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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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色良人!
    酒不是這麽喝的,這世間將梨花淚當水灌入口中的人除了墨良,也就眼前的人了。皎月記得上次墨良灌酒的時候,咯出了一口血,“臧曉,不要再喝了。”臧曉醉了,突然哭了,沒有聲音,卻哭得像個孩子,皎月聽見他嘴中不停地喊著“姐姐。”哭累了,臧曉伏在桌子上,輕輕地出了聲,“皎月,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墨良到底怎麽了?”皎月沒有說話,但是臧曉依舊說出了他們之間的故事。皎月流淚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兩個人之間會有這麽深的牽絆。
    當年天墟洞縱深一躍,墨良把自己所有的真氣度給了臧曉,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小小的他,他們落在了魔界。臧曉毫發未傷,身為妖卻有了真氣,墨良卻身形俱滅。臧曉花了三百年的時間走遍了魔界的每一個角落,終於集全了墨良的魂魄,借助半月骨陰寒之氣重新塑造了墨良,但墨良神魂不穩,他便扯下自己兩片真身舍命相護,隻是墨良忘了他。
    臧曉在這三百年內收服了魔族,成了魔族的魔尊,自稱素塵。這世上本是沒有魔尊做不到的事,但臧曉有,他的時間不多了,但那深藏心底的話卻從未說出口。從天上到凡間再到天上,最後來到了魔界,臧曉很早就知道他對墨良的感情超越了那一聲清脆的姐姐,這天庭的人誰都看清了,誰都罵他,罵他不知廉恥,罵他下賤,隻有墨良看不清,隻有墨良相信他還是當年那個梨樹下的孩子。
    臧曉知道墨良帶他跳入天墟洞,不是愛他,而是墨良在她自己束縛的命運中掙紮。後來他聽說墨良在比武中勝出,沒有人比他開心,他想給她重要的職位,讓她每天都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以她的能力,是值得這樣的厚待的,但他終究是淡淡的嗯了一句,他沒有見她,他恨不得墨良早日記得自己,卻又怕墨良失望、厭惡的眼神,他像一隻自欺欺人的鴕鳥。
    本來他可以等,等到千年之後墨良明白了他的心意,可是他等不了,六轉冰心梨花真身六瓣,他化人的時候不知為何便少了一瓣,後來又拿了兩瓣救墨良,這叫他如何能長存於世。後來魔族的長老催自己成親,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她,似乎一切看上去都那麽順理成章,知道後來他知道她要逃婚。
    在婚禮上,他看著變小的她不知道為何回來看看,他捂住了她的嘴巴,他害怕從她的最終聽到拒絕、聽到失望、聽到討厭。他逃避了,愛一個人愛到骨子中了,而那個人卻不知,這是怎樣的感覺,得不到、碰不得。
    他找了一個蹩腳的理由將魔尊之位傳給了她,本想再多看她幾眼,卻在無奈之中化作了半月骨一顆無情無感的梨樹,忘卻了前塵往事。這樣都好,卻不知心血來潮的墨良製作了傀儡,讓化為梨樹的臧曉有了重生的機會。臧曉說完就離開了,明明是少年的模樣,卻說不出的蒼老。
    墨良把自己關在房門裏關了整整三天,出來的時候像丟了魂魄一樣,隻有在看到付湘、付江的時候,空洞的眼中會有一絲絲亮光。這場愛從來沒有開始過,卻早就在兩條平行線上共存,誰對誰錯?答不了,答不了,若是答了,倒不至於弄個兩敗俱傷的場麵。墨良的胸膛裏某一處是真的空了,那個邪魅張狂的少年到底是死了,死在那個下雨的夜晚。
    皎月年紀大了,皺紋爬上了她的眼角、額頭,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有些膽小的少女了,這些年,墨良失了心,府邸的事務大多是皎月一人在打理,後來付湘、付江也長大了,開始幫母親著手處理,皎月看著兩個兒子,很容易想起十七年在湘江邊,墨良陪著她生下了這兩個小家夥。
    她說兩個孩子跟墨良姓,墨良說不必讓兩個孩子背負上父輩們的恩怨,她笑了,終究是讓兩個孩子姓付,一輩子不長,但願你們不要負了誰,也一定記住誰為你們付出了一腔熱血。
    冬去春來,梨花又開了,那一書白色的花朵又灼傷了誰的眼。皎月老了,倒下了,甚至沒有留給墨良替她治療的時間,她躺在那裏,看著墨良,布滿皺紋的臉滿是慈祥的笑容。“我走了,就靠你照顧付湘、付江了。”“好。”皎月抬起手,把墨良拉到麵前,耳語了什麽,墨良瞬間淚流不止。大概是知道墨良明白了自己的心聲,皎月笑了笑,閉上了眼。
    墨良還沒有葬好皎月,付江又倒下了。和他母親下的完全不同,前一秒的付江還是生龍活虎、處處毒舌的樣子,卻在一瞬間蒼白得像一張紙。看著付江胸口蔓延開的黑色紋路,墨良就明白了,那是羽桀下的毒,而這毒的創始人是她。
    此毒有解,梨花瓣即可,但這梨花偏要是一朵修煉了上千年的梨花,此花天地僅此一朵,化而為人,名臧曉。羽桀,你好狠,千百年前是我拋下了你,如今你便處處奪走我在乎的人。我若是尋這梨花瓣,便是生生扯下臧曉的真身,你恨我,便要把我在乎的都鏟除。你也果真是了解我,了解我以為自己心碎了,心卻還在,還是會疼。“墨姨,付江他——”“無妨,治得好。”墨良扔下這一句輕飄飄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