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卑微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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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有餘好不容易將常危收拾的服服帖帖,以後讓他效勞的地方還很多,豈會讓他這麽容易嗝屁了。
    正要為他討幾句好話,就看見常危撲通一聲。
    跪下了!
    “好姑娘,救救我!”
    常危抓住少女衣角,一頓哀求。
    張良玉素有潔癖,男女又授受不親,心裏頗不自在。
    “好啦,好啦,出息,我包你沒事!”
    “真的?”
    常危鬆開手,破涕為笑。
    張良玉又上下打量起常危來,直看的他渾身發毛。
    “那個,張小姐不會看上我了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如此吧!我可是簽了誓約與禁製呀!若碰了她一根手指,我會沒命的!”
    常危一閉眼,豁出去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拚了!
    張良玉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常危,俯身寫了一個方子。
    陳有餘看了看方子,見上麵寫著:
    大黃18克,甘油12g,石蠟9克;
    羅漢果3個,仙茅竹9克,炙甘草24克。
    少女不懷好意地笑了,撕了,換了一張新紙。
    “大黃20斤!”
    ……
    偏房內,
    常危泡在大黃水中,大黃的氣味傳來,讓他有些窒息之感。
    他有一種錯覺,他會不會被張良玉整治了。
    大黃的氣息加速了腸胃的蠕動,咕咚咕咚,常危仿佛聽到肚子裏蛔蟲的回響。
    咕咚咕咚,那是如廁的衝動。
    咕咚咕咚……
    咕咚……
    剛上完廁所,常危就被要求繼續浸泡在大黃水中,不過此時的大黃水是新製的。
    連續七次,常危完全虛脫,穿好衣服後,陳有餘攙扶著他走進堂屋。
    張良玉淡淡地看了一眼常危,“嗯”了一聲。
    “還有些殘餘,吃一粒秘藥就可以了!”
    常危接過,猶豫了一下,還是服食了。
    ……
    常危排出全部誓約之繩的毒物,已是深夜。
    出得門外,
    “好妹妹,你那才那是什麽巫術,屈指就把誓約算出來了?”
    “簡單的梅花易數罷了,”張良玉笑道,“這是推演術的一種,在北齊的那些大儒眼裏,我這還未入門呢。”
    嘖嘖……陳有餘暗自讚歎一聲。
    “我知道好哥哥一定等不得明天,我們現在就去找那個賣包子姑娘。”
    這一點陳有餘深表認同,夜長則夢多……
    “可是,大半夜的,又不知道她在哪裏住著。”
    “我自有妙計,你隻說去還是不去!”
    陳有餘見她胸有成竹十拿九穩的樣子,道了一聲:
    “好!”
    ……
    此時已是子時,夜深人靜,小巷靜悄悄地。
    隻聽一個江湖郎中的長音不合時宜的傳來。
    那是幾句宣傳式的吆喝詞:
    病從口中入,病從寒中來;
    你說吃藥苦,我說吃藥甜;
    你說治不了,我說治的來;
    你說病難纏,我說病好辦!
    這一聲聲吆喝,回蕩在小巷之中,良久,一間破舊的小屋,門吱呀呀的開了。
    重新妝扮一番的兩人立即對視了一眼。
    陳有餘呼出了一口氣,耐心地等待著。
    這就是張良玉所說的第一步——“病急亂投醫”。
    隻見一個小姑娘輕手輕腳來到二人身前。
    此時陳有餘臉上貼著胡須,頭發也染的灰白,一身補丁的長袍,給人一種落魄遊醫的感覺。
    張良玉也妝扮成一個背負藥囊的弟子。
    女子望了一眼張良玉,這是一個美貌少年,秀眉俊目,唇紅齒白,十分俊美。
    再看他的雙手,肌膚勝雪,如同白玉一般。
    心中有些怪異,這個少年儀容不俗,如何會甘心做這個糟老頭子的藥童?!
    或許是眼前的糟老頭子的醫術有過人之處吧?
    想到這裏,忙欠身道:
    “先生有禮了。”
    老遊醫僅僅拱了一下手。
    女子見遊醫這般傲慢無禮,想來是恃才傲物的緣故,心中不僅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反而覺得父親的病情有了一絲希望。
    “先生能否到……”
    不等女子說完,老遊醫板著臉道:
    “我很貴!”
    這是張良玉所說的第二步——吊胃口。
    ……
    張良玉和陳有餘未來之前,把脈上做了反複演練。
    郎中把脈時,通常按在病人的寸口之上,根據病人動脈的搏動判斷病情。
    陳有餘對於醫理一竅不通,為了確定寸口位置,著實花了不少練習時間。
    一進入大門,濃厚的藥香氣味熏的陳有餘頭皮發麻,為了不露出破綻,他還是麵無表情地走入室內。
    “先生,父親在偏房。”
    兩人跟著女子走進偏房。
    陳有餘的心情立即墜入無底的陰鬱,那是說不出的壓抑、低落和無助:
    一個骨瘦如柴的老頭,汗水不停地從枯萎的皮膚滲出來,渾身濕漉漉的,像沐浴一般。
    胸膛劇烈起伏著,發出有如鼓動風箱的雜音。
    焦黃的臉上,雙眼緊閉,鼻息紊亂……
    陳有餘在老者身前的椅子上坐下,伸手去扣老者的寸口。
    忽然老者緊緊地握住陳有餘的手,陳有餘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病人會有這麽大的力氣,而這一切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隻聽老者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地說道:
    “景兒…不可…那是魔鬼…爹…爹不怕死…爹怕景——兒…墜入……深…淵,躲開他……快…躲開啊!……”
    景兒的神色變了變,隨即鎮定:
    “我爹爹他發病時,總是說些胡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事情的來龍去脈,陳有餘也從這段話中,抽絲剝繭出一些線索。
    他有了清晰地判斷:
    這位名叫景兒的小姑娘使用了某種邪術,用別人的命給她爹爹續命……
    老者終於睜開了眼睛,望著陳有餘,有些錯愕。
    “我是救你的神醫!老丈安心養病”陳有餘逼著嗓音答道。
    “不是……救我……救救……景——兒……求求你……我……”
    求死的話老丈沒有說出來,但陳有餘已經了解了。
    陳有餘握住懷中的短劍,左手忍不住打顫,結束一個無辜老者的生命,他實在做不到!
    可是——
    景兒為了他這個父親,畢竟還會殺人。
    景兒很善良,老人也很善良,但是善良不能作為可以殺人的借口。
    人可以卑微如塵,但不可以扭曲如蛆。
    陳有餘握緊了手中的劍。
    “神醫?”女子心疑地望著陳有餘。
    劍始終沒有抽出來,因為不必要了,在這一瞬間,油盡燈枯的老人抓陳有餘的手鬆弛了,幹枯的手落在褥子上。
    唉!陳有餘歎息一聲,從椅子上站起。
    “回天乏術啊!”
    小姑娘也幾乎立刻到了崩潰的邊緣,似乎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小姑娘長久的駐足,沒有悲戚的哭聲,忽然笑出聲來。
    那笑聲如此悲傷和詭異,陳有餘不忍聽聞,和張良玉一起大踏步走出門外。
    ……
    兩人卸下偽裝,走在靜謐的街道上。
    “有餘哥哥,那姑娘——”
    “他爹爹已死,想必不會再害人了!”
    “嗯!但願如此,不過……”
    張良玉似乎想起什麽。
    “怎麽了?”
    “她可能會……父親死了,自己孤苦伶仃,手上有無辜的人命!她又那麽的善良……”
    “走!”
    黑雀一聲怪叫,載著兩人迅速向小巷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