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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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暮燼!
半月山頂。
依然雲波詭譎,風起雲湧。
“我知道你一定回來。”琉玥靜靜看著秦惜夜。
“看來你知道我這次來的目的。”
“我一直在想到底哪裏出了差錯,現在才知,你送來的那些糕點有問題。”
“這萬年來星祖淩駕於眾生之上,運籌帷幄,將川泫玩弄於股掌。如今困頓於川泫地心遠離人間的半月山頂,該是空虛寂寞,才不拒絕秦某送來的人間煙火氣。”
“秦惜夜,蕭辭,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嗬嗬……事到如今,星祖說這話不覺得可笑嗎?”秦惜夜冷冷一笑。
“星道製衡,世家六族必須有血脈在世,否則這個世界麵臨的隻有崩塌,一如萬年前仙族消滅所有魔族,致使天道崩毀。”
秦惜夜微微作色,語調雖一如既往地平靜,眼底蘊動的火苗足可瞬息燎原,“授道於世人,卻在星天下禁封印,讓那些人汲汲以求星道大義卻永遠不可企及。這萬年來,除了星祖沒有一人修為超過六境,沒有一人同星祖一樣永生不死,就連金魂之體,星祖您老人家也要剝奪,星祖心安理得接受煉星界供奉膜拜,就沒想過有一日要遭受星譴?琉玥星祖,萬年了,這川泫的主人是時候換一換了。”
琉玥一貫波瀾不驚的目光微閃了下,“你竟然知道了本尊的秘密。”
“我不但知道你自私地剝奪原本屬於整個煉星界的東西。更知道二十三年前,那個所謂的邪主也是出自星祖您老之手。你才是邪主入侵川泫自編自導的主謀。”
眸子如月下泛著光波的幽潭死死盯住對方,一字一頓道“你竟然知道了本尊的秘密!那麽,休怪本尊心狠手辣!”
一道疾厲的光芒劈麵擊來,未防對方會出手,大駭之下,秦惜夜後躍數丈之外,堪堪避開。
有些不可置信,“你敢殺我?”
“或許在數月之前本尊還不會讓你死,不過,秦惜夜你終究算漏了一件事!”琉玥勾唇一笑。
秦惜夜目光複雜,緊緊盯著那張冷峻到極致的臉。
似乎並不急著動手,琉玥將手一負,緩緩道“本尊就讓你死得明白,南炎蕭氏血脈可不就隻剩你一個。”
秦惜夜先是一愣,忽然大笑了一聲,笑意帶著幾分冷冽與壓抑地瘋狂,“星祖不會說的是時錦?他出生時,血骨虛弱,我是舍了碗魂血斷了截魂骨於他,卻不是蕭氏血脈。”
“不,本尊說的並不是他。”
“……”
“二十三年前,你可曾與你新婚妻子行同房之禮?”
秦惜夜臉色頓變。
“你父親在南炎城被四城圍攻之時,舍五境之修為將你妻子杜千千送至萬滄海域的墮仙島,生下一子。本尊自封之時透了道金魂星機給煉星界,恰巧落在那孩子身上。因你之故,本尊這些年的占雲術頻頻出錯,以為這金魂之體該是時家少主。不過,現在,本尊又重新掌控了一切。你說本尊自私?爾等螻蟻,大言不慚,又知道什麽!星道有它的布機,川泫也有它的秩序。本尊自封這些年,川泫連覆失兩城,爾等才是被欲望支配的利益熏心之輩!你放心,你死後,本尊會重建南炎城,讓川泫恢複原樣。”
“說得冠冕堂皇,一切不過是你為自己開脫的措辭……琉玥,你會遭星道報應的!”
“冥頑不靈!”
