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我不認識逃跑的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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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將吳焜!
吳焜帶著四五小隊,在亂石草叢中,摸著黑,爬上大路旁邊的磕膝包。
難怪叫磕膝包,這個小山包,橫梗在官渡場向北大道,也就是吳焜他們剛走過的大路旁,包上與官渡後山間,相距達千米,山包外是不可徒涉的中河,大路就在河邊,即磕膝包下。包後是一個小山穀,沒有人家,亂石叢中,有幾塊零星的小塊田地。
磕膝包上沒大樹,隻有稀疏的灌木叢生長在亂石中。
隊員們一屁股坐在地上,發起了牢騷。
閔學文和安守田坐在一塊,都摸出葉子煙杆“扯皮,王主任看不上我們,走了一夜的山路,鬧了個看戲的差使。”
代彪把肩上的箱子擱在地上,睜著兩隻帥眼“背了這兩箱累贅來,明天還得背回去?”
吳焜看了地形,心中測度了王主任布置的戰鬥計劃,進行了簡單的推演,然後跟唐元明嘀咕了一會。
唐元明站起來說“李副隊長隨王主任進去了,我和吳焜商量了一下,同誌們要充分理解上級的安排。最近我們幾次戰鬥都不順利,這次也要作最壞的打算。另外,即使攻擊順利,也可能有敵人,甚至大量的敵人,從這條道上逃跑,我們也要進行阻擊,敵人是困獸猶鬥,會拚命的。”
這番話,兩個小隊的隊員聽了,個個深以為然,特別是黑熊、閔學文,這些老行伍,馬上開始檢查自己的槍械。
當唐元明說道,請吳隊長統一指揮後,隊員們更是專心聽了起來。
吳焜見大隊將要摸到進場口了,也不費話“一、布防位置,四小隊在左,五小隊在右。二、用刀砍光前麵,麵對官渡場方向的灌木,清理視界;三,搬石頭到山包上來,到時推下去,阻斷大路。四、把炸彈集中到山包頂。”
唐元明道“你傷剛好,就負責觀察吧,不準動手。”
眾隊員巴上笑著,各自忙開了。
一聲槍響,接著槍聲象煮沸了的開水響了起來。
隻見官渡後山,彈道象蛛網一樣向官渡場交集,兩輪射擊後,龐孟昭下令向山下的官渡場衝鋒。
駐紮官渡場的團丁雖人眾槍多,但建製不一,駐地分散,官兵分離。
團丁哨兵發現從中河路前進的王國梁隊伍後,開了槍。山上開始進攻後,王國梁也立即發動衝鋒,守衛在工事中、交通卡上的敵人一觸即潰,兩路夾攻下,先是武廂房團局被二支隊二中隊占領,接著三支隊和神兵攻進了民團司令部。
黃金區區長劉紹東、官渡民團大隊長丁宗義等一幹當官的,昨晚按平時生活規律,享受了豐富的夜生活,喝酒打牌鬧了大半夜,此時才剛入睡,聽到槍聲密集,從床上爬起來,赤身裸體拔腳就向南逃跑。
王、龐兩隊紅軍在民團司令部門前會師。按作戰計劃,王隊去監獄,龐隊去倉庫、劉紹東等住處。
監獄裏關押著很多“犯人”,還有許多在清鄉中抓捕的黨員、積極分子,敵人雖有防守,可二支隊二中隊勇猛,先是一輪火銃射擊,打得守監獄的團丁不敢冒頭,接著神兵的長矛隊、大刀隊吼叫著發起衝鋒,牆頭上團丁剛想還擊,又被二中隊的步槍打死幾個,聰明的團丁馬上打開監獄後門,撒了丫子。
監獄大門打開,二中隊衝了進去,開鎖砸門,釋放出了所有的犯人。被捕黨員顧之祥帶著十多個坐牢的青壯年,向王國梁主任要求參加戰鬥,得到批準。
官渡場外中河上的大橋,南橋頭,黃金區區長兼團防司令劉紹東、官渡場民團大隊長丁宗義和幾個團防官員,從逃出來的團丁中,擄來了一件遮羞的衣服,在初春寒冷的夜風中瑟瑟發抖。
眾人哭喪著臉,望著場中火光衝天,嘴裏用各種惡毒的語言,咒罵著紅軍。
逃出官渡,來南橋頭聚集的逃亡團丁,越來越多,大多數人雖然衣履不全,可武器還是帶了出來,畢竟這是混飯吃的本錢。
又逃出一群團丁,不過這群團丁逃跑速度並不快,槍械衣服也全,領頭的是三河鄉大隊長曾伯熙。
曾伯熙是唯一同手下團丁住在一起的團防大隊長。他是個富紳,年屆四十,依靠祖上遺留的田地財產,收租子,過著安逸的生活,共產黨的活動、政策,破壞了他的“美好生活”,於是,對共產黨深惡痛絕。
團防官員們聚在一起,遠遠地看到官渡場中衝天的火光、鼎沸的場景,身心發涼。
劉紹東更擔心劉存厚追查他的責任,因為最近劉存厚嚴厲要求各地在遭到紅軍襲擊時,不得擅離職守,違者槍斃。
團防官們經過商議,劉紹東接受了曾伯熙的建議反攻!在生命與金錢之間,他選擇了要命。
他向猥集在南橋頭的團丁宣布隻要反擊衝進官渡場,把紅軍攆出場去,每人賞大洋一塊!當官的加倍!
