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惡魔的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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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了,沒事了,我在呢,沒事了。”
雲川用極近溫柔的話語和輕拍一遍又一遍安撫著懷裏渾身濕透不停顫栗的人。青翎真的嚇壞了,不,她的反應更像睡夢中驚醒的嬰兒,被困在未知的世界中出不來。
良久,青翎的哭喊聲終於慢慢減弱,伏在雲川懷裏一下一下抽泣。
雲川不敢放開她。
“你們對她做了什麽?”他盡量壓抑怒火,以免嚇到青翎,但聲音中控製不住透出的冰冷還是令青翎抖了抖。
“唐僧”被這句仿佛來自地獄修羅的聲音震得歪在地上,連忙爬起來結結巴巴的說了事情經過,不敢有一絲隱瞞。
說到蒙住青翎眼睛時,雲川覺得自己胸膛都要炸開了。
他在樓下被酒店前台攔住,糾纏了好半天也不讓他上樓,直到他們聽到“咚”的一聲響,他才趁前台分神之機闖上來。
他恨自己,自作聰明非得等看到窗簾被拉上燈被打開確認了房間才衝進酒店。
他恨自己,為什麽和前台磨嘰那麽久,拖延了那麽久,他就該直接衝去房間才對。
如果他沒耽誤時間,後麵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當“唐僧”說掐住青翎脖子時,雲川雙手捂住青翎耳朵,然後一腳踹在“豬八戒”肚子上。
“畜生!”
“唐僧”著急:“你別再打他了,你要把他打死了!”
他該死!
要不是顧及懷中的青翎,雲川真想再給他一頓拳頭。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就隻為嚇唬嚇唬她。”“唐僧”試圖爭辯,“何況我是女生,力氣小,不會傷害到她。”
不會傷害嗎?
“唐僧”心虛,青翎的反應的確出乎他們意料,若知道如此,打死她也不會動手的。
雲川不想再聽下去了,叫“唐僧”住口。
他搬開青翎肩頭,看著她的眼睛:“青翎,青翎——”
他不知怎麽安慰青翎,也不知怎麽跟青翎解釋,說碰你的是個女生,你不用在意?還是說你就當它是一場夢?
他隻能脫掉外套披在青翎肩上,再笨拙的擦去青翎麵頰上殘留的淚痕。
半晌,青翎終於開口:“把我解開吧。”
“好。”雲川解開繩子,扶青翎坐好。見她情緒還算穩定,回頭問“唐僧”:“手機呢?”
“唐僧”連忙打開手機遞過來,雲川找到剛才錄的視頻,視頻中的確是“唐僧”的手,他刪了視頻,又翻看確認沒有其他東西,才將手機還給她。
“青翎——”
沒等雲川反應過來,青翎已經撲到床邊,雙腳接連踢在“豬八戒”頭上、身上,甚至要害。
“豬八戒”哼都沒來得及就暈死過去。
“求求你,求求你別打了,他沒碰你,真的,他沒碰你。”“唐僧”哭著求饒。
青翎轉過頭,看“唐僧”。
“唐僧”覺得自己的臉被刀子樣的眼神剜去了一塊肉,駭然擺動雙手。“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青翎抬起腳,一步一步走向她,她連逃跑的本能都忘了,瑟縮在牆角一動也不敢動。
青翎舉起手,狠狠砸下去——
“青翎!”
拳頭還沒落到“唐僧”頭上,青翎就軟了下去。雲川抱住她就往外跑。
“你們最好祈禱她沒事,否則等著坐牢吧。”
……
醫院裏,楊大人帶楊絮先回去了,青翎母親坐在長椅上,眼圈發紅,顯然哭過。
雲川靠牆站著,目光鎖在室內還在昏睡的青翎身上。
看了一會兒,他下定決心般握緊拳頭,走到青翎母親身邊。
“阿姨,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青翎是不是經曆過什麽,才會令她如此?”雲川能理解女生被人欺負時的無助、憤怒和驚慌失措,但青翎的反應卻是深入骨子裏的恐懼,這反應不正常。
第二次?
青翎母親嘴唇抿了抿,沒說話。
“我知道,那可能是一段十分痛苦的記憶,可是,如果您不說,我們怎麽幫青翎治愈心理問題?”
