奇伊剛剛才會嫁禍給遊擊隊。然而他確實也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兩封署名尼可拉•培特羅夫的信,將奇伊和亞魯曼這兩個裏彼耶魯家的兄弟卷入了急遽的波紋中。這個由培特羅夫主導進行的心理戰術所引起的波動,從深沉的地底下傳到地麵上來了。
Ⅱ
奈德和琉霖並肩走在黑拉伯利斯市街坊的一角。當然沒有掛著“深紅黨”的名牌囉。在這一年內,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跨倒地麵上來,有好幾次為了偵查、補給或建立組織,他們也曾從地麵上的活動指揮部到黑拉伯利斯市街坊出沒好幾次。這次他們是為了瞄準目前的攻擊目標而來的,不過,當他們走到黑拉伯利斯大學門前時,琉霖停下了腳步。
“真令人懷念呀。這是我們的母校耶。事實上,現在的我應該已經是二年級的學生了。”
“如果沒有被當的話!”
“怎麽可能被當!我和奈德你不一樣,我可是模範生喔!”
他們並不能在校門前久留,因為有可能會有認識他們的人出現。這兩位年輕凶惡的地球軍的敵對者,一路上小心謹慎地注意著四周的狀況、並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到了涵德森街上的露天咖啡廳。
“小培特說過,如果有人在搞鬼的話,就會有其他人在動腦筋籌謀。”
“很像培特羅夫會說的話。不過,事實上也真的是這樣。”
回想起一年前的事情。當時,身為“賽安青年黨”黨員的他們,為了打倒獨裁者亞雷薩德羅•迪亞斯而在黑拉伯利斯市街上到處奔波。原本以為真的可以打倒他,沒想到結果卻隻是繞著整個局勢的外圍跑來跑去,什麽也沒做成。在那段時間裏,因為地球軍不斷地設計陰謀,介入整個行動。最後,迪亞斯的死讓隻有掛名的“深紅黨”這個了不起的團體開始活躍起來。
“你幹嗎把這個事情說出來!”
“沒有哇!因為在這個地麵上是妖怪的巢穴喔!在我們喝著可樂的同時,說不定就有人在某個地方監視著我們。詭異的氣氛……”
琉霖閉上嘴後,臉上表情有所改變。好像看到什麽東西似的,有點緊張地撞撞奈德的肩膀,完全失去了他平日悠然的態度。
“琉霖,你怎麽啦?”
“是那個女孩!那個女孩!”
“你隻說‘那個女孩’,我怎麽會知道你在說誰?你是不是有騙婚,被某家的女孩通緝著呀?幹嗎緊張成這樣。”
“奈德,你不是個幽默風趣的人,所以不用勉強說那種很難笑的笑話。”
“真是不好意思喔!”
奈德有點不高興地回了一句。
“到底你說的那個女孩是哪個女孩啦?”
“去年,在下水道碰到一個女生,不是嗎?賽安水資源管理局的高官的女兒……”
說到這就足夠了。奈德清楚地想起依菩琳•斯格拉牡這個名字和她的長相及口才後,縮起了肩膀。他覺得她是一個很好強的女孩,同時也感到有點懷念。她好像是因為不斷地批評賽安,才沒有被強製送返地球。看她好像在等人的樣子,自己點了一杯咖啡坐在那邊。就在這個時候,又看見一個眼熟的人物出現在露天咖啡廳的門口。
“那不是我們的委員長嗎?”
“今晚又不是萬聖節前夕,還碰到這麽多老朋友。”
“萬聖節是和老朋友見麵的日子嗎?”
“咦?真的嗎?從來都沒聽說過。”
“你真的是……”
話說到一半,奈德就把視線盯在昔日的同誌身上,但他並不是想要去跟他敘舊。更何況,現在的亞魯曼•裏彼耶魯至少也是賽安行星政治界形式上的重要人物,身邊還有身材壯碩的保鏢呢。
亞魯曼像玩偶一般,用笨拙的腳步走向依菩琳•斯格拉牡後,就直接站著和她說話。奈德覺得亞魯曼並不是依菩琳•斯格拉牡喜歡的那一型。
可是,奈德和琉霖並無法繼續觀察這兩位男女之間的奇妙關係的發展,因為有三位穿著地球軍製服的士兵,漸漸地朝向奈德他們走過來。奈德和琉霖盡可能地裝作沒看到他們,把咖啡的錢放在桌上。看到這一幕的士兵,不,應該說早就注意到他們的士兵立刻加快腳步追上去。奈德他們迅速地互看了一眼後,跳過分隔開露天咖啡廳和人行道間的小花園,開始逃跑了。“喂!不要跑!”士兵們如此喊叫著。
士兵們並不知道自己追的是“深紅黨”的最高幹部,隻是覺得他們看起來有點像可疑認識,所以就要開始追捕他們。然後,賦予別人痛楚,這也是地球軍的習性。士兵們快速追著奈德和琉霖。
“到處製造最佳的環境幫助自己竄逃。”
這是遊擊隊的鐵則。更何況這裏並不是“深紅黨”的勢力範圍,隻要一被逮到就萬事皆休了。再者他們現在真的是很狼狽不堪。最後奈德和琉霖混進擁擠的人群中後順利逃離。本來他們在賽安青年黨的時候,就很擅長逃亡,又加上市民們並不會協助地球軍的追捕行動。所以,他們不斷地說著“不好意思,對不起,借過一下!”在錯綜複雜的大街小巷中來回奔逃,經過十分鍾左右,終於擺脫了士兵的追捕。
奈德和琉霖確認自己已經擺脫追捕之後,開始放慢腳步、調整呼吸,並離開了這一個名為紫色街道的區域。琉霖發著牢騷說:“我們回去吧!再繼續待在這裏,等一下說不定又會碰到認識的人。”當奈德也點頭同意的時候,眼前真的又再出現了一位認識的人。
“傑伯羅夫……”
這個像在夢遊,正朝這兩位麵前走去的人就是以前“馬克特”的長官。
再把話題拉回到那天下午。有兩個人在純白黨總書記的辦公室裏。
“那麽,今後我該怎麽做才好呢?”
提出問題的是比較年長的那一位。年少的那一位依然沉著穩定,擁有天使般的臉孔,表情充滿著嘲諷的智慧和想法的就是魯西安•迪亞斯。
年長者就是指亞魯曼•裏彼耶魯。他就和平常一樣,一副不安、失去信心的樣子。
“你是怕奇伊•裏彼耶魯的報仇行動嗎?”
魯西安笑了。
“不好意思,我想奇伊•裏彼耶魯並沒有把你放在眼裏。”
魯西安用沉穩的口氣說出了殘酷的事實。
“他心中所想的就隻有他自己的野心而已。他從來不會認真想其他人的事情。對他而言,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全都隻是他的道具而已,就算是他自己的親人也是一樣。”
亞魯曼心想,魯西安說的一點也沒錯。這是從他出生以來就體會到的不愉悅的事情。特別是在這一年當中,亞魯曼每一秒鍾都感覺到自己是哥哥的道具。魯西安所說的雖然是事實,但卻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實。
“所以呢,魯西安,就是因為這樣,我哥可以很不在乎地丟掉所有沒有用的道具囉。如果你的父親把我們的計劃都告訴我哥的話,他絕對不會饒過我的。”
聽到父親的名字的時候,魯西安•迪亞斯稍微動了一下他那漂亮的雙眉。
“唉,你真是個容易緊張、沒有定性的人呀。要是你比自己要打倒的人更害怕的話,那還能做什麽事?”
“我不是怕我哥,我是擔心你爸會插手管這檔事。”
就在三分鍾前,才剛有一位客人從亞魯曼•裏彼耶魯的辦公室離開。那個人就是魯西安的父親。他來不是要跟亞魯曼說今後不準他和他兒子見麵,而是很認真地警告亞魯曼說他要告訴軍隊他們兩個企圖反抗軍隊的行為。
“魯西安,這樣做是最好的呀。身為父親的我,真的很擔心你。而我也隻能這樣做了,知道嗎?”
魯西安用冰冷的雙眼看著拚命辯解的父親。不過,很快地他就把視線移到臉色發白的亞魯曼•裏彼耶魯身上,並帶著嘲諷似的笑容。
“魯西安,和我一起回去吧。以後就和政治及軍事完全斷絕關係。去上地球學校也好,這樣的話,我就不會去密告了。”
雖然父親苦口婆心地勸著魯西安,但魯西安根本就把父親的話當耳旁風一樣,一句也沒聽進去。
“裏彼耶魯總書記,沒有必要慌張。”
少年的聲音勸慰著狼狽的亞魯曼。
“我父親一定是誤會了。他一定是認為我們是為了要反抗地球政府和地球軍隊,才企圖做一些犯罪的事情。不過,事實並不是那樣。相反的,我們隻是要揭穿奇伊•裏彼耶魯真正的暴行而已。”
魯西安•迪亞斯輕輕地笑了一下。魯西安用看一個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人那種眼神看了他父親一眼。
“爸,請您先回去。過一陣子後,我馬上就會回去的。”
父親似乎仍有些躊躇,但最後也隻能點頭以示同意後離開。但他父親離開後,魯西安輕輕地搖搖頭……
“我早就猜到會這樣了。隻是事情發生的比我想象中還要……”
“迪亞斯……,不對,應該是魯西安!”
亞魯曼常搞混對方的稱呼。
“你已經知道你父親要向軍方密告的事了嗎?之後,再采相反的方式讓我哥陷入困境?”
魯西安用手抓了抓他的瀏海,並用像老師看學生那樣的眼神看著比他年長的亞魯曼。
“對!我已經猜到我爸會去密告。雖然我想要阻止他,但卻做不到。所以,我隻好借用他人的力量。我從以前就一直是用這種方法了。當我罵他卻沒有效果的時候,我就會請我爺爺出麵。雖然靠我自己的力量什麽也做不成,不過,我並不以此為恥。”
真是無法認同的評價。到現在,亞魯曼才感到害怕。迪亞斯家族也好,裏彼耶魯家族也好,都是賽安行星上的上流家庭,但是當中卻都沒有溫馨的親人兄弟之情在內。亞魯曼故意咳了一下。
“如果你的想法被軍隊的人接受的話,我哥馬上就會被逮捕,對吧?”
魯西安輕輕地聳了聳肩膀。
“事情沒那麽簡單。還不能斷定奇伊•裏彼耶魯一定會被公開逮捕。隻是因為奇伊是個危險人物,不能再讓他繼續像以前那樣自由行動。如果其他要素無法同時進行的話,目前暫時就隻能和他相互瞪眼而已。”
“那,那我們又會變得如何呢?”
