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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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酌!!”
染血的擔架上,沈酌猝然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座地底岩洞,遠處架設礦燈,強光與黑暗交雜,憧憧人影混亂不清。
水溶花被捆綁丟在角落裏,伊塔爾多魔女的精神體蹲在擔架邊,一臉焦躁恐慌,見沈酌醒來才總算鬆了口氣:“x,我特麽以為你這回真死了!”
“……”
沈酌蒼白的嘴唇動了動,但發不出聲音來,渙散視線向下望去,腹部的貫穿槍傷已經被緊急處理過了,亂七八糟纏著繃帶,散發出濃厚的血腥味。
“這幫王八蛋把我們捆了帶到這裏,我想出去找人但水溶花的身體在這我跑不遠,怎麽辦?你快想想怎麽辦?!”魔女簡直抓狂了,恨不能上手直接抓住沈酌來回搖晃:“你趕緊想辦法聯係白晟,這周圍那麽多a級我打不過啊!!”
沈酌嗆出一口幹涸的血沫,微微喘息。
“久聞大名,沈監察。”
這時一個蒼老的英倫腔從前方響起,淡淡道:“這就是傳說中進化時代的核武器,hrg基因幹擾素吧?”
沈酌抬眼望去。
前方礦燈映照下,上百名圓桌會進化者全副武裝地守在岩洞各處,為首是個麵相古板嚴厲、灰白頭發整齊的老頭,一手背在身後,一手隨意上下拋著一支金屬注射器。
不遠處那件黑色監察官外套被隨意扔在岩石上,藥劑應該就是從外套裏搜出來的。
“……帕德斯·托恩。”沈酌後腦落回血跡斑斑的褥墊裏,疲憊道:“榮亓殺了你親哥哥,你還能跪下來給他當狗,可真是個人才。”
“住口!”“不準對帕德斯先生無禮!”“你x的以為自己是誰?!”……
喝罵頓時響起,幾個年輕人差點衝上來打他,魔女蹲在擔架邊低聲咬牙切齒:“這都什麽時候了,你一天不毒舌會死是不是?”
帕德斯一抬手阻止了自己的追隨者。
“圓桌會在上一任主教的帶領下早已沒落了,向人類卑躬屈膝隻會換來變本加厲的壓迫和欺辱。進化者是上天選定的新人類,不該屈居於舊人類之下,就像智人注定要淘汰古猿。”
老人揚起下巴,緩緩從衣袋裏取出一塊拳頭大小、光澤幽幽的隕石,沉甸甸托在掌心,映亮了周圍一眾極端進化者狂熱的眼神。
“榮先生為地球帶來了進化源,是上天賜予人類最大的禮物,任何人跟榮先生作對都不會有好下場。”
沈酌失笑起來,毫不掩飾涼薄諷刺,隨即因為劇痛化作了狼狽的嗆咳。
“笑什麽,沈監察,你不會以為那個白晟還能來救你吧?”帕德斯不陰不陽地挑起皺紋下垂的嘴角:“啊,對了,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白晟是奉我們的命令特意去申海調查你的,果然進展神速,真是令人欣慰,畢竟他一直是圓桌會的忠實追隨者……”
魔女震驚:“什麽?這老頭扯什麽蛋?你別信!我摯友怎麽可能是那種人!”
“你說白晟跟圓桌會嗎。”
出乎意料的是沈酌打斷了他倆,語氣毫不介意:“我早知道了,這難道是什麽秘密不成。”
帕德斯一頓,魔女:“??!”
魔女滿臉顛覆三觀的表情瞪著沈酌,卻見他躺在擔架上,麵容蒼白如紙,淡淡一勾唇角:“白晟當初來申海,下飛機第二天他從小到大所有材料都放在了我案頭上,八歲那年尋釁挑事被一幫小混混追打兩條街的光榮事跡都沒漏過,當然也沒漏過他在圓桌會時給你取的那個外號……我想想,叫什麽來著,‘下水道標兵’。”
“——你!”
“意思是諷刺你道德標準低,”沈酌望向氣白了臉的帕德斯,貼心地解釋。
怒吼叱罵紛紛四起,連帕德斯都衝動地向前走了好幾步,其餘人衝上來就想把沈酌從擔架上拎起來揍:“嘴巴放幹淨點!”“打死他!”
