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蘇成意把風箏線遞到陳錦之手裏，揚眉一笑。

    “一路問過來的呀。”

    陳錦之輕輕拽了拽手上的風箏線，半開玩笑地回答道

    “我見到一個人就問，你見過我男朋友沒有？他們都說跟著一群小朋友往山上跑了，我就找過來啦。”

    “你又在胡說八道。”

    蘇成意歎了口氣，看向她手指被風箏勒出來的淺淺紅痕。

    “真的。”

    陳錦之抿起嘴角，笑容淺淺。

    “他們都很熱情，一見到我就主動搭話問我有什麽事，我就順勢問有沒有見過一個這麽高，穿黑色衣服的年輕人。

    他們就指了路，我本來沒報什麽希望的，但居然還真的找到你啦。”

    她這樣一描述，蘇成意莫名聯想到《神雕俠侶》裏小龍女下山找楊過的那一段劇情。

    小龍女從小住在古墓裏，不諳世事，也是走到哪裏就問別人，你見到過兒沒有？

    她也不知道東西是要花錢買的，常常在小攤販那裏白吃白拿，隻不過路人見她長得好看，隻是一笑，也不計較。

    這樣看來，要是陳錦之去演個《新神雕俠侶》之類的，倒是也很合適。

    “這個風箏是哪裏來的呢？好漂亮。”

    陳錦之仰著頭，看著天空裏飄動的風箏色彩。

    “剛剛找住在這裏的一位老爺子幫忙做的，手藝人，很厲害。”

    蘇成意轉過身，恰好看到院子的柵欄被推開，貢布老爺子還是叼著煙鬥，虛著眼睛往空中看，在檢查他製作出來的風箏。

    兩人對視上的時候，蘇成意遙遙衝他點頭，表示感謝。

    老爺子吧唧了一下煙鬥，晃眼看到他身邊的姑娘，捋了一把山羊胡，臉上的皺紋都染上了幾分欣慰。

    不是，還真有姑娘啊，以為騙風箏的把戲呢。

    等到在旁邊瘋玩的周圍一幫小孩子終於注意到風箏線落到了另一個人的手裏，才終於發出一陣“哇哇”的吵鬧聲。

    聽取哇聲一片。

    但是小孩子終究還是小孩子，雖然很是激動，一開始小短腿掄得飛快，等真正快到麵前了，又怯生生地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不敢靠近。

    之前在蘇成意麵前一口一個“仙女姐姐”的卓瑪這會兒最是害羞，縮到嘉措身後隻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

    嘉措倒是一如既往是小孩子們之中最冷靜的，但顯然也沒見過陳錦之這樣的人，即便是在電視劇裏也沒見過。

    他這會兒是真的相信卓瑪的話了，她並不是在做夢，也不是故事聽多了，世界上是真的有飄飄欲仙的人類的。

    眼看這幫孩子莫名其妙都羞怯起來，蘇成意一時間有些好笑，正在想要說點什麽緩和一下這個奇怪的氛圍。

    “卓瑪？”

    沒想到倒是陳錦之率先開了口，她傾身向前，平視著卓瑪的眼睛，微微一笑。

    “還記得我嗎？”

    她說話的語氣一向溫柔，這會兒因為是對待小孩子，更是婉轉幾分，聽得人心都融化了。

    世界上肯定沒有任何人能抵抗陳錦之這樣似水的語氣。

    卓瑪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就更加別說了。

    她立馬激動得兩眼淚汪汪，迅速伸手把愣愣擋在前麵的嘉措推開，迫不及待地跑了過來。

    “是仙女姐姐！你是真的，你是真的！我沒有騙人！”

    她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

    旁人可能會難以理解她在說什麽，但陳錦之可以，她隻是彎下腰來摸了摸卓瑪的腦袋，耐心地說道

    “當然啦，慢慢說，不著急，我不會突然消失的。”

    話音落下，她輕輕一笑。

    沒想到她居然能懂自己的意思，卓瑪抹了一把眼淚，扁著嘴點了點頭。

    “嘉措！你看，我就說我沒有騙人嘛！”

    被點名批評的嘉措低下頭，手忙腳亂地把自己的發帶摘了又綁，綁了又摘。

    果然人尷尬的時候就會裝作很忙。

    陳錦之一眼瞧出來這個小孩的窘迫，馬上就偏頭問道

    “嘉措是你的朋友嗎？卓瑪。”

    “是的。”

    卓瑪抿起嘴，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

    “嘉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阿媽總是說我長大了就是要”

    “卓瑪！”