“按兵不動囉!這是沒辦法的事。”
亞魯曼對魯西安•迪亞斯那股魄力感到害怕。
“按兵不動呀?那這樣我們也有可能被逮捕喔!”
“逮捕純白黨的總書記,那地球軍就等於是勒緊自己的脖子了。你可以假裝不認識我。我可以讓我父親稱為法律上的禁言者,讓他所說的任何證言都無法被認同。所以你就不用擔心了。”
就算你擔心也幫不上任何忙。——魯西安雖然沒有說出這句話,但亞魯曼已經聽得出魯西安的話中之意了。
魯西安離開後,亞魯曼抱著頭思考了一會兒,不久,他就用內部通訊把達尼耶魯•傑拉叫到辦公室來。目前傑拉是擔任黨部的保安部長一職。在亞魯曼簡單地跟傑拉說明關係到自己的所有情形的同時,傑拉的雙眼裏不斷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亞魯曼說完後,傑拉沉思了一會兒,大概過了五分鍾左右,傑拉終於提出他的意見了。
“把魯西安•迪亞斯殺掉的話,你覺得如何?”
傑拉那低沉的聲音,讓亞魯曼全身都僵硬了。純白黨總書記用懼怕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部下。那個懼怕的表情,似乎已經成為亞魯曼身上的一個零件似的。
傑拉毫無表情地繼續觀察著亞魯曼的反應。
“把魯西安•迪亞斯殺掉後,再把這個罪名嫁禍給傑伯羅夫長官,這種一石二鳥的方法,您覺得如何?”
亞魯曼沒有馬上回答傑拉所提出的問題,隻是不停地移動他的視線。不斷地有陰謀家一一地出現在亞魯曼麵前,大家都從他的耳朵灌入毒藥到他的心髒去。
“我說得簡單一點好了。魯西安•迪亞斯隻是一心想為他的祖父報仇,但他卻不了解實情,所以才會想到要打擊總書記的哥哥。但事實上,迪亞斯老先生是被傑伯羅夫所殺死的。”
傑拉冷酷地直呼自己以前長官的名字。亞魯曼的脖子開始冒出冷汗了,他深切感覺到西裝衣領濕透的不適感。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我為什麽非得殺了魯西安•迪亞斯不可呢?”
“這是為了保護你自己喔!魯西安雖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不過,要是他父親真的向地球軍密告的話,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請想想看,迪亞斯家已經沒有複興的機會了,所以他們隻有讓裏彼耶魯家滅絕以便和他們作伴,如此而已。”
傑拉所注入的毒液慢慢地滲入到亞魯曼的心髒內壁了。
“假如一切都如魯西安所計劃的那樣,就這樣被他綁住的話,不隻是你的現在,甚至於未來都會被這個僅有十七八歲的小孩所左右。你的人生就掌握在別人手裏。這樣也無所謂嗎?”
亞魯曼的表情僵住了。
“那麽,也就是說這次由你來代替魯西安•迪亞斯就對了,是嗎?真是了不起。你的意思就是說不管怎樣,我都隻是別人手中所操縱著的玩偶就是了。”
麵對這個有點歇斯底裏、提高聲調的聲音,傑拉依然鎮定自如。
“您也可以換個角度來想,不是嗎?總書記,在您背後操縱您的人都一一退場了,隻有您還是一直站在舞台的中央扮演主角的角色。存活下來的人,最後都會落到您手裏。這樣想不是很好嗎?”
亞魯曼又稍微顫抖了一下。當年傑伯羅夫突然攻擊賽安青年黨,將青年黨一網打盡的時候,逮捕前委員長亞魯曼的就是傑拉。對於要完全支配傑伯羅夫一事沒有信心的亞魯曼,是為了要牽製傑伯羅夫才雇用了傑拉。
“想想,雖然賽安青年黨被擊潰了,但您卻以新社會的重要人物的身份存活下來了。逮捕您的迪亞斯老先生死了,但您依然健在。總書記,您還不清楚自己有著難得的運氣和才能嗎?”
傑拉成為了比傑伯羅夫更具危險性的人了。對亞魯曼而言,根本不可能將他當作部下來操縱。
達尼耶魯•傑拉是第一位當著亞魯曼的麵,告訴亞魯曼自己在曆史上所扮演的是一個奇怪角色的人。他告訴亞魯曼說他是一位不需要改變情勢依然可以存活下來的角色。雖然傑拉也是為了自己本身的利益才說出來的,不過他說的也都是事實。亞魯曼倒抽一口氣後陷入沉思。
他無法否定傑拉所說的話。不過傑拉卻提供了亞魯曼一個他自己從未發覺到的新視點。
過了一會兒,亞魯曼並不想反駁,隻用微弱的口氣開口說話了。
“不過,他隻是個十六歲的孩子喔!”
“像那樣隻有十六歲的孩子,十年後、甚至二十年後會變得怎樣?光用想的就足以讓人恐懼了,不是嗎?”
“……”
“要把他處決掉就要趁他還是雛鳥的時候下手。一旦長成大鳥之後,要處理他就不可能了。請下定決心吧!光是坐著,是不可能得到自由的喲!”
“我……可是……”
“所有的程序我都會處理妥當。請交給我負責吧!你隻要負責點頭就好了。”
亞魯曼終於屈服於傑拉的主張了。將魯西安殺了之後,再將其罪名嫁禍給傑伯羅夫。
這真的是一個極為殘酷的計劃,一點都不像以前的亞魯曼會做的事情。可是,通常實行了這種殘忍的計劃後,責任多半也多會歸於意誌軟弱的好人身上,而非在壞人身上。然而,那位好人也從不會認為自己要負什麽責任,他會把一切的錯都歸咎於他人或環境上。
現在的情形就是如此。亞魯曼不斷地重複為自己的良心辯解。
“不是我喔!這是傑拉的想法。我是被傑拉逼的……”
××××××
雖然知道很危險,但是奈德和琉霖看到傑伯羅夫,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所以兩人依然留在黑拉伯利斯市內。不管怎麽說,傑伯羅夫是他們多年的敵人。他們用像夢遊的人一樣的步伐尾隨在傑伯羅夫身後。
“傑伯羅夫那家夥在拍裏彼耶魯委員長的馬屁,不知道這次他又要搞什麽鬼?”
雖然奈德的疑問給予了傑伯羅夫過高的評論,但這也是因為他對於“純白黨”和這周邊的情勢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會有這種疑問。
傑伯羅夫走進電話亭內似乎和某人聯絡上之後,又再繼續往前走下去。他好像是接到誰的命令的樣子。奈德和琉霖兩個看到這種神秘的情況,便決定要跟蹤到底。
在沒有什麽人煙的哈紮威公園前有一台車子停在那裏。坐在後座的就是魯西安•迪亞斯。因為他接到亞魯曼•裏彼耶魯的電話說有重要事情要談,請他到這裏等。當然,事實上這一切都是傑拉一手策劃的。雖然魯西安心想不知亞魯曼•裏彼耶魯有什麽事情要說,不過,他還是接受了亞魯曼•裏彼耶魯的約談。
有人敲了後座的窗戶。魯西安移動了一下視線,沒想到眼前竟然出現了自己意想不到的人的臉孔。那就是殺了自己的爺爺,一身落魄的中年男子的臉。嘴巴像金魚那樣一張一合地,似乎在要求魯西安和他見一麵的樣子。
“傑伯羅夫找我有什麽事?”
魯西安心中如此想著。他當然恨這個殺死自己爺爺的凶手,但他更瞧不起傑伯羅夫。他正打算將真正的敵人奇伊•裏彼耶魯打敗後,再將他如同丟垃圾一般地丟在路邊,讓她悲慘地窮死在那就好了。
怎麽也想不到傑伯羅夫竟成為別人的道具,來加害迪亞斯家的祖孫兩人。再怎麽樣的俊才,對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來說,他的現象力和洞察力都還是有限的。另外,雖然他有和奇伊•裏彼耶魯相似的地方,但擁有自信、最優秀的謀略家,卻沒有注意到別人的陰謀也正朝著自己靠近。
魯西安對於作惡多端的傑伯羅夫並不感興趣。因為他覺得,要是自己真的在乎這種人的事情,自己也就是和他一樣,是下流卑鄙的人。當他用輕蔑的眼神看了傑伯羅夫一言後,就命令司機開車離開。不再回頭,因為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車子發動了。不,好像發動了。但就在這個時候,車子後座的窗戶出現了龜裂。一個厚重的聲音將窗戶挖出了一個洞。魯西安嚇了一跳,把視線轉移後,他看到有個小型的燃燒手榴彈掉在車內。
爆炸了。
車子著火了,火和煙霧不斷地從車內竄出。
從草叢裏飛奔出來的琉霖和奈德,在那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是要去追那跌跌撞撞逃走的傑伯羅夫呢?還是……
沒想到難得的是琉霖先采取行動了。他跑向車子那一邊,一邊跑,一邊脫去上衣。有個人影從車內滾落到外麵來,就倒在車邊全身著火一動也不動。琉霖用上衣將火頭拍熄,再看著比他慢一步跑過來的奈德。
“沒事了,他還活著。”
琉霖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回應琉霖的奈德,蹲下去用雙手捧起魯西安•迪亞斯。雖然他們不知道這位少年是何等人物,但不能就讓他這樣死去。
被警笛咆哮著的警車追趕的奈德和琉霖一邊避開火和煙霧,一邊跑回地下活動指揮部。
第五章斜坡上的舞蹈
Ⅰ
如果計算者將自己所想出的適合的數字帶入正確的公式或方程式的話,那就可以得到唯一的解答。可惜的是,人類並不是數字,所以無法隻照著計算的步驟進行。尤其是在有人類的集團的社會當中,更是如此。
尼可拉•培特羅夫已經理解到這個道理,但是魯西安•迪亞斯卻還未能理解。這並不是因為魯西安的資質比培特羅夫差,而是完全隻能歸咎於年齡和經驗的差異。魯西安和培特羅夫不同,他並不需要為了生活去工作,也沒有義務要去理會那些煩人的上級長官們。魯西安隻是用他那與生俱來聰敏的頭腦,以及受到死去的祖父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影響去陰謀籌劃操縱亞魯曼•裏彼耶魯。然而,卻因為亞魯曼出乎意外的個人主義造反,落到被人從背後踢進池塘裏的悲慘下場。雖然其他人也可能會碰到這種情形,不過,被那個愚蠢又懦弱的亞魯曼擺上一道,這對魯西安的打擊可不小。
魯西安一個人僵在一邊沉默不語。與其說是選擇這種戰術,倒不如說已經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如果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恐怕自身處境會陷入危險,連今後的活動也可能會不容易進行。
可是,就算魯西安不說什麽,他自己也知道是深紅黨的遊擊隊隊員們救了他的。在遊擊隊的隊員裏有人目擊到他和亞魯曼•裏彼耶魯會麵,在魯西安胸前的口袋裏也有自己的身份證。在賽安行星上,所有的“善良市民”都一定要把身份證帶在身上才行,所以他的身份證會被看到是一點也不奇怪。
“是迪亞斯老先生的孫子呀……”
知道受傷少年的真正身份後,琉霖頗有感觸地說著。因為魯西安還未成年,所以名片上也印有他父親的名字——卡洛斯•迪亞斯。是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兒子,賽安自治政府的閣員。就這樣,魯西安的身份暴露了。
“他會感激我們嗎?”
