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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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雜貨店春安城分店。
可以說是紀彬所有生意裏租金最貴的。
兩個作坊是自己的先不說,昌伊縣兩間鋪麵的租金一月三百文,一年三千六百文,也就是不到二兩銀子,後麵倉庫贈送。
但這春安城分店呢,一個月就要兩千文,一個月都要一兩,一年更是十二兩,還不帶還價的。這僅僅是鋪麵價格,後麵倉庫房間打個折,一年也要九兩銀子。
也就是說,一年單單租金就要二十一兩。太狠了。
不過這個店鋪地段畢竟在春安城第二繁華街道街尾,這個價格很正常。同在禮寧街的繡望坊,因為地段更好些,租金估計還要翻倍。
紀彬看著租金,第一次萌生了想當房東的心願。
因為給的錢多,這店鋪看著還挺氣派,漆紅的門柱,烏黑的大門,打開後還有一層透光的簾子。走進來就是開闊的店麵,四周擺著精美的貨架,現在貨架隻有山貨跟皮貨。擺上來的東西都被徐傑收拾得十分漂亮,看著就貴氣十足。春安城稍微有點錢的人家,誰不買個漂亮皮貨做衣服。畢竟這東西真的保暖。
在棉花不發達的古代,這就是主要的保暖材料。
算賬的櫃台在左邊角落裏,長達兩米的櫃台裏可以容納三四人同時站立,這後麵的貨架是整個房間裏最好看的,擺放的貨物品質也是最佳。
右邊房間中間部分,則是擺了幾個桌椅跟花卉,算是簡單布置了下。
這裏麵又花了紀彬三十幾兩銀子,畢竟該花的錢還是要花啊。怪不得都說裝修最貴,是真的貴啊。
邑伊縣來的幾個人,已經被春安城昂貴的物價震驚了。這樣的生活也太貴了吧!
就買了這些東西?租了個店麵,都花了幾十兩銀子?
隻有紀彬還能這麽淡定。
所以在紀彬說自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貨郎那會,大家臉色出現不同程度地古怪。
把進門的平老板都燕行首都笑到了。
以紀彬這個人,就算他去了汴京,那也是個人物好吧。
燕行首笑∶"若是紀老板普通,那就沒人不普通了。
平老板看了看店麵,笑道,
紀彬笑∶
平老板還是搖頭,但卻沒說什麽。以紀彬來做,隻怕生意不會小。
估計隻是他心中的小生意而已,難道紀彬都不知道,他已經影響了春安城的酒行業跟刺繡行業?算了,說了他也不承認。
開業第一天,隻有燕行首跟平老板買了些皮貨,剩下的沒有一單生意,春安城路過的客人也有,但都沒什麽。
這個結果在紀彬的意料當中,跟其他有些著急的人相必,他則是格外淡定,甚至在晚上吃飯的時候,問起柴尺買馬的事。
柴尺皺眉∶"明日我自己去行市看看就行,還是你的店麵要緊。上次我也去過,帶著柴尺過去就行。"
這個分店投入那麽大,若是生意這麽差,那怎麽經營得下去。
紀彬卻笑∶"生意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裏跟邑伊縣不同,邑伊縣開個種類齊全的雜貨店那是稀罕事。而春安城開個雜貨店連個趣聞都稱不上,頭一天沒生意太正常了。"
紀彬繼續道∶"還是買馬要緊,你們不是打算後天回邑伊縣,明日魯石他們看店,咱們去買馬。"
魯石,紀一飛,徐傑這三人,自然是要留下來看店的。
至於剩下的人,除了柴力跟紀彬之外,柴尺兄妹,引娘後天就會回邑伊縣。
畢竟現在出來也有六天了,再加上來的時候走了三天的路,後天回去,再到邑伊縣的時候,正好卡個三天時間。
好在回去的時候,引娘,柴尺,柴巧晴三人都有馬匹。
柴巧晴騎得雖然不好,但有柴尺在,可以牽一匹帶著柴巧晴坐一匹。至於引娘更不用擔心,她的騎術估計比柴尺還要厲害。三個人幹好能卡個十天假期回家。
引娘也跟荊夫子請了十天的假,現在回去剛剛好。
所以還是買馬比較要緊。至於雜貨店?它又不會跑。
柴尺忍不住道∶"一看你這模樣,肯定是有主意了,我們也就不跟著瞎擔心了?"