    她話還沒說話，嘉措立馬緊張地大聲嚷嚷起來，臉瞬間漲得通紅，都快跟他的發帶一個顏色了。

    “你幹嘛呀！”

    卓瑪皺起眉頭，顯然不明白嘉措今天老是莫名其妙衝她大吼什麽。

    陳錦之抬起眼睛，和蘇成意對視一眼，兩人都忍不住會心一笑。

    好家夥，這是真青梅竹馬了。

    天然呆萌少女和早熟穩重竹馬，路過的狗都得嗑一口。

    真好啊，真青春啊。

    蘇成意在心裏悄悄感歎。

    陳錦之眉梢掛著笑意，隨手晃了晃手裏的風箏線，開口道

    “卓瑪，那除了嘉措以外，另外的小朋友都叫什麽名字呢，現在可以跟我介紹一下了嗎？”

    她這話問得看似毫無問題，但其實摻雜了一些陳錦之的惡趣味，在場隻有蘇成意聽出來了她語氣裏熟悉的狡黠味道。

    是的，她特地強調了“除了嘉措以外”這句，其實就是側麵在點出嘉措的特殊性。

    倆小孩要是再大一點可能就會懂了，現在還是啥也不懂的小豆包呢，一聽她這樣問，馬上就乖乖介紹道

    “可以呀。最黑的是小黑，最胖的是胖墩”

    “噗。”

    蘇成意實在沒忍住笑了一聲。

    陳錦之抬頭嗔他一眼，很好脾氣地繼續說道

    “你們平時就用外號稱呼他倆呀？”

    “嗯！”

    卓瑪認真點點頭，另一邊的“小黑”和“胖墩”也紛紛應和。

    陳錦之又看了一眼旁邊嘴角起飛的蘇成意，隻好笑著歎了口氣，點點頭。

    “漂亮姐姐，你真的是大明星嗎？”

    胖墩拍了拍身上剛剛打滾沾上的灰塵，好奇地問道。

    “廢話，這麽漂亮當然是了。”

    小黑篤定地說道。

    “又不是每個漂亮的人都要當明星。”

    嘉措撇撇嘴，語氣很有些不服氣，他悄悄瞥了一眼卓瑪。

    卓瑪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隻是脆生生地說道

    “仙女姐姐就是大明星！她唱歌也可好聽啦。”

    “會唱歌又漂亮，那肯定是大明星！”

    小黑一拍巴掌，得出了結論。

    蘇成意揣著胳膊瞧了這小子一會兒，大概猜出了他在團體裏的地位，肯定是“軍師”。

    這似乎是每個小團體裏都會固定出現的配置，很經典。

    陳錦之低頭淺淺笑了笑，“嗯”了一聲，尾音微微上揚，回答道

    “姐姐不是大明星啦，隻是很小很小的明星喔。”

    還真謙虛。

    蘇成意眉梢一挑，心想當今的娛樂圈，iri都已經不是可以被稱作“流量小花”的級別了，完全就是新生代一姐，怪物級別的新人。

    但她憑借演技，一本正經地說了是“很小很小的明星”，小孩子們倒是很好騙，輕易就相信了，很是惋惜地“啊——”了一聲。

    卓瑪嘟著嘴顯然對此很不滿，她牽起陳錦之的左手輕輕晃了晃，安慰道

    “仙女姐姐，你很厲害，以後一定會當大明星的！等我長大了，要跟很多很多人介紹你！”

    “就是就是，你比電視裏的好多人都漂亮多了。”

    小黑和胖墩對視一眼，也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隻有嘉措不同，在感到惋惜人群中是一股清流。

    他緊了緊發帶，抬頭看向蘇成意，很是臭屁地說道

    “哼，連你女朋友這麽好看的姑娘都隻是很小很小的明星，可見當明星也沒什麽好的！”

    蘇成意瞧著這小子趾高氣揚的模樣，忍不住在他腦門上一敲。

    不過想了想，倒覺得也有道理。

    如果陳錦之真的隻是她所說的很小很小的明星的話，那當明星的確沒什麽好的，大夥兒未免都太沒品了。

    老爺子的房子修在半山腰，再往上走一段路，就能很好地俯瞰山腳下的景觀。

    蘇成意和嘉措坐在最高處，能看到村落的全貌。

    的確是個很小的村子，或許說是個聚居部落更為合適一些。

    此時殘陽似血，微風四起，滿目蒼涼的大漠中，村子裏縷縷升起的炊煙依然可以給人帶來一絲暖意和安全感。

    “那邊是我家，旁邊的矮房子是卓瑪家，瘦子家在村口”

