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破虛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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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暮燼!
“咳咳……”
視線一下子昏暗,煙塵嗆得人睜不開眼。
時緋清想起身,發現半個身子斜著陷入沙泥之中,好在腦袋和右臂還露在外麵,朝上方瞅去。
暗幽幽的一方洞口,丈之高,七根圓柱形石柱穿洞而出,柱根竟在這洞裏。
想到某人也跟自己一樣掉進來,“季師弟?”
“我沒事。”
“兩位,在下林遠。”
時緋清轉頭,昏暗中,果然還有第三人,剛才伸出援手的是這人,不禁有些感激,“剛才多謝。”
“舉手之勞,不過沒能拉住,愧不敢當。”
“這地方說話不方便,先出去再說。”
丈高還難不倒煉息期的星士,三人提了星力先後躍出洞去。
洞外,日已西墜,暮色四合。
然而,洞外的景象卻叫三人始料未及。轉眼的功夫,沙漠已變作山地。
“看來這秘境一日兩變。”時緋清說道,看向那個叫林遠的同門,清秀眉目間,帶著一絲笑意,那笑卻不達眼底,叫人捉摸不透。
季顏道“你們不覺得這破虛境有點古怪麽?”
“先前從未進過秘境。季師弟說的古怪是指什麽?”
“低階秘境不會出現地形瞬變的現象。少城主開啟的是破虛一境,本是屬於低階秘境。”想到剛才兩個慘死的同門,季顏臉色愈發難看,“林遠師兄剛才也在沙漠中?”
像是知道季顏要問什麽,神情流露一絲遺憾,道“不錯。兩個遇難同門,我也瞧見了。”
“如果是高階秘境,必然會出現煉星期的凶獸,就算這次新進弟子中,有煉星期星士,大部分弟子還是同你我一樣出於煉息期。”
“你是說這秘境被人做了手腳?”
季顏冷哼了聲,“或許時家就是始作俑者。”
這孩子對煉星世家可不是一般的仇視嗬!
“如果是時家自編自導,對他們又有什麽好處?”
“誰知道呢?有些人看似衣冠堂皇,滿口仁義道德,實則陰暗齷齪,盡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話是赤裸裸地針對時家了!
畢竟自己曾是時家一份子,微微不爽,“你這麽說,不覺得有些偏執?沒有證據的話,還是不要妄自揣測,誣陷好人。”這些話更多是說給自己挺的。
臉頰一陣白一陣紅,顯然是被氣的。
不欲多言,扭頭就走。
時緋清攔住,“你幹什麽去?”
“你管不著吧?”
“你也知道這秘境不簡單,單獨行動後果難料。既然大家現在在同一條船上,我有必要阻止你。”
“你這人很煩呐!”
“兩位,可否聽我一言?”
兩人異口同聲“你閉嘴!”
*
“你們有沒有聽過一種叫‘洞腹草’的植物?”時緋清嘿嘿一笑,看了眼仍冷著臉的季顏,又看向對麵的林遠。
篝火在每個人眼中跳躍,卻看不清深淺。
林遠笑了笑,道“我一心沉醉於修煉,沒像溫師弟那樣見多識廣,願聞其詳。”
“聽說,這是玄古神界的神草,隻要吃了這種草,人的五髒六腑皆肉眼可見。一旦生病,服下一顆,便可看到病灶長在哪個器官。”
季顏冷哼一聲,“要是川泫也有這種草便好了,不管狼心狗肺的,還是黑腹紅心的,一望便知。”
“……”
林遠道“溫師弟,季師弟。這秘境險惡非常,單獨行動顯然已是下下之策,咱們不如談談合作事宜?”
“我沒意見。一起殺凶獸,得了魂珠大家平分。”
季顏仿佛跟他對上了,“說得輕巧,每隻凶獸隻有一顆魂珠,如何平分。”
“按次來,這次殺了給你,下次殺了給我,再下次給林師兄不就好了。”見季顏撇開臉,時緋清又將征求的目光轉向林遠,“林師兄,你覺得怎樣?”
