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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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海市監察處。
深邃的虛空中漂浮著無數張基因組圖譜,兩條巨大的核苷酸序列三維圖在半空浮動,交纏鏈條幽藍熒熒,映亮了沈酌靜默修長的側影,平光鏡片在眼前閃爍著微光。
操作台平板上正播放一段監控錄像,是七天前的監察處負一樓走廊。屏幕上白晟緊捂著血流如注的傷口,而榮亓坐在輪椅上,姿態堪稱閑適從容,麵向不遠處的伊塔爾多魔女:
“你本來不是這個星球上的生物,卻被沈酌壓製在人類的身體裏,連力量都被鎮壓到了極致……挖出白晟的心髒,我就把你解放出來,徹底恢複你真正的,原生的力量。”
……
轟一聲巨響,魔女被摜進磚牆廢墟,咳血爆出一連串誰也聽不懂的髒話,而被罵的榮亓露出了一個失笑的表情。
沈酌按下暫停。
“你覺得榮亓當時聽懂她的語言了麽?”他頭也不回地問。
水溶花肅立站在沈酌身後,長長的卷發用一支筆隨意挽著,聞言搖了搖頭:“伊塔爾多自己都忘了那些話的具體意思,隻記得是罵人用的。我之前詢問過很多次,她對故鄉的記憶已經太模糊了。”
“……”沈酌蹙了下眉。
“無窮無盡的戰爭,屠殺,流放,然後是漫長的休眠,身不由己的漂浮……直到漂過了無數個光年,被隕石的引力帶著一起落到地球。”水溶花歎了口氣,“這是她作為意識體能記得的全部。”
沈酌並不言語,兩根手指有規律地輕輕敲打著桌麵,似乎在思索什麽。
水溶花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半晌終於忍不住問:“你覺得那個叫榮亓的人,有可能跟伊塔爾多……來自同一個地方嗎?”
沈酌仰目望向半空,dna雙鏈猶如傳說中伊甸園雙蛇纏繞,靜謐宏大,緩緩交錯,映在他幽邃的眼底。
那是從泉山縣衛生院那架鋼絲病床上提取出的,榮亓的基因組圖譜。
“他清楚地報出了因果律的成功率和失控半徑,而這些數據是連白晟自己都無法測試的。”沈酌輕聲說,“我希望不是,但最壞的真相不會以我的期望為轉移。”
他頓了頓,突然問:“你覺得五年前那場突發進化到底是什麽?”
水溶花道:“從天而降的潘多拉魔盒?”
沈酌短促地笑了一聲,“……天上不會掉潘多拉魔盒。”
“1200萬年前,非洲地殼運動讓大量猿類族群滅絕,大裂穀以東存活下來的古猿被迫下樹,開始向陸地衍生。800萬年前,赤道帶縮小,仲山納卡裏猿因植被變化大量滅絕,能夠適應幹燥環境的族群漸漸演變為人族。250萬年前,非洲氣候惡化,冰凍大旱來臨,依附於稀樹大草原的南方古猿成群死去,少量學會使用工具的族群演變為能人。7萬年前,多峇巨災爆發出十億噸爆炸當量,人類在漫長的全球冰期遭遇種群瓶頸;智人走出非洲,融合了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生存繁衍至今。”
“進化是數千萬年漫長痛苦的蛻變,唯有劇變與滅絕能帶來新生,而五年前那場隕石雨就像一份從天而降的驚喜大禮包。”沈酌說,“我不相信茫茫宇宙中會存在那樣的善意,我隻想知道那些尚未支付的代價到底打算以何種方式來讓人類償還。”
水溶花的視線落在半空中巨大的dna雙螺旋上,半晌拍拍沈酌的肩膀。
