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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鄰居究竟是姓相原還是姓佐藤，剛搬來一周、可以說躲著人群的柏一色是完全不知道的。本來他現在住著的獨棟住房就和鄰居隔了少說幾十米，日常生活中完全接觸不到鄰居。
    而現在，花園已經全毀了，但是屋內設施沒有受到波及，勉強還是能住的。
    “說不定一般人會避著這邊走呢？”
    確實，一般人是恨不得離爆炸殘留建築物越遠越好，可12月31日下午，在大阪那邊的警察本部收到類似於挑釁的，裝著受害人肢體的快遞後，就連續有不同的報社和記者前來騷擾，想要得到案件內幕情報。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陌生人按門鈴的頻次還是沒有降低，柏一色實在受不了了，三人裏年紀最大的相見驅在和姐姐溝通之後，帶著兩兄妹從後門的小路直接溜走了。
    兩條馬路之外的一棟老式公寓樓，地麵一層，朝陰的一個倉庫。
    “這裏是我們組雀莊明麵上的老板的私人用倉庫，在三丁目店鋪附近也有一間倉庫，前兩天剛好把貨都提到那邊去了，大概三天後才會有新的貨要進來。這一間麵積有五十平方米，偶爾我忙的時候也會把車停在這裏。姐姐說她去給我們找房子住，我們幾個暫時過渡幾天還是沒問題的。”
    柏一色看著光禿禿，除了幾張床架、一輛重機車之外，空無一物的倉庫。
    忍不住就想直接買張回京都的票了呢——即使是老宅的傭人房，都比這個倉庫來得更舒適。
    柏一色並沒有抱怨，他知道情急之下是不可能事事如願的。然而柏知由來卻有點要哭了。
    “這怎麽行啊！驅哥哥，你忘了明天是什麽日子嗎！是一色哥哥的生日啊！”
    相見驅摸遍全身掏出一個大屏幕手機，一看鎖屏上的日期，如遭雷擊。
    “我怎麽會犯這種錯……實在對不起！一色少爺！我們要不然還是回去吧！生日蛋糕和預約訂餐的地址也是那邊，我們可以把門鈴給拆下來——”
    “還是算了。剛才離開的時候我就有聽到往住宅後麵小路去的人聲，現在那裏大概也不安全了。現在給店裏打電話改地址也來得及，我也沒有住過這種東京樸素而空蕩的房間呢，這算不算是電視上說的那種‘極簡風格’的潮流呢？”
    “哥哥……你雖然說得像是在給驅哥哥解圍，但是一用上京都腔，就好像在嘲諷人啊。”
    “……怎麽會。”
    相見驅焦急地在原地打轉，在柏知由來眼中，看起來就像個巨大的紅毛狼狗。
    突然，他翻看著手機中一封短信，欣喜地說。
    “我們去三丁目吧！”
    “雀莊給工作人員準備的員工宿舍還沒住滿，普通的員工大多回了自己家過新年，而我們可以去頂樓為姐姐留的那一層住！”
    柏一色想了想以前那些雀莊員工宿舍的設施環境，暗暗鬆了口氣。
    黑夜中，三人繞過人聲喧鬧的街區，徒步走到了三丁目。三丁目的娛樂一條街，可以看到營業中的牛郎店、小酒館、卡拉ok、24小時便利店、小鋼珠店，另一側則是整條街上顯眼的雀莊。
    用手寫書法字體寫著【豐收雀莊】，並繪製著麻將牌一索孔雀以及象征豐收的麥穗的圖案，發光招牌明晃晃地亮著，即使是在元旦的前一天，雀莊也沒有完全停止營業，而是在一樓留了三五桌，開放給熟客們。
    相見驅帶著柏一色和柏知由來走進雀莊，還沒走幾步就被一個喝著酒的老婆婆伸出帶竹節的拐杖攔住了。
    老婆婆坐在前台的桌子上，眯眼大口喝著酒，還咂咂嘴，發出滿足的讚歎。她用一種會拖長音的大阪腔說。
    “前麵的這位小哥先不說，後麵的兩個小朋友，這裏可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啊。”
    相見驅微微點頭鞠躬，也用大阪腔跟那個老婆婆說起話來。
    “是我，酒井婆婆。”
