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西門的貧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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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總會落下來的,夜裏就沒有那麽熱了,老西門的太陽已經連續在天上掛了90天了,鎮上的水井早已經枯竭,唯一的水源在五裏外的山溝,鎮上的居民總習慣在下午稍涼爽的時候結伴去擔水。
    “去一趟還不夠用兩天”,台洗放下水桶,伸展著四肢,望著早已見底的米缸,拿著瓢在缸底刮了刮,看著勉強刮下來的一點米渣“明天連點渣都不剩了”。
    “二混子,二杆子,想做神仙混日子”,院壩門口幾個孩童嘻鬧著。
    “滾,老子不混也活得長”,台洗故作凶樣嚇唬著幾個娃娃。
    台洗其實比幾個娃娃大不了多少,在台洗的印象中,六歲那年,父母就不知所蹤,距今已經又過去了五年,算來也就十一歲的樣子,給台洗留下的這座宅院也逐漸破敗起來。
    台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從六歲起就東家討西家要,鎮上的居民剛開始也時常接濟,時間長了,那份憐憫也就淡了,討不著台洗就偷偷拿,久而久之鎮上的人就開始厭惡了,二杆子,二混子的稱呼就傳開來。
    “台洗哥,我娘讓給你拿點吃的”脆朗的聲音在門口傳來。
    “二丫,不用了,你家裏吃的也不多了”,台洗望著隔壁二丫遞過來的幾塊糠巴。
    “家裏還有,娘說估摸著你這裏該沒吃的了,叫我趕緊拿給你”二丫把糠巴塞在台洗手裏。
    在台洗的記憶裏,二丫一家是鎮上唯一不嫌棄自己的人家,從小二丫就愛跟著台洗身後轉悠,台洗也總護著二丫。
    “其實我不餓”,台洗心裏暗自嘀咕,自從太陽每天清晨準時掛在老西門,在這酷熱不間斷的日子裏,台洗發現自己腹中的饑餓感越來越小了,老西門的人都在抱怨著這奇怪的日子,不間斷的爆嗮枯裂了田地,莊稼也沒了收成,日子愈發難過了,台洗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爽朗起來,是爽朗不是健壯,尤其是在太陽下去往山溝裏擔水的路途,小腹裏暖洋洋的,像和天上的太陽有著什麽呼應般,步履也很輕快,一點也不累,可是台洗不敢對人說,“我該不會是妖魔附身了”,台洗也有著些許的惶恐。
    “台洗哥,你發什麽呆”
    “沒什麽,可能是累了”,台洗恍然中匆忙答應。
    “那你先歇著,記得吃東西,我先回去了”二丫轉身走了。
    “見天見地不見愁,羨山羨水不羨仙”堂屋的牌匾又映入台洗的眼簾,這牌匾可能是台洗父母唯一留下可以追憶的東西。牌匾的上方還有“九九為尊”四個字,台洗能認字,自然也能讀出來,台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識字,反正就是能讀出來,父母在家時的記憶台洗反正也都很模糊了,也就賴得去想。
    “我會不會變成怪物”,台洗其實常想的是這個,“變成怪物二丫就不會再粘著我了”,想到這,台洗心裏莫名有些悲涼的感覺,這鎮上,能讓人牽念的也隻有二丫一家人了,“也許我就是怪物”,台洗望著天上隱隱西落的太陽。深深吸了口氣,小腹中的暖氣也隨著湧了上了,台洗覺得自己好像要走了,也許是冥冥中有指引,“反正我也不會餓,就算變成怪物也就這樣了,隻是不要讓二丫發現我成了怪物”,台洗望著西落的太陽。
    “你掛了九十天了,還掛多久”,台洗喃喃道,本西落的太陽忽然刺了一下眼。“眼花了”,台洗揉了下眼睛。
    “九九為尊”,台洗腦海裏忽然想起牌匾上方的四個字,太陽此時好像又晃了一下,“今天有點魔障了”,台洗皺著眉頭,忽然豪情萬丈對著天上喊“你敢再掛九天我就敢吞了你”。
    老西門今天的太陽落得有點快,於是乎涼爽也就比往日來得早了些,居民們也在這時候開始在路上溜達,二丫也常在這時候來找台洗。
    “台洗哥,今天鎮上來了些奇奇怪怪的人,他們說這裏有妖氣”二丫一踏進院壩就拉著台洗急匆匆說道。
    “妖麽?也許是他們亂說的”。台洗望著二丫回答。
    “才不呢,那些人穿著雖然奇怪,男的穿得黑乎乎的,女的卻穿得很鮮豔,但他們有天罡城的令牌,鎮長說那是有品級的大人才有的,大人們不會亂說”,二丫爭辯著。
    “二丫,你今天怎麽穿得這樣,把過年才穿的花裙也穿上了?”,台洗覺得很奇怪。
    “今天鎮長通知大家傍晚都要去廣場集中,大人們要訓話,娘說,這些大人物很難得到我們這種貧瘠的地方來,偶爾來有時候會挑選一些靈巧的女孩去做婢女,所以要我打扮一下,要是被挑上就可以離開老西門去城裏過好日子了”。