正在吃雞腿的引娘突然被點名,慢悠悠咽下這口肉,認真道∶"你們見過紀大哥出錯嗎?沒有吧?"
對哦。
紀彬什麽時候出過錯。
他這都不是淡定了,而是很悠閑,顯然心裏有主意,根本不怕什麽沒客人。
所以第二天一早,在紀彬跟柴尺的帶領下,幾個人一起來行市,還是上次買馬的地方。經過官府買馬,總是更安全些。
那賣馬的雜事官一見到紀彬跟柴力,一眼就認出來了。沒辦法啊,他倆實在太特殊。
柴力不用說,少了個胳膊的硬漢,很少人會對他沒印象。
但紀彬卻有種別樣的氣質,他看起來總是笑眯眯的,文質彬彬的,可他身量比一般人高,而且沒有書生那樣羸弱,長相還很英俊。
按照雜事官見過的人裏,若是紀彬換身跟紈絝子弟那樣的衣服,又或者故作瀟灑些,估計會讓行首們都追捧。
可這樣一來,又不是眼前這個人了。
雜事官再次過來買馬,忍不住道∶"你家到底做什麽官的,竟然又來買馬。
紀彬笑∶"我家隻是做些小買賣,不是當官的貴人。"
雜事官愣了下,他還以為紀彬是哪家子弟呢,竟然隻是做小買賣的?
不管怎麽樣,來買馬那就是好事。
柴尺是懂一些的,他可以自己帶著巧晴去挑。
知道柴尺是做捕快,跟雜事官一樣,都是些小吏,這邊幾位雜事官也親熱許多。
不過他們很好奇啊,怎麽一個縣城的捕快家裏,都能買得起兩匹馬,雖然有一匹是小馬駒吧。
巧晴不好意思道∶"我會做些刺繡,我哥會打皮貨,都是些辛苦錢。"
原來是這樣。
再問他們來自哪,其中一個雜事官開口道∶"邑伊縣?我知道這個地方,是不是還有個紀灤村?他們那的黃桂稠酒可太好喝了!上次大人讓我嚐了口,滋味真的太好了。"
提到這個,紀彬他們忍不住笑,隻說聽過,但沒說他就是黃桂稠酒的主人。還有懂酒的,又提起黃米酒,那叫一個誇啊。紀彬都想出氣透透氣了。
巧晴胳膊推了推旁邊一起看馬的引娘,笑著道∶
引娘也想出去透氣了!
引娘一直知道紀大哥是最厲害的人,可出來發現了,她這個想法一點也沒錯。紀大哥就是很厲害!
在馬市轉了大半天,柴尺跟柴巧晴終於選定了馬兒,柴尺的是高頭大馬,花了四十三兩銀子。柴巧晴的是匹小馬,花了二十七兩。有引娘提醒,他們也帶了飴糖過來投喂馬兒。不一會就讓馬兒變得極其溫順。
雜事官好奇道∶
引娘搖頭,然後看看紀大哥∶"上次紀大哥買的馬兒,就是給我買的,我隻是按照自己的經驗試試而已。。那也很厲害了。"雜事官忍不住道。
畢竟這年頭,能接觸馬的人,就已經很厲害了。大多數人隻能坐坐牛車。能騎馬的非富則貴。
當然了,柴家這種意外暴富的不算。
不過,現在馬兒都在降價了,等明年跟草原的商市一開,就有更多人家買得起馬了。
雜事官更加好奇紀彬是做什麽的了。
但大家都沒多說,他們自然不會追問,不過當初買馬的時候是登記過的。隻是時間太久,一時間忘記是哪裏的,做什麽的了。等等,好像寫的是貨郎?
可他怎麽以為是當官的啊,難道因為紀彬的氣質嗎?
不管雜事官有多疑惑,但眾人還是一樣的態度,買完馬之後事無巨細交代怎麽照料馬兒,需要注意什麽,登記什麽。
當天下午,負責的四五個雜事官們,就收到兩壇黃米酒,四壇黃桂稠酒作為答謝。他們個個驚訝萬分,做事這麽久,還是頭一次收到這樣的感謝?可這是誰送的啊。
他們提起黃桂稠酒,黃米酒的時候,好像隻有遇到紀彬他們那會才提了?