一道炫光奪目的七境星力蛟龍似的飛出,秦惜夜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那道絞光鉗製住咽喉。
那張俊秀的臉頃刻間因瘋狂、痛苦而扭曲,眼中竄動的不是對死亡的悲絕與恐懼,那種近乎漩渦風暴似的猖獗與猙獰在暴動。
琉玥微微皺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念蔓延,果然,星元力在一瞬爆發之後,梗阻在經脈間。
蛟龍很快如破碎的煙花轉瞬消失在空間,沒等琉玥反應過來,隻聽空中一聲長嘯,星元如飛刃鋪天蓋地而來……
掙了掙身上的那條鏈鎖,赤色泛光,糾纏縈繞無數血色符文,猶如活物,越掙越緊,琉玥不可思議地看向秦惜夜。
“你怎麽會有這個?”
秦惜夜陰陰一笑,此刻的他與竹林風亭下烹茶遊弈的秦惜夜已判若兩人,“你是不是更想問我怎麽知道用這個可以克製你?”
琉玥默然不語。
“那日你脫魂出竅,前往崔嵬境找時緋清,我來找過你,見你獨坐陣法之中,好奇心甚多翻了你案前的書劄,我便知道了你所有秘密。包括你上古遺落之神鳳神的身份。嗬嗬……這條赤血龍骨鏈,不正好與你相配麽!”
這一萬年,要記的東西太多,琉玥一直習慣於記寫書劄,素日寫完之後都收入靈台之內,僅僅一次疏忽竟造成如此不可挽回的後果。
“那你也該清楚邪主並非本尊刻意製造,包括那些邪祟邪魅。星道製衡,締造了代表正的煉星之道,隨之而來的就會有代表惡的邪族。就像萬年前的神魔兩族。本尊以自身魂體封印邪主,換川泫太平,於情於理,自認為對得起星道大義。秦惜夜,你若執意扭曲本尊,本尊落你手裏,亦無話可說。”
“放心吧,本座不會殺你,本座要揭穿你的謊言,讓你看到沒有六族血脈,這川泫一樣可以安然太平。”
“你沒有機會一統川泫。”琉玥平靜道。
“事到如今,星祖還要掙紮麽?告訴我,他在哪裏?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你覺得本座會留下他,讓他做你的傀儡?”
眼裏頓時風欺雪蕩,“好,很好!你以為這樣,本座就沒有辦法了麽!”腳下雲海仿佛被什麽力量催動,瞬間如水在沸,波翻浪騰。
天地一下暗了下來,另一層厚厚的雲層在雲海之上迅速匯聚。
琉玥眼睛微眯,皺眉凝視這奇異天象。
隻聽一聲呼嘯,一道黑光自秦惜夜手中脫手而出,飛速來到兩層雲海之間,迅速凝聚成一團。
黑團周圍散發著濃重的邪氣,並不斷有黑氣自上下雲層往那黑團中間鑽,絲絲縷縷,形成兩張巨大的黑網。
秦惜夜眸中閃光,一手負在身後,一手隔空操縱著迅速旋轉吸收邪氣的黑團,淩然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這種將大千世界掌控在手中的感覺果然讓人為之沉淪!
琉玥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在一旁看他表演。
原來眼前這人才是卦象中最作死的那個。
念頭剛閃過,雲層中的黑團陡然暴漲,似乎還能看到其內的隱隱閃電。
秦惜夜微微作色,雙目如電。
琉玥已看出以對方五境修為已無法掌控即將突破六境的邪祟。
勸他收手的話還未說出,身前的人影陡然掠出。
與其說是掠出,不如說是被那黑團的力量吸過去。
“秦惜夜!”眼見那黑團要將那人吞噬,此時此景,縱使琉玥都難免變色。
琉玥奮力掙紮了下,奈何這龍骨鏈絞得他絲毫星力也運轉不出。
砰!
