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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海侯府上的醃臢事因世子暴斃而鬧得滿城皆知，這下堂堂侯府是徹底從權貴名單裏消失了。
    之後不久侯府新世子的夫人也因病暴斃，至於是不是真的如此，已經沒多少人願意去追究了。
    鎮海侯世子死亡的真相被皇帝勒令封口，自然也就沒人敢再提起。
    ………………
    撐著身體爬起來時，紗帳外的人聽見動靜掀了紗帳進來。
    “郡主，可有什麽不適？”見床上的人還是愣愣的發呆，又喚了聲。
    “郡主？我去叫醫官來。”
    曦蕊的記憶裏有她，阿娘的四個貼身侍女之一，夏陽。
    “沒，沒事。我沒事，阿娘呢？”拉住轉身要走的夏陽。
    “王妃在小廚房呢，已經讓人去與王妃說了。”夏陽把紗帳收起來，蹲下身去給宋曦蕊穿鞋。
    宋曦蕊自從“來到”這裏後每天晚上都會做夢，夢見自己有個很威武的大帥父親，還有三個高大俊郎的哥哥。夢見父母恩愛，哥哥們雖各有脾氣可待她都極好。
    夢見皇帝舅舅的寵愛，公主妹妹阿茗甜糯糯的叫她姐姐。
    慢慢地也就意識到了這些都是曦蕊的記憶。這些記憶正在慢慢變成她的，而她也在這個過程中變成曦蕊。
    “阿娘，蕊蕊醒了嗎？”還帶著稚氣的聲音從屏風後麵傳進來。
    阿娘帶著三個少年走進來。少年們看到坐在妝台前的小姑娘立刻就奔上前去。
    宋曦蕊往後縮了縮身體，避開三人的熱情。
    “你們兩又嚇著蕊蕊了！”大哥宋曄蘊給了兩個弟弟一人一個暴栗。
    “阿娘，大哥又打我腦袋。”三哥宋昕菞揉著腦袋，向阿娘告狀。
    看著打打鬧鬧的三兄弟，溫馨的感覺從心裏流淌出來。
    這個是曦蕊的感覺，還是她自己的感覺？
    “阿娘做了好吃的，我們趕緊過去吧。”二哥牽起宋曦蕊軟軟嫩嫩的小手，推開打鬧的兩個男孩子，往餐桌走去。
    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乖乖坐在凳子上等著哥哥們入坐。
    就在這時，屏風後麵又走進來一個人。墨發高束，一身素色的便服稱得他粗狂的麵容柔和了不少。
    “我們家小郡主醒了？”說著，走上前來先是和阿娘相視一笑，然後提抱起曦蕊坐在他腿上。
    這樣親昵的姿勢，很久不曾有過了。雖然知道這是老爸，可是那也是這個孩子的老爸啊。
    不自在，不自在，不自在。
    “怎麽了？”感受到了曦蕊的僵硬。
    曦蕊沒有說話，也不敢抬頭去看他，隻是默默地從他腿上滑下來，然後擠進阿娘懷裏。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我們家小蕊蕊長大了，不要爹爹了。”宋靖武憋著嘴，一臉難過地盯著縮在阿娘懷裏的小姑娘。
    “爹爹吃。”盡管45歲的內心已經尷尬到不行，但是行為還是得貼合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啊。
    夾了塊排骨放在宋靖武的碗裏。
    三個哥哥沒敢學著曦蕊的樣子給老爹夾菜，但被老爹吃癟的樣子逗得忍俊不禁。
    一家人一頓飯吃得歡歡喜喜。
    飯後老爹提領著三個哥哥去了演武場。這樣尋常的一幕，曦蕊卻看得出神。不知道爸媽能不能承受得了我出意外的事。
    就真的回不去了嗎？是不是要再死一次……
    “蕊蕊，你可要去看看哥哥們演武？”阿娘摸了摸曦蕊的小腦袋，蹲下身來和曦蕊的視線相對。
    那件事已經過去半月有餘了，曦蕊還總是愣愣地盯著一個地方發呆。
    穆先生說許是突逢禍事，還沒有從那個場景裏走出來，多帶她出去走走，心情好了自然就好了。
    蕊蕊最喜歡的就是看著三個哥哥打鬧，或許帶她過去跟著玩會要好些。
    “好。”眨巴了一下眼睛，換上天真無邪的表情。
    任由阿娘牽著走出院子，兩顆桂樹立在院門外，現在還不到桂花開的時候，但桂樹上的葉子鬱鬱蔥蔥的很有生機。順著石板小路往前走，經過各個院子後就進了王府花園，假山流水、各色花草好不熱鬧。
    花園的布置寬敞大氣，有著天然去雕飾的樸拙感。聽阿娘說老爹為了方便操練哥哥們，特意在外院建了很寬敞的演武場。
    一路走走停停，賞花歇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逐漸走出花園。偌大的荷塘出現在眼前隔在內外院之間，棧橋穿過荷塘橋的那頭就是外院的門。
    站在橋這邊，看著橋那邊向兩頭蔓延出去的白牆和那扇小小的垂花門，窒息的感覺突然來襲，恐慌和無助滋長蔓延，整個人就像是擠進了極其狹小的洞穴裏一樣，喘不上氣。
    “怎麽了？”察覺到突然停下腳步的曦蕊有些異常，阿娘忙蹲下來。
    “我，回去。”整個人跟著急促的深呼吸浮動起來，可是進入鼻腔的氧氣還是少得可憐，眼前的景象逐漸消失，陷入空白。
    阿娘的神情越來越焦急，兩個人相互牽的手越握越緊，可是曦蕊一點沒有覺得疼，準確來說是她突然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不回去，蕊蕊！你哪兒也不去，好不好？”
