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忘憂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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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豆盯著朱一平看了一會兒。
    朱一平被竇豆看得有點心虛,忍不住也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有問題嗎?”
    朱一平是搞藝術的,最為明顯的特征就是梳著一個馬尾辮,又油又細,看這辮子就知道是個不常洗頭的懶人。
    曾經有個不願意留辮子的美術生懊惱地說,似乎男人不梳個豬尾巴,手腕上不帶一串佛珠,就不配搞美術。
    搞藝術的男人的時髦,你不懂。
    朱一平個頭不高,身材消瘦,眼睛有些紅絲,一看就是個生活沒有規律,經常熬夜的人,睡眠不足。
    每次見他,他的風衣和牛仔褲上,都有斑斑點點的油彩,若沒有那根腦袋後麵的豬尾巴,可能會讓人以為他就是個油漆工。
    難怪要留根豬尾巴,就是為了與油漆工區別開吧。藝術家能跟油漆工相提並論嗎?
    這就是作為藝術家的追求,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無拘無束。
    竇豆心說,也就是水蛇腰那樣的女孩子會喜歡他。
    而這種人偏偏愛心泛濫,愛美的天性蕩漾著一顆不安分的心,他還奢求別人對他生死相隨,他自己首先就做不到。
    竇豆想起了楚晉客棧,掛著一排紅燈籠的小木樓上那個水蛇腰女人,想起了她憑欄而望的怨毒和寂寞的眼神,不禁無奈道“何事盈懷,夢醒徒留昨夜月 ;憑誰回首 ,我來仍是倚欄人 。
    如果你用心對待一個女人,她也會跟你生死相隨。”
    再一次聽竇豆說起這個對聯,朱一平心裏的觸動更大,他問道“你為什麽對這個對聯念念不忘?”
    竇豆說,“一想起咱們那天下榻的楚晉客棧,我就想起那個客棧的老板娘。
    她是個重感情的女人,如果遇到了重視她,在意她的男人,我想,她絕對是個能夠生死相隨的女人。”
    朱一平“哦”了一聲說“她呀,她叫熊桂娜,她哪能跟你比,她就是一文盲加流氓,跟我一樣的麗江女混混。”
    竇豆問道“你覺得她不配你?”
    朱一平愣了一下說“太配了,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可是,我討厭我自己,她就是另外一個我。
    兩個粗俗的人在一起有什麽意思?看到她就像看到鏡子裏的自己一樣,我又不自戀。”
    竇豆看了看他沒說話,她不知道該怎麽再往下說。她想起黑驢似乎曾經說過,哥要是個女人,都想嫁給自己。
    這兩個天淵之別的男人,到底誰最愛自己?
    朱一平看竇豆沒說話,又挑起話頭說“你把那對聯再說一遍,我覺得那對聯的意境很不錯,很想用它的意境畫一幅畫。還有剛才那個深巷賣櫻桃的詩,一起發給我。”
    竇豆沒說話,而是拿出手機,兩隻手靈巧的飛快的把對聯和詩編輯出來,通過短信息發給朱一平。
    朱一平看了幾遍以後,把手機收起來,對大家說“大家安靜一下,咱們請竇豆給大家唱首歌,叫什麽來著,竇豆?”
    竇豆站起來說“戀人。”
    張童問“誰的歌?”
    竇豆說“五輪真弓的。”
    張童抱歉的搖了搖頭說“不熟悉,你自己清唱吧,沒法給你伴奏。”
    竇豆說“沒關係,我一直都是清唱的。”
    她清了清嗓子,背對著眾人,用日語唱道
    “落葉飄零的傍晚
    在述說明天的寒冷
    ……
    文佩慈很快就輕輕地隨著竇豆的節奏,打起了手鼓。
    一曲唱完,眾人鼓掌,雖然不懂是什麽意思,但是戀人的旋律淒美憂傷,大家是能夠感覺到的,很能烘托氣氛。
    朱一平說“唱得真好,就是不懂什麽意思,隻聽懂了薩油哪啦,那是再見的意思嗎?”
