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共死那些年！
    桑縣，位於雲南西南角隅的小縣城，這個縣城是真的稱得上是小，全縣就兩條大道，一條主街貫穿全縣，另外一條後街，位於縣城郊外，是出城唯一的路，這兩條街之間，錯落著大大小小的路，把縣城分得有條有理的。
    我叫李恩賜，今年十五歲了，在桑縣四中讀初三，這所學校是桑縣所有四所中學裏，條件最差的一所了，我還有一個妹妹，叫李昕雨，也在這所初中上學。
    上午最後一節課下了之後，我沒有在學校裏吃飯，直接就往家裏去了，至於昕雨，我並沒有去叫她一起回去，因為她現在初二下學期了，馬上就要迎接生地畢業會考了，我知道昕雨是非常喜歡學習的，每次去看她基本都在用功，這一點和我是完全不同的。
    “恩賜，又不從學校吃飯啊？”我走到學校停放自行車的地方，剛準備取車的時候，背後有人拍了我一下，我轉頭看見了一個小瘦子。
    他叫彭毅，是和我一個班的，因為他人長得比較瘦小，所以大家都叫他猴子，我也是一樣這樣稱呼他的:“嗯，是啊，家裏還有事兒呢。”說著，我已經把自行車取出來了。
    我一邊推著車往外麵走，猴子也跟在我邊上，說:“昨天的事情，我都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有時間沒，請你去吃飯。”猴子說的很真誠，我能聽出來他心中的那份感激之情。
    “那事兒有什麽好感謝的，你猴子是我同學，我看見你遇到困難了，幫幫你有啥的，再說你也沒少幫我的忙，還有昕雨，你給她買教輔書，我還要替她謝謝你呢！”我說完，猴子還是和我說了一會兒，硬是要請我去吃飯，要是平時我肯定就去了，我也不是什麽扭捏的人，去就去，不去就不去，猴子估計也是了解我的性子，就說改天再請我。
    跟猴子分別之後，我就騎上自行車往家裏麵去了，我家離這裏沒有多遠，我踩自行車各種繞小路，連著闖施工工地，最後不到五分鍾就到家了。
    我家就是一個小平房，兩室一廳一衛，連個像樣的廚房都沒有，非常非常小，這還是我爸爸留下來的地契，算是我們全家唯一的居所了。
    而且媽媽還要在客廳裏空出來一點兒地方放蔬菜，本來就小的客廳顯得更加擁擠了，不過沒辦法，索性我和昕雨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我回到家的時候，媽媽已經在家裏了，她正坐在桌子上吃麵，背對著我，邊上的蔬菜已經整理好了，估計一會兒就要擺在外麵去賣了。
    “恩賜，你怎麽回來了？吃東西沒？媽給你弄點麵去啊。”媽媽發覺到我回來了，轉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就走到客廳邊上，那裏擺著一罐液化氣，還有一些鍋碗瓢盆的，算是一個簡易的廚房了。
    看著媽媽在那裏給我弄麵的背影，我的心裏酸酸的，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感覺，我能夠感覺得到，這一年裏，媽媽蒼老了很多，為了我為了昕雨，也為了這個家，媽媽付出了很多，她臉上的皺紋也多了許多，以前媽媽用過的化妝品，現在都被她當做廢品賣掉了。
    不一會兒，媽媽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過來了，放在我的麵前，我看見裏麵還有一個荷包蛋，看看那邊媽媽吃的麵，裏麵幾乎就是清水麵，最多飄著一些蔥花。
    我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把碗裏的荷包蛋夾成兩半，然後把另一半夾到了媽媽的碗裏，媽媽本來要推給我的，但是我自己直接端著碗站起來了，媽媽沒有辦法，搖搖頭就坐下了。
    “媽，跛狗子的人來過沒有？”我吃著麵，問著媽媽。
    媽媽聽我這麽說，抬頭看了我一眼，說:“你好好的問這個幹什麽，好好讀書就是了，以後出息了記得孝敬孝敬我。”
    “媽，我就不明白為什麽你一定要讓我上學呢？我自己都不想讀了，那十五萬塊錢全放在昕雨身上不好嗎？”我也把碗放下了，我說這話的時候，看了媽媽一眼，看見了她臉上閃過一抹不開心，但是我還是繼續說出來了:“還有，跛狗子那些人，欺人太甚，我真的就想一菜刀上去給他們剁了，大不了我就去坐牢。”我說完，媽媽明顯地也生氣了。
    “恩賜，媽為你們兄妹倆做這麽多，忙東忙西的，從來也沒有要你們做過什麽，對，媽也是有血有肉的，媽也會累，但是媽開心，媽喜歡，恩賜，媽就要求你兩件事，第一，好好讀書，考個好點的學校，第二，不許再想一些危險的事情了。”媽媽說得很認真:“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希望隻是你一時衝動才說出來的，以後不許有這樣荒唐的想法！”