兩道雲層同時炸裂,仿佛陡然爆破的山體,無數渣滓似的碎雲飛濺開來。
護身結界條件反射似的開啟,琉玥沉眸看著這猝不及防的變故,心情複雜難言。
占卜術並未出錯,一切朝著既定的方向發展。
就算他毀了時緋清的屍體,就算他舍棄一境修為催動司星盤神力引爆溫潯體內的魂體。
他算漏了秦惜夜不惜一切代價的欲念,被邪祟趁虛而入的欲念。
修為五境的邪祟本就容易產生自我意識,已經不是單純隻知道殺戮噬血的怪物,或許那邪祟早就相中了充滿貪欲的秦惜夜。畢竟銀魂再好,欲念甚者更容易控製。
隻是接下來,川泫大陸在劫難中淪落還是重生,全在那些少年了。
川泫六州,東西南北中,唯池陽一城地處川泫西北角,介於北礫與東秦交界處,偏安一隅。曆代各州之間,紛爭也好,和睦也罷,似乎池陽城都置身事外,仿佛川泫動亂和平都不關他池陽城的事。而各州城曆代城主有野心的,不管串聯挑事,還是攻城拓地,妄圖稱霸川泫,似乎都不敢招惹池陽城。隻因這池陽步氏乃川泫第一煉藥世家,每一任步氏城主皆是當時川泫第一聖醫,試問誰不要命的敢招惹大夫?
二十三年前,時揚率四城煉星士討伐南炎城,池陽就不在其列。
城主步情閉城鎖門,與世無爭。不過,這可苦了他那個流連百花間,片葉不沾身的獨子步封。常背著他老爹偷溜出城,尋一處溫柔鄉醉生夢死,直到被他老爹手下的那個風影護衛逮到抓回,挨一頓鞭後才老實一段日子。然而等一段時日之後,好了傷疤忘了疼,於是又偷跑出去。如此往複,這步封總有七十二般偷跑手段,這影衛也有七十三般捉拿之能,而他老爹步情總也不乏耐心地抽鞭,上藥。至於用非常手段禁製兒子偷溜出城,卻也從未用過。唯有他老伴知曉他這一做法的用心,總是要給人留些希望的,這藥苗一直待在花圃裏不見日月風雨,最後不是蔫了就是死了,人又何不是其類。
可是這回,影衛韓幸將半死不活的步封帶回城時,這位老城主真是有些慌了,好不容易用九九歸心之法,讓他脫離了性命之危,懸了整整一月多的心也終於落回原處。
這日步封終於轉醒過來,儼然能坐起來自己喝藥,鬼門關一遊仍舊一副吊兒郎當無所謂的模樣,這位滿眼血絲的老城主一看就來氣,正要罵一頓泄氣,卻聽下人傳報,城外有人求見。
池陽城跟其他各城不同,並無州疆,唯有孤零零一座城池,城內也僅數萬人口而已。步氏並不招收煉星弟子,拜入步氏門下的皆是學醫煉丹之人,人數也僅數十人,所以也未像其他各城大建連綴城宇,所住之地頂多也隻算是個府邸。
自從北礫滅亡,邪祟猖獗橫行之後,池陽城更是嚴關把守,進出商客求醫之人各種嚴查。求見城主此等大事,自然是從先經過城門這道障礙。
“來者可有報上姓名。”
來池陽城的除了商客,便是求醫者。這人指定要找他,那一定是求醫。其實每日來池陽求醫的人不下百人,城中各處解釋藥鋪醫館,步情自覺他池陽城的醫者皆妙手回春,若要求醫大不必找城主本人,要說尋常人怕是有天大的心也不敢請城主醫治,隻因他出診一次便要百萬晶石的診金——這個天文數字主要也是為了嚇退那些求醫者,雖說醫者父母心,可他步情卻不會為了當人一次父母,而出賣自己的靈魂。他的各種醫術煉藥術已經慷慨地傳授給門下弟子,盡管都是一人授一法,未將全部授予其中一人。所以,醫病救人之類,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自己也完全可以沉溺在煉丹的快樂世界裏。
“來者隻說是城主故人。還說城主隻要看了此物就知是何人。”那侍從在珠箔簾外恭恭敬敬作答。
“呈上來。”
一旁的步封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兩眼直勾勾盯著那下人手中事物。這些日子其實他早就醒來,怕步情翻之前偷溜出城差點把自己搞沒命的舊賬,便一直裝死。實在裝得膩了,也知道瞞不過去了,這日一早才裝作悠悠轉醒過來。
