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斷臂燃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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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將吳焜!
為掩護三支隊突圍,吸引敵人的火力,胡洪疆支隊在減員三分之一的情況下,仍發動了一次衝鋒。
三支隊勝利突圍,三支隊傷病員在敵人逼近後,高呼革命口號,全部壯烈犧牲。
包圍的敵人,調整部署,向二支隊圍來。
幸運的是,不知是敵人對告密叛徒的質疑,還是其他什麽原因,總之,伏擊包圍布置尚未到位,也是倉促發動襲擊的。如果敵人在右邊埡口上的陡山上,隻需布置一個班的兵力,在山崖上四肢攀爬著突圍的三支隊,一定衝不出去。在二支隊來路上的明通井,敵人僅安排了一個排的兵力,而且沒有機關槍,被殿後的二支隊孫敬禮大隊一個衝鋒就打散了,占領了埡口,保住了退路。
麵對三麵洶湧而來的敵人,胡洪疆指揮著戰士們邊打邊撤。當他退到埡口上時,看到吳焜的手槍隊和孫敬禮,已經和戰士們選好了各自的阻擊陣地。
胡洪疆接過孫敬禮點著後遞來的一支煙,吸了一口,環顧因遭受重大損失而沮喪的戰士們,笑說“焜娃,怎麽樣?後悔嗎?恨我們嗎?”
“恨什麽?”
“恨我們調你過來呀。”
“你扯淡吧!在白軍隊伍裏,我是炮灰,在紅軍隊伍裏,我雖是小卒子,可我是戰士,我是為窮人打仗,戰死了是烈士。怎會後悔?”
吳焜皺眉看了戰場形勢,聽孫敬民說埡口後的坪地叫青崗坪“胡支隊長,我們打退敵人這次進攻後,你們二支隊迅速向北撤退吧?回根據地去,根據地沒有什麽戰鬥部隊了,需要你們。你們手腳幹淨點,清理掉行軍的痕跡。我們手槍隊四、五小隊給你們斷後,我想法把敵人引開,這叫什麽來著?”
“高級知識分子”鼎罐插話“斷臂燃身,就是斷掉一條胳膊,或燒了自己,保存他人的意思。”
唐元明笑道“對!就是這個意思。”
胡洪疆走近吳焜,深深的望著他的臉,低聲道“你們向西的話,擺脫敵人後,能回根據地就回,不能回的話,你就往王維舟書記的大山坪去,顧之祥熟悉道路。”
短暫的沉默後,他把手放在吳焜肩上“焜娃,到大山坪去!那裏,王維舟書記苦心經營了很久,如果在我們根據地被包圍的時候,你們能在大山坪組織力量,從劉存厚背後捅一刀子,分擔我們的壓力,比你們手槍隊回到根據地挨餓苦熬更有作用。”
吳焜不解的望著他。
胡洪疆“如果你們先去找到落腳之處,到時,我們也肯定要向大山坪突圍。我是一路紅軍黨委委員,指揮部成員,這是我的命令!”
“是!”
兩人看到,埡口下麵撤退回來的最後一個戰士,衝上了青崗坪,倒在地上呼氣。
追擊敵人很密集,如一群野狗狂吠而來。胡洪疆彎腰進到陣地,左手成拳,準備舉起。
當敵人走進約80米時,“打!”胡洪疆發出雷鳴般的吼聲。
居高臨下的二支隊戰士,槍口噴射出一道道火花,彈無虛發,槍槍咬肉,敵人被打倒一大片,趴在地上,再也不敢起來。
吳焜拿出軍號,猛推胡洪疆一把,胡洪疆擔憂地看了戰場,揮手讓二支隊戰士撤出。
他一把抱住吳焜,不知怎的?惜別的淚水如噴泉般湧出。嘶聲哭道
“我生在這個災難的中國,這一輩子最大的光榮是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加入了紅軍,最幸福的時光是在朱德軍校生活的那幾個月,隨時能跟隨在朱總司令身邊,能夠聆聽劉伯承將軍、陳毅代表的教誨,有文大隊長、熊大隊長、諶大隊長那樣的好教官,有你這樣的好兄弟好同學。”
吳焜心中有一點詫異,又有一絲不祥之感。
“焜娃,到大山坪去,別回來。”
淚水濺到吳焜這個憨娃的臉上,自古多情傷離別,何況渴望依賴的孤單人,……他的耳邊響起安守田撲向敵人時那最後的呐喊,還有王軍犧牲前,那回望的眼神。
可惡的世道!