    嘉措被風嗆得咳嗽了一聲，但努力還是用手指著遠處，和蘇成意講著。

    “嗯。”

    蘇成意應了一聲，目光卻落在另一邊的陳錦之身上。

    她正彎腰和卓瑪說著什麽，側臉明媚又溫柔。

    燕子風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她收回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正隨風自在搖曳著。

    “這個高度應該不會被風刮斷線，或者紙麵損壞之類的吧？”

    蘇成意瞧著陳錦之被箏線勒得泛紅的指尖，忍不住問道。

    “這麽一點不會的，除非刮起龍卷風了。”

    嘉措哼了一聲，有些惋惜地看著他手邊壞掉的老鷹風箏。

    “貢布爺爺手藝很好的，做一個可以放很久我這個是意外。”

    “那就好。”

    蘇成意點點頭。

    陳錦之看起來很喜歡這個風箏，雖然回去之後顯然是沒什麽放風箏的合適機會了。

    但有能讓她表現出來這麽喜歡的東西，著實很難得。

    蘇成意一時間感到有些慶幸。

    恰好小鄭提到了這個村子，恰好自己又在村口遇到了這幫小孩子，又恰好他們看見今天天氣好，集體出來放風箏。

    最後，還得感謝老爺子恰好在家，又恰好是個好心人，願意為一個素昧平生的家夥做這樣一個流程複雜麻煩的手工風箏。

    “謝謝你。”

    想到這裏，蘇成意突然說道。

    嘉措顯然嚇得打了個激靈，撇著嘴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回答道

    “應該是我謝謝你女朋友才對，卓瑪是個膽小鬼，如果那天不是她送卓瑪回家的話，真不知道會出什麽亂子。

    哼，諒她下次也不敢再亂跑了。”

    “歸根溯源，不是你小子故意不帶人玩麽，其實早能猜到卓瑪不會乖乖聽話的吧。”

    蘇成意慢悠悠地說道。

    “”

    嘉措咳嗽了一聲，扭過臉去。

    蘇成意這下是真的覺得這小孩跟他有些相似了，總之都是別扭又不坦率的典型代表。

    “你以後準備要做什麽，嘉措？”

    蘇成意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差不多要到飯點了，可以考慮送這幫熊孩子回家了。

    雖然對於這附近的地形，他們肯定比他和陳錦之這兩個外鄉人要熟稔得多。

    說不定一會兒還得靠他們帶路。

    “我以後，要留在這裏。”

    嘉措拍了拍身上的塵灰，若無其事地說道。

    蘇成意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毛，這倒是讓人沒想到。

    還以為像他這樣的小男孩會更向往外麵的世界。

    大漠風光雖然美好，但從小看到大，多少會有審美疲勞的一天，這時候或許就會想去看看江南小鎮，也看看現代城市。

    “你跟我不一樣，不會明白的。我們的根在這裏，心也在這裏，不管去哪裏，最後都會回來的，就像貢布爺爺一樣。”

    嘉措重新將他的發帶係好，語氣堅定。

    但看到半山腰上咯咯笑著的卓瑪時，他又歎了口氣。

    “但是，卓瑪一直都說想去外麵看看，每次貢布爺爺講他年輕時候的事情，她都聽的很認真。

    她說想坐飛機，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一百層的樓。”

    “隻是看看，還會回來的。”

    蘇成意察覺到小孩哥這對於同齡人來說過於早熟的傷春悲秋情緒，一時間有些想笑，但又有些莫名的惆悵。

    “萬一她更喜歡外麵的生活，也說不定呢。”

    嘉措又長歎一口氣，拍拍身上的塵灰站起身來。

    “不會的。”

    蘇成意搖搖頭，恰好跟回望過來的陳錦之對上視線。

    她眉眼彎彎地輕輕一笑，衝他揚了揚手上的風箏線。

    “為什麽不會？”

    “因為風箏很自由，但你知道它遲早會降落，不偏不倚地落在你手心裏。”

    蘇成意話音落下，便對著遠處的陳錦之略微點了點頭示意。

    陳錦之很快會意，起身朝他走過來，微微傾身看他，漂亮的眼睫閃爍。

    “怎麽啦？”

    蘇成意搖搖頭，隻是朝她伸出手。

    陳錦之很快握住他的手心，將他從地上牽起來，兩人十指相連。

    “就像這樣。”

    蘇成意偏過頭，衝著嘉措勾起嘴角一笑。

    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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