步情翹著胡子瞪了步封一眼,這才打開錦囊來看。
步封在老子瞪他時,裝模作樣縮了縮脖子,等老子視線一轉移又伸長脖子去看。
一塊大拇指粗細的墨綠色斷玉,步封還沒看清這玉有什麽特色,步情就已經將那玉塞回錦囊內,急道“快請他進城,老夫在懸壺廳等他。”
懸壺廳乃城主的起居之處,在那裏接待來客可從未有過。
那下知曉城主對此人的重視,不敢再耽擱,便應聲匆匆而去。
等那下人走遠,步情這才轉身,怒意未消的肉泡眼瞪向步封,“你小子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屋裏,再敢出門,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也不等步封回話,冷哼了聲,甩袖離去,人還沒跨出門,卻見自家夫人攜了兩丫鬟迎麵而來。
“老爺,一早就聽下人說,封兒醒了,妾身便來看看。”
但凡嫁於世家子的女子都要經過淨脈池考驗,而這淨脈池對身體損傷頗大,不少女子在下嫁生下孩子之後,都會因血脈不足而香消玉殞。步情發妻至今康在,這就要講到嫁於聖醫之家就這個好處了,步情雖是個脾氣火爆的,但甚愛其妻,這一生也就娶了她一個,日日用靈丹妙藥將養著,明眸皓齒,宛若少女。
步情見著愛妻,那個氣兒早就跑到爪窪國去了,捏了捏愛妻的手,又吩咐兩個丫頭好生照顧伺候夫人,便急著趕去懸壺廳。
從慶遠到池陽,橫跨川泫南北,數百萬裏,若是常人這個路程隻怕要用上數個月。葉寒頭一次深深慶幸自己是個煉星士,僅僅隻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就趕到池陽。
一路用強盛的星力勉力維持著時緋清的微弱的氣息,從未有過的不安和害怕糾纏著他的心,生怕背後之人就這麽丟下他走了。
當那個守門護衛倨傲地說要去通報時,他是怎麽樣按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念頭,又耐心等了半個時辰。
步家那些弟子瞟來奇奇怪怪的目光,他又怎樣按下剜目的衝動。
其實他原本並不是這樣衝動易怒,作為世家血脈,金魂之體,他清高自傲,又有輕微潔癖,從不屑與這些低下之人動一分情緒。可現在,他的整個身心都被不可控的力量主宰著,那個力量就來自背上之人。斂魂啟生陣每個魂魄隻能使用一次,若他這次真的死了,他就真的要失去這個人了——不,他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就算以命換命,他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離開這個世界。
幽竹水榭,清風雅舍。
葉寒有想過,若千給的這塊玉不能換來步情出手相救,他不定會夷平整個池陽。
可現在,似乎有些出乎意料,這位傳聞中從不接見來客,以巨額診金嚇退求醫者的城主居然同意見他。
這塊普通的水光斷玉怎麽看也不像價值連城,這位城主既然願意相見,定不是看中它本身的價值,那麽……
葉寒念頭微閃。
“阿城,這塊玉是你城主祖父留給你的,將來你若遇性命垂危,可拿它前往池陽找步城主求醫,步城主定會出手相救……”
“孤公子,沿著這石橋往裏走,盡頭便是懸壺廳,城主正在廳上等您。城主有令,小的必須在此止步了。”
淩厲的眸子如星辰皎月,葉寒抿了抿唇,道了聲謝,便踏上石橋。
被這樣的目光一掃,隻覺得一道寒意從腳底席卷而上,渾身僵在原地,等那身影走遠才舒了口氣,這人身上的氣勢實在太強大了,一路過來,他都沒喘幾口氣。