“換做任何一個女孩子碰到今天這種局麵都會驚懼害怕……”青翎母親被雲川口中的“心理問題”驚得顫了顫,淚水一下子湧入眼眶。
“可是不會像她一樣完全不受控製!”雲川打斷她。
兩次,均如同經曆生死,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哪一天真的被折磨致死。
青翎母親默然,那段她窮盡一生也不能忘卻的記憶,那個她願用生命為代價隻要換得它沒有發生的場景,給青翎造成的傷害遠比她想象的還要深重。
她歎口氣,眼中空無一物卻又複雜難明。半晌,才艱澀的,困難的,痛苦的,悔恨交加的敘述起她曾經想盡辦法要抹去的片段,每說一個字都像在她心頭剜一刀,剜的血肉模糊。
她說的斷斷續續,仿佛有人掐住她的咽喉,令聽的人也隨之呼吸不暢。此種近乎淩遲般的敘述比親身受刑還令人難受。
雲川的掌心已經滲出血來,他拳頭捏的太緊,自己卻不曾察覺。
五歲,最具童真的年紀,最天真爛漫的時期,青翎卻經曆了別人無法想象的痛苦,這些年她被噩夢折磨卻隻默默忍受,此等煎熬她是怎麽挺過來的?
“你們沒有報案?”
青翎母親搖頭。
“也沒有懲治那個人?”
青翎母親猶豫了片刻,還是搖頭。
“你們!”雲川不知說什麽好。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青翎與親生母親的關係那麽差,為什麽青翎一定要逃離從小生活的地方,為什麽青翎那麽反感男生的觸碰,為什麽青翎縮在自己的殼子裏不願相信別人,為什麽青翎總會流露出陰鬱傷感的神情!
“不是不想,是不敢。”青翎母親說。
雲川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她說的是報案這事。
“如果報案,或許能將那人繩之以法,可是,也會讓所有人知道青翎被人欺負,她還怎麽出去見人?”青翎母親再次落淚,“她還那麽小,人生的路還很長,她要怎麽麵對以後的生活,她會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將來她還要結婚生子,如果她的名聲壞了,有哪個男人願意娶她?她到哪裏找到自己的歸宿!”
雲川歎氣。他不是當事人,更沒有為人父母的經曆,他不知道一位母親在麵臨兩難抉擇時怎麽選才是正確的。
但,不得不承認,人嘴兩張皮,有時比刀還利,風言風語、冷言冷語、惡言惡語,最擅殺人於無形。
“那時候她畢竟還小,我想,隨著時間推移她會把這件事徹底忘掉,為此不惜在改嫁時狠心把她交給她奶奶。我以為,她看不見我,或許能忘的快些……”
這麽多年過去了,青翎從未提起過當年的事,也從未問過那個人是誰,母親以為她真的忘記了。
卻未曾想,這件事竟成了她骨子裏的自卑,血液中的恥辱,性格上的缺陷,以及永遠磨滅不了的傷痕。
她錯了嗎?
沒人能夠回答。
耳邊又響起青翎歇斯底裏的哭喊。雲川很難想象,在黑暗裏被人抓住的青翎所承受的是怎樣的痛不欲生!
她應該害怕極了。
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
每一次男生的觸碰,於她來說,都是痛苦回憶的重演,悲憤、羞辱和深入骨髓的恐懼讓她本能的去反抗、去逃避。
記得上初中的時候,體育課上老師組織做遊戲,男生搭橋女生從橋上爬過去。輪到青翎時她死活不肯,看著人橋的眼神像看著火梯,幾個女生抱住她往人橋上送,她愣是不顧一切翻了下來,跑回教室。為此,許多同學嘲笑她膽小,甚至還有男生當著同學的麵戲耍她。
後來,戲耍她的男生被她踩在地上求饒,直鬧到老師請家長,她沒敢告訴奶奶,跟老師撒謊奶奶生病沒法到校,最後寫了五千字的檢討才算了事。
當時雲川還開玩笑說敢打人卻不敢爬人橋,不知道哪根筋有問題。現在想想,青翎是真的打心眼兒裏抵觸。
青翎,我該怎麽做才能幫你走出那段陰霾?
還有那個該死的白羽,得想辦法一勞永逸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