    那個老婆婆抬抬下巴，用眼角瞥了相見驅一眼，才恍然大悟一般說。
    “是禦醬啊，好像豐音醬是說過，你會帶人來住幾天來著。鑰匙在老地方，你自己去吧。”
    “好的，非常感謝，晚點要我送蕎麥麵給您嗎？”
    “等你先把兩個小家夥安頓好，再來給我送酒吧。”
    “還請您多保重身體。”
    等相見驅從員工室的酒缸底下取出鑰匙，帶著柏一色和柏知由來上了宿舍公寓樓頂層後，柏知由來才開口問。
    “驅哥哥，剛剛那個老婆婆是誰啊？她喝了好多酒哦。”
    柏一色對那位說大阪腔的酒井婆婆有點印象，小聲問相見驅“是不是以前白石會的那個做飯很好吃的婆婆？”
    “一色少爺的記憶力真好。大概十年前，椿大小姐生產的時候，酒井婆婆就曾經照顧過大小姐，後來我跟著姐姐和忍大人去大阪分部的時候，也是她教會我說大阪腔和做飯的。”
    “她前幾年因為陳年舊事到了東京，現在是這家雀莊的廚師，人數不夠的時候也會當牌搭子，但是基本沒人願意跟她一起打牌。”
    柏知由來很好奇，“是因為喝酒味道臭臭的，才不願意一起玩嗎？”
    “不是的，知由來小姐，是因為她一上場，就沒有人可以贏著下場了。”
    相見驅隻以為自己是在講普通的故事，沒注意到身後柏知由來驟然亮起的眼神。
    柏一色感覺非常疲憊。
    相見驅已經下樓去做要在跨年之前吃的蕎麥麵了，知由來跑去纏著酒井婆婆聽故事，隻有他，因為各種亂七八糟的案件，感覺自己連呼吸都累得不行。
    “人為什麽需要呼吸呢？”
    如果是媽媽在的話，大概會緊緊抱著自己吧。
    如果是爸爸在的話，大概會拉著自己去看星星吧。
    可是沒有人在。
    自己這樣下去，隻當一個普通的中學生，真的可以嗎？
    “鈴鈴鈴——”
    電話突然響了。
    柏一色有氣無力地抬起手，發現來電提示的名字是萩原研二。但是接通之後，說話的人卻是帶著暴躁腔調的鬆田陣平。
    “一色，你在那邊？好，hagi，過來說話。”
    對麵人的氣息噴在手機的收音孔處，讓人清楚地感覺到他的猶豫。背景音還有遠遠的鬆田陣平的聲音。“早就叫你打電話了，還糾結這麽久！”
    似乎是打鬧了一下，萩原研二才咳了咳，開始說話。
    “shiro醬……之前不是說，要親口告訴我你想要的生日禮物嗎？剛才我下班之後去了你的新住處，才知道淩晨就是你家隔壁出的事……警戒帶之外還有不少報社在那裏蹲守，我給你發了短信也沒有回……”
    “雖然通過電話很沒有誠意，但是可以告訴我嗎？”
    手機郵箱裏，靜靜躺著一封來自【長頭發的條子\/hagi】的短信，發信時間是半小時前。
    【還記得之前說的，要告訴我你喜歡什麽東西嗎？我可以親耳聽到答案了嗎？
    ——hagi醬】
    這家夥，連短信裏的署名都會自稱hagi醬的嗎。
    柏一色想起了那個初秋，那個知道自己的生命被惡意裹挾的男人，就算是危險逼近，也想為自己也準備一份飽含心意的禮物。
    就像是把自己當成了家人一樣關懷。
    “hagi……萩原研二，我們隻不過認識了三個月，你卻這樣關心我。”
    “……難道你是想當我真正的哥哥嗎？”
    相見驅雖然是表哥，但是他太過尊重白井椿，將這尊重延續到白井一色和白井千雪的身上。是長輩的姿態、守衛者的姿態，卻少有同齡哥哥的姿態。
    雖然萩原研二比自己大了十歲，但是莫名地、和他相處感覺很輕鬆。
    柏一色胡思亂想。人一到年節，就更容易惆悵嗎。
    “能有一色這樣的弟弟，是我的榮幸。”
    “是嗎……”
    柏一色聽見相見驅靠近門口的腳步聲了。有別人在的時候，他決不允許自己哭。
    但是眼睛熱熱的。
    “那這就是我最想要的禮物了。”
    他擦了擦臉，看向門口端著蕎麥麵的相見驅，和探頭探腦的柏知由來。
    “明天見，hagi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