萬惡的反動派!
看著胡洪疆逐漸消失在叢林中的背影,心中有一團火燒了起來,蒸騰得頭漲痛,眼前有些發黃,哆嗦著手,安緊號嘴,深吸一口氣,異常雄渾嘹亮的衝鋒號響起。
這雄渾,喚起了手槍隊對犧牲戰友的思念,迸發了對敵人的憤恨、煥發了戰鬥的狂熱,發出振天的怒吼聲;
這嘹亮,讓,讓雨點般的手槍彈射向敵人,生生地把進攻隊形的尖頭折斷。
敵人崩潰了,丟下屍體和傷員退了下去。
敵人的重機槍又響了起來,壓製了手槍隊衝鋒陣形。但因為山坡是個弧線,重機槍彈道隻能從手槍隊的頭頂切飛而過。
撤回時,吳焜大喊“快搶手榴彈。”迅速從一個敵兵屍體上解了兩顆,跑回青?坪埡口。
手槍隊搶回了11顆手榴彈,吳焜有了打退敵人下次進攻的信心。
他讓隊伍後撤一段,退到三蹬崖。
吳焜把手榴彈集中在自己和陳銳、黑熊手中,來自王陵基部隊的三人,都熟悉這種手榴彈的使用方法。
最後他說“我們在打退敵人一次進攻後就撤退。這次戰鬥,大家要盡量分散開,佯裝支隊還在這裏,瞄準射擊,自由射擊,隻要有把握就開槍,不分遠近,敵人衝近時,我們三人這裏一拋手榴彈,大家大聲喊衝,衝出50米後,迅速返回,然後開溜。顧之祥向導,向西,把敵人向西邊引,兩個小隊交替掩護,拖得越遠,二支隊越安全。誰若受傷掉隊,自行打個地方躲藏,注意聽我的號聲歸隊,歸不了隊的集結點在宣漢大山坪。”
剛才一場攻堅戰,讓王陵基駐開縣的這個營損失了兩個班,比前麵激烈的戰鬥,損失還要大,營長心疼了。可讓紅軍逃跑了,治軍嚴格的王陵基追查下來,又承擔不起。盤恒一番後,他又組織起了進攻。
營號目諂媚的對營長“營座,對方這個號兵是個年輕的人才,肯定是個老行伍,號譜也跟我們一樣的,正經訓練過,捉個活的吧?”
營長也是老行伍“嗯,這要他有運氣活下來。傳令,號兵要活的。衝啊!”
重機槍開始了瘋狂的掃射,輕機槍也上到一線,剛過300米線,紅軍陣地上發出來的一顆不屈而呼嘯的子彈,把機槍主射手的手打斷,原準備抵前衝鋒的機槍,改為沿著山坡的弧線慢慢向上挪,準備到兩百米線上建立射擊位。
硬碰硬的攻防戰開始了,一方欲牛刀殺雞絕後患,正麵進攻,左右包抄上去,速度很快。
一方想快刀斬尾巴,然後撒丫子,又是係草鞋,又是緊腰帶。
過200米線時,進攻隊伍已經連死帶傷十多個,匍匐變成了磨蹭,士兵心中有杆秤——都是窮人,何必認真,擺個樣兒給當官的看,仰麵朝天衝聲高,槍口抬高一寸能積德……
負責進攻的連長見衝鋒變成了粘糊,有點急了,這要挨到何年何月?他強令輕機槍手向前,力爭機槍的射線能切到埡口上麵。
剛從副升正的機槍手,提著重慶產的仿捷克式,躬身左一跑,右一旋,運動軌跡來個進攻中的“之”字形,可第二筆沒劃完,一顆飄渺的銅花生,鑽進了他的胸膛,生生從背上穿了出來,鮮血迸散。
從步槍手新晉而來的射手,有點莽,撿到機槍,抱在懷中,亮了個猛士相,上手才知這28斤的輕機槍,可真不好端,更別說準頭,不管!打就是了!