“這個嘛?不知道他會不會?”
奈德懷疑地回答。因為他以前也曾經救過其他人的命,可是被救的人對於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毫無任何報答感謝之心。像那個來自地球的少女依菩琳•斯格拉牡就是如此。不過,魯西安應該是比那個倔強的女孩,更會將人家對他的救命之恩記在心上的人吧。
頭和手腳都纏著繃帶的魯西安•迪亞斯少年橫躺在被單上,靜靜地望著下水道的天花板。姑且先不論他的內心感受如何,但是他麵對著拿著武器,將他團團包圍住的遊擊隊們,依然沒有任何恐懼感,這是很了不起的。但是說實話,萬一出了什麽差錯,其實也沒什麽好稱讚的了。
這個事件的被害者現在在奈德他們的身邊,然而加害者的部分,因為奈德和琉霖幾乎目睹了整個“犯罪行為”的過程,所以他們也已經知道了加害者的身份。僅管他們認為整個事件是亞魯曼•裏彼耶魯主導的,但關於這一點,培特羅夫提出了他的見解。
“他雖然不是優等的哲學家,但勉強要說他是惡黨,倒不如說是被動且衝動的好人,結果就是做了這樣惡毒的事情。而他們的贖罪券就是——‘不是我不好,一切都不是我的錯。’這類的話。”
培特羅夫苦笑著聳聳肩,而奈德也是悵然若失地點著頭。早在賽安青年黨時期,他們就已經覺得亞魯曼•裏彼耶魯是這種人了。
“事實上應該是賽安的人才比地球上的人才還要豐富吧?像奇伊•裏彼耶魯和魯西安•迪亞斯這樣的嫌犯,在地球上我想沒有很多吧!”
“他們原本都是地球人喔!”
琉霖苦笑著說道。
培特羅夫手裏拿著狄卡•菲絲倒的咖啡,但他隻是讓咖啡的熱氣熏著臉,並沒有喝。
“雖然說不管是好人或者壞人,隻要人口多,人才就多是一種常識,但是隻要是有關於賽安的問題,賽安人就會比較認真的處理,所以才會感覺起來好像是賽安的人才比較多吧!”
喘了一口氣後,培特羅夫又再繼續說下去。
“正因為亞魯曼•裏彼耶魯看起來是一個單純的政治傀儡,所以自以為聰明的人都想要操縱他。沒想到最後消失的都是那些自以為是的傀儡操縱者。”
“於是,最後就隻剩下亞魯曼•裏彼耶魯存活下來而已……對嗎?”
因為操縱傀儡的人不斷地替換著,最後總是剩下傀儡站在舞台的中間。然而,慢慢地傀儡也會忘記自己本來隻是個傀儡,接著就會照著自己的想法動了起來……
“聽了小培特的分析後,我覺得委員長好像怪物一樣,感覺不太好耶!”
“他是後來才變得更差的吧?琉霖。那個亞雷薩德羅•迪亞斯並不是一開始就是個怪物的喔。”
稍稍地捉弄了琉霖一下的培特羅夫笑了,好像是在報複琉霖一隻用小培特叫他。琉霖輕輕地攤開雙手表示無奈,就像是跟培特羅夫說真是怕了你了,就饒了我吧的樣子。
“我們都知道自己都不夠聰明,所以今後就不要再接近委員長了吧。對了,那個玩火自焚的迪亞斯家的寶貝,該怎麽處理才好?”
琉霖歪著脖子問。
“他已經知道這個地方了。”
“他隻知道是在下水道的某個地方而已,並不知道正確的位置。當然,也沒有必要主動告訴他。這麽做對我們雙方都好。”
培特羅夫如此回答。這是一個非常妥當的見解。大家並不可能將僅有十六歲、受了傷的少年殺害滅口,但要說服他成為自己的同夥又是太天真的想法。都已經將他從著了火的車裏救出來,所以也不可能就這樣將他棄之不顧。既然已經把他帶回來了,就隻好幫他把傷治好再放他走。
一直沉默不語的魯西安•迪亞斯聽到遊擊隊的人提到他的名字後,就再也無法繼續沉默下去了。他一邊在毛毯上稍稍轉動了身體,一邊對遊擊隊的人發出宣告。
“賽安行星是屬於我爺爺的。絕對不能讓你們這些蠻橫無理的人在那裏為所欲為。”
說完後,他用激動的眼神對上了深紅黨黨員們的每一雙眼睛。奈德、培特羅夫、琉霖、狄卡•菲絲和另外三個人的眼神中都好像在對魯西安說“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呀?”的樣子。終於,狄卡•菲絲也開口說話了。
“最近的年輕人都好恐怖喔!”
這句話並沒有遭到反駁。
“唉喲,少爺,我看您就好好休息吧!我們這些貧窮人還得要努力去工作才行呀。”
培特羅夫用結束這段對話的口氣說道。地麵上的情勢持續有所緊急變化,所以,“深紅黨”還是隨時要處於備戰狀態。從以前就開始策劃襲擊宇宙港的計劃,也將在近期內實行。所以,隻能將魯西安視為過去的亡靈,沒有空閑在這裏繼續戲弄他了。
當狄卡•菲絲靠近魯西安的時候,迪亞斯家的少年像是為了保持警戒似地動了一下身體。
結果這一動卻造成激烈的疼痛貫穿著魯西安全身,使得他忍不住小聲地哀叫了一聲。狄卡•菲絲就像是在照顧兒童病房內的小孩那樣,勸告著魯西安。
“我看你還是不要亂動比較好喔。安安靜靜地躺著休息,多吸收一些營養,這樣你才會好得比較快呀。我去拿濃湯來給你喝喔。”
魯西安心想,明明就是蠻橫無理的遊擊隊,幹嘛還裝親切呀。不過,他並沒有說出口。他也感受到自己的胸襟度量越來越狹窄。然而,對方講的也都是事實。在怎麽樣心急,暫時也隻能乖乖地待在這裏了。
Ⅱ
引發恐怖爆炸事件的直接凶手傑伯羅夫,和純白黨的幹部達尼耶魯•傑拉同一時間一起接受了思狄嘉中將的直接詢問。不過,一直都隻是不斷重複著曖昧不明的對話,也不算什麽真正的詢問。
“我不是配角。”
“嗯?你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呀?”
思狄嘉的眼神為之一亮。不管他有何反應,在傑伯羅夫的心裏都不會認同他的想法。
“我說我不是配角呀。我是主角喔!很重要的人物。”
“這樣呀……”
思狄嘉完全沒有興趣知道在傑伯羅夫的內心世界裏發生了什麽糾葛。傑伯羅夫不斷地回想起當他在射殺獨裁者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時候,迪亞斯老先生對他指摘的那一些話。但是,傑伯羅夫已經完全失去理性,已經不知道該如何依照事情發生的前後順序,從頭到尾清楚明白地說明給其他人聽了。
“唆使傑伯羅夫進行恐怖爆炸事件的是奇伊•裏彼耶魯。目的是要報複將自己視為仇人的魯西安•迪亞斯。嗯,到目前為止都很合理。但是,奇伊•裏彼耶魯和魯西安•迪亞斯,到底哪一個才是站在地球的那一邊?哪一個才是與地球為敵的呢?”
此時思狄嘉中將的思路已經完全被單純化了,除了黑與白的二分法以外,已經無法訂立出判斷的基準了。然而,傑拉卻非常擅長將陷入這種精神狀態下的人物的思緒誘導出來,這種事對他來說一點也不困難。抓準時機後,傑拉就用他那危險的兩麵刀片將思狄嘉糾結在一起的思緒繩結一刀兩斷、解開了。
“如果奇伊•裏彼耶魯是站在地球那一邊的話,他應該會向閣下您報告魯西安•迪亞斯是個危險少年才對。但是,他卻沒有向您通報。他既然對閣下您有所隱瞞,那也就是說他對地球軍懷有惡意。”
傑拉有時候說地球,有時候又說地球軍,他用這種會令人混淆不清的用語,其目的就是要讓自己的理論多少變得更有說服力,並順利地誘導思狄嘉的思考方向,讓思狄嘉能夠接受他的觀點。
“這樣呀?原來如此!”
思狄嘉猛點頭。對他來說,這也是自己喜歡聽且能夠接受的結論。
“以前的傑拉上校,現在的純白黨幹部。那個純白黨總書記亞魯曼•裏彼耶魯,也就是奇伊的弟弟,身為總書記的他,為什麽會毫不猶豫地告發他哥哥呢?”
思狄嘉還是會想到這一點的,他並不會輕易地完全相信傑拉的花言巧語。不過,傑拉也已經猜到會被這樣反問到。
“問得好!不過,我想您能理解大義滅親這句話的道理吧!”
思狄嘉再度點頭以示同意。
“不管如何,給奇伊•裏彼耶魯來個冷不防地一擊也沒什麽不對。這個時候,他一定在掩麵啜泣吧!”
雖然回答得有點草率,但思狄嘉中將有其獨特的政略考量。裏彼耶魯家在賽安當地的社會上是最有力量的家族,所以就算是地球軍也不得不對他們客氣三分。如果能夠掌握住裏彼耶魯家的弱點,相對的地球軍的立場也會變得強勢一些,這樣的話就夠了。雖然並沒有對亞魯曼•裏彼耶魯的心腹傑拉這樣說,但是,思狄嘉認為比起謹慎小心的奇伊,凡庸的亞魯曼還比較容易對付。思狄嘉會這麽想一點也不過分。
魯西安•迪亞斯在奇伊的腳邊搭了一個洞,再由思狄嘉把洞擴大,而亞魯曼就隻在一旁興奮地觀望著。這還是多虧了有一個團體在暗地裏幫忙,才能形成這樣一張關係圖。他們的目的,不光隻是奇伊,而是要連亞魯曼和思狄嘉通通一起丟進洞裏去。所以,他們也並不期望得到別人的讚賞。
培特羅夫說明了基本戰略。
“聽好喔!隻要讓奇伊•裏彼耶魯經營的工廠完好無傷。這樣一來,地球軍就會對奇伊•裏彼耶魯產生懷疑。原本他們就懷疑奇伊了,我們隻是照著他們的想法進行而已。”
培特羅夫得意地笑了一下。情報工作的精髓就在於提供對方所想要知道的情報。我們用日常生活中的例子來想想看。有一個懷疑自己的女朋友是否變心的男生,他會請私家偵探調查女朋友的品行,結果,就算他得到的報告是“你的女朋友並沒有變心,她還是愛著你的。”他也不會相信。相反的,如果他得到的報告是“沒錯,你的女朋友已經變心了。而且,還跟其他的男生交往!”的話,他也隻會大叫“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切都跟我想的一樣!”