水溶花急道:“不要!”
沈酌這個狀態真打就要死了,幸虧帕德斯還剩最後一點理智:“住手!”
進化者們滿麵怒容,不甘心地退後,沈酌一肘撐著擔架止住喘息,沙啞地笑了聲。
“我跟白晟早扯平了,他有維護種族平衡的責任,我有確保申海安全的義務,成年人處在這個位置上,怎麽開始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幸虧你們把他派來了申海,因為隻有通過仔細調查和對比,他才能發現一個事實……”
沈酌抬眼戲謔地望向帕德斯,說:“跟你們圓桌會幹確實沒前途。”
帕德斯牙關咯一聲爆響。
魔女扶額:“我求求你快閉嘴吧!你真的想被打死嗎!”
“另外我想糾正你一點。”沈酌懶洋洋道,“白晟這個人,平生就沒有奉命這兩個字,也從沒當過圓桌會的忠實追隨者。如果非要說追隨這個概念的話……”
他挑釁地頓了頓,微微一笑:
“他追我還差不多。”
“他囂張什麽!”“x他xx以為自己是誰!!”
四麵怒罵簡直要掀翻岩洞,幾個忍無可忍的年輕人拔腳蜂擁而上,拎起沈酌往地下一推,混亂中有人踹在他腹部傷處,熱血開閘般噴湧而出!
“住手!住手!”帕德斯快步而來,盡管滿臉已經氣得扭曲了,“不能打死他!”
打人者被七手八腳拖開,光線昏暗滿地狼藉,沈酌狼狽不堪地倒在血窪中痙攣,被繩索捆綁的雙手在暗處微微一動,把剛趁亂從一名打人者身上摸來的槍藏在了袖子底下。
周圍群情激憤,沒人注意到這一幕。
“帕、帕德斯先生!”這時岩洞外一個c級進化者飛奔而入,“有電話找您,是榮先生的人!”
帕德斯深呼吸一口氣,接過衛星電話,勉強壓下滿腹怒火:“喂?”
“我們這邊的事已經快結束了,”通話那邊傳來一個帶著日式口音的女聲,因為靠得近的緣故,沈酌清清楚楚地聽出了那正是野田洋子:“榮先生讓我哥哥去接沈監察,待會就到,別讓他死了。”
帕德斯咬牙切齒:“我知道!”然後重重按斷通話。
沈酌伏在地上,全身浴血,白襯衣大片浸透了觸目驚心的血紅,似乎虛弱得連喘息都非常勉強了。帕德斯知道他的重要性,也怕他真死了沒法跟榮亓交代,半晌才強忍怒火,嫌惡地吩咐:“給他止血!”
剛才跑來傳遞電話的那個c級進化者並沒有走開,而是正垂手等在邊上,因此立刻順勢點點頭:“是。”
然後他拎起醫藥箱,走上前半跪在血泊中,雙手發抖不敢抬頭,用一點非常粗淺的治愈異能勉強止住了汩汩熱血,又拿出新的繃帶緊緊纏住傷口。
直到做完一切,c級進化者才抬起頭來,表情仿佛沒什麽異常,仔細聽卻帶著一絲強忍緊張的顫栗:
“……抱歉沈監察,我隻能做到這麽多,接下來您自己可以嗎?”
遠處礦燈強光雪亮,映出那個c級小青年的半邊側臉,金發碧眼、皮膚白皙,麵相氣質有點文藝,指甲緊緊掐著掌心。
曾經來申海找白晟吃過飯的大學同學,約瑟夫。
“……”
沈酌慢慢睜開眼睛,迎著英國小青年的視線,一絲清淡笑意從眼底掠過。
“謝謝,已經夠了。”
如果不是岩洞裏太暗,約瑟夫那極度恐懼的顫抖肯定無法避人耳目,但饒是如此他還是加重語氣,又確認了一遍:“您、您確定嗎?”
沈酌目光沉靜如深潭,回答:“我確定。”
“……”
兩人對視著,約瑟夫緊抿的嘴唇不住戰栗,終於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好。”
這時另一邊帕德斯又打了幾個電話,看了眼時間:“我們走吧,帶他出去。”
他轉身走向岩洞外,一眾進化者紛紛跟上,有人上前要把沈酌從地上拎起來——就在此刻。
約瑟夫搶先扶起沈酌,一手探進懷裏,突然抽出匕首寒光一道,唰地割斷了沈酌手腕上的繩索!
