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怪人沈一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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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二連三的驟變,使得薛子彤身心遭受重創。躲在沈一飛的小屋中,幾乎足不出戶,不想與外界有任何聯係。
    薛世成夫婦日日都會輪流前來探望,見這裏居住環境實在惡劣,人員構成又複雜,有了前車之鑒的夫婦二人,悄悄的把女兒前後左右的房客全部收買,安排到別處更好的地方去了。從“耀華集團”保衛處精心挑選了整整一個班的骨幹精英,悄然入駐在女兒房間的四周。24小時不間斷的對薛子彤實施護衛,女兒門前就是路過一隻老鼠,也會被記錄在案。
    見部署完畢,夫婦二人這才稍稍放心,隻是心疼女兒日漸憔悴,二老苦尋良方,希望能讓女兒重拾對生活的信心。
    薛子彤一開始隻是為了悼念沈一飛,想躲在沈一飛曾經呆過的地方,靜靜療傷。無意間打開沈一飛的電腦,卻漸漸被沈一飛生前所記載的信息所吸引。
    電腦中記錄的信息很雜亂,有沈一飛數十個投資項目的可行性分析報告和相關數據。薛子彤大概瀏覽了一下,發現這應該是沈一飛自開始創業以來,整理出來的所有投資分析報告。縱觀沈一飛對所有項目的分析,應該說對市場的解讀是很到位的,對市場發展前景的預測也相當準確。可真正啟動運營的,卻少之又少。除了十幾年前,自己父親對沈一飛提供的一個農業項目,進行過投資嚐試,其它的項目,幾乎全部胎死腹中。
    除這些商用資料以外,還有大量沈一飛的個人文案資料在裏麵。從日記,散文,到話劇的劇本不等。
    這更加激發了薛子彤的莫大興趣,看不出沈一飛還是個文學青年!自己以前其實看沈一飛並不怎麽順眼,為了一個破項目,沒日沒夜的糾纏自己的父親。這讓薛子彤對沈一飛的第一印象極差,甚至可以用厭惡來形容。
    可老爸不知哪根筋有問題,一來二去竟然答應了投資。這在薛子彤看來,又一個騙子成功了,接下來肯定會是借項目之名,無休無止的問老爸要錢。隻要老爸拒絕一次,就會麵臨對項目的失敗負責的尷尬處境。
    可這個農業項目啟動後,沈一飛主動交出了財務的管理權,並對前期的資金使用情況,做了詳盡的報告,呈交“耀華”。這讓薛子彤對沈一飛開始另眼相看,但也僅僅是不再當他是騙子而已。完全談不上有任何的好感。
    直到薛世成和沈一飛對這個農業項目的發展規劃,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意見,沈一飛主動退出那一刻。薛子彤才算真正的開始注意起這個貌不驚人的平凡男人來。
    薛子彤本以為沈一飛是負氣退出,卻聽見父親對他大加讚賞!問明緣由,才知道原來沈一飛的退出是為了確保項目的正常運行。並且斷然的拒絕了薛世成的錢財!薛子彤當時隻是敬佩沈一飛坦蕩蕩的胸襟,和磊落的為人,但沈一飛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其實至今,薛子彤並不了解。電腦中海量的信息碎片,薛子彤相信足夠拚湊出一個真實完整的沈一飛來。
    這個在自己生命中稍縱即逝的真命天子,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成了薛子彤使命一般的要務,她夜以繼日的翻閱著沈一飛生前所有的文字記錄,沈一飛也逐漸在她腦海中清晰豐滿的還原了本色。
    沈一飛真是個怪人!一個徹頭徹尾的奇怪之人!
    很難評說這種“怪”的好與壞,是與非。甚至常人很難理解他的這種“怪”,更難接受他的這些“怪異”思想。
    或者說,沈一飛不像是應該在這個世界出現的人!
    沈一飛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父母是一家國資企業的幹部。沈一飛從小對學習沒有什麽興趣,但成績尚可。順利考進市裏的重點中學,他一生的拐點出現在中學時期。
    當電腦開始普及,騰訊軟件開始一統江湖的時候,年輕人都以在qq空間擁有自己的個人主頁為時尚,在上邊發表自己的日誌。
    沈一飛對此很冷淡,日記本就是個私密性很強的東西,寫出來發到網上去給所有人看,那還叫日記嗎?有病差不多。所以沈一飛到死,也沒有開通自己的qq空間。
    但在一個“51.com”的網站上,沈一飛注冊了一個個人空間的網站。點開網站,除了一張早年的形象照片,和幾串數字,再無其他信息。
    薛子彤用筆記下了這些數字,771117,920528,940420;830204,021115,041010;841108,050120......