這雖然是個單純的例子,但人心確實是如此。也就是說,對於這種人而言,真相和事實是不能劃上等號的。他們所謂的真相,就是把自己的情感正當化後的結果。
所以,在一連串發生的軍用物資生產設施遭到襲擊的事件中,都隻有裏彼耶魯家的敵對競爭企業遭受到損害的話,看到被塑膠炸彈和燃燒手榴彈破壞的工廠,他們會這樣吼叫也是理所當然的。
“為什麽是我們的工廠遭到破壞呢?最大的裏彼耶魯家的工廠為什麽毫無損害呢?”
暗地裏,大家那疑惑和嫉妒的眼神都會集中到奇伊•裏彼耶魯身上。
“我和深紅黨串通?真是一派胡言。”
奇伊如此說道。剛開始一定會覺得驚訝,但馬上就會引起他的怒氣。地球軍的那些家夥怎麽會那麽愚蠢。而這些愚者的代表就是坐在他麵前的思狄嘉中將,他正用一副不悅地眼神盯著他看。
“這種情形一看也知道是個陷阱。是深紅黨那些家夥把我推到這個陷阱裏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解釋了。”
“喔!原來如此,可是,深紅黨把你推進這個陷阱,對他們有什麽好處呢?”
一瞬間,奇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誠如你所知道的那樣,他們當然就是要破壞地球軍和裏彼耶魯家之間的友好關係呀。”
“回答的真是抽象呀!總之,請你先跟我們走。對你有所失禮的地方,以後再補償你吧。”
聽對方這麽一說的奇伊,突然看了和思狄嘉同行的弟弟一眼。
“亞魯曼,你到底打算怎麽樣?”
尖酸刻薄的表情和語氣,正是奇伊已經失去了沉穩的心態的最佳證明。理解到這一點的亞魯曼,體會到了勝利的感覺。隻要哥哥感到不安,我的立場就更強一些了。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的亞魯曼,趕緊將自己興奮的心情收回來。因為哥哥並不是無能的人,也不笨,如果這個時候一不小心,粗心大意的話,馬上就會遭到反擊而讓自己站不住腳。
“我沒有打算要怎樣呀。如果哥哥您沒有在背地裏做什麽事的話,就用不著害怕驚慌了呀。我會努力不讓哥哥您遭到不當的待遇。再怎麽說,讓父親擔心的話,就是不孝了。然而,會將純白黨總書記的哥哥拘留逮捕起來的這種體製也不對……”
在亞魯曼最後模糊地帶過想說的話時,奇伊低聲嘲諷地說道。
“你真是變得善於辭令呀!亞魯曼。真想不起一年前的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了。”
於是,他依然挺著胸膛,以高傲的姿態被士兵帶走了。
Ⅲ
從裏到外,操縱著亞魯曼•裏彼耶魯的兩個人同時都被驅逐了。他自由了!速度快到連自己也嚇一跳,亞魯曼•裏彼耶魯不由得懷疑起這樣會不會太順利了?
主導這件恐怖事件的主謀傑拉,他看著處於不安狀態的亞魯曼•裏彼耶魯開口說話了。
“那個囉嗦的男人也要把他處理掉才行。”
他用手指指著監視器的畫麵。畫麵上所拍到的是純白黨本部一樓大廳的情況。在櫃台那邊出現了一位正在大吼大叫的中年男子。
“把我兒子還給我!把我兒子還給我!”
幾乎接近半瘋狂,在那邊騷動著的這位男性就是迪亞斯家族的第二代戶長。是夾在以前擁有強大勢力的獨裁者父親,以及被托付了迪亞斯家族未來的兒子兩者中間,卻無能為力的男人。除此之外,他還是同時遭到父親亞雷薩德羅•迪亞斯和兒子魯西安輕視的可憐男子。另外,他也是企圖密告兒子所作所為的男子。但是,不管怎麽說,愛子的心情是個事實。魯西安被卷入恐怖爆炸事件後,就失去蹤影了。知道了這件事之後的卡洛斯•迪亞斯鼓起他那自暴自棄的勇氣,為了抗議和譴責這個事件的發生,自動到純白黨本部來了。
“裏彼耶魯總書記一定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要見總書記。”
傑拉還故意聳了聳肩膀。
“如果不把他給殺了的話、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我可不管喔!”
“嗯!這一點我知道,不過……”
亞魯曼退縮了。正如尼可拉•培特羅夫所說的那樣,亞魯曼並不是惡黨,所以他並不會主動去刺殺別人。一直以來都是照著別人的想法行動,最後的結果都由亞魯曼來承擔。
傑拉也清楚這一點。這個那個說不停的亞魯曼,總是除了自己,等待著別人來操縱他的頭和身體。但是,不管是哥哥奇伊也好,魯西安•迪亞斯也罷,都是為了要利用亞魯曼,而從背後遭到襲擊。
“很可惜的是,我和他們不一樣喔。反正亞魯曼•裏彼耶魯早就了解到這一點,完全沒有實力,也沒有才能的自己,卻一直都能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所以讓他吃點苦也不為過。”
傑拉並沒有發覺到自己正在陷入本身心理上的陷阱裏。不管奇伊•裏彼耶魯也好,魯西安•迪亞斯也罷,都比亞魯曼擁有更出色卓越的才幹,但最後卻都被亞魯曼擺了一道。而計劃和實行這些陰謀的都是傑拉。
奇伊•裏彼耶魯被拘留剛好一天的時候,軍政總部長官思狄嘉中將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投書。
“把奇伊•裏彼耶魯給釋放了。否則,下一個遭到襲擊的就是舊賽安水資源管理局。現在馬上就把他給放了。”
上麵並沒有署名是“深紅黨”。是地球軍他們自己猜想的。雖然也有人認為這樣做會不會反而更容易被看穿自己的策略,但培特羅夫的解釋如下。
“就算這樣做讓奇伊•裏彼耶魯獲得釋放後,會引起地球軍的疑惑也無妨。因為當奇伊再度獲得自由後,奇伊那把報複的刀刃隻會朝向他弟弟。這樣一來,裏彼耶魯家的兄弟就會正麵起衝突了。他們的鬥爭對我們是有利的。而且,最後不管是誰贏,對我們來說也沒有任何損失。”
裏彼耶魯家兄弟的關係,一旦龜裂了,就完全不會有恢複的時候。亞魯曼發誓,自己絕對不要成為哥哥的奴隸,他不要再當全麵降服於哥哥,還要趴在地上懇求他哥哥大發慈悲的那種人了。而培特羅夫就是完全掌握住了他們倆之間的關係。
從奇伊•裏彼耶魯等人的才幹這方麵看來,完全和培特羅夫不相上下。但在判斷弟弟亞魯曼的存在,是否在曆史上擁有非常特異的地位這方麵的把握,他們卻完全不及於培特羅夫。不管怎麽說,和亞魯曼有任何關聯的人,都無法像培特羅夫這樣從第三者的立場來看清整個事實。這就是所謂的旁觀者清嘛!就像培特羅夫所說的,“觀眾可以看到舞台上演員的背部。”
那麽,說到演員,並不是每一位都是名演員。也有演員隻是會大聲引起騷動,讓自己成為注目的焦點而已。這注定是個可悲的演員,但是比起本人,周圍的人應該更感到困擾才對。
思狄嘉中將就是屬於這一類的演員。
“你們這些下水道的溝鼠,竟然愚蠢到敢爬到地麵上來。那我就用適合你們愚蠢度的方法來處罰你們吧!”
他鼓足幹勁,一口氣將手下的所有兵力都配置再舊賽安水資源管理局的周邊。在這種配置之下,不管是再怎麽嚴重的事態發生,思狄嘉中將都能夠以指揮官的身份,充分地發揮出他的軍隊實力才對,不過,如果遊擊隊真的來攻擊這邊的話就好了。但事實上並非如此。遊擊隊所襲擊的是宇宙港的管製塔。宇宙港是地球軍最重要的警備單位,但是所有的主要兵力都被配置到舊賽安水資源管理局那邊了,這也就表示地球軍的行動已經完全被佯攻部隊和實動部隊所影響。把好的防備全都放置在周圍,卻忽略了真正該鞏固的中心地帶。因此,這又是深紅黨漂亮的一擊了。
提出這個妙計的是奈德。佯攻部隊全部喬裝成作業員或觀光客潛入宇宙港。另一方麵,奈德和琉霖他們帶領的實動部隊就用地球軍意想不到的方式進入了宇宙港。接著,雙方配合好時機後,就開始引發內部的騷動。
琉霖的自動步槍發出輕快地槍聲,並在士兵們的腳邊蹦出青紅色的火花。士兵們一邊慘叫著,一邊慌忙地逃到牆角的陰影下躲起來。
在同一時間,奈德就用他的自動步槍破壞了控製台,一瞬間火焰不停竄起。敲碎玻璃,計測器的指針飛出來,開關也彈了起來。暴露出來的配電線也都不停地發出火花,整個控製中心彌漫在一片淡青色的煙霧中。
遊擊隊的破壞工作並不是到這就告一段落了。最重要的就是要讓地下的主控室完全失去控製能力。他們並不需要直接破壞電腦,隻要讓電腦完全失去控製能力就好了。
他們瞄準了溫度調節室。槍戰持續著,奈德趁機奔向溫度調節室,隻轉動了一個開關,就將電腦室的室溫從四度C改調到四十度C。
在電腦室的前麵有六十位完全武裝士兵在這裏等著遊擊隊員來襲。但是,這個時候,在他們背後的電腦室已經像三溫暖一樣地發熱冒起煙來了。不久,出現在這六十位士兵麵前的並不是遊擊隊,而是從舊賽安水資源管理局跑回來的自己的部隊隊員。
“宇、宇宙港!我們的宇宙港!”
