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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知樂有一句非名人但名言的話。
    說判斷一個領導有多愚蠢，基本上從他說話就可以看出來，通常廢話越多愚蠢程度越高。
    新學期，院裏新上任了一個領導。
    新官上任三把火，有事沒事就開會，以至於她最近變得很瞎忙。
    這件事也是說來話長。
    新來的副院長叫楊德高。
    這個人是南城大學原校黨委陳書記的嫡親學生。
    那時候陳書記還不是書記，隻是南城財大的一個碩導。楊德高是他的研究生，他也是慧眼看出來陳書記有前途，陳書記當時很年輕，沒想到後來轉到了仕途，先是處長，後來一步步做到了書記。
    楊德高從書記還隻是碩導的時候就很會來事，導師的一步步升遷讓楊德高看到了仕途的希望，他畢業後順利成章留校，也開始了仕途之路。後麵還在南城大學校團委幹過幾年。
    楊德高算是陳書記的嫡係，不過陳書記本人是真有兩把刷子的。他看出來楊德高是個可塑之才，但能力有限，所以當時財大要做獨立學院的時候，書記就把他派到了那邊。
    後來多方角逐之下，楊德高就成了分院校長，言必談我當年在財大怎樣怎樣。
    這個獨立學院山高皇帝遠，離著財大十萬八千裏。
    楊德高這下子可真是卯足了勁表演官威。
    因為獨立學院是學校跟著名企業共建，他先是跟企業申請了提高教師待遇，這下子可真是籠絡了不少民心。
    楊德高就發展了幾個心腹，學院有七八個係，他提拔了其中兩個係的係主任做親信，管理其他係。
    各個係之間原本毫無關係，但是其中兩個係主任他給安排成副院長，如此一來，其他的係主任就要被兩個副院長領導。
    這兩個副院長什麽都不是，隻是兩個人都是他的老鄉，別的本事看不出來，拍馬屁的本事是一個比一個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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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他眼光好，還是因為他，那個女學生才成了女強人。
    過了沒幾年，女學生就開起了公司，成了老板。楊德高倒是吃起了軟飯，成了女強人的老公。
    他的原配有個女兒，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跟了她媽，後來根本不認這個親爹。
    他倒是到處顯擺自己的女兒現在定居在美國，嫁了個當地人，拿到了綠卡，很厲害的。
    越是這樣的人，越愛強調自己的師德，說自己有過多少學生，不管畢業多少年都記得自己。
    那可不，他以前還在校團委幹過，所有人都可以說成是自己的學生。
    也就是混好了，學生們認得你是誰，混不好，誰會記得當初團委的老師是誰。
    沒想到風雲變幻，楊德高幾上幾下，又來了南城大學文哲學院做起了副院長，分管哲學係。
    當年的知情人都是上了年紀的，這邊學校鮮有人知。
    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後來就有人聽說了這件事，老師們就私下八卦。
    沒想到這個副院長平時成天道貌岸然的樣子，其實私底下是這樣。
    楊院長很喜歡笑，每次說話都笑眯眯。
    呂知樂後來發現，他不笑的時候看上去真的非常嚇人，笑起來其實也是。
    他很喜歡吹牛和擺譜。
    前幾天上麵有個領導到隔壁學校視察，行程不滿，教育部門負責接待，順便加了一個他們院的考察活動。
    其實也就半小時，楊院長覺得這事非常重要，提前一個周開會準備，讓大家打掃衛生之類的。
    後來每天都開會，要求所有人提前準備，各種彩排。
    結束以後還要開個總結大會，不管碰到誰都要很開心地說當時開會的時候教育部門特別安排他跟領導站一起。
    會議上又特別強調了，自己全程都跟領導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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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新官一上任就買了各種電器，邀請大家沒事去會議室聊天。
    辦公室梁主任知道楊德高喜歡喝咖啡，特地買了一台咖啡機放在會議室，說方便以後接待客人。
    下午四點多，快下班的時候，楊德高讓主任發了個消息，請大家到辦公室喝咖啡。
    辦公室有個會議桌，所有人圍坐一桌，每人麵前一小杯咖啡。
    楊德高開始發言，說請大家喝咖啡，主要是跟大家熟悉一下，他雖然在南城大學待過，到底也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不清楚現在的工作氛圍和老師的心態是什麽樣的，一定要接近群眾，才能了解工作的實際巴拉巴拉……
    王老師帶頭鼓掌，老師們也多接連鼓掌。
    鼓掌剛剛停下，楊德高似乎很開心，他說，謝謝大家的……
    話沒說完，楊院長就放了一個屁，放完大家本來可以裝作沒聽見，可是他大概憋不住，又接連放了一串。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這個屁的聲音也就格外明顯。
    呂知樂掐著自己大腿，甚至想堵住自己的耳朵。
    尷尬的氣氛彌漫在副院長辦公室裏。
    當然，這種時候總是要有人說話的。
    辦公室梁主任趕緊說，謝謝楊院長的屁。
    他本來想說謝謝院長的咖啡，被屁崩暈了，居然口出狂言。
    呂知樂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她一直低著頭，簡直要憋出內傷。
    所有人都要憋瘋了，楊德高臉色鐵青，也要憋成豬肝。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次小規模開會，他居然如此出糗，真的豈有此理。
    沉默
    沉默
    還是沉默
    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麽辦，王老師大概也是想拍馬屁，說了句，咖啡很好聞，一定很好喝。