這些都是次要的了,買到馬匹的柴家兄妹不知道有多開心。原本想象中買到馬肯定開心得要蹦起來。現在真的買到了,他們也真的蹦起來了!
以後郊遊的時候,他們可以騎著馬了!肯定有無數羨慕的眼神!生活也會更方便!
買了馬兒,也買了給家人的禮物,是時候回邑伊縣了。
但是這次出來玩真的很開心,柴巧晴這才知道他們邑伊縣有多小。
怪不得人家有錢的荊高莊都不怎麽來他們那買東西,也就是紀彬開了雜貨店之後才過來的。可見差距有多大。
柴家兄妹都買了不少東西,引娘卻沒有買什麽,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她什麽都不缺,在春安城有的東西,她家裏都有。
清晨,三人要騎馬回家,紀彬送走他們之後,直接回了分店。
這個店鋪還叫雜貨店,隻不過後麵加了個安城分店,因為春安城這三個字不好加上去。但大家都明白意思就行了。
這幾天裏,分店生意雖然一般,但徐傑,魯石,,紀一飛已經明白各自的職責。事情處理起來也是有條不紊,看起來適應的還可以。
魯石不用講,他就是本地人,開店這幾天他母親跟孩子也過來看來。
紀一飛是跟家裏商量之後,還是覺得年輕人要出來闖一闖,,而且對紀彬非常信任,所以同意出來。
況且,這裏是春安城,是很多人來都沒來過的地方。若是在這裏做工,豈不是能長很多見識?
紀一飛走的時候,家裏人還出來相送,見他們一行那麽多人,這才放心。他家中有個哥哥姐姐還有個妹妹,所以他出來也不擔心什麽,隻要顧好自己就行。
這裏麵最難的可能就是徐傑。
當初紀彬跟他說春安城開店的事,讓徐傑想了很久。
之前講過,他家裏條件不好,母親生病,家裏都是弟弟妹妹,要不是同村的徐木作介紹,他都沒有在雜貨店做活的機會。
在雜貨店有了穩定工作之後,家裏上下全都靠他。徐傑算是家裏頂梁柱了。
他要是去春安城做活,那家裏可都全靠弟弟妹妹們。
但徐傑是想出來的。
他在雜貨店裏,遇到南來北往的人,接觸過春安城來的貨商,還有周賬房講過宿勤郡的事。徐傑一直知道外麵的世界有多大,有多能掙錢。所以他想出來。
最後還是弟弟妹妹們支持他,而且跟東家說好了,每個月的月錢分兩份給,,一份直接給他家人,另一份才到他手裏,至於給的米麵,自然是直接給家裏的。
好在現在月錢不少,無論怎麽樣,家裏都不會餓著,母親的病也有錢吃藥。
至於三個人的月錢暫時是沒變的,先不說米麵這種固定的。
裏麵最高的是魯石,因為店裏的安全還有看管貨物全都靠他,每個月八錢銀子。其次是徐傑,每個月六錢。
然後是在釀酒坊做活的紀一飛,每個月兩錢銀子。
紀一飛的月錢放在春安城也就是普通偏下的水平,以後肯定還會漲,而其他人其實已經是平均水平了。
紀彬暫時不打算漲月錢,一是他們才剛開始做,直接漲月錢不太好,二是若他們在這裏表現不佳,可能還會調走。
隻能等穩定之後,再說漲錢的事。
以紀彬的信譽來講,這三個人全都信任他的。
別的東家說這話,可能是在畫餅,但紀彬卻是真的在做打算。隻要他們好好做,一定會賺到錢的。
但是現在店裏生意不好,大家其實都有點憂心。
畢竟他們走的時候浩浩蕩蕩,邑伊縣雜貨鋪的山貨皮貨都給拉過來了,若是灰溜溜回去,那都會笑話他們東家的。
但是看看這條街上,店鋪足有百家,買山貨皮貨的鋪子少說也有五六個,更不要說其他街道的鋪子了。
人家都是多年的老店,他們一無人脈,二無根基,現在也太難了。
邑伊縣店鋪少,競爭也少,但這裏是春安城!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店鋪。
紀彬聽這麽他們說,笑道∶說著,紀彬已經收拾好,準備帶柴力出門。
他們兩個去的地方,正是如意樓。
而如意樓的柳掌櫃正在等著,笑著道∶
說完,兩人忍不住同時笑出聲,他們說的可不是什麽分店的事,而是那五千兩銀票。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柳掌櫃可是最清楚的,甚至有些價格都是他指導的。
紀彬笑∶"確實發財,不然我也不敢在春安城開店鋪。你蒙別人可以,蒙我卻出錯了,就算沒有那五千兩,你還是會來春安城的,對吧?你不是池中物,大家都看得出來,殷富商路過我這裏的時候,還一直誇你。"
紀彬又笑,他擔不起這樣的誇獎,直接道∶"我若是真厲害,分店的生意就不會差成那樣。"
柳掌櫃點點他,開口道∶"放心吧,不少客人已經知道你家開皮貨鋪子的事了,最近就會有管家女使們登門,隻要東西不差,肯定會買的。當然了,重點是彩帛會的老板們也已經知道了,但你家的東西夠賣嗎?"