知道整個情形的思狄嘉中將呆住了。宇宙港是他和地球之間的橋梁,對於身為地球人的他而言,那是他心裏的支柱。現在竟然完全失去了控製能力。
整個控製中心彌漫著燒焦味,裏麵已經如同廢墟一般了。副控製室雖然沒有任何損害,但是電腦也被急速製造出來的三溫暖給蒸燒掉了。現在隻剩下控製台的陳列室了。
當思狄嘉中將將整個部隊撤回宇宙港的時候,遊擊隊早已經達成目的,逃往下水道去了。
“遊擊隊真的是如同風一般地襲卷而來,又如風一般地離開。”
宇宙港的警備主任迪可森上校利用古典文學的表現方式說明整個情勢,但這卻讓思狄嘉動了肝火。
“遭到破壞的隻有管製塔而已。我想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你說隻有管製塔而已?”
思狄嘉中將的聲音如同凍僵的泥土急速轉化成活火山,用狠毒尖銳的眼神瞪著他的部下群。
“隻剩下發射台和跑道是完好無傷的,這有什麽屁用。不要給我說一些無意義的話!”
站在周圍的士兵們都驚恐不已。大家都怕迪可森上校會被正在氣頭上的思狄嘉掐死。不過,不愧是思狄嘉,他還很有自製力地忍下來了。
“迪可森上校,盡快給我將宇宙港的機能修複。之後,我再以你身為警備主人的身份追究你的責任。再那麽失態的話,我可不會饒你的。”
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亂罵了一通。部下們心想,你自己還不是重複失態了好幾次嗎?就在這個時候,通信士官又來了個緊急通報。
“糟糕了。這次換軍政總部被攻擊了。他們趁全軍出動時的空隙突襲。這都是兵力分配不均的結果。”
前半段是報告,後半段變成批判的意見,但是思狄嘉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去一一挑語病了。
“回軍政總部去!將遊擊隊斬草除根吧!”
於是,第二次出動兵力了。因為出動了大量的火器和裝甲車,所以他們並不能像遊擊隊那樣在地底下移動。另外,也因為裝甲車和炮火對市民能產生威嚇作用,所以他們不得不選擇在地麵上行進。當然這樣一來,所有的交通也都因此癱瘓了。但是,這個行動因為一台老舊的公車在半路上爆炸起火,而被妨礙了。
軍政總部陷於恐慌狀態。
“主力部隊到底在幹什麽?”
慘叫聲裏冒出了怒罵聲。因為所有兵力幾乎都被集中到宇宙港,所以肝髒地帶的軍政總部裏竟然連一個中隊也沒留下。原本就算人數和裝備遠遠強過遊擊隊的襲擊部隊,現在卻隻能拚命防守,而無法進行任何反擊。
這次的攻擊總指揮是尼可拉•培特羅夫,不過尼可拉•培特羅夫並不認為一定非得要將軍政總部攻陷不可。因為等到將軍政總部攻陷,並把它占據的同時,萬一地球軍的主力軍剛好返回這裏的話,就無法保障回程的路線是平安的了。所以他們隻好放棄,快點逃離那邊。重要的是遊擊隊他們已經達到政治性的效果了。遊擊隊直接攻擊到地球軍總司令部的軍政總部。這已經成了事實,然而賽安人和地球人對這個事實各會有什麽反應呢?
在開始攻擊還不到十分鍾,培特羅夫就已經聽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了。
“小培特,超級成功!”
那是琉霖的聲音。達到襲擊宇宙港的目的之後,奈德所帶領的部隊沿著下水道來和培特羅夫會合。
這個會合並不是為了要加強攻擊能力,而是為了要讓大家集合在一起後,能順利平安地回去。隻不過,來都已經來了,如果就這樣空手回去的話就太可惜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貧苦人的特性,他們就是盡可能的想要把所有的東西都徹底破壞掉。
於是,他們就再進行了大約五分鍾左右的槍擊戰。軍政總部的六百片玻璃窗全都被擊破了。連周圍的大樓都倒抽了一口氣般的看著這個光景。站在和軍政總部相鄰接著的純白黨本部最頂樓的總書記亞魯曼•裏彼耶魯,奇妙地用複雜的眼神俯瞰著遠方的槍擊火花。
Ⅳ
“白、白癡!混帳!”
思狄嘉的理性隻控製到保險絲燒掉的前一刻。氣到連該罵什麽都不知道了。
在一天內,不,應該說在白天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內,連續兩個重地遭到遊擊隊的攻擊、破壞。遊擊隊已經逃得無影無蹤,當然不是因為打敗仗,而是達到他們要襲擊的目標,於是就撤退了。
“這次就算輸了也沒關係。這次遊擊隊先揍了我們,下次換我們打他們。再下次又換他們打我們……”
無名的士兵如此自嘲著,明顯地感受到地球軍心裏的挫敗感。而通常會先意識到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是士兵們,而不是司令官。
讓像在夢遊一般走來走去的思狄嘉停下腳步的是,用紅色噴漆噴在總部的內門附近牆上的文句。
“深紅黨萬歲!去死吧,地球軍!”
要說這句話是支持深紅黨,倒不如說隻是解悶的文句。雖然對這種留言不需加以理會會比較好,否則會有士兵發瘋的。馬上再度燃起鬥誌的思狄嘉下令要將毀謗地球的不法份子都抓起來。
“要是抓不到犯人的話,我就唯你們是問!所以,千萬不要給我偷懶。”
思狄嘉的部下,在內心裏對這一事情已經感到厭煩了,可是,就算是裝模作樣,形式上還是得去四處搜查才行。當思狄嘉正想要走出去進行搜索的時候,突然有一位下士官大聲喊叫。
“長官閣下,危險哪!請快閃開!”
思狄嘉驚覺跳開後,瞬間一個重重的花盆以幾乎是擦過他的額頭的距離,從上麵落在思狄嘉原本站立的地麵上,散亂一地。不知道是故意?還是巧合?亦或是剛好有人從窗戶上丟下來的。
救了思狄嘉中將的下士官,之後就一直遭到同伴們的數落。大家都像是在責備他“幹嗎那麽雞婆!”之類的。從這裏就可以了解到思狄嘉已經完全失去部下的心了。
總之,被部下救了一命的思狄嘉,對賽安人的報複心是越來越強烈了。對思狄嘉而言,賽安的全體都已是他的敵人,沒有一個賽安人是可以信任的。不!當他被自己的部下包圍住的時候,他感覺到他們那種帶有反抗意識的尖酸刻薄的眼神時,就連對自己的部下也產生了恐懼和懷疑。然而自覺到這個感覺的思狄嘉本身,又把自己再逼上絕路去。對遊擊隊和一般市民就不用說了,就連自己的部下都不能讓他們看到自己的弱點。他心想,萬一有什麽閃失,說不定造反的部下還會和遊擊隊聯合起來對付他呢。
“如果思狄嘉中將是個更沉穩、更有才能的人物的話,就不會這樣暴露自己的缺點了。賽安行星的遊擊隊運氣真好。能夠有機會抓到對手失策的時候。”
雖然也有這種聲音出現,但是賽安的遊擊隊們並沒有等待著對手失策的時機,隻是適時的引導讓對手不斷失誤,他們便能一一應付,他們常常能刺中地球軍內心的弱點,並將他們逼入恐慌中。讓戰術和戰略及政略互動,無庸置疑的就是深紅黨成功的原因。
不過,話說回來,讓對方陷入恐慌的心理,也會造成極危險的狀況。
被逼到走投無路的人心中在想什麽,是無法了解和預知的。思狄嘉在玻璃窗被破壞的軍政總部長官室裏來回走動已經不下八十次了。幾乎有將近一打的幕僚們,也都隻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那個樣子。但是當中沒有一個是帶著出於善意關心或是同情的眼神,所以思狄嘉內心患了“不管哪一個家夥都一樣,全都和我為敵。”這種被害妄想症。搞不好不是妄想也說不定呢。不久,思狄嘉終於停下腳步,發命令了。
“發出遊擊隊進行格殺勿論行動,造成人民慘死無數的報導。可以的話,最好說受害者以女孩子居多。”
這個命令讓幕僚們都感到相當地困惑。
名為“深紅黨”的遊擊隊在進行攻擊時,不是隻靠完美的戰術,在戰略上也是毫無空隙,絕對讓人無法趁虛而入的。而且,遊擊隊進行攻擊的目標就算對地球軍再怎麽重要,也絕對是在對賽安的一般市民不是很重要的地方進行。而在這次的騷動裏,地球軍士兵不幸地有八人戰亡,而遊擊隊並沒有讓任何一個市民受傷身亡。
“聽不懂我說的話嗎?一群沒用的東西。就說你們發現了被遊擊隊殺死的市民就好了!”
思狄嘉一罵完,大家了解他的意思後,都不約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氣。思狄嘉就是要部下們去殺了市民之後,再嫁禍給遊擊隊。當大家那狼狽的眼神互相交接的時候,長官室的門被打開了。
“斯格拉牡小姐。”
那個令人感到厭惡的聲音從思狄嘉中將的咽喉發出來。大家都把視線集中到出現在此的伊菩琳斯格拉牡秘書長的身上。
“斯格拉牡小姐,你是隸屬於地球政府的公務員。加上身為地球人民的你,一定也愛著你的故鄉吧。所以,你一定也不會接受地球政府被逼入不利的困境內吧。我這麽想沒錯吧!我可以相信身為同胞的你吧?”