“怎、怎麽回事?!”
“約瑟夫你幹什麽?!”
沈酌遽然起身,迅猛猶如閃電,抬手一槍精準將遠處水溶花的電磁鐐銬打斷,第二槍砰地幹掉了最先撲來的那個進化者,一槍正中屍體眉心。
帕德斯大驚轉身,但根本來不及反應,咽喉被沈酌手肘重重一勒,緊接著黑洞洞的槍口就抵住了太陽穴!
“不準開槍!”“住手!”
人群驚怒四下暴起,好幾個進化者下意識就要衝上來,約瑟夫啊啊啊尖叫抱頭躲到沈酌身後。與此同時不遠處,水溶花掙脫鐐銬,縱身撲上去抓住了地上那件外套,抽出剩下那兩支hrg藥劑,用盡全力遠遠拋來:
“沈酌!!”
仿佛鏡頭前的慢動作,時間突然被無限拉長——
兩支藥劑淩空打旋,斜斜飛來;
魔女的眼角餘光卻瞟見了什麽,不顧一切撲向水溶花;
混亂人群中,打旋的子彈從各個方向飛出,數聲扳機合為一響。
——砰!
四五顆子彈貫穿水溶花的身體,濺起一潑衝天血花!
兩支藥劑滾落在地,沈酌卻毫無動作,整個人仿佛被凍結了,瞳孔一霎收縮到極致。
噗通。
明明很輕又仿佛震動大地,水溶花倒在了鮮血裏。
“不……”魔女跪在地上,表情是從未有過的空白和茫然,徒勞地伸手想要去抱起她,沒有實質的手臂卻隻能一遍遍穿過空氣,語無倫次地喃喃:“不可能……不……你不會……”
水溶花張了張口,專門針對異能者的特製子彈穿過了她的心髒,長長的卷發落在滿地鮮血裏,最後那點力氣隻夠她向魔女笑了一下。
盡管那隻是一絲比微風還輕的笑紋。
“我……我……愛你……對……不起。”
生命的光芒從女醫生眼底迅速黯淡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魔女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了,唯有胸膛的起伏越來越明顯、越來越猛烈,困獸般絕望的嗚咽斷斷續續從她口中發出,那完全是悲愴而無意義的聲響,隨即變成了刺耳欲聾的尖聲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
砰砰兩聲槍響,沈酌打翻了剛才開槍者中的兩人,轉手一槍打斷帕德斯的腿,厲聲怒喝:“不準動!不然我宰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礦燈突然跳閃,滋啦忽明忽滅,這些人雖然聽不見魔女撕裂空氣的尖嚎,但本能中已經感覺到了某種恐怖正在逼近,冰冷粘稠的氣息一寸寸蔓延了整個空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嘭一聲巨響礦燈齊炸,黑暗中魔女緊緊抱住水溶花,側影延伸出無數不可名狀的怪異骨骼,猶如千萬利翅極盡展開,形成山巒般龐大可怖的形狀。
“去死……去死——!!!”
沈酌一腳把慘叫的帕德斯踹向人群,抓起不斷驚恐詢問“怎麽了怎麽了”的約瑟夫,咬牙躲進岩洞角落。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見水溶花的屍體竟然站了起來。
她的身形急劇變化,血紅長發半空垂落,無數黑色符咒從緊閉的左眼密密麻麻向下蔓延,猙獰詭異的金屬鎖甲憑空出現,自上而下覆蓋全身。
伊塔爾多魔女一睜眼,兩行血淚順頰而下,能量如颶風般瘋狂爆發!
如果這裏有能量監測儀的話,此刻一定在尖銳狂響,從弱a瞬間衝上強a、s、繼而登頂超s,爆破了地球可測量的極限。
那是伊塔爾多靈魂最巔峰的力量,是很多年前遙遠異星,一騎當千殺紅雙眼的女武神。
洪流般的氣浪衝向四麵八方,地動山搖,沙漠震撼,岩洞裏所有進化者都發出恐懼的尖喊,不顧一切發出自己最強的異能,但在那滔天蓋地撕碎一切的颶風中轉瞬即滅。有個衝在最前的a級異能者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就被風暴活生生撕裂,五髒六腑瞬間蒸發;人群尖叫蜂擁要逃,跑得最快的幾個人隻見一隻巨手陰影當空而來,緊接著穿腸破肚、軀幹撕裂,眼珠腦漿爆了漫天!