從紀彬來春安城,就給柳掌櫃遞了消息,不然柳掌櫃也不會邀請引娘過去做衣裳。與此同時,還說了皮貨的事。
皮貨跟柳掌櫃這裏店本來就一家,就像夏天穿紗,冬天穿皮貨一樣。不止各家要去買,柳掌櫃也是需要的,彩帛商會裏各個老板們自然也不例外。
紀彬不過是個中間商,從鄉下運來皮貨,然後賣給這些想做衣裳的店鋪或者人家。
說白了,不靠門頭那點生意。若是真靠有緣客,那隻怕要喝西北風。
紀彬在春安城也做了半年的買賣,怎麽會打沒有把握的賬。所以其他人擔心完完全全是多餘的。
這麽說吧,隻怕紀彬東西不夠多,不怕沒有人買。
就拿彩帛會來說,裏麵高中低檔的鋪子都有,無論什麽都有人買的。這是皮貨,是冬日最緊俏的東西。
當然也有人說,那麽多賣皮貨的,人家彩帛商會的人就買你的?
這肯定啊,紀彬是什麽人?他從指頭縫露出一兩張過氣的繡樣就夠大家吃喝的了。反正都要進皮貨,能用進皮貨跟紀彬打好關係,這可太值得了。畢竟買誰的不是買呢?
可能春安城的普通人不知道紀彬這個名字,但在酒行業,刺繡行業,紀彬的名字可太醒目了。
所以,柳掌櫃擔心的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東西夠不夠。
紀彬笑∶"我在邑伊縣的雜貨店是年初正月十五開業,從那時候就開始收各種皮貨山貨,你覺得夠不夠。"
柳掌櫃震驚道∶"年初?一年的皮貨?你怎麽會考慮那麽長遠?!"
紀彬沒說話,隻是喝口茶,有些東西肯定要考慮長遠的。
就說他以一件東西隻掙一文錢的價格出給貨郎們,看似最不掙錢,那也隻是看似。其實他的家底可全都來自這裏。
貨郎們從他這拿貨,再把鄉下各村各莊的皮貨收上來。不僅邑伊縣是這麽做的,盤臨縣的皮貨也是如此。
不管是溫暖的春天,還是炎熱到用不著皮貨的夏天,又或者如今正是打獵季節的秋天。這些皮貨源源不斷地送到邑伊縣跟盤臨縣的兩個雜貨店裏。
這麽多的東西,如今真的要換成真金白銀了。
柳掌櫃嘖嘖幾聲,紀彬這手做法,也隻有經年的商人才能考慮這麽周全。這樣的人不發財誰發財?
如裏讓紀赫說的話,他其實沒想那麽多,當初開雜貨店的時候想的就是把南來北往的貨物相互
流通。
其中重點就是邑伊縣下麵的貨物,那時候他就發現了,可能因為交通不便,或者農家人想法少,所以鄉下東西多,賣得卻便宜。這中間肯定有賺頭。
他收的貨物可不止這麽多,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還在邑伊縣倉庫堆著,那五間小倉庫現在都有點裝不下了。
這次運來三車東西,這才騰出些位置。
看來回邑伊縣之後,不僅要給店裏招人,還要再租些倉庫才行。
紀林這出來一趟,心裏就更有底了.