“我也希望突發進化從沒發生過,但已經太遲了。”她柔聲道,“我們隻能盡力維持現狀,所有高級研究員都願意奉獻生命,直到hrg計劃再也維持不下去的那一天。”
沈酌無言地搖搖頭,隨手關了投屏,無數張熒熒幽藍的序列圖霎時在半空中消失。
“把榮亓的基因信息提交給國際監察總署,盡力追查他在全球活動的所有蹤跡和信息。”他脫下白大褂,隨手丟在汙物槽裏,“這個人不會就此罷休的,搞不好哪天會半夜三更出現在尼爾森床頭把他一刀捅死,讓他自己小心吧。”
水溶花不由失笑。
沈酌推開實驗室的門,司機羅振守在實驗室門外,看上去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他先前被剁斷的右小臂換了鈦合金機械手,工程部給加載了微型導彈發射端口,還貼心地在手臂上裝了個高德導航儀,看上去十分之酷炫,憨憨地敬了個禮:“監察官。”
沈酌嗯了聲,吩咐:“把陳淼叫來,我有事交待他。”
“是!”羅振立刻拿出手機走到旁邊。
沈酌一邊走向電梯一邊看了眼時間,頭也不回對水溶花道:“上次在泉山縣衛生院召喚伊塔爾多魔女,按照之前的契約,獻祭給她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明天讓她跟我一起去b市。”
水溶花跟在他身後點點頭,突然又想起什麽,欲言又止:“那個……監察官。”
“怎麽?”
“伊塔爾多那天……問了我一個問題。”
沈酌按下電梯鍵,疑惑地瞟了她一眼。
水溶花的表情一言難盡:“她問我什麽是香奈兒。”
“……”
“她說她想買香奈兒。”
“……”
空氣陷入了安靜,沈酌眼底清清楚楚寫著什麽鬼三個字,半晌說:“讓陳淼拿我的工資卡帶她去買,最多三個,不許買多。誰跟她提起地球上有香奈兒這麽個東西的?”
水溶花正猶豫要不要出賣某個姓白的富二代,這時電梯門叮一聲打開,先前去打電話的羅振拿著手機疾奔而回,一臉失魂落魄:“監察官!等等監察官!陳組長他不好了!”
沈酌腳步一頓。
“陳組長,陳組長他剛下樓去買奶茶的時候在大街上被綁架了,二組的人追不上,綁匪開一輛勞斯萊斯庫裏南!”
“………………”
眾目睽睽之下,沈酌的表情十分難以形容,良久緩緩道:
“……先打電話給交警隊,給白河集團開十張罰單,寫超速。”
·
與此同時,申海市某建築工地。
爛尾樓頂層四麵通風,水泥牆體鋼筋裸露,開闊的空間一覽無餘,牆頂上吊著一個拳擊沙袋。
嘭!嘭嘭嘭!嘭——
白晟上勾拳重擊,超過二百公斤的沙袋頓時飛了起來。
“所以呢,白哥?”陳淼坐在不遠處一張靠背椅上,兩手配合地被反綁在身後,一臉百無聊賴的表情。
椅子後幾個進化者一臉警惕地守著他,隨時提防他掙脫束縛跳起來就跑。
“學長跟你說了hrg計劃的事,把你從醫院裏趕了出來,然後你倆冷戰七天誰都沒理誰。”陳淼歎了口氣,“——這不挺好的嗎,你讓人把我綁來幹嘛?”
啪一聲白晟接住了迎麵而來的沙袋,後者從迅速反蕩到完全靜止連一絲緩衝都沒有,瞬間就穩穩停在了他懷裏。
“挺好的?”白晟挑起眉角,陰陽怪氣地反問。
“……”陳淼環顧四周,真心誠意說:“至少比學長發現你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了這麽個秘密基地還收容了幾十個進化者要好吧。你不知道申海市有規定嗎,禁止進化者群聚集會,你這種行徑放古代那就是擁兵自重意圖謀反,這棟樓就是你們的謀反基地,要抄九族的懂否?”