伊菩琳並沒有要交付的文件,思狄嘉叫她進來,就隻是要讓她聽聽自己的決定。如果對中將持反抗的態度,不知道會落到什麽下場。一瞬間,她開口說話了。
“如果真的是對地球有利的話,我很樂意盡力配合。”
思狄嘉在那一瞬間並沒有考慮到應該要如何解讀她的這一番話,不過,馬上就露出了異樣的笑容。他一定又是依照自己能夠接受的方式解讀了她的這一段話了。
第六章激流
Ⅰ
西元二五○四年十月,這是一個對賽安行星有非常重大意義的月份。經過一年之後,不隻是賽安行星,從地球開始擴散,對全太陽係來說,這個月份是人類共同擁有的非常重要的一個月份。
到目前為止,在和地球軍有著如同新婚蜜月關係的聯邦會議上,拚命批評地球軍作風的勢力逐漸抬頭。那是因為火星和金星的自治政府注視到賽安獨立的失敗,所以計劃借由言論活動,好將他們的主張讓地球政府知道。這就是他們努力實行後所得到的結果。
民主政治的精神是不會斷絕的。維持現狀真的好嗎?這種疑問的出現,也是來自民主政治的原點。因為可增加其他行星社會實況的報導,所以,地球市民的視野也開始擴大到地球以外的地方去了。
“賽安行星既然是地球國家的自治領域,又怎麽能說是地球軍的殖民地呢?這從法律製度上,還有民主政治的理念上來說,都是不合理的。我們目前應該要做的事是派代表出席會議,監視軍政的狀況才對。”
像這樣的聲音,不斷地從議會內、外湧出,連最初都無視於這些聲音存在的議會主流派和軍部也都無法再繼續佯裝不知情了。所以,就不得不表明“對於軍政的批判,大多數都是沒有理由的,但為了要解除市民的疑惑,會在近日展開調查。”總之,要利用各種理由阻止地球的記者群前往賽安行星。有人認為“隱瞞起來的事情會被發現,就是因為安排不妥。”而這也確實是個事實。在賽安行星上的地球正規軍會因為激進獨立派的遊擊隊而麵臨到什麽困境呢?這是軍隊完全無法得知的事。
在賽安的軍政總部裏,思狄嘉長官用殺人的眼神盯著排排站,拚命強辯的幕僚們。
深紅黨的遊擊隊襲擊宇宙港的時候,他們早就準備了非常完善的作戰計劃。
警備主任笛可森上校甚至提出了“我們完全被耍了。”這種可笑的報告,地球軍就這樣被遊擊隊給玩弄了。
首先當誘餌的那一群人,先在宇宙港的大廳製造騷動。這非常簡單。連日來,警備兵的神經,好像被灑了胡椒粉一樣,處在非常敏感的狀態下。連安安靜靜的乘客,他們都懷疑那些人是不是有什麽企圖。所以,隻要故意做一些慌張不安的動作,刻意地和警備兵的視線對上後,馬上再慌張地移開。警備兵一靠近的話,就加緊腳步裝作要離開現場的樣子。這樣就非常完美了。
接著,一邊逃脫士兵的追捕,一邊丟煙霧彈。在等候著他們的同伴則是逐一地來回按緊急鈴。在停車場尋找看起來非常高級的車子,然後用塑料炸彈將它們化為烏有。整個行動過程都安排地非常緊湊、分秒必爭,而每個步驟也都確實完成。在外亂內靜的情形下達成了這個目的。
在此,深紅黨的遊擊隊同時采取了辛辣狠毒的策略。遊擊隊的主力是搭上冷凍車潛入機場本部內。奈德和琉霖,以及另外選出來的五位精英——琉霖不算精英——穿著地球軍的極限環境防護衣之後,再讓自己進入紅外線反射膜內,躲在幹冰底下,就這樣突破了地球軍的監視網。地球軍根本想不到遊擊隊會從運送食物的冷凍車裏跑出來。遊擊隊控製住調理室,並將廚師們的識別卡奪走後,再將他們趕到罐頭倉庫裏麵,接著再把自己喬裝成廚師或服務生的樣子。管製官的午餐是用四輪推車送上的,但他們怎麽也沒想到白布底下竟然還藏有東西。
“……真是的,沒想到遊擊隊的狡猾、惡毒、壞脾氣的程度,竟然比我想象的更過份……”
思狄嘉從口中吐出了他心中的那塊強烈的怒氣團。他將椅子踢倒,怒氣衝衝地站起來責備著部下們。
“不管再怎樣咒罵遊擊隊的那些家夥,也無法彌補你們的失誤。倒不如看看被打敗的自己有多糗,好好反省一下還比較實在一點。”
“你們的失誤”這句話刺激到幕僚們了。雖然他們確實失誤連連,但思狄嘉自己不也是一樣嗎?隻是一味地想要責備部下,想把自己放在不可侵犯的聖域裏麵嗎?本來思狄嘉的聲望已經降低了,現在更是墜落到地底下去了。連幕僚們對他的忠心也開始枯竭。軍政總部籠罩在一片灰暗,以及深刻不滿與不和的毒氣中。
另外還有一個令思狄嘉頭痛的問題。那就是拘留奇伊•裏彼耶魯一事。
不可能永遠拘留著奇伊•裏彼耶魯。本來是懷疑他和深紅黨的遊擊隊有通謀的嫌疑,但並沒有找到任何物證。如果隻是一般無名市民的話,還可以對他進行拷問。但是,奇伊是賽安的名門——裏彼耶魯家的下任戶長,事實上他已經是代替父親路易•斯孟,成為裏彼耶魯家的資產和事業的總指揮,所以對他不可怠慢。
“原本就不應該那麽草率地就將他拘留起來。因為和裏彼耶魯家對立,其他的名家也不會感到高興。這是思狄嘉長官的錯誤判斷。”
這類的低語像毒針似地開始刺進思狄嘉的耳中。此時,有兩個人前來想要見奇伊•裏彼耶魯。奇伊被關在軍政總部的地下三樓的單人牢房裏,當然也被禁止會麵。不過,他被拘留這件事並沒有被公開,所以應當也不會有人來會麵才對。但這次要求會麵的是奇伊的父親路易•斯孟和他的弟弟亞魯曼。因為來會麵的人都是有權有勢的人,所以並沒有拒絕他們會麵的要求。
在單人牢房裏和弟弟會麵的奇伊•裏彼耶魯看起來並沒有很憔悴。隻是沒能將胡子修一修,所以和以前的那個時髦的他相較之下,馬上就降了兩級了。不過,他那看著來訪者的眼神,依然充滿傲氣與強勢。
“亞魯曼,你來幹嘛?雖然擁有權力,但卻無能力勝任,所以來找我哭訴嗎?”
奇伊淺淺地一笑,嘲笑著亞魯曼。亞魯曼受到這個先發攻擊後,稍微感到有點害怕退縮。本來奇伊隻有被告知父親要來訪一事而已。亞魯曼隻是想順便來跟他說句話的,不過,最後他還是放棄了。他隻把要講的事都講完,那是僅有三分鍾左右的談話而已。
第二位訪客就是奇伊和亞魯曼的父親,裏彼耶魯家的現任戶長路易•斯孟。已經處於半退休狀態的他,沒想到會再複出。當然這也不是他所願意的就是了。
“我真的是有兩個非常優秀的兒子呀。先是次男,這次換長男,兩個人都依序落入官憲的手裏。在同一代裏同時出現兩個犯人,這在裏彼耶魯家是前所未有的醜聞呀!”
路易•斯孟已經很久沒有說出像身為裏彼耶魯家的戶長的話了。
“真是讓您操心了。”
奇伊隻是形式上地回應父親的那一番話,不過,接著他又表明了自己的主張。
“不過,我是冤枉的。沒有事實的根據就將我逮捕,所以不名譽的人不是我,是地球軍才對。”
“可是事實就是你的自由已經被那些不名譽的地球軍剝奪了,想要像現在這樣,用評論家的語氣批評他們的話,就等你出了這牢房再說吧!”
“你會想辦法把我弄出去的,對吧!”
“這是當然的。不過,不會是馬上,或是今天。而且,關於這件事呢!”
父親的聲調稍微壓低了一些。
“奇伊,你知道一個名叫達尼耶魯•傑拉的男人嗎?”
聽到這個名字的長男,用一副懷疑的眼神看著父親,所以,路易•斯孟也不需要再問下去了。他小小聲地咳了一下,斜眼看著監視器繼續說明下去。
“那個男的,以前好像跟你在同一時期進入地球大學,在那邊留過學的樣子。”
“我哪記得了那麽多。”
“他現在好像是你弟弟的心腹部下。不過,在這之前他好像是跟著傑伯羅夫的。所以,在你沒注意到他的時候,他就先注意你了。這個時候,你要好好回想一下記憶中的這個人。”
總之路易•斯孟先離開了長男的地方,搭上電梯到十五樓去和軍政總部長官思狄嘉中將見麵。路易•斯孟用上流社會人士最有水準的方法來威脅中將。
“沒有逮捕狀就拘捕裏彼耶魯家的人,這讓我們的人格遭到侮辱,所以身為當代戶長的我當然無法漠視不管。我想你應該可以了解吧。”
思狄嘉用不高興地沉默回答了路易•斯孟。
“如果想要維持和裏彼耶魯家到目前為止的友好關係的話,就請別讓我白跑一趟,讓今天的會麵失去意義。我們是一個以維持信義和禮節為家憲的家族。”
路易•斯孟這番社交界的措辭,完全觸怒了思狄嘉。就單刀直入地說“把我兒子還給我!”不就好了嗎?真是受不了這些不懂情理的上流社會大人物的作風。思狄嘉的出身是個極為平凡的庶民。他已經習慣率直地有話直說。他打從心裏討厭裏彼耶魯家的父子,但是又不能一直堅持己見。現在該是妥協,讓傷口漸漸愈合的最佳時機了。
Ⅱ
奇伊•裏彼耶魯的拘留,在這一兩天就會被解除。這是奇伊的弟弟最不想得到的結果。
因為他不知道等到哥哥恢複自由之身後,會用怎樣的手段來報複他。亞魯曼怯懦了。隻要他一怯懦,就隻能借助於他人的智慧了。以前是接受哥哥奇伊的指示,接著又被魯西安•迪亞斯牽動著。然而,現在卻是讓純白黨的幹部達尼耶魯•傑拉在背後用看不見的繩子操縱著。
在惡人的謀策之上,善人的行動更能加快速度。亞魯曼將他那過剩的防衛心理,改變成對哥哥采取先發攻擊的合法行動了。而讓這個動作加速的也就是達尼耶魯•傑拉。傑拉有一段時期很想要將亞魯曼流放,然後自己再取代他的位置。但是,他馬上就改變想法了。他決定要在背地裏完全地操縱這個擁有絕佳好運的青年。亞魯曼就在毫無意識下,讓那些野心家們在自己的四周布滿了陷阱。當他察覺到這些陷阱的存在的時候,幾乎已經陷入當中、動彈不得了。然而,傑拉也已經確定了自己所處的優勢地位,對於奇伊•裏彼耶魯而言,他已經是個不可忽視的人物了。
“反正,現在還不需要把奇伊•裏彼耶魯弄死。讓他再多活一下,應該對我也有所幫助。更何況亞魯曼•裏彼耶魯也不是什麽可怕的人物。”
傑拉在心中如此低語著。他還沒滿足對奇伊•裏彼耶魯的報複心態。另外一方麵,他也看準了讓奇伊•裏彼耶魯活下去的話,為了要對付哥哥的亞魯曼。就會更依賴他這一點。傑拉親自掌握住純白黨之後,要得到賽安這個星球,需要的就隻是一點時間而已。所以,在這個時候,亞魯曼的存在對他來說是不可或缺的。
“喔!看看是誰來了?這不是斯格拉牡小姐嗎?真高興你特地來到這裏。”
依菩琳隻是用形式上的微笑回應了亞魯曼•裏彼耶魯的歡迎。雖然她完全感受不到亞魯曼的男子氣概,但是在賽安行星上,能幫她達到目的的,除了他沒有別人。所以不能讓亞魯曼感到有任何不愉快。
彼此在結束了一番社交上的話題後,依菩琳就進入主題。她把軍政總部的秘密告訴了純白黨的年輕總書記。那就是思狄嘉中將要殺害賽安市民後,再嫁禍給深紅黨遊擊隊這個陰謀——這是思狄嘉在過於衝動的情況下所製定的陰謀。剛開始,亞魯曼隻是熱情地盯著依菩琳的雙眸看,根本沒在聽她說話。不過,當他了解到事情的重要性之後,臉上的表情就變得非常痛苦。
“如果這是事實的話,就不能忽視它。可是,為什麽你要跟我說這些呢!”
