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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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爾顧可久回!
    “傻了啊?”顧久回還開起了玩笑,看見施檀爾不可置信的表情,揉了揉額頭,“我應該是沒醉,隻是頭確實暈得厲害,還發悶,”看著施檀爾依然無法接受的神情,以為她還在擔心自己,繼續說,“真沒事兒,我去睡會,晚飯做好了也別叫我,我什麽時候自己醒什麽時候吃。”最後還特意囑咐一句“天塌下來的大事兒再叫我”。
    施檀爾哪是在擔心他,從他開口說第一句話就毫不懷疑他沒醉這事兒的真實性了,她隻是想起了剛剛某人嘟著嘴裝醉索要酒瓶的橋段,一時感覺十分奇妙,順便讚歎他影帝級的演技。
    看著餐桌上一片狼藉,好在菜都消滅得幹幹淨淨,倒不是有多好吃,隻是原本三個人吃的菜硬生生擠進四個人,下午是說什麽都不願意再做了,顧久回正好說吃晚飯也別叫,幹脆等他自己起來再點外賣。施檀爾摸摸自己有點虛脹的肚子,覺得自己下午實在已經沒必要吃,於是有一下午的清閑時間做作業了。打定主意,心情有點好的施檀爾還收拾了毀滅性的餐桌,盡管她認為這是顧久回分內的事。
    回到自己房間的施檀爾心情輕鬆,沒有人打擾地寫完了作業,看表差幾分鍾六點,難得準備看書預習,這倒是實實在在受了顧久回的刺激,親眼看到一個“懶散”的保送學生的衝擊和誘惑比所謂的案例大多了。
    一直平心靜氣坐到了七點半,施檀爾暗歎自己的毅力潛能,同時發現顧久回還沒有起來。距離他保證自己沒事睡下已經過去了將近五個小時,這該是睡死過去了吧。施檀爾隻是想想,衝進他房間的勇氣還是沒有。
    這麽一想,施檀爾又認真考慮起來兩人的關係和現況,其實先前莫歆的話也對,真的成為朋友的怎麽反而疏遠了她也搞不懂,認識之前那種想挖空心思了解他的心情也在慢慢淡掉,倒不是真的不想了,隻是發覺有太多限製因素,她最常用來說服自己的就是關係不夠。什麽樣算關係夠了她也說不清楚,然而隻是知道關係尚淺卻沒有試圖嚐試任何方式改變,偏偏兩人這方麵出奇的相似,像兩隻螃蟹不斷交錯時間地伸出腳,卻發現撲空了就盡快收回。施檀爾暗笑這個比喻並不恰當,因為他們甚至連腳都沒有伸出去呢。
    兩個相似的人真是糟糕透頂啊,或者說他們占到了地利人和,卻少了最初的天時?不知道怎麽想到了白梓沫,卻又不知道在想他什麽,隻是浮現了他的臉,尤其是標誌性的一邊的酒窩被不斷放大再放大。
    隨遇而安吧,施檀爾終於又覺得頭疼放棄了。
    “鈴——”這是施檀爾住進顧久回家一周以來第一次聽見這台電話響,從搬進來的第一天施檀爾就很好奇這台電話的聲音,因為是現在已經很少見的手搖電話的樣式,還沒開口問隻是看了一會,顧久回就一句“假的”作為回應。施檀爾還是堅持用手機撥了號,顧久回就抱著胸好整以暇在一旁站著看,看到施檀爾失望的表情笑著,“信了沒?”
    而現在這台電話確確實實地響了,施檀爾確信自己還活在現實,聲音幾乎跟自己想得相差無幾,經典卻有些刺耳的鈴聲。想起顧久回說“天塌下來的大事”,總覺得難得的這個電話似乎算得上,卻不知道為什麽就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接起,“喂,你好。”
    這時候另一間房間裏的顧久回剛剛翻身坐起,聽到那一聲瞬間失了動靜,安靜地坐在床上,沒有出去。
    電話那頭的人愣了好一會,久到施檀爾覺得舉著電話累已經坐下的時候,才開了口,“是顧久回家嗎?”是個堅定有力的男聲,幾乎一下子施檀爾就確定對方是顧久回的父親,忽然有點恨自己沒有叫醒顧久回。其實說是疑問,不如說對方根本就是確定些什麽,隻是想得到施檀爾的解釋。
    “叔叔好,我是顧久回的朋友施檀爾,現在暫時住在這裏,他現在不在。”施檀爾流利地說了謊,隻是憑著自己的直覺,那個聲音很堅定地告訴自己不能說實話,僅此而已。她不知道房間裏的顧久回怕聽不清已經移動到了房門口,聽到她的話居然如釋重負地笑了一下,怕是從來沒有人見過顧久回這副緊張的樣子。
    “啊女朋友啊,這小子年紀倒也到了,我不反對。”施檀爾不知道為什麽她字正腔圓的朋友會被人自作主張地添了“女”,隻能鎮靜解釋,“叔叔,不是女朋友,真的是朋友。”顧久回輕輕怔了一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電話那頭耐心聽完卻根本不在意她說了什麽,繼續自己的,語氣略威嚴些,“隻是你們這個年紀有些事情需要承擔責任,你們自己慎重考慮。”