    “好日子麽,許是吧”。台洗望著二丫。
    二丫長得不算漂亮,可是在台洗眼裏卻是全鎮子最靈巧的,要是靈巧的話,二丫是最有希望的。
    “老西門太窮了”,台洗想,那怕是鎮長家,也就是多了那麽兩頭牛,一圈鴨子而已。
    “台洗哥,我們走吧,去晚了就被擠到後麵了”,二丫有些著急。
    “行,這就走”,台洗領著二丫向鎮上的廣場走去。
    老西門的房屋都很老舊,鎮上的青石板卻很整齊,據老輩人講,好多年前老西門也是出過大人物的,至於大人物有多大,好多年具體是多少年老輩人也說不出來,總之是一輩一輩都是這麽傳下來口述著的。
    台洗在詹亮的青石板走著,二丫牽著台洗的衣角,旁邊有成群的孩童路過,嘴裏喊著“二杆子,二混子,想娶媳婦要娘子”,台洗和二丫和往常一樣不理睬,就這麽走著一會兒就到了廣場。
    “二丫。快過這裏來”,二丫的爹和娘早就到了廣場,先占到了廣場前排的位置。
    “徐叔,大姨”,台洗和二丫的爹娘打了聲招呼。
    “台洗,姨看看,這些天日子都不好,可苦了你這孩子”,二丫娘牽著台洗,拍了拍台洗。
    二丫娘姓陳,可從小就不許台洗叫她陳姨,隻許台洗叫她大姨,台洗知道這是對他好。
    “這孩子,打小就倔強,看這身板子也沒消瘦多少”,二丫爸笑嗬嗬的在旁邊說。
    “老西門太窮,這孩子打小爸媽就不知所蹤,能熬出來也真不容易”,二丫娘看台洗的眼裏滿是慈愛,“叫你搬過來和我們一起生活你就是不,就是你徐叔說的倔孩子”。
    “鎮上的人都不見待我,我不能給您二老添麻煩”台洗笑了笑。
    二丫一家在台洗心裏是這大西門最親近的人,哪怕是最苦的那些日子,台洗也沒有去二丫家生活,台洗總覺得,二丫家也不富裕,自己去了二丫就會少吃一口。
    “大人們來了”,二丫爸把二丫拉到了自己麵前站好,期待著大人們能看到二丫。
    鎮上的場壩不大,二丫口中奇奇怪怪的大人們就站在場壩的台子上,就像二丫說的,男的都穿著長長的黑袍子,女的都穿著一色的花裙,男的有三個,女的有兩個,腰間都佩著一把劍,其中一個女的手裏還拿著一個碟子樣的東西。
    台洗也跟著二丫站在了前排,“也許二丫會比我早點離開老西門”,台洗心裏想著,站著的位置也離二丫近了點。
    “今年老西門的太陽整整出了九十天,一天沒空過,天幹了,田旱了,大家的日子也過不下去了,天罡城的大人們憐惜,專門勘探了,老西門有妖,是妖孽作祟,大人們要洗了老西門的妖氣,洗了太陽就不會天天掛著了,大家的日子就能過下去了”,鎮長在台上對大家喊著。
    “謝謝大人憐憫”老西門的人們歡呼著,終於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另外,天罡城的城主府這次隻選婢女一名,要靈秀乖巧”。
    鎮長話音剛落,鎮上的居民們便喧鬧起來,往年天罡城都會在老西門選走三名婢女,今年隻選一名,無疑讓居民們的期待少了許多。
    “大家聽著”台上的其中一位大人發話“雖然這次城主府隻選婢女一名,但隻要能被我手中的法器選中,老西門會有一個天罡城學星堂的弟子名額”。
    “那碟子樣的東西原來是法器”,台洗看向台上,“這法器樣子可不怎麽好看”。
    “這可是老西門的福氣啊,天罡城的學星堂可是修行的地方,老西門已經幾十年沒有出過一個修行者了”,鎮長呐喊著。
    台下的人也沸騰起來,這種機會對老西門來說實在太珍貴了,修行者,就算是天罡城也隻有數百位而已,那可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平時老西門的人隻能仰望著,老西門要是能出一個,那就是老輩人口中的輝煌了。
    “先現法器,再選婢女”,台上著花裙的女子說道,祭起了手中的法器。
    碟子樣的法器在女子的喃喃聲中升上半空,放出九道光芒,在人群上空遊弋著。
    “九九為尊”,台洗不自覺的暗自嘀咕。
    “怎麽晚上也刺眼,又眼花了”,台洗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後看向台上,發現台上幾位大人都目光盯向了自己。
    法器此時也收回了光芒,回到了花裙女子的手上,幾位大人卻沒有應聲。
    老西門的人們滿懷期待的望著台上的大人物們。
    “天選未明,婢女再選,我等傳喚師門再行定奪”,台上手持法器的花裙女子沉吟片刻方才宣告眾人。
    “那妖氣可洗否?”鎮長小心翼翼的詢問。
    “妖亦仙,仙可妖,等城主府傳喻”花裙女子給出答複。
    台下眾人嘩然,“太陽還要掛著嗎?”老西門的人們在這摸不著頭腦的回複中心裏五味成雜。
    居民們卻不敢質疑,那都是有令牌的大人們,回家的路上,青石板在大家的眼裏都是黢黑的,孩童們也沒有了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