    這話說的也是很尷尬，屁味還沒散出去，楊院長覺得她簡直意有所指。
    “大家嚐嚐咖啡。這是我新買的哦，都不用院裏經費報銷的，我自己花錢買的。這個是純正意大利生產的貓屎咖啡，大家聽說過吧？”
    薑還是老的辣，楊院長穩住了自己的膚色，也穩住了情緒。
    雖然場麵一度很丟人，但放屁乃人之常情，楊院長試圖將大家的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他說話的時候甚至還似笑非笑，有了表情。
    又說了一大堆勉勵老師的話，主任趕緊鼓掌叫好，還擅自發言試圖將功補過。
    表示大家一定會好好努力，爭取提高教學水平和科研水平。
    他又不用教學，科研也沒他的份，提高也是別人的事情，他倒是越俎代庖，趕緊表忠心。
    楊院長看他終於說到點子上，而且話題也成功轉移，不禁開始微笑，臉上的豬肝色終於開始散去。
    難熬的半小時過去，呂知樂第一個站起來離席，其他老師也跟著起來，一堆人離開了副院長辦公室。
    隻剩下楊院長跟梁主任。
    楊院長丟人丟大發了，真的要氣死了。
    這個不成器的主任，真的是廢物一個，本來可以救場的，結果鬧成這樣。
    回到辦公室大家還能聽到副院長辦公室傳來的摔東西聲音。
    第一把火不大行，楊院長很生氣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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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德高來學院以後，最強調的一件事情就是老師們的考勤。
    以前老師對考勤是沒有很嚴格的。
    本來就是有課的上課，沒課的備課做課題，時間可以自己把控。
    但是楊德高對此很不滿，他說別的係不管，咱們這邊必須要嚴格控製時間，什麽遲到早退還有請假必須嚴肅起來。
    這是紀律問題。
    學校老師的時間原本就相對自由，很多本科老師是不坐班的。
    研究生老師課題多，課時也多，坐班也是因為任務重，但不至於搞這麽嚴格，大家心裏都有些不滿，但沒人說話。
    楊德高自己就是個馬屁精，當然也最喜歡馬屁精。
    所以我們耿直的呂知樂是老師裏麵第一個得罪他的人。
    晚上，楊德高組織了老師們聚餐。
    說是要請楊德高的一個老朋友，是不是朋友別人也不知道，說是現在某大學的副校長，國內某著名教授，來這邊參加研討會。
    楊院長說以後要邀請他來做兼職導師，今天晚上所有老師參加聚餐，探討一下學術問題。
    下了班，郭老師問呂知樂晚上在哪裏聚餐。
    呂知樂的座位離他有點遠，便想過去告訴他。
    郭老師比呂知樂還晚來兩年，也跟呂知話也比較隨意。
    呂知樂每次走路都邁超大步，迎麵走過去，郭老師就一直笑，說你知道嗎，你剛才朝我走過來的時候，特別像古惑仔。
    呂知樂微笑，“所以呢，我就是一身的江湖正氣是嗎，有沒有讓你嚇到腿軟？”
    郭老師開玩笑，“嚇到腿軟不敢說，我本來就腿短。”
    倒是辦公室的李老師大笑。
    “我們的呂老師絕對是俠女人設。”
    呂知樂擺擺手，“快別給我安人設，小心哪天翻車。”
    說完，她又告訴郭老師，聚餐在哪這種事情必須問梁主任，他們沒人知道。
    王老師插嘴，“小梁定的地方肯定離學校不遠，要麽就離楊院長家不遠。”
    看人王老師這個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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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知樂雖然不喜歡也不是什麽合群的人，這種全體聚餐還是會正常參加的，有些時候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
    這種場合，酒肯定是少不了的。
    教授先是客氣了一下，說不喝了。
    楊院長說，“喝一點嘛，意思意思，喝酒我們就是小酌怡情而已，又不是灌酒。”
    楊院長不想喝啤酒，覺得沒勁，非要喝白的。
    人家還是自己帶的，說：“這是超級好的酒哦，這個酒很貴的哦，是我的學生送的，珍藏版，我今天拿出來。”
    教授就假客氣了一下，倒滿了酒。
    梁主任馬上開始拍馬屁，“這個酒我知道，非常好啊，自己買很貴。”
    那可不，別人買你自己不用出錢當然不貴。
    大家坐下後就開始敬酒。
    呂知樂真的很煩這種所謂主陪副陪，然後輪番敬酒的活動。
    誰想喝酒能不能自己喝呢，非要別人陪著你喝，是不是腦子有泡？
    楊院長說了，第一杯酒大家都要喝哦，不喝就是不給我麵子。
    呂知樂心想，你的麵子算個屁，老娘肯過來已經很給你麵子了。她不想喝，就偷偷抿了一下杯沿。
    她不能喝酒，也不愛喝。
    喝完了三輪，後麵就是單獨敬酒了。
    馬屁精梁主任是第一個，後來是王老師還有各位老師。
    呂知樂是最後一個，趕鴨子上架。
    看她沒怎麽喝，楊院長邊笑邊說，“你要喝掉哦，我看你一杯酒都沒有動過。這樣不行的哦。”
    他雖然在笑，但是皮笑肉不笑，其實是生氣的笑。
    呂知樂頭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這種生氣的笑，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呂知我喝不了酒，心裏說去你的吧，我就不想喝哦。
    她心裏想，真是有意思呢，喝酒不好不知道嗎，喝酒會導致各種不好的病，什麽肝硬化，肝癌。你們自己想死還要拉上別人，真是搞笑呢。
    呂知樂腦補了一下過過癮。
    事實上，讓她喝的時候，她還真喝了，然後趁沒人注意又吐了。
    偏偏被對麵的王老師看到了。
    桌上沒人說話，王老師說，“呂老師你吐什麽呢？”
    呂知樂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看到麵前有一份花生米，她靈機一動，“剛剛吃了一粒花生米，味道不對，應該是發黴了，發黴的花生米含有非常可怕的黃曲黴素，嚴重威脅人體健康，你們吃到的話也一定要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