    她看不見阿娘的樣子了，帶著哭腔的聲音也漸漸遠去。
    ………………
    她覺得自己是睜著眼睛的，可是卻什麽也沒有看到，之前那樣的切膚斷骨之痛也沒有感受到。自己好像在一個虛無的空間裏，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到。
    “你已經回不去了。”
    之前叫她宋曦蕊的那個聲音。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團刺眼的光芒突然出現在不遠處，本能地朝這個空間裏唯一的事物走過去。
    想問他是誰，可是嘴巴怎麽都想不開，聲音也發不出來。
    光亮越來越刺眼，可眼睛卻閉不起來。
    臨近光亮，空氣猛然灌進口鼻，身體的各種知覺一下子全都回來了。
    身下的被褥有淡淡的香味跟著空氣進去鼻腔。
    床頂有金色的符文在逐漸消失。
    床前有個人影站起來，但是沒有看清他長什麽模樣。
    “阿，娘。”
    人影沒有停頓徑直出了屏風，幾乎同時阿娘和哥哥們就奔了進來。
    一番折騰過後，霍太醫開了清心湯的方子後告辭了。
    老爹手裏捏著把玉製的平安鎖進來。
    親手把平安鎖給曦蕊帶上後，退回到躺椅上坐下安靜地看著三個兒子打打鬧鬧，看著女兒窩在妻子懷裏發呆。
    那年帝國內亂，有四域藩王舉兵造反。戰火之下百姓苦不堪言，甚至出了易子而食的事情。
    大軍被大雪困在瑤山，一籌莫展時穆先生突然出現在他的軍帳裏，說有辦法助他。
    他信了。穆先生果然助他化解了大雪封山的困境，還助他一路勢如破竹地收服了四域。
    戰事平了後，穆先生就消失了。直到數年後才奄奄一息地出現在府門外，從那時候開始穆先生就從未離開過都城。
    穆先生的來曆，他從未問過，也不在意。可是這幾天他的行為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他說蕊蕊幼小，魂魄還不穩固。經次一事，使得魂魄離體，若再有一次隻怕就喚不回來了。
    這把固魂鎖給蕊蕊帶上後隻有她成了親才能摘下來。
    “阿蘊帶弟弟們回去吧”突然發話打斷了還在嬉鬧的三個兒子。“妹妹睡著了。”
    曦蕊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這一次她睡得很沉，一個夢境也沒有出現，想來可能是她已經全然接受自己是宋曦蕊這件事情了。
    那就，隨遇而安吧。
    “蕊蕊，你快醒醒。”三哥宋昕菞突然掀了紗帳進來，小腦袋湊到曦蕊麵前。
    “怎麽了？”曦蕊被他打斷一場好覺，語氣就有些不好。
    “爹爹說你身體弱，從今天開始你就要跟著我們晨練了。”宋三沒有注意到妹妹的起床氣。
    “我不去。”翻了個身，用屁股麵對他。
    “咱們家就你最弱，雖說我和大哥二哥會護著你的。可是有時候自己找回來場子才會覺得過癮啊。”
    說得還是很有道理的。
    “……”
    宋三沒聽到妹妹的回複，知道她又睡著了。回頭看了眼外麵微亮的天光，一邊心疼妹妹，一邊怕被老爹責罰。左右為難了一會，找了個小毯子出來把曦蕊一裹，背在背上就小跑著出了門。
    曦蕊被顛得迷迷糊糊中責怪似的叫了一聲三哥。
    “你再睡會，三哥背你過去。”宋三趕緊解釋。
    早等在垂花門的宋大宋二迎上來幫忙扶穩妹妹，一路小跑著往演武場去。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老爹也已經打完一套拳了。
    看到急急忙忙跑來的三個半大孩子，還有那個趴在哥哥背上睡得香甜的小姑娘，宋王爺趕緊轉身清了清嗓子扯回咧開的嘴角。
    沒有責怪他們遲到，從小兒子背上抱起迷迷糊糊的小閨女，給三個兒子布置了早課就退回看台上了。
    曦蕊朦朦朧朧間聽到哼哼哈哈的聲音，吵得她越來越煩躁。翻了個身也還是吵，幹脆伸了個懶腰揉著眼睛醒來看看是誰在打擾她睡覺。
    結果一睜眼，一臉絡腮胡子的大漢咧著嘴笑嘻嘻的看著她，而她自己就躺在人家懷裏，這可嚇了她一跳。
    “爹，爹爹。”立刻就要滑下去，卻被老爹固定住。
    “還沒著裝呢。”說著，起身把曦蕊放在椅子上站好，解開裹著她的小毯子，拿起備在一旁的衣衫一件一件地替她穿上。手法熟練得就像是替女兒穿過很多次了一樣。
    很快一身幹練的功夫女俠打扮就好了。
    長齊腰的頭發被老爹編成了一根麻花辮，想來可能是他也不會其他發型了。
    “你看著哥哥們的動作，去跟著學。你學會了哥哥們才能去吃飯。以後也是，你懶床遲到了，哥哥們也要受罰。知道了嗎？”
    “知道了。”她知道老爹肯定是認真的，忍不住自己也認真起來。
    被老爹抱下看台後，很努力地邁開小短腿奔向正在打拳的三個哥哥。
    出生在將軍世家真慘。
    這天才剛亮沒多久吧，肚子好像已經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