    我本來還想說話的，媽媽卻伸手製止了我，過來把我麵前的碗給拿走了，我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有些煩躁，整個人都有些呼吸急促，我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心情。
    那邊媽媽把碗洗好之後，就把擺在客廳裏的蔬菜往一個簍子裏放，我也過去幫著媽媽一起弄，各種各樣的蔬菜都按類分好。
    外麵有一個棚子，我和媽媽就把這些蔬菜擺放在那個棚子上麵，一會兒，一個大娘就過來了，一邊和媽媽聊天一邊買了兩顆卷心菜和一把小蔥，這個大娘我認識，經常來這裏買菜的。
    先後差不多又有七八個人來這裏買菜，基本上都是熟人，媽媽做生意從來都不投機取巧，賣的菜全部都是新鮮的，剛剛從地裏摘下來的，買過的人都說不錯，自然也會給別人推薦一下。
    媽媽在那裏賣菜，我在邊上給她撿撿菜葉子，端杯水什麽的，不管媽媽怎麽讓我回學校，我就是不回去，我知道跛狗子的人還沒有來過，因為我從媽媽臉上的表情了看到了一些擔憂。
    大概又磨了有二十分鍾，我就看見兩三個人往這邊過來了，大老遠的我就看見這些人了，兩高一矮，這三個人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那副嘴臉，完全就是一種狗仗人勢的樣子。
    那三個人走到我們攤子前麵，用鼻孔看著我和媽媽，臉上寫著兩個字，牛逼。
    那個瘦高個子，嘴巴上麵掛著兩撇猥瑣的八字胡的人，叫做張達，因為說話的時候嘴巴會不由自主的歪斜，所以人送外號二歪，這個二歪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不過已經沒有讀書了，跟著跛狗子成天混日子，到處耍威風，經常收附近學生的保護費。
    二歪走到這邊，又歪起了他那張惡心的嘴臉，擠著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說:“那啥，劉姨，這個月的上崗費是不是要交一交了，陳叔，馬伯還有楊嬸兒都交好了，就差你這了。”二歪說的這個上崗費其實就是保護費，你要是不交這個錢，你就別想好好做生意，隔三差五的會有人過來搗亂，而且報警都還解決不了什麽。
    二歪邊上兩個人，高的叫吳德，整個人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兩顆大板牙，所以被人叫大板牙，大板牙邊上的矮子，叫向東，人送外號冬瓜，兩個人和二歪一樣，二十來歲。
    二歪這邊和我媽說著大道理，大概意思就是那樣，不交他們說的那個上崗費，就別從這條街上做生意，大板牙和冬瓜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是兩個人臉上那牛逼的表情也是說明了一切。
    二歪說完，媽媽也沒有和他理論什麽，自己從挎包裏拿出五張百元鈔票遞給了二歪，二歪看著媽媽手裏的五百元，並沒有接過去，而是搖搖頭，說:“不行啊，現在那邊管得緊了，要八百了，本來街道管理局的人說要一千的，博哥考慮到大家的經濟情況，硬著頭皮和人家商量，這才給減了兩百。”二歪一臉的笑容，還夾雜著一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好像是第一次來收這個錢一樣。
    媽媽聽到二歪這麽說，臉色也變了一些，我知道她現在心裏非常生氣，隻是不敢發泄出來而已，而且媽媽還一直拽著我的手，生怕我幹些什麽出格的事情，我的心裏也是憤怒到了極點，但是我全都忍耐了下來。
    媽媽板著臉拿出三百塊錢，二歪這才笑嗬嗬地收起來，然後又說了幾句有的沒的，和大板牙冬瓜兩個人揚長而去。
    “媽，為什麽要給跛狗子他們錢，這是我們辛苦賺來的血汗錢，就這樣給他們了，真是比喂狗都不如！”我看著他們幾個人走遠了，心裏憋了好久的一句話給吼了出來。
    “那有什麽辦法，你不給他們錢，他們會鬧得你錢都沒法掙，恩賜，有些話，我希望你就是說說就好，媽希望你和昕雨兩個人好好的。”
    “對了，下午放學了和昕雨一起去看看你爸，今天是他的生日。”媽媽收拾著攤子，說:“你也快回學校吧，要上課了都。”
    我騎車回學校的時候，剛好聽見了學校裏的鈴聲，放好自行車，我轉身慢悠悠地往教學樓走。
    我們初三總共有八個班，我所在的班級在四樓，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我正好聽見了裏麵一個更年期老女人的怪叫聲。
    “報告！”推開門，不出我所料，看見的就是數學老師那陰沉沉的肥豬臉，她瞅著我，跟瞅著她的殺父仇人一樣。
    “李恩賜，遲到了半節課！給我站後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