四周慘叫震耳欲聾,隻有一個念頭回蕩在魔女腦海中。
殺——
眼前的景象變成了戰火烽煙,她瘋狂揮舞兩把長槍,成千上萬的變異體如泄洪般潰敗,萬裏戰場漂洋血海。
殺——
殘肢碎骨踩在腳底,岩洞山壁掛滿血肉,有人隻剩半邊身體在苦苦掙紮,有人跪地求饒被捏爆顱骨,猶如一場血腥盛大的祭典。
殺——
因果律抹殺、時間軸逆轉,將平行宇宙熵減至極限,將一切回溯未發生之前。
“我亦身名俱滅,願送爾等上路。”
時間之槍割裂長河,異星千年戰史如一葉孤舟,漂向無數個平行宇宙組成的星辰大海。
因果律武器持有者成為了押解上萬戰犯的唯一獄卒,就此踏上永遠無法回頭的路。
撕心裂肺的尖嚎從伊塔爾多嘴裏發出,暴怒、仇恨與痛苦如雷電衝向四肢百骸,那一刻傷痕累累的靈魂終於回光返照,想起了那億萬光年以外曾經發生的一切。
岩洞堆滿屍首,斷了腿的帕德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都沒能爬出洞外,被活生生拖回來重甩上牆,慘叫中隻聽身體狠砸——哐!
血肉橫飛四肢皆折,帕德斯的喉嚨被內髒堵得結結實實。
哐!
全身筋骨寸斷,山壁上留下了一個鮮血淋漓的人形。
哐!!
斷氣的帕德斯被狠狠砸成兩段,半截稀爛屍首被魔女摔向遠處,血肉塗了大半岩壁!
滿地已無活人,上百個圓桌會進化者赫然死絕,活生生地獄血海。
噗通。
魔女直挺挺跪在地上,十指用力插進頭發,良久發出一聲淒厲嘶啞的、泄憤的怒吼。
“救……救……救救救救救命……不不不不要殺我……”
約瑟夫蜷縮在角落裏,字麵意義上的差點嚇尿了。沈酌把他推到岩石後,咬牙扶牆起身,踉踉蹌蹌上前,淌著血河半跪在魔女麵前。
“……伊塔爾多,”沈酌其實已經失血過度了,沙啞喘息道:“你先冷靜一下,聽我說。”
伊塔爾多全身發抖,急促地倒著氣。
她的靈魂已經活了太多太多年,本來就衰敗到極限了,剛才那燃燒一切的暴怒更是耗盡了最後的能量,附在死去的水溶花身體裏會很快導致精神體也隨之僵化。
“你……你這樣不行,撐不了太久的。”沈酌一手扶地勉強撐起身體,連說話都有點勉強:“你附到我的身體裏,我帶你出去找……”
“我想起來了。”
沈酌一怔,隻見魔女大睜著雙眼,直勾勾盯著空氣中漂浮的某一點。
“是我用因果律把一切回歸到未發生時,是我把那些戰犯的靈魂抽出來流放宇宙……我是唯一的獄卒,因為我自己也被因果律抹消了,進化發生在我出生之前……”
“我想起我為什麽要給你那把武器了。”
沈酌神情遽變:“你說什麽?!”
“你去找白晟,我知道這一切該怎麽挽回。”魔女急促喘息著,深紅雙眼突然轉向沈酌,一把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眼底燃燒著瘮人的亮光:“幫我把水溶花帶回來,一切還來得及……我們現在還來得及!”
·
岩洞外沙漠裏,虛空突然被撕裂一道豁口,緊接著野田俊介跨了出來,空間隧道在身後唰然愈合。
“怎麽這麽重血腥味。”他疑惑地抽了抽鼻子,警惕地眯起眼睛,按照帕德斯之前發來的定位舉步走向岩洞入口,突然前方一道身影踉踉蹌蹌閃現出來,是沈酌!
沈酌白襯衣上全是血,削瘦腹部纏著淩亂繃帶,雖然一手緊捂傷處,但鮮血還是不斷湧出來,隨著腳步灑落在地上,一抬頭迎麵撞見,立刻喘息著止住了腳步。
“?”