身後幾個進化者立刻怒目而視,那意思是你這條監察處的狗趕緊閉嘴。
白晟放開沙袋,一手撈起t恤下擺擦了擦汗,露出強悍漂亮的腹肌,一手伸出食指搖了搖:“此言差矣。”
陳淼做出了一個洗耳恭聽的表情。
白晟說:“首先,以你學長的監管手段,這棟樓根本算不上什麽秘密,他隻是暫時還沒找到發兵圍剿的理由;其次,這棟樓也不是什麽謀反基地,隻不過是給少數無法融入社會的同胞們一個容身之處而已。”
陳淼:“嗬。”
“要是將來有一天你被沈監察開除了,歡迎你也來混口飯吃,總比走投無路去搶銀行要好,對吧?”
“?!”陳淼立馬昂首挺胸,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我堂堂進化生物學碩士,我才不會去搶……不對,我這麽乖巧能幹怎麽會被開除,我永遠是學長最喜歡的那個小學弟!”
“行了行了,大內總管。”白晟走到飲水機邊,一邊接水一邊揮了揮手,那幾個進化者順從地低頭散去,退出了門。
陳淼立刻三下五除二掙脫繩索,嘶嘶吸氣甩手,隻聽白晟說:“找你來是叫你幫忙想個辦法。”
“?”
白晟鄭重道:“我跟你學長已經冷戰整整七天了。”
陳淼會意點頭:“陛下已經整整七天沒有召幸你了。”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冷戰知道嗎?”白晟加重語氣強調,“他沒搭理我,我也沒搭理他,雙方互不搭理你懂?”
“……”陳淼虛心請教,“那您現在需要我想的辦法是?”
白晟立刻問:“怎麽才能讓陛下再次召幸我?”
陳淼扶額向後仰在椅子上,長歎一口氣。
“白哥,我不能懂。”他推心置腹地道,“是柯尼塞格不好開還是當榜一大哥不好玩,實在無聊您開個電子廠自己進去擰螺絲不行嗎?正常人見了我們監察處都恨不得繞道走,您幹嘛非要讓學長搭理你呢?”
白晟鄭重道:“因為我想考公務員。”
陳淼:“噗——”
陳淼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擺手問:“白哥我求你,換個正常人的理由行不行?”
“……”白晟沉思片刻,從善如流道:“因為我畢生的夢想和追求,就是為世界和平而奮鬥,為保護地球奉獻終生——我就是想當公務員!”
“噗!”
幸虧陳淼沒喝水,否則他現在已經把整個氣管從嘴裏噴出來了。
“你那是什麽表情。”白晟雙手抱臂不耐煩道,“我堂堂一個s級,走哪兒不是人家求著我進監察處,你知道另外那些s級都是什麽待遇嗎?這要是換作哪個非洲小國我都能自立當酋長了你知不知道?”
陳淼:“知道知道……”
“給你們申海市監察處白打了三次工,你學長被那姓榮的瘋子追殺的時候摟著我脖子不肯放,結果從醫院裏一醒來就轉頭不認賬了,你自己聽聽這合理嗎?”
陳淼心說我對學長的做法保留意見,但對摟著你脖子不肯放這一點略有看法……
“我的編製呢?工資呢?傷病補貼呢?車馬路費問哪個部門報銷?”白晟咄咄逼人:“你們學長連個微信都不肯加,打定主意想白嫖我是不是?”
陳淼心想你說對了,我們學長就是打算白嫖你……
“總而言之,你今天必須想個辦法,讓沈酌放下身段主動來聯係我。實在不行你就留這兒當人質算了,把你捆起來吊在樓外邊當logo,回頭讓沈酌親自登門來贖你。”
白晟拍拍陳淼的肩,轉身走向遠處的浴室,陳淼登時嚇了個激靈:“不要啊白哥!學長不會來贖我的,學長會叫我三尺白綾自己上吊算了!”
咚咚咚,正當這時門被敲了幾下,一個進化者手下拿著手機探進頭:“白哥,樓下有三個人找你,都是鬼佬。”
白晟順口:“誰?”