而且在柳掌櫃的安排下,今日還會跟彩帛商會的人吃酒。地點就在如意樓,柳掌櫃攢的局,他請客。
其實跟彩帛商會的人之前就有合作,畢竟那些繡樣可是出自他手。也算是另一種合作吧。這頓飯吃完,就可以談生意了。
雖然紀彬也不喜歡酒桌上談事,但這顯然是見麵認識的好機會。
旁邊的柴力更加驚訝,他也算時時刻刻跟在東家身後,也就來往的信件是不知情的,可東家章然早就做了這麽多準備。
怪不得是東家啊。
柴力都是這個表情,更不要說分店裏的其他夥計們了。
夜晚,紀彬跟柴力回到雜貨店,手裏拿著一遝訂單,皆是跟彩帛商會成員簽訂。
接下來幾日,徐傑魯石他們隻要打包好,根據這些訂單把打包好的貨物送到各家店鋪就行,驗收之後,直接付款。
雖說喝了些酒,紀彬還是站得筆直,隻是臉頰稍微有些紅,眼神還是那樣清醒。柴力卻已經坐下喝了幾碗冷茶,顯然已經醉了。
店裏的眾人還沒睡,都在等著東家回來,見東家手裏的訂單,個個目瞪口呆。怎麽可能?
東家就出去了不到一天時間,怎麽拿回來這麽多訂單。說好的沒有人脈,沒有根基呢?
徐傑跟紀彬最熟,頭一個問道∶其他兩個人雖然沒說話,但顯然表情一樣。
紀彬笑∶"嗯,明日打包仔細些,按照訂單要求來挑選,及時送過去。"不得不說,春安城租房貴,買東西貴,吃酒貴。但這貨物價格也讓人高興啊。
見大家還在看單子,好像恨不得現在就開始打包。
紀彬又笑∶"天已經晚了,大家早些睡吧,明日再做也不遲的。"
說著,紀彬直接回房,然後倒頭就睡。
什麽沒醉!他早就醉了!隻是強撐著讓人察覺不出來而已。
他是這次酒局的主人,又是最年輕,最臉生的,大家可不要灌他酒嗎?
要不是有柴力跟柳掌櫃攔著,還有他照顧的那個小彩帛店東家幫忙,他肯定強撐不住好吧。紀彬躺在床上,回憶今天的事,確定有沒有遺漏的。
他們去如意樓吃酒,當然是提前預定的位置,如意樓掌櫃知道是他請人,所以特意送了好酒好菜,還讓歌姬奏樂,十足給了麵子。
所以到場的彩帛商會成員,對他自然很客氣。
今日去的人,店裏都做皮貨生意,一是真的有需求,二是想認識認識他。好在賓主盡歡,把單子都拿到手。
最後平老板好像也過去湊熱鬧灌了他幾杯,真是可惡啊。
但是一共簽了多少錢的單子。他給忘了。
好難,喝酒真的好難。好在就這一次,之後就不會這樣了。
紀彬沉沉睡去,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分店的夥計們已經送出去四五單了。
昨晚紀彬跟柴力是睡著了,可其他人根本睡不著啊。
跟著東家來到春安城開店也有十幾天了,做成的生意不到十兩銀子。誰心裏不慌。
如今終於來了單子,自然是天不亮就輕手輕腳起來。
徐傑原本以為隻有自己是這麽想的,可是點了店裏的蠟燭一看,門口魯石跟紀一飛也是同樣的想法。
三個人默默拿起三個蠟燭。這叫什麽?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
三個人默默無言,開始打包東西,等天亮之後,徐傑在店裏記賬,魯石跟紀一飛去送東西。魯石是本地人,熟門熟路,不過他畢竟跛腳有些為難,走路時間短還看不出來,若是走的太多那就不行了。
所以紀一飛跟著他認認路,以後都由年輕腳程快的紀一飛送東西。
這合作分工非常明確了。
紀彬起床之後並未說什麽,心裏卻已經認準他們三個。都是勤勞肯做事的人,誰不喜歡呢。