野田俊介有點意外,上下打量他兩眼,詫異地摸著下巴:“請問你這次又是怎麽作死的,沈監察?”
·
數千公裏外,ehpbc議會。
武裝直升機降落在大樓天台,尚未停穩卡梅倫就一躍而出,大步流星走向前方,身後跟著數十個訓練有素的心腹保鏢。
“卡、卡梅倫先生!”奉命前來迎接的秘書官忙不迭小跑跟在後麵,連珠炮似地趕緊匯報:“目前的情況是這樣的,幸好救援小隊第一時間發現了主席,剛被緊急護送回來,受了輕傷但沒有生命危險,據稱是爆炸發生的同時被警衛用異能護住了。但我們還沒發現沈監察的行蹤,主席先生表示高度關注,命令防暴部隊不計一切代價開展救援……”
哐當!
卡梅倫推開門,麵沉如水大步而入,會議桌邊圍著一群官員,中間是受傷虛弱且驚魂未定的議會主席,正顫顫巍巍吩咐:“立刻派出人手,地毯式搜索沙漠,不放過任何可疑建築和人員……”
“卡梅倫總署長!”
“卡梅倫先生!”
眾官員紛紛起身,議會主席表情似乎扭曲了一瞬,緊接著勉力起身迎上前:“來得正巧,這起重大安全危機必須有國際監察總署協助解決。卡梅倫先生,請立刻同我一起前往防暴部隊——”
卡梅倫置若罔聞,一指議會主席,簡潔下令:
“把他拿下。”
左右心腹立刻亮出武器,在周圍驚慌聲中衝上去摁住議會主席,幹淨利落反銬雙手,眨眼間卸了全身通訊設備,同時荷槍實彈把守住了會議室大門。
“你、你幹什麽?”議會主席拚命掙紮,“卡梅倫你瘋了,你有什麽權力這樣對我?!”
啪一聲亮響,卡梅倫把幾本筆錄甩在了會議桌上。
“沈酌一向很清楚待在哪裏對自己是最安全的,他不是會被輕易說動前往另一個地點的人。因此在來的路上我讓人做了調查,果然不出所料。”
周圍眾官員已經驚呆了,隻見卡梅倫翻開筆錄,灰綠色眼睛冷冷盯著臉色煞白的主席。
“這是偷襲發生前臨時指揮部裏目擊者的證詞,所謂的新聞發布會是你一手策劃的,為了說服沈監察隨行,你欺騙他說我也會在發布會上亮相,並且向他展示了偽造我簽名的安全郵件。”
議會主席萬萬沒想到卡梅倫的反應竟然如此敏銳、動作如此雷厲風行,語無倫次地辯解:“不,這隻是一場誤會,誰能證明我給沈監察看的是什麽,我……”
“一個月前,在榮亓的安排下你與圓桌會首腦帕德斯·托恩見麵,向他透露了北非隕石基地的通行密碼及安全漏洞。隨後你采用各種手段讓榮亓進入海森堡國際監獄,安排他與空間牢房裏的某個s級重刑犯見麵,試圖製造越獄。”
“越獄?”
“那個墨西哥s級越獄了?!”
在場有負責海森堡國際監獄的安全官員,聞言差點心髒病發作,雙手發抖抓起電話:“喂,趕緊去查特殊監控區的那座空間牢房,編號12394的s級重刑犯——”
“不用查,已經跑了。”卡梅倫語調如堅冰般冷靜,“確切地說,連同那座折疊空間牢房一起都已經被榮亓帶走了。”
啪嗒一聲電話掉在桌上,安全官員跌坐進扶手椅裏。
議會主席難以置信地哆嗦著:“你、你怎麽知道的……這才幾個小時,你怎麽這麽快就……就……”
“還記得我把你送到這個位置上的時候說過什麽嗎?”卡梅倫自上而下俯視著自己曾經的政治盟友,冷淡道:“我無所不在,我知悉萬事,不要在我麵前耍任何小聰明。”
議會主席癱軟在地,卡梅倫一揚下巴:“帶走。”
警衛把議會主席強行拉起來,但就在這時,可能絕境中人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氣,議會主席竟然猛一下掙脫攙扶,跌跌撞撞就向往外跑:“救、救命,不是我幹的!我是無辜的!他們陷害我——”
砰!
