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下輩子是滅世魔頭！
    林不假剛才可看得真真切切，這四周山上幾乎全是石頭，連一棵樹都沒有。
    沒了那村民的竹筏，他連再做一個都不行！
    以他現在掌握的手段，也完全不足以支撐他越過那堪稱遼闊的湖泊。
    換而言之，他大約是回不去了……
    林不假欲哭無淚，隻能看向了此刻唯二的另一個活人。
    他想到剛才真性的提問，沮喪回答道“對，我就是說那孽畜。”
    孽畜兩個字咬牙切齒。
    真性捋了捋自己的雪白長須，笑眯眯地上下打量著林不假。
    “那施主所說的那個‘仙人’，應該便是貧僧了。”
    “不過，貧僧並非是什麽‘仙人’，隻不過是一介求仙之人而已。”
    果然是一位修仙者前輩！
    林不假忽然又燃起了希望，既然是不知道在這裏生活了多少年的前輩，總應該是有辦法從這裏前往對岸的吧？
    他連忙行禮問道“前輩，您知道該怎麽從這回到浣溪村嗎？”
    “您也看見了……我的竹筏剛才被那孽畜給卷走了。”
    林不假心裏不由得想，原來是得竹筏加人，那惡蛟才不會動手嗎？
    隻有竹筏，或者隻有人，它就馬上興風作浪……
    林不假回味了一下那婦人所說的話，越發覺得自己真是倒黴。
    早知道就把竹筏給扛上岸了！
    真性笑嗬嗬地道“施主無需多慮，這孽畜當年被我收服之後已經烈性大減，沒有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隻不過偶爾起了一些玩心，會卷走一些岸邊的東西耍鬧一番，很快就會還回來的。”
    林不假一愣，隨後鬆了口氣。
    會還回來就好，會還回來就好！
    他露出了微笑，問道“那它多久能……玩完？”
    真性笑而不語。
    林不假的笑容僵住了一瞬間“額，肯定很快吧？”
    真性看著遠方感歎道“我記得……這好像是這孽畜卷走的第十七個竹筏了吧。”
    林不假笑容完全消失“所以這些竹筏，還回來了嗎？”
    真性搖了搖頭，微笑道“沒有。”
    林不假“……”
    那不是根本不會還嗎？！
    您眼裏的“很快”到底是個什麽概念啊？！
    林不假想到這裏，忽然一愣，狐疑地看向眼前的老和尚。
    該不會……這位前輩眼中的時間觀念真的不一樣吧？
    “前輩，您在這畫中已經多少年了？”
    “唔，數不清了。”
    真性想了想“嗬嗬，怎麽著，也得有千八百年了吧？”
    林不假睜大了眼睛。
    嘶……千八百年？！
    是這位前輩壽命真的到了這個地步，還是因為畫中時間流速不同的緣故？
    可就算有五倍的察覺，那也是接近外界兩百年時間！
    結丹延壽一百年，結嬰延壽三百年，如此加起來，也才四百年啊！
    這位前輩若是所說屬實，至少也有金丹修為……
    林不假對金丹的印象，便是在長春門，唯有金丹期才能擔任長老職位。
    而如今的掌門謝玉山，修為便是金丹八層。
    麵前的真性，竟然和掌門一個等級，可著實讓林不假心中一顫。
    此外，對方對於林不假口中的“畫中”並沒有什麽反應，甚至是默認的態度。
    那就說明，對方確實真的是從畫外的現實世界進來的。
    林不假忍不住問道“前輩，您沒想過出去嗎？”
    真性看了他一眼，搖頭笑道“那可不行，我要是走了，這畫裏的東西，可就沒人鎮著了。”
    是指那條蛟龍嗎？
    林不假不由得肅然起敬，看來這骷髏幻戲圖之所以沒有變成明姑娘口中的邪物，都是因為這前輩的緣故了。
    犧牲自己的自由，在此鎮壓惡蛟，實在是高人風範。
    “那你呢，你來這畫中做什麽？”
    真性忽然反問。
    林不假一愣，老實將自己如何進來，又如何被那婦人拜托的過程講了一遍。
    真性遙遙望向對岸的浣溪村，目光含笑“原來如此……”
    真性緩緩踱步到了旁邊，提起了放在地上的一盞油燈。
    林不假這才發現，原來之前自己所見的一點火光，並非是篝火，而是這一盞油燈。
    真性半邊臉被照得通紅，臉上傷疤顯得更加猙獰可怖，對著林不假低聲嗬斥道“愚蠢啊！你這是被他們騙了！”
    林不假一愣。
    卻聽真性說道“那浣溪村中的村民，都是這畫中的真靈。”
    “所謂‘揭鎮文房、萬重森羅’，這文房，指的便是文房四寶，筆墨紙硯四樣。”
    “而筆墨紙硯，不正是成畫的真靈所在？”
    “那所謂的鎮宅符籙，鎮的實則便是畫中真靈，因此才會封在整個畫卷之上。”
    “你如今將符籙損壞，他們若是有意，即刻便可脫離畫卷，衝出這方世界！”
    老和尚聲色俱厲，將林不假一時鎮住，心中慌張起來。
    林不假連忙道“那如今該如何是好？他們若是衝出去，後果會怎麽樣？”
    真性板著臉，低聲道“對他們而言，這方生活了一輩子的世界便是真實。”
    “這一花一木，一草一樹，雖然隻組成了這小小一片村莊。”
    “但在他們眼裏，絕對是真實存在的，對否？”
    林不假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真性又道“那倘若有一天，他們走出了這片村莊，卻發現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被人畫出來的！”
    老和尚幽幽道“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想？”
    林不假頓時悚然一驚。
    如果有人告訴他，自己現在從小到大所見的世界都是假的，那麽自己一定會發瘋的。
    由己及人，這些村民若是知道自己隻是畫中人，肯定也無法接受……
    “性靈之變，謂妖魔。”
    真性道“倘若你久久不回，那婦人著人來尋，不小心走出畫外。”
    他看向林不假“那麽，妖魔便誕生了。”
    林不假怔怔聽著，心道莫非明姑娘所說的骷髏幻戲圖，其實是這麽來的？
    他又驚又怕“前輩，那現在……怎麽辦？”
    “為今之計，唯有讓你快些回去才行。”
    “我這有一個憑虛秘術，可日行千裏。”
    “隻要你學了，這鎖龍潭眨眼可渡，自然不是問題。”
    真性忽然歎了口氣“唉，我原本在此地無法離開，便想等待一個有緣人可以繼承我的衣缽。”
    “事到如今，為了權宜之計，便隻能將這獨門秘術教給你了。”
    “也罷，也罷……”
    老和尚搖頭晃腦，分外惋惜。
    見對方因為這樣一個烏龍，迫不得已連獨門衣缽絕技都要拿出來給自己。
    林不假心中頓時無比愧疚。
    他這樣的話，豈不是平白乘人之危了麽？
    真性見他這模樣，卻提著燈繞著他走了一圈，忽然道“不如這樣，你幹脆將我其餘術法也一並學去好了。”
    老和尚站在林不假身後，笑眯眯的眼睛裏似燃著猩紅的點點火光。
    燈光雖亮，他背後卻沒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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