“因為我想身為純白黨總書記的您應該可以製止這個愚蠢的行為。我可以對您有所期待,把事情交給您處理嗎?裏彼耶魯先生。”
亞魯曼似乎接受到依菩琳那刺眼的強烈視線而眨了眨眼。然而他卻刻意地咳了一下,逃避正麵回複依菩琳的問題。
“你這麽看得起我,真是我的榮幸,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達到你的期待?”
“你們純白黨是賽安人民的利益代表,不是嗎?能無視於這樣的暴舉發生嗎?”
“我又不是賽安人民的代表。”
亞魯曼十分小心謹慎地回答。事實上他很想拍胸脯立刻回答說“一切都交給我吧!”但積累了不少經驗的他,現在變得謹慎多了。或者,他也有此打算,因為他並不想讓依菩琳感到失望。他露出開朗地青年紳士的表情。
“對了,斯格拉牡小姐,不要說今晚,不知道近期內能否有機會與您一同用餐?”
“好哇!沒問題。”
依菩琳壓抑住內心的冷漠如此回答了亞魯曼。難道為了拯救賽安人的生命,就一定要取悅其他的賽安人不可嗎?隻要她一想到這裏,內心就極為不高興。隻不過,在她健全的精神方麵,她主要是希望能阻止地球軍,應該說是地球人發動這種肮髒的謀略行動。可惜的是,因為自己的力量不夠,所以就算不願意,也一定得要借助於他人的力量才行。
“我會盡力而為的。”
亞魯曼如此回複了依菩琳。在隔壁房間內控製整個局麵的達尼耶魯•傑拉,通過桌子底下的麥克風也聽到了所有對話的內容。
“你聽到了吧?傑拉!”
傑拉聽到亞魯曼問他問題,就前往他辦公室。亞魯曼急著求解。
“那你覺得如何?”
“我有我的想法,但在說我的想法之前,我想先知道總書記的想法。”
“思狄嘉好像在發飆。應該是已經超出他能忍耐的界限了吧。”
“我也有同感。”
傑拉的回答比亞魯曼所期待的來得簡短單純。傑拉看著總書記那張似乎有些不滿的臉,繼續說了。
“那麽,我就表示一下我的想法。斯格拉牡小姐的要求是合乎正義和人道的,但可惜的是並不實際。”
“為什麽?”
傑拉做出說明。首先,如果亞魯曼到軍政總部去阻止他們殺害無辜的市民這個蠢行的話,這樣一來,地球軍一定會懷疑亞魯曼是如何得到這個消息的。就算亞魯曼拚命否認,但思狄嘉中將一定會認定是斯格拉牡泄的密。
“也就是說,不能讓斯格拉牡小姐遭受到任何危險。”
“這就暫時不管……”
此時傑拉用輕蔑的口氣回了亞魯曼帶有私人情感的發言。
“隻要總書記反對這個陰謀的話,地球軍也不可能會強製實行。但是,他們對總書記您就不會抱有好的印象。所以,您也可以想想,如果遭到地球軍敵視也無所謂嗎?”
“……”
“另外,還有一點很重要的是,做這種事對純白黨根本沒有任何益處。”
“這、這話怎麽說?”
“總書記您該不會想要將阻止了地球軍的陰謀,因此解救了無辜市民一事公開吧?你真的認為可以做得到嗎?”
“嗯……”
亞魯曼無言以對。傑拉說的一點都沒錯。如果不一直緊緊抓住思狄嘉,並和他共存亡的話,以目前的情況來說,沒有了地球軍這個後盾,純白黨隻是單純的看板而已。現階段是不可以和他們起衝突的。
“總之,這個時候,對犧牲某人之類的事,最好當做沒看到比較好。”
“嗯……”
“總書記,你記得我日前跟您說過的事嗎?”
“卡、卡洛斯•迪亞斯的事嗎?”
“沒錯,反正隻是順水推舟。隻要讓地球軍將卡洛斯•迪亞斯除去的話,這就可說是一石二鳥的事了。講求效率是最重要的。請您考慮一下。”
雖然亞魯曼被強逼著點頭,但是突然之間他又產生了一個疑問。反正是一石二鳥的計劃,那直接殺了哥哥奇伊的效果不是更大嗎?隻是,不管再怎麽恨自己的哥哥,再怎麽希望哥哥沒落,一旦想到要承受“殺兄”這個罪名,亞魯曼自己又畏縮了。
“對了,傑拉!關於魯西安•迪亞斯的事,雖然把車炸了,也發現了被燒得焦黑的司機的屍體,但最重要的魯西安卻找不到他的下落。魯西安到底跑哪去了呢?”
“您擔心嗎?”
“當然擔心呀!”
於是,傑拉基於同情亞魯曼的膽小,就稍稍地將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笑臉給他看。
“假設魯西安還活著的話,不管他說什麽,都已經不會對總書記您造成任何傷害。因為他不但沒有任何證據,他也是曆史上一位失敗者迪亞斯老先生的孫子。在社會上早已經把他所有的一切都抹煞掉了。您就不需要擔心害怕了。”
“可是,萬一誰再利用魯西安的話……”
“喔!原來您是在怕您的哥哥呀!”
這一句話就像黑色魔術一般產生效果了。亞魯曼抬起他那似乎遭到羞辱般的臉,虛張聲勢地好像已經將理性和猶豫拋棄似的。雙眸中燃起強烈的憤恨和敵愾同仇的光芒。
“說什麽蠢話。我哥哥已經沒有任何力量,所以他早就不成問題了。而且……”
“而且什麽?”
“我不認為你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哥哥複活,坐視不管。你一定會幫我想策略的,對吧?”
“這是當然的。”
在回答的一瞬間,傑拉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擔心亞魯曼是否已經看透了自己內心裏的計劃了。不過,那隻是個錯覺。亞魯曼隻是一副甜蜜地在計劃著和依菩琳的約會。
總之,就當它是個好現象吧。隻要讓奇伊和亞魯曼兩個互相怨恨的話,傑拉就可以握住這兩條線,好好操縱他們。同時,亞魯曼的父親馬上就要退居幕後,這樣一來他就可獨占裏彼耶魯家的所有資產和事業。隻不過,不管是權力還是財力,都要通過亞魯曼才能滾入傑拉的手裏。所以,還不能說隻差一步,應該說還差三步左右,傑拉的野心就要達成了。
Ⅲ
在深紅黨的地下基地裏,大家都為得到勝利而歡呼著。雖然琉霖說,這是繼“整垮約翰王子的羅賓漢和他的同伴”以來的第一次大騷動,但還沒有任何明確的事實證明他說的這句話是對的。
襲擊宇宙港和軍政總部一事,在戰術上是完全勝利了。深紅黨裏也沒有任何犧牲者。更重要的是,所有的戰略都達到預期中的效果,因為宇宙港的管製機能被破壞,使得地球軍現在是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下。當然,地球軍在賽安上仍然是擁有最強大的武裝勢力,所以要將他們逼上絕境還差一步。
勝利就在不遠了。
……經過了興奮地一夜後,許多的事實正等著他們呢。負責竊聽地麵上新聞內容的負責人,向大家作了一個報告之後,大家就彼此互看著,並想著其中的意思。
“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兒子呀。之前是他的孫子。這應可說是野心的世代交替吧。”
迪伯亞校長語重心長地雙手交叉低語著。他那群活潑有朝氣的學生們,一時也露出佩服的表情。說到有什麽好康的話,那就是獨裁者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孫子遭到傑伯羅夫投擲手榴彈而負傷,現在正躺在遊擊隊的地下基地中等等,這些都是在一個星期前無法預知的事。
狄卡•菲絲說話了。
“那孩子背後的火傷,可能會留下一輩子的疤痕。雖然很可憐,但還好不是臉部……這樣說大概也不能算是安慰人家吧。”
“雖然把他送到設備比較好的醫院去會好一些,但卻無法這麽做。”
琉霖把雙手放在他那烏黑的頭發後麵。奈德靜靜地喝著罐頭啤酒。罐頭上印有大大的“地球軍特定官府交納物資(AS)”字樣。其實不隻是啤酒,深紅黨最大的補給源地就是地球軍的補給裝備中心。
在奈德身旁也喝著罐頭啤酒的尼可拉•培特羅夫,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明明是高頭大馬的他,卻用輕盈的腳步走到了地下基地的一個角落去。他窺視了在岩壁邊的帳篷內部後,開口問,“我可以進去打擾一下嗎?”躺在帳篷內,以毛毯蓋住下半身的少年,用冷淡的視線回答了培特羅夫後,又馬上將視線移開了。那位少年就是魯西安•迪亞斯。
“你卻是有著過人的才能,但是平凡人的經驗也可能在天才的才能之上喔。你竟然逞強玩火,應該適可而止了吧!”
“你太愛管閑事了。”
“你真的這麽想呀?其實,我自己也這麽覺得。”
培特羅夫輕鬆地笑了一下後,就盤腿靜坐在傷患身邊。雖然魯西安露出不悅的表情,但培特羅夫卻一點都不介意。
“是誰讓你碰到這種事的呀?犯人是誰你應該心裏有數吧!”
提出這個問題的人有點壞。培特羅夫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隻是,他尚未完全確定是否要把這個資訊告訴被害者。他們隻是想更能把握住魯西安•迪亞斯這個少年的個性而已。不管怎麽說,現在不得不再告訴他一個不好的消息。
魯西安將視線移開,往旁邊看。這樣的他看起來表情還很稚嫩,完全看不出是個會想出辛辣狠毒的計策來操縱別人的野心家。不管怎樣,他似乎打算以沉默來回答培特羅夫的問題。培特羅夫歎了一口氣,敲敲下巴後,用盡可能嚴肅的口吻跟他說了一個惡耗。
“你父親死了。”
魯西安•迪亞斯沒有立刻做出反應,隻是稍微睜開了雙眼,但依然將臉朝向一邊,當然也完全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殺害你父親的凶手說是我們,也就是深紅黨。當然我們知道事實並非如此,但是又很難證明不是我們殺的。”
卡洛斯•迪亞斯是在自家的庭院遭到射殺的,而且在屍體旁還有一份署名深紅黨的行凶聲明書。耍這種小聰明的作法,確實讓人覺得生氣。
魯西安低聲地開口說話了。
“我父親就算活著也隻是個沒用的人。隻會繼續靠著我爺爺的餘蔭,墮落地過日子。原本他就像個行屍走肉一樣。”
“你真的是這麽認為的嗎?”