卡梅倫奪過保鏢的槍,幹淨利落一個點射,子彈精準打穿了他的大腿!
議會主席慘叫倒地,被警衛衝上去強行拉起來,七手八腳地押出了會議室。
滿室官員噤若寒蟬,卡梅倫隨手把槍丟還給警衛,從西裝口袋裏抽出真絲方巾,輕描淡寫地擦了擦手指。
“原議會主席出賣安全情報,勾結一級通緝犯,與非法組織圓桌會裏應外合,涉嫌綁架申海大監察官沈酌,即刻起停職接受調查,援引ehpbc憲章條例9-11,由我暫時代理議會領袖一職。”
“從現在起,派出聯合國防暴部隊展開最大力度搜索三角洲沙漠,同時派出瑪格特大監察官帶人圍剿圓桌會教堂,搜索關於沈監察下落的一切情報線索。”
會議室裏桌椅碰撞,是各位官員們紛紛反應過來,立馬把這些命令一條條執行下去,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風雨欲來的凝重和緊張。
“另外。”
快速記錄的秘書官抬起頭,隻見卡梅倫立在會議桌前,西裝革履衣冠楚楚,隨手把那塊真絲方巾扔進字紙簍,日頭在他臉頰劃過一道堅冷的光。
“全球各國隕石庫的所有通行權限立刻廢止,即日起劃為軍事禁區,除十大監察官之外一切人員不準靠近,違者格殺勿論。”
“是!”
眾人腳步匆匆向外奔去,秘書官放下平板,憂慮道:“關於海森堡國際監獄的那個越獄犯……”
當卡梅倫臉上沒有他標誌性的假笑時,那麵無表情的姿態往往令人生懼,看不出一絲喜怒的端倪。
“折疊空間加s級食人癖,對榮亓來說隻有一個用途。”他淡淡道,“對付白晟。”
秘書官一愣:“可白先生是ss級進化者,連榮亓自己麵對因果律都是被秒殺,怎麽區區一個食人癖就能……”
他話音頓止,因為看見卡梅倫將桌上那本筆錄往後翻了兩頁,赫然出現了海森堡國際監獄裏緊急調出的重刑犯異能資料。
“這世上沒有任何強者能保證永遠占據優勢,萬物從來相生相克,異能屬性也是如此。”
卡梅倫手指拂過材料上一排排文字,停在了【fatalstrike】那一行上,冷冷道:“我不認為暴君能有幸免疫這種異能。
“……”秘書官盯著那行字,驚疑不定地念了出來:“食人蛛?”
s級異能,食人蛛。
病毒係進化,通過牙齒注入受體,最短5s即可發動。中毒者症狀視自身等級而定,最快1秒內中樞神經癱瘓並全身化為血水,血水具有強傳染性。
非精神攻擊,但中樞神經被破壞將導致精神力迅速下降,因此哲學係進化者無法免疫。
冷卻期:1分鍾。
·
哐當一聲悶響,白晟肩膀撞上磚牆,喘息著扶牆站穩,短短刹那間已經意識到自己中了某種病毒,伴隨強烈眩暈而來的是神智迅速模糊。
他的精神力在飛速下降!
“好香……好香的味道,”角落裏那個食人癖順著地麵扭曲爬來,口水滴答拖出痕跡,“給我吃……你的肉……”
事已至此,後悔、慌張或恐懼這些情緒都統統沒用,當務之急是不計任何代價地爆破這座空間牢房。
白晟閉上眼睛,數秒後猝然睜開,眼底寒光森冷,食指向下遽然一劃,腳底四麵升起堅不可破的透明屏障。
緊接著,他雙掌往下一壓,啪地利落交疊。
沙漠上空陡然聚起風暴,雷雲轟然旋轉、越轉越快,天幕化作了龐大恐怖的海麵漩渦,千萬道粗壯閃電當空而下,轟然掀起萬噸黃沙,萬裏無垠一片雪亮!
爆破一個折疊空間需要它本身千倍以上的能量,而雷電係是公認爆發力、破壞性最強的異能。
壯觀雷海吞噬沙漠,一時宛若末日降臨,大自然呈現出恐怖瑰麗的奇景。密密麻麻的電柱連接天地,堪比核爆的衝擊波推向四麵八方,終於將折疊起來的空間硬生生撕開,整座牢房爆成了千萬齏粉!