噠噠噠噠,一片天女散花般的射擊,子彈的射線未切到埡口那條線,可前方正在匍匐進攻的隊形中,卻有人背上冒了血,也有人抱著傷了的腳亂罵,更有人掉過槍來,“啪”,因射擊效果意外的瓜娃子射手,頭上開了花,腦蓋殼飛出好遠。
於是全體又變為挪,指揮進攻的連長,痛惜近兩個班的減員,這,尚未開始正式衝鋒呀?
吳焜在測算時間從上次打退敵人衝鋒,到胡洪疆的二支隊撤離,中間約有半小時。敵人衝鋒發起到現在,又經過了二十分鍾,整個時間近一小時了。一小時,二支隊該跑了十裏路以上了,敵人追不上了,任務完成!
讓敵人粘住是大忌,看這些兵,應該是王陵基的嫡係,有戰術素養,可勁頭焉不拉嘰,給他們個理由,讓他們休息去吧。
敵人也沒想到,剛過百米線,對方的號聲又響起了,進攻方尚未衝鋒,守方竟然反衝鋒了?這是哪國的操典戰法?守方兵力強到何種程度?
我天!衝鋒的紅軍,還有手榴彈?還是居高臨下,一炸一大片。
早有聰明的、戀家的、心向窮人隊伍紅軍的、怕死的,來了個就地十八跌,滾下了坡,雖痛,可安全啦,長官不會罵,槍子不會挨。
有人帶頭,效仿者群湧,頓時山坡上,如一車葫蘆翻了,大家都滾了下來。
接著手槍隊向側翼坡下樹林裏,扔了一個手榴彈,頓時,準備側攻進樹林裏的士兵們,響起了一片鬼哭狼嚎,跑了個精光。
逃下來的敵人,清楚地聽到三蹬崖上的命令聲“唐連——長,你帶兩個排,防守這片樹林。”
“啊?呃,是!保證守住。代——排長,你的排在左,閔——排長,你的排在右。”
“是!”“是,保證讓王靈官的龜兒子雜皮兵站著上來,躺著回去。”
“陳——連長,你的——連防守正麵。”
“是!黑排長,你在左,鼎——排長,你在中,那個楊排長你在右,顧排長,你們作預備隊。”
“是!”“是!”“是!”“是!”
“埋鍋煮飯。”幾個小柴堆早被楊革命和代彪準備在那裏了,上麵壓著石頭,防止燃燒過快,距離適當拉得開。
顧之祥喜滋滋地掖好剛在戰場發財而來的一顆手榴彈,在前領走。
他是農家小子出身的遊擊隊長,打小就在田地裏幹活,農閑時當挑夫,深知走長路要惜力忌變速的道理,起始就是快走,遇溝、坎、坡、梯,才連跑帶竄,這樣的行軍速度每小時能有十裏以上,休息三二分鍾,又可連續數小時。
走了半小時,手槍隊上了一個山岡,顧之祥說,此地叫黨參坡,果然瞧見崗上有人種了成片的黨參。
吳焜叫停,大家喝水。山岡下有一座村莊,叫孫家林,距離八百米遠,村莊邊有一個莊園,高牆、黑瓦、圍牆、碉樓明顯可見,向導顧之祥仍在指指點點。
吳焜用步槍對著莊園,端槍不瞄,“啪”地就是一槍。
頓時莊園裏人歡、狗吠、雞飛屋頂、豬拱圈,在野外幹活的人飛也似的向家竄……
過了一會,吳焜瞄著碉樓又打了一槍,下令“每人一槍,打碉樓。”
碉樓上開始還擊,先是快槍,後來,大抬杆、火銃也加入進來,以低打高,不為打著人,隻為壯膽。
果然不出所料,來路上現出人影憧憧,敵人被引來了!
手槍隊人人歡喜,二支隊算是突出重圍脫險了!沒一小時,追兵回不了追擊三支隊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