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雲憶初聞說姑蕪 石戔隱事決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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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戔神色清淡,綿兒跟在石戔身後,心中奇怪,好好的,她家小姐怎麽又不高興樣。
    上次見石戔這般,還是聽說晗小姐定親那時候。
    等走到人少之處,石戔停下腳步,定定的看著眼前的風景。
    “小姐,你怎麽了?”綿兒問道。
    石戔搖頭,目光看向遠處水天一色的煙柳湖,輕聲道:“綿兒可聽說過姑蕪跳江祭神的傳說。”
    “不知道。”綿兒答道。她從小便是孤兒,身邊並無人能說故事。
    石戔緩緩道:“傳說這姑蕪出自貧苦人家,從小便極孝順,因為父親年邁並母親經年臥榻,她便一直未想過出嫁。但她的行為在當時的年代,明顯是獨一的。就在她剛滿十七歲那年,天地大旱,土地顆粒無收,隻有那閔江之水滔滔不盡。當時並不缺迷信之人,有人便把天災之事賴在了姑蕪的頭上,說是她違背天意,如今遭來了天譴。”
    這故事還是她年幼時,她母親說與她的。
    “那後來怎麽樣了?”綿兒聽到這,心急問道。
    石戔看了一眼綿兒,道:“許多人都拿著農器,上門逼迫姑蕪,有人更是提議讓姑蕪祭江,說是江裏有水龍王,若是把姑蕪送給它,它一高興,便會發水賑災。”
    “…小姐,最後姑蕪真的跳江死了嗎?”綿兒沉默一瞬,才低低問道。
    石戔眸光暗卻,點頭:“正是。迷信的人們並不管姑蕪的辯解與痛苦,隻拿著若她不同意祭江,便與她父母為難之事要挾,結局可想而知。”
    石戔幾乎可以想象,當時的姑蕪麵對著閔江究竟是含了怎樣的絕望,其中對年邁父母的掛念,並對自身命運的不幸,一腔委屈無處訴,一身傷情,滿心悲苦。她終是帶著對世間的失望與痛心,對世人迷信的厭惡甚至憎恨,縱身跳入了深不見底的閔江。
    “小姐,為什麽那時的人會把天災按在一個弱女子身上,這對姑蕪太不公平了!”綿兒聽了整個故事,眼睛微紅,聲音也憤懣不平道。
    石戔聞言,隻轉頭看向眼前那煙柳湖,神色淡淡卻給人說不出的疼惜:“世人無為,不過是想找個平泄怨氣的代罪羊罷。”
    綿兒聽言更是為姑蕪悲傷,一時就連勸石戔去花船的心思都沒了。
    石戔見狀,隻安撫道:“不過是傳說而已,如此傷心作甚。”
    綿兒抬手擦了擦眼角,噘嘴道:“還不是小姐惹得。”
    二人說說笑笑,走遠了。
    待二人走後,她們原站定之處的前方不遠處,一柳樹後,走出一男子,男子容貌寂雅脫俗,膚色不似尋常白皙,而是有些病態的蒼白,渾身清冷模樣。但望進他的眼中後,又覺世間溫柔不過如此。
    方雲憶從柳樹後走出,望著石戔二人離開的方向。他並非是想偷聽,隻是恰好站在那,原本想出聲,又覺不合時宜,才默聲不語。
    想到石戔剛才所說的故事,方雲憶心中悵然,他也是頭一回聽說姑蕪跳江祭神的傳說,想起剛才偶一瞥石戔的神色,心中微動。
    明明自身最是感傷不過,卻還要故作模樣安慰旁人。此女子,為善者。
    剛要走,身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隻見方倓帶人朝這邊尋來。
    “大哥,你去哪了,讓弟弟我好找。”方倓見到方雲憶,猛鬆一口氣道。
    方雲憶道:“車中煩悶,出來走走。走吧。”
    這邊因石戔耽誤了一會,稍晚眾人一步到了花船,剛踏上花船,便有道笑聲催促說:“妹妹快些,哥哥說等你來了再一塊尋姑姥姥去呢。”
    石戔抬頭望向留在船頭甲板上等候她的陳家兄妹,心中感動,忙向陳瑜書道謝:“多謝瑜書哥哥。”
    陳瑜書隻笑著搖頭:“我們走吧,再遲怕是姑姥姥要派人來尋了。”
    二女皆應下。
    等他們走後不久,甲板上很快又來了一群人。
    “哥,小心腳下。”方倓扶著方雲憶提醒道。
    方雲憶搖頭輕笑:“無事,不必如此。”
    “這可不行,母親大人來時便說了,要原模原樣的把你帶回去。少根頭發絲兒她都不情願,你說為弟的能不小心嘛。”方倓斜眼玩笑道。
    方雲憶聽言,權當充耳不聞,看其模樣,已經是十分的習慣了。
    方倓也沒想著讓方雲憶回答,剛說完便又道:“葉司這臭小子,不知道又跑哪野去了,到現在還沒見著個人影。”
    “既如此,我們先進去等也一樣。”方雲憶道。
    此刻花船二樓的一處包間內,石母正帶著眾人在裏間說話,距離開宴還有一段時間。
    石母看向小輩們道:“剛才你們這群娃娃也見到了,這次宴上來了不少世家中人,你們鬧歸鬧,但行事切記不可落了名頭,壞了府裏麵的聲譽。”
    石芙玉為首的姐妹三人偕同陳家兄妹二人皆是應聲下,各自落了坐。
    石戔看著不遠處的石母,見她正和身邊的梁氏等人聊天,暫顧不上她們,便安心的坐在角落裏。
    綿兒此刻附在耳邊小聲道:“小姐,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見石戔看向她,綿兒才接著問:“小姐,你今天怎麽好端端的想起那個姑蕪的典故了?”
    石戔頓了二秒,才道:“看到這煙柳湖有感而發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綿兒點頭,心裏估計著,想是自家小姐過於感性,觸景傷情了。
    石戔眸子微斂,長長的睫毛像二把小扇子似的,遮住了主人的思緒。
    她非是容易感傷之人,隻是那煙柳湖與她幼年時母親口中的閔江有那麽一瞬的重合,看著水光接天的湖水,母親模糊尚年輕的臉龐,再次於腦海中清晰。
    石戔握緊了隱在袖中的手,她心中一直藏有一個秘密,一個僅她一人可知的秘密。
    當年,她雖年幼,但記事卻早,想到母親年輕體健,卻一夜暴斃之景,石戔眼底微紅。
    她隱而不發這麽多年,不過是想找機會查明母親當年的死因,她絕不相信是什麽因病去世,尤且在她學醫以後,她更是明確了這一點。
    她母親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