食人癖s級從高空墜落,身體瞬間被雷電切成幾段。
轟隆!
白晟重重砸落在地,飛濺起百米黃沙。
“呼……呼……”
閃電散去,雷雲即收,沙漠上空呈現出日光燦爛的盛景,白晟粗喘著從地上踉蹌起身,眼前驟然一黑。
頂級雷電異能耗掉了極多能量,並且讓食人蛛病毒更快地隨血液蔓延全身,加劇了對中樞神經的破壞度。
白晟用力咬了下舌尖,刺痛中恢複了少許清醒,用掌根隨便擦掉嘴角血跡,剛要轉身卻察覺到了什麽,動作驀然一停。
“……”
他挑起眉角,嘲道:“上次被因果律抹掉的身體長回來了,榮亓?”
身後百米外,高處沙丘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裹著灰袍的高階進化者,為首一道修長身影逆光而立,正是榮亓本人。
白晟二指並攏,指尖寒光乍現,天地間一霎隻剩下因果律磅礴無形的壓迫感,旋即冰冷地轉過身:
“你可真是視死如歸,既然這樣……”
話沒說完,白晟緊壓的眉心猝然跳了下。
雖然因為中樞神經被毒素破壞,他的精神已經非常渙散了,甚至視網膜都出現了重影,但刹那間仍然捕捉到了至關重要的一點——烈日下榮亓腳邊沒有任何影子。
他是精神體!
“——五年前我真不該選擇傅琛,”榮亓居高臨下望著白晟,隨即突然原地消失,下一瞬精神體已出現在眼前,清清楚楚倒映在白晟遽張的瞳孔中:
“所幸今天我終於有機會修正當年的錯誤。”
身體反應速度再快,也敵不過精神體超越光速的侵襲。
白晟視網膜發白,心髒漏跳半拍,霎時間清清楚楚感覺到一個冰涼陌生的靈魂硬生生擠進自己的軀體。他竭力想要抵抗,但原本堅不可摧的精神力卻被毒液迅速侵蝕殆盡,就像被蟻穴蛀空而岌岌可危的大壩,在洪水來臨的刹那間轟然決堤。
“……出去,”天旋地轉中,他聽見自己爆發出聲嘶力竭的怒吼:“給我滾出去——”
靈魂、記憶、情緒、感官,所有一切都潰不成軍,無數來自地外的腦電波窸窸窣窣,如潮水從四麵八方衝擊而來,刹那間把他淹沒至頂!
短短一瞬卻被拉得無限漫長而空茫,他的靈魂向下墜去,看見了榮亓記憶中遙遠異星的戰火、硝煙、種族屠殺,千年鏖戰一霎而過,又化作永恒孤寂而磅礴的太空流放。
整個世界都在眼前旋轉遠去,就像隔著深水不斷下沉,頭頂水麵越來越遠,想喊叫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廣闊無際的黑暗中,白晟緩緩墜入深淵。
他聽見的最後一句話明明是自己的聲音,但語調已全然陌生,因為那是榮亓:
“從此以後,你的一切都歸我所有了。”
百米以外,沙丘高處,半空撕開一道幽邃裂口,野田俊介抓著沈酌一步跨出來,活動了下肩膀。
“啊,”他漫不經心道,“看來時機趕得正好。”
沈酌頹然半跪在地,一手緊緊捂著滿是鮮血的腹部,抬頭望向遠處,因為過度震驚而失卻了所有反應。
這裏隻有他能看見,千變萬化的電磁波如極光一般飄逸詭麗,正從四麵八方圍繞在白晟身邊;在那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場景中,榮亓的精神體當空而下,竟然漸漸與白晟合為了一體。
“……不,”沈酌喘息著喃喃道,耳朵裏轟轟作響:“不可能……”
唰!
