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殤第九章 山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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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陰森古老的廟宇中,徐勝揉了揉鼻子。
    “我還會著涼?”
    徐勝頗有些不解,按理來說,他的體質早就異於常人,別說下雨起的這點涼風,便是在三冬臘月將他放在北幽也應無恙。
    “哢!”
    雷霆咆哮,一道亮白頓時現出,繼而貫穿天地。
    那光亮雖然隻閃了一瞬,但把正殿上的神像耀得熠熠生輝。
    “阿嚏!”
    徐勝打了個顫,在瞥見神像麵容的刹那,他竟感覺到一股難以想象,作用於心靈的冰涼。
    “這是什麽神隻?竟生的如此可怕!”徐勝踱步到神像近前,又借用“無形秘力”看了個真切。
    一個大漢,絡腮胡子,圓瞪雙目,兩耳分外寬長,直伸到臉頰;而且,他赤裸著上身,竟生四臂,各持有不同的物件。
    細看之下有一把劍,一壺酒,還有兩物,已然破碎,不能分辨。
    真正詭異的是他的下半體,小腹處破開一個口,一些腸子觸手樣的糾纏著,他的一隻腳,正踩在一些粗大的腸子上。再結合那高高舉起的手,還手裏已經“掉渣”的昂起的劍...
    “噫!”
    徐勝驚呼,他竟是要砍掉自己的腸子!
    “乖乖!芷陽百姓竟供奉了一尊妖魔!”徐勝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著,越看越是心驚。這尊“神像”,雖然早已歲月的磨礪中殘破不堪,但留下的形體依舊充滿著別樣的韻味,堪稱栩栩如生。
    “還有字?!”
    徐勝走到“神像”左側,幾個符號剝落的不成樣子,他再三觀瞧,仔細辨認,勉強看出了個古字“憂”!
    “這是什麽年代興建的?”
    徐勝產生了疑問。單看“神像”,雖然破敗卻還具大形,年代至多不會超過三百載。可是,那個古字,在《經史》中卻是四千年前的了。
    “右邊是什麽?”
    徐勝回轉,踱到另一側。
    “嗯!?”
    竟全是當朝字!
    這不對,非常不合理。哪有左古右今的對仗布局?
    “這神像難道是拚接的?”
    徐勝狐疑,他又更加仔細地上下打量,根本沒有拚接的跡象。
    “怪哉,怪哉!”
    徐勝連連搖頭,徹底搞不清楚了。
    這尊神像的出現,讓他腦袋生疼。
    “當朝大封淫祀,非正統之神一概搗毀,關東雖亂,卻也不過三十餘年,此神像絕非這大亂三十年間製物,何以幸免於難?”
    徐勝又想到不合情理之處,頭腦分外絞痛。
    這“神像”,就像是一道難題,太多未知與詭異,不可解也。
    “罷了”
    徐勝搖了搖頭,決意不再深思。這世上,出人意料的事情與物件太多了,既然解不得,難不成還要一個勁兒的鑽研,把自己給憋死嗎?
    “嘩嘩嘩!”
    密雨斜侵,“連珠”不絕,作傾盆之勢。
    顏亶之撐起了“氣罩”與道袍男子立身雨中。
    “來的時候,你能想到我們有這麽狼狽嗎?”
    許久無聲,顏亶之幽幽說道。
    “狼狽嗎?不,這是一敗塗地的慘淡!”道袍男子回望身後,片片連營升起的篝火在風雨中飄搖不定,一如人心!
    “我有罪,要是我能膽大一些,能無視那‘天旨’,能挺身而出攔下嚴少光,結局...會不會不同?”
    顏亶之抿起了嘴,悵然若失。
    “你也不知道會這樣,若你有罪,我豈無責?天師府弟子以兼濟蒼生為己任,而我卻眼睜睜看著八萬人在我麵前化作飛灰。”
    道袍男子心中絞纏,悲痛俱起。
    這一時,兩個人間天驕,世上英豪都生發出萬般的悔恨與深深的無力感。
    “哢!”
    雷霆映下光輝,照出兩張失落的臉。
    “嘩嘩嘩!”
    風更狂,雨更大。
    營帳外的道袍男子與嚴亶之睡不著,營帳內奔波勞碌的軍士們也是輾轉反側。
    雨點又冷又硬,總能找到縫隙侵入,拍在人身上,像刀子!
    “啪,啪,啪!”
    火堆一團團地熄滅,連營中的“繁星”點點,逐漸化作夜一般的黑。
    人的努力在大自然麵前,總是脆弱的不堪一擊!
    “轟!”
    “什麽聲音?”
    突如其來的炸響讓道袍男子與顏亶之都變了臉色。
    “轟!”
    又做此聲,兩人齊齊朝側後方望去。
    “天!”
    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山體,覆滿林木的黑岠石山體,滑坡了!
    說到底還是風雨太大,當然,之前徐猖與三國士的對戰所產生的巨大陣勢,也撼動了此地。
    救人!
    此一刻,兩人心中唯有一念。
    刷!刷!
    兩道身影像利箭,在夜幕中快速穿梭,修為宣泄爆出的流光又擦出火星,將黑夜劃開一道口子。
    轟!
    氣像狂流般奔湧,又如屏障般展開。道袍男子與顏亶之,要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去抵抗這次天災!
    雖然,這是明擺著的不智,但不這樣做,就是徹頭徹尾的不仁。
    能救多少,就是多少,多活一個,便是一個!
    兩人的心中,都迸發出同一個念頭,都毫無保留,豁出了性命。
    “老天,你真要滅我全軍不成?!”
    顏亶之發出哀嚎,人力之於天災,本就不是一個層次。
    這一刻,他是害怕的,是痛苦的,是絕望的,但他的表情依然肅穆,他的行動沒有一丁點的遲疑。
    他要逃,沒人攔得住,絕對可以全身而退。但他要是逃了,就有最少幾千條性命要犧牲,就有幾千個家庭,數萬人傷心欲絕。
    他顏亶之,不是好人,但也不是禽獸,他是國之上將軍,是坐守雍州的鎮東持節。
    他認同這個身份,他必須要為這個身份負責!
    “你...很好!”
    “嗯!?”
    正準備迎接“狂風暴雨”,做殊死一搏的顏亶之突然被一道熟悉至極的肯定之聲震的渾身一軟。
    “大將軍!”
    顏亶之回頭,一張飽經滄桑而又孔武有力的麵容無比清晰地紮進他的眼。
    這一刻,所有的重擔一卸而光,就像那漂泊無依的船終於駛進了港灣。
    大將軍,他便是顏亶之的師,是他的信仰,是他的天。
    “你且退後。”
    大將軍麵無表情,一把拽過顏亶之,繼而上前一步,麵對那奔騰而下的、石與水的洪流,大喝道:“敢爾?!”
    轟!
    紫色的光,霎時驅散了黑暗,一道比嚴亶之大上十倍的屏障,像天幕一般,完全鋪展開來。
    道袍男子屏住了呼吸,那準備施展以生命為代價的禁術的手緩緩放下。
    縱然相隔很遠,他也知道,那個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