林遠沉吟了片刻道“這樣似乎不太合適,每隻凶獸所結魂珠不同,若按次來,未免有失公允,不如先蓄存起來,等出境時再平分。”
林遠是煉息六階,算是三人中修為最高的一個,與他們合作並沒多大意義,不過一個籬笆三個樁,三個好漢一個幫,人多力量大的道理是人都知道。
他的建議並非不妥,不過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可靠,魂珠一到手,便煉化,不僅可以及時提升修為,還可以防止遺失。
“這個提議也不錯,不過等到出境日再分顯然不太妥當,不若以五日一分,這樣可及時煉化提升修為,以免應對更強的凶獸。”
“我讚成。”抱臂靠在石塊上的季顏終於抬眸看了時緋清一眼。
接下來幾日,三人結伴而行,雖然修為不高,所幸遇到的凶獸也都是煉息期的,收獲也不盡相同,有色澤混雜的魂珠,當然也有純色魂珠,盡管沒有上品金色魂珠出現,能保住小命,三人已經謝天謝地。
時緋清發現,季顏雖然是個傲嬌偏執的少年,修為也比他們二人低一階,對付凶獸時卻絲毫不含糊,頭腦也機敏,好幾次多虧他找出凶獸攻防破綻,才將其製服。
偶爾季顏會與時緋清拌嘴,不過在麵對生死搏鬥時,他還是會全力與時緋清配合,甚至在時緋清出現危機時,還會挺身相助,毫不猶豫。
而林遠,雖年齡比他們稍長,長得清俊有致,下手卻狠厲殘忍。那些凶獸被製服後,他都要惡狠狠地補上幾劍解氣。
林遠還包了三人的吃食,夜晚歇息時分,他總會找來些吃的,野果、烤野兔、烤魚什麽的,這林遠也不知怎麽練就的本領,竟烤得一手美味,僅憑這美食,三人也拉進了不少距離。
這幾日,他們也發現地形變化並無規律可尋,走走停停,倒也隨心所欲。
不管怎樣,三人成了鐵打三人組。不過,時緋清偶爾心裏總是隱隱牽動,明明隻認識了某人兩日,那人竟一直讓他放不下!
這日夜裏,三人又尋了個避風處過夜。
林遠說要去打隻兔子來,便朝林子深處走去。
季顏生了火,以其慣有的姿勢抱臂靠坐在樹邊。
時緋清則銜著跟草仰躺在地上,秘境中的夜空跟現實世界一樣,黑得跟鍋底似的,不見一顆星子。
林子裏靜寂無聲,耳邊隻有篝火偶爾冒出劈劈啪啪的細微聲音。
如此靜謐安好的夜色,時緋清不免又想起一些人一些事。細細想來,他這短短十八載人生似乎比別人的一輩子都來得精彩。可一個人注定不是為這精彩而活,使命與擔當總是壓著兩肩,催促人前行。
每個人都一樣吧!
他們的隱瞞或是欺騙,不過是因這份使命與擔當的束縛。而自己對所有人隱瞞真實身份來到無疆城,不也是為了查清時年的死因——這份為人之子的基本之責。
“溫師弟?”
聽到林遠叫自己,時緋清坐起身,轉頭看他。
夜色披靡,手中拎著一隻剝洗幹淨的事物,朝自己走來。
“謔!兔子嗎?林師兄的捕獵技能又有一番長進啊!”時緋清打趣地接過,“今晚又有口福了。”
“剛才路過一條溪,我順便都洗幹淨了。他這是,睡著了?”林遠看了季顏一眼,後者垂著眼瞼,歪著腦袋,手臂也散垂到了身側,顯然已經入夢。
“等烤好了再叫他吧。”
時緋清取過早已準備好的樹杈,麻利地朝那肉團捅了進去。
人總是在一次次意料之外的磨礪中成長起來的,這之中或許充滿著傷害、痛苦與絕望,不過,有什麽比一顆堅不可摧的心更值得期待與追求?在很久之後的某一天,時緋清才知道,其實改變不是一朝形成,而是長久以往的。他如此,時錦亦是如此。
然而此時,當眩暈感襲來,星力無法運轉時,他也終於相信,信任不是隨便就能給任何一個人的。
“林遠!你要幹什麽!”