石橋盡頭,一棟閣樓淩水而建,正廳匾額上“懸壺濟世”四個金字龍飛鳳舞,在陽光下微閃光芒。
葉寒剛將腳跨入門內,迎麵一道破空厲響劈來,這種速度在葉寒眼裏肯本不值一提,隻抬手一揮,那寒芒在空中頓顫了下,便失了準頭,叮當一聲落在腳前。
“偃器術?你果然是蕭家之人。”
心中一動,葉寒抬眸,見廳堂上坐著個年過半百的老者,豐神俊朗、滿麵紅光,眼神透出精光,正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這自己。
葉寒不語。剛才那一擊,雖然速度不快,卻非偃器術不能破解,剛才隻是自然而然地本能防衛,並沒有考慮很多,現在看來在那塊玉暴露身份之前,對方此舉就是證實自己的身份。
卻沒有否認他的猜測,步情突然一笑道“年輕人不用這麽防備,忘了介紹,本主步情。”銳利的目光掃向葉寒背後之人,“想必你此來是為了救身後之人。”
“在下葉寒,此來的確是為求醫,步城主醫者仁心,定然不會見死不救。”
這眉宇之間的銳氣與蕭夢鶴年輕時的確有幾分相似,修為也到了煉星五境,不過,蕭夢鶴的兩個兒子一個銀魂之體,被邪主奪舍,最後被封印在萬滄海域,另一個兒子紫魂之體,因有斷袖分桃之好,不肯繼承城主之位,更不肯接受蕭夢鶴安排的婚姻,大婚之後的第二日便不知去向,是時又逢邪主擾亂川泫,後來邪主清,南炎城卻遭四城圍攻,導致覆滅,這位少城主一直未曾出現。
眼前這男子雖與蕭夢鶴長得相似,煉星五境又有逆保容顏之術,可絕非那個傳說中的少城主蕭辭,那麽他是誰?
“救他可以,畢竟本主之前曾受夢老城主襄助,有諾在先。不過,孤公子能否滿足下本主的好奇心,替本主解惑?”
葉寒自然料到這步情的好奇心所在,謹慎如千都不怕暴露身份,這步情必有過人之處,“步城主潔身自好,超然物外,在下願為解惑,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請城主先行救治。”
步情略一思索,起身道“也罷。”
隻見這步情走到一盞九枝落地燈前,也不是扳動了哪一枝,隆隆聲過來,室中地板裂開一道兩尺方正的口子。
步情幾步走到那裂口處,“請孤公子隨本主進來。”說完,徑自走入那裂口。
葉寒跟著上前幾步,這才發現裂口處有道石梯下通不知何處,隻覺得一股幽冷之氣伴著藥香撲麵而來。
石梯狹窄,兩旁有照魅燈幽明,光線較暗,不過幾十步過後,樓道突然一個大轉彎,眼前便出現一個水光通明的大空間,隻覺周身清涼之氣縈繞,如置涼水之中。
葉寒注意到這方空間確實在水中,隻是用法界將水隔絕,而他現在所處之地便是水底,水底用黑色炎石鋪就,隔著鞋襪,微微有些暖意。
“孤公子將他放在這榻上。”
步情指了指西南角的白玉榻。
葉寒依言而行。
那步情跟著坐下,眯起眼開始替時緋清把起脈來。
葉寒趁此間隙又環視了下四周,中間一個大藥壺,底下燃著藍幽幽的火,裏邊也不知煉著什麽丹藥。東邊架子上擺滿了瓶瓶罐罐,北麵架子則是書冊之類。頭頂水光瀲灩,正午的陽光透過水麵射進來,水波揉弄之下,柔光炫目,盯得久了讓人有些發昏。
“靈台崩毀,魂體完全破碎,就算救活了也是個廢人。還有這塊斷玉,當初本主隻承諾孤老城主出手救治一命。本主救了他,以後若是孤公子性命垂危,本主也未必再會施手救治。孤公子確定要救他?”
“救!”葉寒冷冷吐出一字,這些人就是話太多!
感受到男子明顯地不耐,步情微微一笑,又挑眉看了榻上人一眼。臉型消瘦,唇色蒼白,整個人失了生氣,眉宇英氣卻夾雜陰柔之美,讓人男女莫辨。
都說斷袖之症易遺傳,這人莫不是蕭辭之子?
“救他還需一樣東西。”
“何物?”
“神草瀲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