電磁波急劇收攏,全數沒入白晟體內。
緊接著,全然陌生的氣息散發出來,“白晟”緩緩睜開眼睛,站起身。
他手臂上被咬傷的地方仍然血肉模糊,滲出可怖的沉黑毒血,但他仿佛毫不介意,也完全感覺不到痛苦,隻隨意屈伸了下五指,似乎在適應自己的新身體。
如同看見最恐怖的景象在眼前發生,沈酌半跪在地向後退去,全身不住戰栗,冰冷的血瘋狂衝擊心髒。
但那無濟於事。
“白晟”抬眼看向他,熟悉的眼底浮現出微許笑意,然後踩著黃沙一步步走來,直至居高臨下地站定在沈酌身前,屈下單膝,平視著他。
“……白晟,”仿佛還殘存著最後一絲僥幸,沈酌顫聲道:“白晟,你……”
“白晟”伸手抓住沈酌五指,按在自己胸膛上,心髒一下下搏動傳來。
“你看,”他柔和地開了口,甚至連語氣都帶著熟悉的笑意:“仍然是一顆同樣的心髒在跳動著,不是嗎?”
沈酌手指劇烈發抖,仿佛被迫觸碰到了某種不可名狀的恐懼實質,突然一把用力掙開手,厲喝簡直破了音:“——你給我從他的身體裏滾出去!”
榮亓做了個安撫的手勢,他已經開始掌握白晟身體的一切能力,伸手想要用治愈異能觸碰沈酌腹部的槍傷,但隻聽啪!一聲毫不留情的脆響。
沈酌竭盡全力打開了他的手,起身踉蹌向後退去,側腹汩汩鮮血從指縫中滿溢出來,隨著腳步嘩然灑在地上。
“……你這個惡心的東西,”沈酌臉上蒼白如雪,甚至連顫抖的嘴唇都失卻了血色:“為什麽我沒能弄死你,你這令人作嘔的怪物……”
榮亓站起身,剛想要上前伸出手,但沒想到動作卻猝不及防地一僵!
【——放開他。】
身體仿佛具有了自己的意誌,靈魂深處傳來一道冷酷嘶啞的呢喃。
【不準觸碰沈酌,讓他走。】
榮亓的動作被硬生生束縛住,停在原地無法上前,半晌終於短促而嘲諷地笑了聲。
“原來你還在嗎,”他輕聲自言自語道。
幾個高階進化者聚攏而來,野田俊介低聲請示:“榮先生?”
榮亓看向沈酌,但不再試圖走上前,隻沉聲吩咐:“帶他回去。”
野田俊介看看沈酌,大概也覺得再這麽耽擱下去這人的血要流完了,大步上去一把拽住沈酌嗬斥:“別動,你真想死不成!”然後強行把他拉回來。
榮亓掌心凝聚起治愈異能的微光,抓住了沈酌的手臂,注視著他的眼睛,平靜道:“我給你兩個選擇,沈監察。”
“第一,你可以把我當做是白晟。”
“第二,白晟已經死了。”
“……”沈酌仿佛用了很長時間,才緩慢地搖了搖頭,沙啞道:
“不。”
風沙蒼茫而來,掠過遙遙大漠,他眼底有一絲非常異樣的神色,仿佛經過很多年長途跋涉之後終於做出了某個決定,即便知道從此再也不能回頭。
“你沒能殺死白晟。”他望著榮亓,視線仿佛穿透眼珠看進了靈魂深處,聲音輕而疲憊:“而且這一切還來得及挽回。”
榮亓怔了下,心中陡然升起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
不,這絕對不可能。
除了因果律之外,整個宇宙中隻有一樣東西能推翻定局,而此刻擊中那個概率的可能性小於千萬分之一,甚至兆億分之一——
下一刻,他看見沈酌鮮血縱橫的掌心裏迸射出光芒。
那是剛才離開岩洞前,沈酌從圓桌會帕德斯屍體上搜出來的那塊隕石。
進化輻射籠罩大漠,充斥沈酌全身,23年前被打斷的進化終於得以重啟。
璀璨幽藍的光輝瀑布一般爆射開來,磅礴壯麗、撼天動地,映在周圍每個進化者震愕的眼底。就在那波瀾壯闊的強光之中,一柄貫穿心髒的長槍從沈酌身前緩緩退出,被他反手緊握在掌心。
“……”榮亓向後退去,難以置信居然真的擊中了那橫跨高維時空、宇宙間兆億分之一的概率,喃喃道:
“時間之槍……”
真的是那把時間之槍!!
沈酌全身浴血,頹然跪倒,用最後一絲力氣將長槍悍然刺進大地。
那一瞬間以他為中心,無形的風暴向天地橫掃,發動了足以改變平行時空的宇宙級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