團丁也是苦出身,被逼著叫來當這個團丁,半是被強迫,半是想混口飯吃。黃金區的團丁受黨的宣傳較少,思想較落後,聽到劉紹東這一懸賞,唯利是圖的團防兵們,頓時興奮起來。
打跑了的敵人敢反撲回來?
一路紅軍一百年也沒遇到這種事!
王國梁、龐孟昭在忙著進行宣傳,轉移根據地急缺的物資,喜滋滋的團團轉。
從南橋頭進場反擊的團丁,輕易的衝到場口,紅軍抵抗微弱。頓時,團丁們感覺這一塊錢已經裝進了口袋,數百團防兵,射擊著、怪叫著,揮舞著刀槍,發起衝擊。
吳焜等布置好陣地,抓住了十多個昏頭昏腦從這裏逃跑的團丁。突見槍聲又起,並且越來越密,隨後竟有紅軍戰士從場內跑了出來。
吳焜、黑熊、陳銳、王軍、閔學文等幾個老軍旅,麵麵相覷,目瞪口呆。
黑熊低聲道“難道沒組織追擊?怎麽著也要布置警戒防線吧?這麽放心敵人?”
見有人對領導不恭,唐元明、安守田兩個黨員,露出有些惱怒的表情。
陳銳、王軍扭頭跟吳焜對眼,吳焜不吱聲,麵上無表情,陳銳和王軍搖搖頭,不自覺地往吳焜又靠近一點。
唐元明麵帶愧疚,下不來台,氣得捶地。
人情練達是人類共同社會生活中第一位的能力,陳銳已初顯這方麵的特長,他心中暗道這算什麽?敵人就要上來了,還要扯淡嗎?
於是大聲“敵人要打來了,怎麽辦?”
唐元明瞧見更多的紅軍戰士,攜著大包小包,有的甚至挑著擔子,如潮水般的逃出場口,呼兄喚弟,灑在地上的白米,掉了的衣物,也顧不上撿拾,狼狽不堪。他心中百味雜陳,一時不知所措。
陳銳陳大漢又在喊“黑熊,你說啷個辦?”
這囫圇話一出,聽話聽音,幾個隊員都聽出他是在為原團防中隊長黑熊,剛才說了對領導不尊敬的錯話,製造改正的機會,改變他在黨員們心中的印象。
憤怒中的黑熊哪顧上這些,他勇猛的性格本能,在魚洞為軍閥打仗就還衝在前麵,何況現在是紅軍作戰,為自己窮人打仗!哪裏會接受這樣的戰敗?
聽了陳銳的話,他的眼珠子幾乎要瞪了出來“老子們是紅軍,幾個狗子般的團防兵,就要欺負我們嗎?”
三個黨員聽了,不知不覺中把剛才的誤解隨風飄散,唐元明與吳焜對視一眼,咬了咬牙,大叫“吳焜,你在山頭上觀察,其他人拿上刀,跟我來!”
說完,他左手槍右手刀,向山下大路而去。吳焜眉頭舒展,急令“快跟上”。所有隊員跟了上去。
敗逃的紅軍剛來到中河邊,突見大路上九個紅軍戰士,舉著盒子槍、大刀,或端著上了明晃晃刺刀的步槍堵在路上。
一個紅軍戰士,漆黑著臉,憤怒滿麵,舉手朝天就是一槍“站住!站住!誰敢逃跑,我槍斃誰!”
接著手槍隊員們“孬種”“懦夫”“粑耳朵”“二流子”“爛雜皮”的罵聲,響成一片。
有人認得是原黨代表唐伯壯的警衛員唐元明,聽說現在在手槍隊當小隊長,於是止住了腳步。
有神兵戰士弄到了衣服銀錢,急著回家,擺出二杆子樣“你算老幾,領導就下令撤退了,你還敢擋老子的路?”
唐元明冷笑“連團防兵都打不過的人,還在我們手槍隊麵前提虛勁、冒皮皮?手槍隊準備!”
子彈上膛聲暴響,是真的!
黑熊心裏說不出的煩躁——紅軍真是這個樣兒,哪裏有成功的可能?我已離家出走,又要去投奔何方?
極度煩躁中,他上前舉刀,凶煞的虎眼射出淩厲的凶光,用刀尖指著突前神兵的眼睛,低聲暴喝“向後退,老子隻說一遍!”
人人也看出這人是一個殺人的好手!人人也看出這人已憤怒到極限,隨時可能動手,呃,動刀!
愛財的兵哪有勇敢的貨!勇敢可能在嘴頭子上,比誰都勇猛。
這神兵就是個樣子貨,膽怯了,不自覺的退了兩步,又想起丟了麵子,準備向前兩步時,瞥見黑熊緊盯著他的凶眼,那眼神,絕對是殺人的眼神,沒敢動。
更大的一群敗逃紅軍來了,頭戴牛皮帽,身著棉袍衫,腰纏寬牛皮武裝帶的龐孟昭上來了“啷個回事?前麵有敵人嗎?”
有人給他說了緣故,他上來了,擦著汗“原來是老唐,快讓開,敵人要上來了。”
唐元明臉如熏黑的鐵板“不讓,誰敢過去,我讓他死!”
“你不認識我了嗎?”
唐元明話擲地有聲“我隻認識勇敢的紅軍領導,不認識幾個團防兵就打不過,逃跑的紅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