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甲板上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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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這個傻小子的一番表白,我興高采烈,即刻拉起我睡眼惺忪的兒子大步登上甲板,進入到狹窄但還算整潔的船艙,躺上硬梆梆的床墊,無比放鬆地陷入睡眠。
明晃晃的日光透過泛黃的窗簾照得整個艙體亮堂堂的。我是在一片嘈雜中醒來的。赫菲還睡得死沉,把他的大腦袋壓在我的胳膊上。我小心翼翼抽出胳膊,慢慢起身,一邊替他掖好被子,一邊甩著胳膊,輕手輕腳走出房間。
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腥味和木材浸泡的刺鼻柏油味,我踩著嘎吱嘎吱響動的木板,走到了船頭的甲板上,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幅繁忙的晨起勞作圖。水手們正忙於絞纏繩纜,把船拉得離岸更近一些。另一些人——衣衫襤褸,古銅色的幹癟身軀如泉眼一樣汩汩冒著汗水,正邁著大步來回勞作著,上貨或者卸貨。可即便他們腳不停息,也會挨上好幾下子。那滿腦肥腸的監工正站在一旁,拿著細細的皮鞭,抽打得甲板啪啪作響,用他尖利到過分的嗓音嗬罵這群艱辛的奴隸:“快點!快點!你們這群廢物!”
而另一批可憐的人兒,卻是拿著修補工具維修著這條蒼老的大船。
沒錯,這條無比蒼老的大船。昨晚銀白的月光給這船罩上了一層華美的麵紗,而日出的晨曦卻揭露了一切真相。奴隸們把這船稱作“丹尼絲號”。“丹尼絲號”大概是用橡木建造的,它厚實的側麵已經擦壞了,生有皺紋,一名漆匠正在奴隸的幫助下給這傷痕漆上油漆。
而它那沒裝嵌板的、開曠的舷牆四周都被修修補補得象老鯨魚的牙床,用參差不齊的木棍嵌在那裏當作縛住它那些舊麻繩的拴子。老的掉渣的船舵上裝有一隻旋輪,赫然地露出一隻舵柄。而那隻舵柄,我仔細一瞧,卻是用櫟樹枝幹簡單雕琢出來的。昨晚給我留下美好印象的,宛若潔白鴿翼的船帆,今天也變成了蛾子的翅膀,灰撲撲、打滿補丁。
難怪男人都崇尚霧裏看花的朦朧美,那是因為他們知道,一旦摘下那層麵紗,仔細一看,五官雖然還是那個五官,可多了的無數雀斑就足夠讓人沮喪了。
不過……還有有意外的。
璀璨的光輝閃進我的雙眼,那頭燦爛的金發居然比陽光還要耀眼。我定睛一看,昨晚那個傻小子穿著一隻袖子的短褂子,露出線條優美的肌腱,藍眼睛裏傾斜出笑意,他爽朗地大笑,露出貝殼般潔白的牙齒。幾個同樣的年輕人跟在他身後,他們都手持帶血的武器,說說笑笑朝海邊走來。而在他們的身後……我無奈扶額,拖著是一隻肥得像豬一樣的豹子。
(⊙o⊙)……其實這樣,我也算付了他們路費不是嗎?不是我,他們打一輩子也打不到這麽肥的豹子。
我扭頭正打算回去時,突然聽見一聲重物落入沙地的悶響。
“夫人!您……起身了啊?”
我對著兩眼放光看著我的傻小子尷尬一笑。
他旁邊的小夥子像看著新大陸似得瞅著我,不停地撞著他的胳膊問道:“亞度尼斯,這個美人是誰?是誰啊,你從哪兒找來的?”
我心下惱怒,抬手就要懲治這群口無遮攔的野小子。緊接著,更尷尬的事就發生了。
乒乒乓乓的貨物落地聲頻繁響起,幾百隻眼睛一時全部集中在我的身上。炙熱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的麵紗戳出兩個洞來。那些搬運貨物的卑微奴隸,肮髒的目光甚至落在我的胸脯和臀部,還在交頭接耳,品頭評足!
我生平從未遭受過如此奇恥大辱,除了我的丈夫,低階位的神祗甚至都不敢抬起頭來直視我的麵容。我隻覺得臉上—陣熱辣辣的火燒,拳頭上青筋賁起,巨大的羞恥甚至將我定在了原地。如果不是動用神力的巨大後遺症,我想我會立刻把這群渣滓變成塔爾塔羅斯頭上的蟲豸,然後在一腳一腳踩爆!
那群泥巴種突然驚呼道:“著火了,著火了!”
我這才感知到手臂的灼傷,憤怒使得神血沸騰,居然點燃了我的衣服。我像是從噩夢中驚醒一下,轉身就跑,力圖將那惡心厭惡的感覺丟在身後。
我咚咚跑回船艙,砰的一聲重重摔上門。一進門我便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將房間裏所有的陳設全部砸了個粉碎。然而事實上,窮生意人的房間裏本來就沒有多少陳設。羞恥、憤怒像火焰一樣焚燒這我的心肝,我站在原地喘著粗氣,兩隻手直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
赫菲早就醒了,他抱著被子坐在床沿驚恐地看著我,期期艾艾地問道:“媽媽,媽媽,您這是……怎麽了?”
我惡聲惡氣道:“沒怎麽!”
這樣的事情,連想一想都遏製不住胃裏的翻騰,叫我如何有臉麵告訴親生兒子,你的母親出去被一群流浪漢褻瀆羞辱?
可這個小東西今天格外沒有眼色,他眉頭簇得比我還緊,又問道:“您究竟是怎麽了?”
炙熱的岩漿在火山裏翻騰,但還沒有湧出來。
我耐著性子答道:“隻是一些小事,親愛的,你能別再問了嗎!”
“您的牙齒在打戰,身體都氣得發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您可以告訴我……”
這些話好似雪上加霜,因為觸及事實而更加傷人。岩漿翻湧著馬上就要溢出地麵,我以極大的毅力強迫自己咽下這口氣,再次強調道:“我說沒事!”
“您為何總要獨自承擔呢,我是您的兒子,我可以保護您的……”
就是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我才羞於啟齒,你明不明白!我在心裏呐喊,這樣忽視我意願的反複追問讓我心裏集聚的火氣迅速發酵,然後,火山就爆發了。
我大聲嗬斥道:“你聽不懂我的話是不是,為什麽你總要這樣給我添麻煩?!保護我,你拿什麽來保護我,阿波羅一出生就殺掉大蛇皮同,救了勒托那個賤人。而你呢?赫菲斯托斯,你已經幾十歲了,仍要你柔弱的母親從奧林匹斯上跳下來救你,你就是用刨根究竟無休止的刺激來回報我的嗎?!”
這話一說出口,我就後悔了。我知道我已經打碎了我兒子的心,心裏更加痛苦不堪。我總是這樣,赫拉以冷靜著稱,可是一旦觸及我的痛處,我就會變得比阿瑞斯還要暴躁敏感,口不擇言。可以前是將怒火發泄在第三者和私生子身上,今天卻是將它們全部傾倒到在我親生骨肉的心房。
怒火已經被懊惱澆滅,我想說些什麽,嘴唇微微抖動著,卻一句安慰的言語也吐不出來。赫菲的淚水啪嗒啪嗒落下,一滴又一滴,仿佛砸在我的心上。
這時,一陣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傳來,我幾乎是逃也似地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