當一切偽裝卸下之後,再端正無比的容顏也沒變得醜陋不堪。火光映照那張詭異的臉,寒劍閃著冷光,陰冷一笑,“當然是送溫師弟與季師弟一程了。”
對於眼前這個偽裝極好劊子手,其實一開始不是沒有懷疑,隻是這些日子下來,日日並肩作戰,生死同舟,警惕與防備才漸漸卸下。
時緋清看了眼昏倒在篝火邊的季顏,咬了咬,試圖分散對方注意,“林師兄不過想要魂珠,開口便是,大家都是同門,何必搞得你死我活。”一邊趁其不注意,暗暗去勾身後那把用來剔骨肉的匕首。
然而這細小的動作卻逃不開對方的眼睛。手腕骨傳來劇痛,原本就經不住疼的她,登時慘叫出聲,五指繃緊,卻怎麽也掙不開對方的腳力。
“這兔肉裏的封元散無藥可解,就省省力氣吧。把魂珠交出來,或許師兄我念在這幾日的情分給你個全屍。”
心中猛震,喘著粗氣,駭然抬首,“沙漠裏的那兩人也是你殺的吧?”
林遠微微一怔,繼而冷笑,“原來你早就猜到了,不過,就算猜到又如何,你還是選擇信任我。”
早在檢查那兩具屍體的時候,她就懷疑,那兩個煉星士的助修囊不翼而飛,這凶獸殺星士取魂體則已,要那助修囊何用?林遠突然出現在那裏,就算沒有殺人動機,也十分可疑。
心裏暗暗將對方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還不忘罵自己一聲蠢豬,時緋清艱難地嗤笑了聲,星力被壓製,手腕處蔓延上來的劇痛,讓她呼吸困難,“為了魂珠,殘害同門。你以為以你這樣的心性,能煉化星魂?”
“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把魂珠交出來,不然,我就先廢了你這隻手。”臉上是幾近扭曲的笑,咬牙切齒的聲音仿佛從地獄裏來。
撇頭看了眼被踩在對方腳下,那隻羸弱無力的手腕,“給你魂珠,你會留我全屍?”
瀲星劍的召喚口訣一字一字在識海中閃過,本來,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動用這把劍的。
這把玄古時期的魔劍,不為神劍塚所容。魔劍就算失了魔氣,天生仍舊噬血,唯有等有能力控製劍魂時,方能召喚出來,可現在……
林遠笑得猙獰,“你還有得選擇麽?”
伴著骨頭碎裂的聲音,痛感陡然加劇,呻吟溢出唇齒,識海頓時一片空白,召喚口訣被打斷,“在……在助修囊中。”
腕上的力量消失,陰森扭曲的笑離他更近。寒光一閃,衣襟已被劍挑開,助修囊落入對方手中。
下一秒,時緋清明顯感覺到對方眼神中的異樣,森冷的眸子裏淬起一綹火苗,心裏咯噔一下,順著對方視線低頭看去,敞開的衣襟處,白皙的皮膚在火光下隱隱透出誘人光芒。
渾身使不上勁,右手腕斷裂無法動彈,使勁抬起左手,想要斂攏衣襟,卻不防對方猛然一擊,左肩撞在地上一塊尖石,劇痛再次將神識中的口訣衝散。
劍尖挑起半敞開的衣襟,就在大片春光乍現之前,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紫光破空而來,隻聽“鏗”地一聲,那林遠連人帶劍,被擊倒在篝火之中。
大驚失色間,正要竄跳起來,感到強大的星力迫壓,根本動彈不得,火焰瞬間攻破星元護身,在他身上肆意吞噬起來。
伴隨著陣陣慘叫,夜色中飄來一個淡然的聲音“敢動我的人,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