“一個小孩兒帶倆手下,說是你在美國時的朋友,自稱是……”那人有點疑惑:“美國紐約監察處。”
建築工地後門口,一輛路虎車停在鏽跡斑斑的大門外,一個看年齡不超過20歲、金發碧眼的小男孩帶著兩個保鏢,與鐵門內足有大半人高的黑色狼狗麵麵相對。
“呼……呼……”
狼狗齜著利齒,不斷發出威脅的呼聲,利爪在水泥地上刨出一道道冒煙的白痕。
“比利·金斯頓。”男孩打開證件,“紐約州監察官。”
牽著狼狗的進化者看看證件照,又看看眼前挑染頭發朋克皮衣、眉耳唇鼻釘皆有、活像個好萊塢夜店小男模一樣的所謂監察官,一臉“這特麽假證吧”的懷疑。
“哦,不是每個監察官都像沈酌一樣教條古板的。”男孩無聊地打了個哈欠,抬手時可以看見他小指上竟然還塗了亮晶晶的指甲油,然後回頭用英文對手下吐槽:“真可憐,這些人隻能住貧民窟裏嗎,dotheyevenhaveali~fe?”
“……”進化者扭頭低聲對手機:“這些人誰啊,推銷比特幣的嗎,要不放狗攆出去吧?”
手機對麵立刻:“別別別,白哥說趕緊把他們領進來!”
“?”
“白哥特別高興,說什麽‘餌來了餌來了,看我這次不釣個大的’……”爛尾樓頂層,手下眼睜睜望著旋風般砰一聲關閉的浴室門:“然後他現在飛一樣梳洗打扮去了,說今天有希望以最好的狀態為自己掙一個公務員編製。什麽意思啊?”
“……”
手機兩頭同時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中。
與此同時,大樓頂層角落,陳淼蹲在地上拿著微信,一臉如臨大敵:“喂,學長,緊急情況!幾個美國鬼子偷偷潛入申海來找白哥,我猜八成是要挖牆角!你快回我電話啊!……”
·
申海市這麽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也會有如此巨大的爛尾工程,乍看實在有悖常理。
不過進到裏麵就會發現,樓層內部其實有通電和裝修的痕跡,還隔斷改造出了遊戲房和室內籃球場。
“這裏竟然有這麽多進化者聚集……”一名年輕點的紅頭發保鏢用英文輕聲道。
三個人順著開放式的水泥階梯一層層上去,每一層都能撞見幾個進化者,有的在打遊戲有的在睡覺,甚至有一層挖出了桑拿遊泳池,有個水係異能的小姑娘在旁若無人地遊泳,泳速快得跟浪裏白條似的。
“s級異能者身邊會聚集很多低等級同類,這是正常現象。”看上去有四十來歲年長些的白人回答,環顧周圍皺起眉頭:“不過有點奇怪,沈監察竟然放任這麽多進化者在這裏聚集……實在不像他的鐵腕作風。”
金斯頓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這裏是s級的地盤,即使是那個姓沈的混賬也隻能服軟吧。”
“……”
兩個保鏢麵麵相覷,少頃紅頭發壓低聲音問另一個同事:“為什麽我感覺咱們頭兒特別討厭申海的沈監察,有前情嗎?”
年長的同事立刻作了個噓的手勢,剛要說什麽,這時引路的進化者停了下來。
“到了,就是這裏。”
頂層空間豁然開闊,地麵是整層水泥自流平,放眼望去不下六七百平米,改造成了一座工業建築風的室內健身館。
遠處角落裏,浴室門緊閉著,正傳出花灑的嘩嘩衝水聲。
陳淼緊握著手機,一臉警惕盯著他們:“白、白先生在衝澡,說不要放任何人進來,請你們出去!”