    張童說“竇豆是真會日語吧?不像是模仿的。”
    倪憲鵬解釋說“竇豆之前就是在日企工作的,她那個男朋友也是日本人。”
    文佩茨說道“上海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什麽樣的人才都有啊。”
    朱一平開玩笑說“是呀,看到你就知道了,大家還不知道吧,你們喝的酒就是佩茨自己調的,叫什麽來著,佩茨。”
    文佩茨對大家說“叫黯然銷魂。”
    張童補充道“是用高粱酒加桂花加紅棗這些東西一起調製的,你們還喝得慣嗎?酒性很烈啊,小心喝醉了。”
    猴子和胖子說“口感很好,一點不覺得衝啊。”
    朱一平笑了笑說“衝不衝過會兒就知道了。佩茨,把你新調製的忘憂酒拿來給竇豆嚐嚐,希望竇豆喝了這酒能夠忘記憂愁,心情好起來。”
    竹葉青說“什麽忘憂酒?我也想忘憂,也給我點嚐嚐。”
    文佩茨出去一會兒後,捧著一個小甕上來,分別給每個人斟了一碗。
    麵前有杯忘憂酒,桌上燭火搖紅,腦子裏浮現的都是菊地的音容。今晚就放肆地想他,放肆地傷心難過……
    竇家莊大雨天洗澡,菊地裸露的胸腹肌……
    竇家莊集市上兩個人蹲在路邊擺攤賣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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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著花圍裙做飯的菊地……
    在父母家拿著拖把拖地的菊地……
    抱著自己去醫院的菊地,他那擔心無措的表情,刻在了竇豆心裏……
    他們之間已經經曆了那麽多的酸甜苦辣,似乎彼此的生命已經逐漸的融為一體,不可分割……
    分開就是割心剜膽的痛。
    竇豆喝下第一碗忘憂酒時,眼淚啪嗒啪嗒的滴落在粗製的小陶碗裏。
    想想她之前在醫院裏了無生機、一心求死的樣子,朱一平心有不忍地說“竇豆,哥又相信愛情了,佩茨再給竇豆上一碗,哥陪你喝。”
    竹葉青之前已經喝的不少了,這時候端著自己的酒碗暈暈乎乎擠過來,坐在朱一平和竇豆之間說
    “就她的憂愁是憂愁,別人就沒有憂愁了嗎?你為什麽不陪我喝?我男人被她搶走了,我都不說什麽了,來,朱一平,陪我一醉方休。”
    眾人聽竹葉青說她男人被搶走了,都吃了一驚,連竇豆都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責怪道“我看你是真喝醉了。”
    朱一平往一邊挪了挪問道“誰把你男人搶走了?竇豆嗎?”
    竹葉青嘟囔著說“不是她是誰?本來我們好好的,竇豆一摻和進來,他就不愛我了,愛上了她。”竹葉青怨婦似的手指著竇豆,怨恨地說。
    胖子這時候才明白竹葉青說話的意思,搶白道“竹葉青,你不要亂說話,老大不愛你是你自作自受,怎麽能怪竇姐?”
    猴子也恍然大悟說“就是,這事跟竇姐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說話怎麽不憑良心?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跟竇姐是清白的,頂多隻能算是老大暗戀竇姐。竇姐好心收留你,你還恩將仇報了,真讓我看不起你。”
    竹葉青撒潑道“你們都向著她,就沒人心疼我,我就是一個苦命人啊。
    一出生就被老爸拋棄,愛上的男人不愛我,幹爹又蹲了號子,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悲慘的人啊。
    唔唔唔……
    我要喝酒,我要喝酒!今天晚上,誰要是對我好,誰要是像對待竇豆那樣心疼我,我就以身相許。”
    胖子紅著眼圈兒站起來蹲到竹葉青身邊說“朱燁嵐別鬧了,我心疼你,我們都一樣,都是不被祝福的人,我長這麽大也沒見過父親的麵,我媽又一身的病,全靠我舅資助點買藥錢。”
    猴子也很動容的蹲過來說“你怎麽沒人疼了,我們不是一直都疼著你來嗎?就是老大,雖然討厭你的所作所為,不是一直都關心著你嗎?
    你啥時候跟老大要錢,老大沒給過你。再說,我也比你好不哪裏去,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們還都有個媽,我媽在哪裏我都不知道,我從小就是跟奶奶一起長大的啊。唔唔唔……”
    猴子說罷,三個人一起抱頭痛哭。
    朱一平趕緊起來,坐到一邊給他們讓位,說“怎麽你們三個都是孤兒呀?”
    哭了一會兒,竹葉青搶過文佩茨手裏的忘憂酒,給胖子和猴子各倒了一碗說“哥幾個,沒人疼,咱們自己疼,來幹。”
    一直默默無語的倪憲鵬挪到竇豆身邊說“這忘憂酒真不錯,暈暈乎乎,就讓我看到了你師母,我們還像從前那樣,她在廚房裏燒飯,我在客廳的窗前讀書。”
    竇豆把頭埋在倪憲鵬的肩上,無聲的眼淚流了倪憲鵬一肩,她喃喃的說“嗯,等找到了師母,我還跟她一起給你包很多很多的手工水餃,放在冰箱裏。”
    文佩茨看到從自己家鄉大上海來的這群人,都痛苦在自己的忘憂酒中,苦笑著對身邊的鍾浩說“我這忘憂酒怎麽成了憶憂酒了?先生也是上海人嗎?”
    鍾浩也回以苦笑說“不是,但我女朋友是。冒昧的問一句文小姐,你跟老板什麽關係?”