培特羅夫的語調非常沉穩,但眼神卻很嚴厲。魯西安試著要虛張聲勢一番,但他卻沒有成功,隻能默默地閉上眼睛。培特羅夫本來打算要說些什麽,但是最後還是閉口無語。因為他也感到很困惑。
“這樣呀!罷了。你已經十六歲了,也到了擁有自我想法的年齡了。”
培特羅夫用自言自語的語調和表情取代了批判魯西安。他輕敲著臉頰,正考慮該怎麽跟他說才好,結果還是決定明說。
“那麽,我想你是不是已經猜到殺死你父親的真凶了呢?”
培特羅夫接到無言的回應後,繼續說下去。
“我們確實恨你爺爺,但是沒能親手殺了你爺爺亞雷薩德羅•迪亞斯,隻是因為時機不對、力量不足的關係。雖然這是不人道的事,但是這個時候隱瞞事實的話,什麽事都做不了。”
魯西安依然保持沉默。
“不過,我們從未想過要加害於你和你的父親。就算你不相信,我們也沒辦法,不過……”
培特羅夫並沒有提到他們救了魯西安一命。因為他並不想說一些強加於人的事情。
“如果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誰的話,就有辦法讓他們自己招供。如果你知道是誰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們呢?”
老實說,培特羅夫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魯西安會告訴他實情。他並沒有期待能夠打開這個頑固少年的心房。隻是,他沒有辦法繼續隱瞞著魯西安。
終於魯西安開口說話了。
“殺我父親的一定是亞魯曼•裏彼耶魯。”
這句話讓十分沉穩的培特羅夫也感到愕然。他幾乎猜到了整個事件來龍去脈的一半左右。他猜到殺死魯西安父親的是地球軍,之後他們再嫁禍給遊擊隊。但是,沒想到整個事件的真相比培特羅夫所預料的更醜陋。
“這樣總可以了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魯西安低聲地說完後,培特羅夫也靜靜地起身,輕輕地拍拍這個孤獨少年的肩膀後就離開了。他並沒有回頭看。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並不需要這樣做。
“……委員長現在就像騎著煞車線斷掉地腳踏車往山坡下衝,已經停不下來了。如果強製讓他停下來的話,他一定會摔倒。”
培特羅夫向同伴們如此解說。他完全理解魯西安那一句極為簡短的話中所含的意思。也就是說亞魯曼•裏彼耶魯利用了思狄嘉中將的歇斯底裏。恐怕是因為卡洛斯•迪亞斯知道了什麽內情,才遭到被人滅口的悲劇。但是,就算是這樣子,也完全無法相信亞魯曼•裏彼耶魯會采取如此強硬的行動。
“應該是受到某種強烈的力量驅使吧!亞魯曼•裏彼耶魯自己一定無法做到這種事。不管是裏彼耶魯兄弟也好,我們也罷,隻要照著我們自己的情感想法行事,一定會掉入一個令人感到意外的陷阱裏。”
奈德的一席話並不是預言,大致上說來應該有警告的意味存在。隻不過,這就是根據最後的結果,而忽視迫在眼前的曆史分歧點所作的預言。
Ⅳ
全太陽係中,隻有一部分的人不會為這件事而感到驚訝。二五○五年十一月十三日,雖然很不湊巧的不是星期五,但站在麥克風前,發表了“深紅黨殺了人,就一定要給他們一個正義的嚴厲教訓。”這個宣言的思狄嘉中將,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在倒著咖啡的同時,聽到了通信士官的慘叫聲。
“長官閣下,不好了!請快看從地球那邊傳來的新聞。”
他正準備要斥責部下的無禮的時候,腦筋裏好像有信號燈在閃著。他忍住了怒氣,一邊瞪著一臉蒼白的通訊士官,一邊給副長官打信號。從地球傳來的立體電視影像出現在螢幕上了。
“……再重複一次。目前,上海市已經被軍隊完全掌握住了。在格林威治標準時間十點三十分,地球軍最高司令官迪林嘉元帥發表了以軍部掌握立法、行政、司法三權為主旨的宣言,並發了全太陽係的戒嚴令。同時,所有聯邦議會的議長等政府要員共四百名左右,都被地球軍逮捕。請各位不要轉台,敬請等待我們後續的報導……”
“這指的是軍事政變嗎……?”
思狄嘉中將喘了一口氣。“軍事政變”這個名詞在他腦海中,像旋轉木馬那樣轉個不停。
地球軍最高司令官迪林嘉停止憲法和頒布戒嚴,自己身兼了軍事評議和戒嚴司令官雙重身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並沒有將軍事政變的謀議一事交給思狄嘉,也就是說他已經完完全全將思狄嘉給排除在外。當思狄嘉還在地球上時,一直都是迪林嘉元帥的得力助手,沒想到現在卻變成這樣!
幕僚們將視線都集中在思狄嘉身上。
“長官,今後我們該如何是好?請給我們一些指示吧!”
“等、等等!等一下!”
思狄嘉腦中一片混亂。他已經無法判斷今後的發展對自己的立場是否有利可圖。如果擁有軍部的權力,就不一定要取悅於高級長官們。接著軍隊內部的人際關係和權力關係就可以漸漸擴大。但結果可能會讓思狄嘉的立場變得很複雜也說不一定。不過,到目前為止,思狄嘉在賽安上不斷地失敗,所以會遭到解任也不是意想不到的事。隻是,如果迪林嘉元帥掌握了獨裁權的話,說不定他也企圖要將思狄嘉中將槍殺呢。今後該如何是好?連思狄嘉也想要問問別人的意見了。站在幕僚們視線圈中央的他,額上冒著冷汗,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另外一方麵,在地底下也從通訊電台的負責人那裏,帶來了不輸於地麵上那個令人驚愕的消息。
“怎麽啦,地麵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不是地麵上發生的事。是地球上!在地球上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是不是姆大陸浮上來了呀?”
沒有人對琉霖的笑話有所反應。因為連他自己本人都不清楚什麽是姆大陸,所以沒人聽懂也是沒辦法的事。介入地麵上有線電視的回路後,總算也有畫麵出現在已經老舊的平麵電視上了。
雖然畫麵的品質無法讓大家滿足,但是通過它就可以知道距離在三億公裏外的地球表麵所發生的事。夜晚的上海市,摩天大樓林立著,就像一片光之海。戰車和裝甲車在這個比賽安行星首都黑拉伯利斯市經過更巨大洗鏈的都市的市街上亂竄、行進著。拿著自動步槍和機關槍的士兵們也在各街區上排列站著。在畫麵拍不到的地方,不時傳來了激烈的槍聲,有一群士兵正在跑著。畫麵先出現橫線,變成灰色後,終於出現了其他的畫麵了。那是聯邦議會的議事堂。在正麵玄關,據說寬有二十五公尺的四十階的階梯上,埋伏了完全武裝的士兵群。窗明幾淨,從外麵就可以看到轉換式的幻燈機,正播放著迪林嘉元帥發表說明他會保護正麵臨著危機的地球國家的權威和統一,也為了能夠保護太陽係的和平與秩序,所以把獨裁權賦予給自己……
“整個情勢改變了。現在地球從壓製政策的加害者,漸漸地把自己也變成是被害者了。”
尼可拉•培特羅夫如此說明著。在地球上發生軍事政變,軍隊掌握了政權,地球上一直維持到現在的政治體製也改變了。迪林嘉元帥樹立了軍隊獨裁體製,那是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才達成的吧。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地球以外各個行星的行動所引起的大浪,也助長了這件事。
“也就是說,我們的敵人是地球的強權支配體製,而不是地球人。我們隻能利用這種論調了。在地球上也一定會開始有反軍隊獨裁民主化的鬥爭。我們可以不斷地讓它們產生連鎖反應。”
培特羅夫話才一說完,奈德就彈響手指頭以示了解。
“我們可以做個政治標語之類的吧!賽安的解放就是全太陽係的解放,地球本身也可以得到解放……”
“雖然是老掉牙的標語,但應該會引起政治的浪漫主義。”
琉霖這次點頭點得更厲害了。大家也都笑了。
“真是個愛幻想的家夥。不過,當弱小的團體快要打敗強大的敵人時,所造成的效果是不容忽視的。軍事政變明朗化後,我覺得對軍隊會造成反效果。”
奈德嚴眼裏閃爍著黑色光芒如此斷言。
“我所擔心的是遊擊隊裏的每一個人。”
迪伯亞校長看著每位年輕人。當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迪伯亞校長身上時,校長的音調又提高了,並且還繼續說著。
“我們出到地麵上去的日子就快到了。因為你們的活動,讓地球軍在這個行星上被孤立起來。然而,我們卻不孤獨。”
在大家安靜地聽著校長說話的同時,有一個強而有力的聲音劃破了這片寧靜。
“搞不好火星和金星也在準備著要發表獨立宣言呢。地球軍為了取得一時的權力而采取瘋狂的舉動,於是他們把一直帶著的那張和平與民主主義的守護者麵具給丟掉。再過不久,在地球上也會有反對軍隊獨裁的人出來組織假政府吧。那他們就可以和各行星協定認同獨立和平等的政治權力後,結合在一起。地球軍休想把自己從曆史上的失敗者的位置上剔除。”
迪伯亞校長歎了一口氣後,說了一句在曆史上留下的名言。
“今天全太陽係都在軍隊手裏,但是明天之後就會在你們的手裏了。”
大約過了兩秒半的沉默之後,奈德幹勁滿滿地站起來,並開始唱起歌。
“獨立賽安萬歲!”
其他成員也都跳起來,跟著唱起歌來。
“獨立賽安萬歲!”
大概距離他們約五十步左右距離遠的地方,頭上纏著繃帶的魯西安•迪亞斯孤獨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們興奮的樣子。
……西元二五○五年十一月。不隻賽安行星,包括地球在內的全太陽係都被卷入巨大的政治動亂漩渦裏。過了一個月,十二月的時候,在聖保羅市發表了樹立“反軍民主聯合政府”的宣言。曆史的流動加速混亂,無數的命運都將會結合在一起,成為同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