金斯頓:“……”
金斯頓並不認識陳淼,莫名其妙地歪著腦袋思考片刻,突然不知想到什麽,小燈泡biu地一亮。
然後他兩眼放光,徑直走到浴室門前,直接推門而入。
“!!”陳淼整個人都要炸裂了,待反應過來立刻打開微信,拇指翻飛手速如電:
【學長!小鬼佬一臉妖嬈走位風騷,一看就不是正經人,牆角告急!】
【速來!!】
嘩——
磨砂玻璃內,熱汽蒸騰而上,水流不斷衝刷著白晟精悍結實的背,每一寸肌肉線條都蘊藏著力量的美感。
這時他身後哢噠一聲,浴室門開了又關,隨即響起一聲嫵媚誘人到極點的:“hey~honey~”
空氣突然安靜。
“不要這樣,親。”白晟一手把濕漉漉的頭發捋向腦後,無動於衷道,“美人計作為對女性的迫害和利用,已經是上個世紀的封建餘孽了,每個有道德良知的人都應該堅決抵製它,何況你甚至都不是女的。”
金斯頓的中文沒好到那個地步,瞬間冒出滿頭問號。
封建餘孽?什麽意思?
“再說我是個意誌堅定的公務員,貴國監察處的好意我已經拒絕過很多次了,所以……”
白晟關掉花灑,撈起浴巾擦了擦支棱的頭發。
“關掉錄像,穿上衣服,不然我就把你的頭擰下來,金斯頓監察官。”
金斯頓興味索然,關掉了上衣口袋裏的微型攝像筆。
“你太無情了。”他遺憾道,“好歹我們高薪聘請、誠懇勸說、糾纏騷擾過你整整好幾年,你竟然說走就走,還用假名登機,真是個不念舊情的男人!”
“臨走前沒把貴國監察處轟成平地是我生而為人最後的善良,”白晟禮貌回答。
他換上幹淨挺拔的襯衣和長褲,推門走出浴室,陳淼正拿著手機義憤填膺地快速打字,盡管整個微信頁麵上密密麻麻全是他自己發出的消息,對麵連一條回複都沒有。
【放心吧!學長!我一定勇敢地跟美帝國主義做鬥爭,堅決捍衛你的牆角!】
白晟pia地往他後腦勺上甩了一巴掌,抽出手機摁斷:“行了,你的任務完成了,一邊呆著玩兒去吧。”
陳淼捂著頭:“哎?”
“恕我冒昧,白先生。”金斯頓亦步亦趨地跟出來,還是沒有放棄,“紐約州監察處真的還想再爭取一下,所以一查到你的離境記錄就立刻跟過來了。為什麽你要放棄在紐約的一切,跑到申海這麽——”
他向周圍一攤手:“毫無人權的地方來呢?”
白晟拿起掛在啞鈴架上的那個二百來萬的綠麵鋼螺,一邊戴上一邊估算了下從申海市監察處開車到這裏的時間,嘴上問:“哪兒沒人權了?”
金斯頓誇張地挑起眉,紅寶石眉釘閃閃發光:“你不知道申海的監察官是沈酌嗎?”
白晟輕描淡寫:“沈監察?知道啊,昨天他還專門約我吃飯呢。”
陳淼:“……”
金斯頓:“……”
金斯頓的第一反應跟嶽颺當初一模一樣:“你們很熟?”
白晟動作一頓,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問題,反問:“熟?”
“……”
啪一聲白晟雙手合十,滿眼閃動著真摯誠懇的光:“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怎能用簡單的熟或不熟來定義呢,我跟沈監察兩個人,那就是一見如故相逢恨晚,高山流水如遇知交,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關係啊!”
金斯頓:“…………”
可憐小鬼佬還以為自己精神錯亂了,下意識求助地望向自己兩個手下,手下雙雙回以同樣空白的表情。
“你們知道麽,我下飛機第一天,沈監察就專程帶了好多人主動在機艙門口迎接我,還幫我拿行李,還讓我坐他的專車回家。他說他一定會對我非常親切友善,還主動向我透露了一部分監察官工作手冊的內容……”
“停,停。”金斯頓結結巴巴打斷,“親切友善?”
白晟十分自然:“嗯哼。”
“沈酌?!”