    文佩茨說“情侶關係。”
    “你那位是上海人嗎?”
    文佩茨說“不是。”
    鍾浩再問道“你父母計較他有沒有房子嗎?”
    文佩茨笑道“怎麽?你嶽母跟你要房子了?沒有房子不準女兒嫁給你嗎?”
    鍾浩說“是。”
    文佩茨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哈,就知道是這樣的。
    實話告訴你,張童是我高中時的美術老師,愛上他以後,就是因為父母嫌他在上海沒房子,不準我嫁給他,我們才一起跑到麗江開酒吧的。”
    鍾浩也忍不住大笑道“真的?哈哈哈哈,看來我們也要逃出上海了,就是不知道我們那位願不願意離開上海,在她心裏,上海以外的地方,都窮的揭不開鍋。”
    文佩茨笑道“這個好辦,你帶她到麗江來玩玩。
    內地雖然經濟上不比上海,但是自由、開心,適意,這是上海無論如何都沒法比的。
    說實在話,下一輩子,我都不願意再回到上海,死也要死在麗江。”
    鍾浩說“看出來了,你們在麗江過的是神仙眷侶般的生活,我們在上海過的是打仗似的苦日子。”
    趁著大家還沒完全醉倒,倪憲鵬站起來對幾個小年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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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靜靜!”
    竇豆一下子就清醒了,師父這次過來,一是帶來總公司對大家的嘉獎和鼓勵,二是給大家鼓鼓士氣。
    她不能讓師父自己報幕,自己唱歌。
    要有儀式感嗎,她得給師父搭個草台子。
    她趕緊起來,搶過師父的話頭,說,“大家靜靜,淩霄辦事處的員工們,今天,是我們首次迎接娘家人——總公司的倪總和鍾總,他們是代表總公司來到麗江,指導我們工作的,大家歡迎。”
    稀稀落落的掌聲過後,竇豆接著說,
    “接下來,有請倪總給大家講話。”
    倪憲鵬也鄭重起來,“大家能聚到麗江就是一種緣份,總公司這次讓我過來,就是對大家表示慰問和感謝的。
    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你們都是獨立自主、艱苦奮鬥、不靠父母的好樣的年輕人,我相信通過咱們的努力,都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希望你們在麗江能夠精誠團結,按照竇豆經理的要求做,按照總公司的要求做,做得好了,總公司不會虧待你們。
    你們也會在這樣的過程中慢慢成長起來、成熟起來,成為一個能夠獨擋一麵、能夠肩負起家庭和社會責任的有用之才,給自己和家人一個滿意的回報。
    在麗江,你們就是一個小家庭,大家一定要互相愛護、互相體諒,有事商量著來,不要單打獨鬥,更不要擅自做主。
    出了問題,千萬不要草率處理,要及時跟總公司回報,跟我回報。
    出了問題,我來扛著,有了成績,是你們的。
    我們公司將來還要在全國各地設立很多大區,麗江大區做得好,會成為我們公司的典範。
    我希望,你們都把眼光放長遠點,認真地、用心地做好每件事,及時總結工作中的經驗教訓。
    將來你們都是其他大區經理的最好人選,希望你們都能到其他大區做大區經理。”
    倪憲鵬的話很鼓舞人心,幾個年輕人都信心滿滿,一掃剛才的頹喪之氣,大有躍躍欲試之勢。
    竇豆想“師父就是師父,很善於鼓舞士氣,在這方麵自己做的就不夠,要求多,鼓勵少。
    眼前的泥濘看到的多,前方的曙光看到的少。”
    倪憲鵬又說“當然,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做哪一行都不容易,所以,希望大家要做好艱苦的思想準備,要不怕失敗,不怕挫折,經得起摔打。
    今天在這裏,我要首先表揚竹葉青,她為麗江大區開了個好頭,當然,也要感謝朱一平先生的無私相助。
    我們不會忘記任何一個對公司作過貢獻的人,也不會忘記任何一個幫助過公司的朋友。
    今天,我在這裏向大家由衷的表示感謝。”
    一陣鼓掌過後,大家喝幹了杯裏的酒,酒意濃濃的告別張童和文佩茨,回到淩霄大院。
    第二天一早,倪憲鵬帶著鍾浩和竇豆去了楚晉。
    將近中午一行三人到達楚晉,跟院方負責人見了麵,就有關問題交流以後,倪憲鵬和鍾浩就著手對醫院的信息係統進行了一次實地考察。
    具體技術竇豆不懂,就在醫院四處走走。
    在門診處溜達時,她看到牆上貼了不少保健知識宣傳海報,如何去濕氣?營養飲食的重要性……
    看完後她一轉身,差點撞到身後一挺著大肚子的孕婦。
    竇豆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對方麵無表情地說“沒關係。”
    四目相對,突然兩個人都驚呆了,同時大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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