    對這些數字所代表的意義,薛子彤一時難以領會,但看完沈一飛的日記,就豁然明朗了。
    沈一飛的初戀出現在中學時期,一個比他小兩屆的學妹,公認的美麗校花。這段戀情一直被女孩父母強烈的反對著,原因很簡單,女孩父母嫌棄沈一飛家的條件太普通。終於,女孩的父母在他們彼此深愛著對方,且相戀兩年的情況下。生生的把二人拆散,帶著女孩去了北京上學,沒留下任何信息。
    旁人看在眼裏,不禁也為這天造地設的一對小青年扼腕痛惜。這次打擊對沈一飛來說足以一擊致命,徹底改變了他所有的信仰和認知。掙錢,成了他唯一的願望。
    可人生有時候就是如此,你越是渴求什麽,命運就是不給你什麽。沈一飛的求財之路,從技術層麵分析,甚至可以用完美來形容。可是到死,沈一飛也依然是一個窮困潦倒的窮鬼一個。這也算是沈一飛這一生中的怪事一件,不怪,不足以成就沈一飛這樣的怪人!
    沈一飛還有一件怪事,就是與家人的相處永遠也無法和睦。有時候真懷疑沈一飛是不是投錯了胎,這一家人父母與自己的兒子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相同之處。不管是興趣愛好,還是性格習慣等方麵,大相徑庭,天壤之別。所以,這也是沈一飛在生命的最後階段,不願再忍受來自家人的歧視,獨自搬到這間陋室暫避紛擾的原因。
    最怪的自然是沈一飛這個人,這個人性格怪異,易怒,憤世嫉俗。但又不得不在俗世中為生計爭名奪利,這讓他自己時常都厭惡自己的言行。長期的因生活所迫,而做違心的事情,讓沈一飛這個人的內心和外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用沈一飛日記裏的一句話可以說明:
    小時候裝流氓是因為怕流氓,後來一不小心,入了戲太深,成了真流氓。到現在不知不覺中,竟已是老流氓了!
    薛子彤看到這不由心中一酸,看似輕鬆自嘲的一句話,隱藏著這個才情比天高的落魄孤獨的男人,怎樣的孤苦和無奈!這份苦澀,除了自己,還能向誰訴說?難怪他打死不要什麽qq空間,想想也對。現在再回頭看看,那上麵除了東施效顰,或者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做作,還有什麽?
    對於那一串數字,薛子彤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含義,與智商無關,隻需要一些相同的經曆即可。
    這些數字前兩個都是三個為一列,第三列卻隻有兩串數字。第一串:841108,薛子彤很快就知道了,這是自己的生日,84年11月8號;050120,應該代表2005年1月20號,這一天有什麽特別意義呢?薛子彤猜想這應該是沈一飛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日子,自己實在記不清是在哪一天見到的沈一飛?當初對他根本就沒正眼瞧過,對此薛子彤多少有點愧疚。
    前麵的數字應該分別是,女孩的生日,代表開始和結束日期的數字。一生中所有的情感故事,竟然用幾個數字便囊括全部。
    天書無字,恩澤蒼生,情話不語,亦能感動一生!
    薛子彤掩麵而泣,越了解這個男人,越覺得自己淺薄和愚昧。越覺得自己曾經的目空一切,是何其的鄙陋之舉。
    沈一飛首次的登門拜訪,給薛子彤帶了一件禮物,一個那時不多見的芭比娃娃。薛子彤轉身便丟進了垃圾桶,前年的舊款了,拿來蒙小孩吧,土包子!這是當時薛子彤真實的想法。
    再看沈一飛那天的日記:
    2005年1月20日,星期四,陰。
    連續幾次的電話聯係,感覺薛總對“生態果園”這個項目是有投資意願的。隻是對項目不太了解,今天登門拜訪,也許稍顯突兀,但可以詳解一下項目的優勢。兩害相權擇其輕!不管啦,隻要不被攆出來,拚死上吧!
    聽說薛總有個女兒在英國留學,現在放寒假正好在家,人家老外很注重禮節的。第一次見麵怎麽也得有個禮物吧,送什麽好呢?這個月生活費還有200塊,人家從英國回來的人,見過大場麵,總不能太寒酸吧。女孩都喜歡洋娃娃,買個洋氣一點的洋娃娃總錯不了吧!就去大都會買個芭比娃娃當禮物吧,隻是不知道這200塊夠不夠?
    ......
    眼淚早已模糊了雙眼,薛子彤當年哪裏知道,自己隨手丟進垃圾桶的,竟是沈一飛半個月的忍饑挨餓.....她痛恨自己的傲慢與無知,她後悔沒能慧眼辨識出身邊這一方美玉,白白的讓緣分一次次的與自己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