“嗯哼。”
“……”
金斯頓的表情簡直就像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羞辱,半晌抬手在半空用力比劃,咬牙切齒強調:“那個姓沈的魔鬼既自大又刻薄,不可能對任何人親切友善!”
白晟兩手一攤,說:“你要這麽想那我也沒辦法。”
“別逗了,你們怎麽一個兩個都被他給迷惑住了?”金斯頓簡直七竅生煙,“沈酌就是個兩麵派,對a級以下像惡魔一樣百般摧殘,對s級就偽裝出一副正直無辜的嘴臉,你知道上一個被他迷惑的s級是誰嗎?當年亞洲的那個傅琛,我懷疑這人為了沈酌掏心掏肺都願意,結果還不是被沈酌親手給弄死了!”
陳淼頭頂被白晟一掌強行鎮壓,掙紮起來怒斥:“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傅哥他……學長……嗚嗚嗚……”
“還有我們那位國際監察總署長,奧丁之狼尼爾森。”金斯頓雙手抱臂,塗著亮閃閃高光的眼皮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我們私底下都懷疑在他心裏這世界上生物隻分兩種,一種是沈酌,一種是除了沈酌以外其他所有不知名不重要的雜碎。你要是有監察官內部論壇權限的話可以上去看看大家的討論,沈酌對於s級的致命吸引力簡直能用玄學來形容,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我們一度懷疑沈酌是不是有什麽巫術或者黑魔法……”
“胡說八道吧!”陳淼目瞪口呆,“你們這幫監察官平時都在討論什麽亂七八糟的話題啊!”
“總而言之,趁早抽身,不要屈服於姓沈的大魔王。”金斯頓手腕一串丁零當啷的朋克金屬裝飾,捋了把漂染成桃粉色的金發,衝白晟拋了個媚眼:“跟我一起回紐約吧,我可以給你開比申海多一倍的薪水,還可以讓你很快樂喲。”
白晟失笑起來。
“是嗎,聽起來很吸引人。”他從牆角陰影中站起身,欣慰地看了眼腕表,俊美麵孔上閃爍著戲謔的神采:“但恕我無法從命,因為相比快樂我還是更喜歡釣魚……”
釣魚?
小鬼佬一頭霧水,這時那年輕保鏢接了個電話,神色一變:“長官,樓下情況不對。”
“怎麽?”
“申海市監察處的專車來了。”
金斯頓登時像被鋼針刺了一下,從爛尾樓空空蕩蕩的窗口向外望去:“沈酌?!”
“汪!汪汪汪!汪汪汪!!”建築工地後門口,狼犬突然狂吠著撲上去,像條小牛犢似地猛撞鐵柵欄。
隻見工地外,一輛黑色防彈專車緩緩停穩,緊接著司機下車迅速打開門,沈酌一身黑衣、清瘦挺拔的人影跨了出來,一眼瞥見人行道邊那輛掛著m國外交牌照的路虎車,動作停住了。
金斯頓:“……”
倆保鏢:“……”
沈酌回過頭,望向高處的爛尾樓頂層。
——明明這麽遠的距離,三個外國人卻同時產生了一種已經被那冰冷視線攫住了的錯覺。
下一刻,他們看見申海市大監察官走回自己車邊,打開後備箱,拎起一把監察處特種衝鋒槍,轉身對準路虎車——
砰砰砰砰砰砰!!
車窗暴裂,車門塌陷,特種電流彈如狂風暴雨,環繞三百六十度將路虎車打成了變形的篩子,整棟樓裏所有進化者全部聞聲驚動,目瞪口呆向外望去。
沈酌槍聲一停,瞄準汽車油箱——轟!
一團火光平地升起,整輛車化成了廢鐵。
火光中沈酌的麵容毫無波瀾,緊接著轉過身,最後一梭子彈把工地大門轟得直飛了出去。
嘭!!
一聲震天巨響,扭曲的鐵門砸進土裏,濺起了數米高的塵煙。
整棟樓充斥著可怕的死寂,所有進化者表情空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們已經被他包圍了是嗎?”半晌有人顫抖著擠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