    成,施檀爾放棄解釋了,各有各的說法吧,您是長輩,我服您。迅速調整了心態搭話,“您說得對,我們有分寸。”對方察覺到施檀爾的放棄抵抗,彎了下嘴角,電話一旁的一個女人經過正巧看見,“你兒子說什麽了,這麽高興。”
    他無暇搭話,饒有興致地跟施檀爾聊起來,語氣親近了許多。倒是施檀爾沒想到,以為對方聽到不是自己兒子接的應該很快掛斷才對,左右也沒什麽事兒,隻是瞬間猶疑就繼續維持形象陪聊。
    兩人的談話內容簡直上天入地,起先隻是簡單地詢問顧久回的生活情況,經過一段交談時間施檀爾已經察覺到對方希望的顧久回的生活狀態,如實轉告恐怕顧久回沒好日子過,於是就含含糊糊地塑造了顧久回模範高三生的形象。隻是對方似乎對她的答案很懷疑的樣子,卻最終輕笑一聲沒說什麽,縱然如此施檀爾還是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房間裏麵的顧久回聽著施檀爾一本正經地編著朝五晚九勤勤懇懇學習的顧久回,簡直笑到不能自已。卻笑著笑著停了笑容,決定了什麽的神情。
    這頭施檀爾繼續應付,對方已經問到了施檀爾的家庭情況,這實在沒什麽好編謊的,施檀爾如實以告,覺得不用說謊的話簡直好回答得要死。房間裏的顧久回早收了笑意,聽著門外施檀爾認認真真一句句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最後對方提出了想要一張施檀爾照片的請求,讓她裝在信封裏寄來,還有一個奇怪的前提是別告訴顧久回這件事。施檀爾這才覺得事情有點大了,怎麽會這麽正式,難道顧久回曆屆女朋友都要經過父母的審核?雖然驚疑還是記下了對方的地址,國家讓施檀爾略驚訝,卻很快釋然,看樣子家庭也跟自己很像,父母常年不在身邊。
    掛斷電話施檀爾簡直筋疲力盡,勞累程度堪比剛寫完最難過的數學作業,深刻意識到“老薑”的厲害程度絕不是小輩一朝一夕能攀比的。跟自己爸媽都不用這副德行,施檀爾暗暗給自己記了一筆功德賬,準備找時間向當事人討回。
    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這是自己特別閑的時候打電話跟莫歆閑扯的時間長短,施檀爾一時無語,又看了一眼緊閉的顧久回的房門,心裏有點擔心卻隻是一閃而過,一步一頓地回房間。
    還靠在門上的顧久回幹脆坐到地上,沒有任何表情地考慮著什麽。良久才一皺眉,像是剛反應過來冬天木地板也會涼的現實,從地上站起,然後深呼一口氣打開房門。
    似乎,有什麽不同了呢。
    房間裏正在看小說的施檀爾聽見那聲“哢嗒”聲就放下了書抬起頭來,默默聽著淅瀝瀝的倒水聲和清晰的吞咽聲,之後是漸遠的腳步聲去往廁所,嘩啦啦開了水,之後是長達十幾秒的寂靜,也沒有腳步聲,施檀爾還是默默聽著沒有表情。
    終於,拖鞋踢踏的聲音再次響起,施檀爾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敏感的錯覺,隻覺得它像是要通往自己房間,於是也不由自主站起來了,這一切動作都不在她的支配之下完成了。
    於是顧久回輕輕推開她房門的那一瞬,施檀爾是以幾乎狼狽的樣子站在那裏的,手足無措,一副剛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想要重新坐下的樣子卻遲遲沒有坐下,看見顧久回果然進來了,疑惑自己為什麽這副德行定定神還是穩穩站著了,“好點沒?”其實是廢話,眼看著他明顯已經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臉色,畢竟也是睡了那麽久的人。
    顧久回笑開,“好了,”然後湊近一點勾住她的肩,還是有隱約的酒氣傳來,“餓了,想喝粥。”奇怪得很,倆人勾肩搭背啥的也不是第一次了,隻是這次施檀爾不知道怎麽了覺得背後陰寒,抖抖身子從他懷裏鑽出,盡量保持平常的語氣無奈道,“知道了,我去弄。”
    本來說好要讓他自己叫外賣的,結果他自作主張地對她點了餐,事實上人家又沒做錯什麽,總不能冷著臉說“不做”,擺脫不掉的煮飯婆命運。施檀爾一路這麽想著走到廚房開始忙活。
    背後的顧久回緩緩放下手臂,笑得愉快,“她好像老掙開呢,”然後聳肩自我安慰地走出去,“沒關係。”沒關係啊,反正我好像想開了,幫你打開你那邊,撬也能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