等紀林彬來店麵的時候,徐傑驚喜道∶"東家,昨天的單子也太多了,直厲害啊。而目剛風還有幾個府宅的管家過來訂東西,要的很不少呢。"
紀彬把單子一看,一個二百多兩,一個一百多兩,還有五十幾兩的。不錯,他這個分店終於開張了。
至於把昨晚單子價格一相加,得出一個讓紀彬都挑眉的數字。
彩帛商會的能量也太大了些。
一晚上的三十多張單子,竟然有一千七百兩。
就算去掉他收購的成本,也能賺個一千二百兩左右。
這是紀彬估約莫出來,畢竟皮貨這東西太雜,收購價格也不一樣,不一樣皮子,價格自然是不同的。
就算收購時間不同,價格更是不一樣。其間種種複雜得很。
皮貨自古便是如此,其中的規律古人都總結過,雄皮高雌皮低,冬間價高夏間價低。
畢竟雄獸的花紋一般會更好看些,還有皮貨上有沒有箭孔,又或者其他傷痕,這些都是皮貨價格不一樣的原因。
紀彬收的皮貨橫跨春真秋,總體來說肯定是狠賺的,畢竟他在價低的時候收購,現在價高的時候賣出,所以柳掌櫃才會震驚他的未雨綢繆。
不過這賬雖然雜,但當初收皮貨的時候,全都有賬目,做這些賬目的時候徐傑也在。所以這些東西隻要花時間,都能算出來。
這次運過來的皮貨一共裝了三個平頭車,每車六百張皮子,一共一千八百張。現在這些單子,次等的中等的上等的,一共賣出一千零二張皮子。
也就是說,紀彬一晚上,幾乎賣了一大半的皮貨。好狠的男人。
而且平喜樓還沒來拿貨呢,那些聽到風聲的小店鋪也沒拿貨呢。
紀彬忽然想到昨日柳掌櫃問他那句話。
你家的東西夠賣嗎?
夠嗎?好像不夠啊。
畢竟現在才十月初,皮貨剛剛開始緊俏,一直能賣到十一月啊。
這東西在現代來說肯定是不能賣的,現代有各種優質棉,有各種取暖設備,可在古代的冬天頂多有炭火,然後就是這些保暖的皮貨了,有些地方不穿這些東西,是會凍死人的。
所以稍微有點餘錢的人家,都會購置一些。
但現在才入冬,東西就賣一大半了?
他是不是該回去,把倉庫東西再規整規整,剩下的全都送過來?好難,這個時代為什麽沒有高鐵。為什麽沒有好穿的棉花。
剛回來的魯石跟紀一飛回店裏,就看到東家輕輕搖頭,還以為他們做錯了什麽。然後就聽到東家道∶"這樣下去不行啊,東西都不夠賣了。"
這讓紀一飛下意識擦擦冷汗,還以為發生什麽了呢!
紀一飛道∶"東家,咱們的皮貨東西好價格實惠,那些老板們驗貨的時候一直
沒辦法,誰讓現在剛入冬,他賣的價格確實不貴。也就是收購價翻個一倍兩倍吧。
紀彬笑∶
紀彬從這裏麵挑了幾個皮子,開口道∶"馬上入冬,你們三個在外麵跑也要注意保暖,這些皮子做成衣服靴子帽子,一定要暖和了再出去送東西。而且皮貨店的夥計們,怎麽能穿得不暖和。"
魯石看了看這料子,忍不住道∶"東家,你挑的這些皮子,最便宜的也是一張二兩銀子,這怎麽行。"
紀彬擺手∶"二兩是賣給他們的,咱們收的不算貴。放心邑伊縣的周賬房也有,穿暖和了才有力氣幹活。隻要天冷,就把屋裏炭火升起來,凍手凍腳的,誰都不願意做事的。"
這是大實話。
天冷,或者天太熱,都是影響工作效率的重要因素。
所以紀彬這次回昌伊縣,還要多買幾車炭火。現在可不是他一家要用炭的時候了。
釀酒坊還好些,刺繡坊肯定是要用的,等天一下雪,拿著針線冰涼,做什麽都不利索。這肯定要大量用炭。
還有包達家的兩個寶寶才幾個月,不僅要保暖,還要買無煙碳。引娘還要寫作業,炭火更少不了。
這就是家大業大的壞處嗎。買東西都要按車來買。
紀彬跟柴力又在分店待了幾天,幫忙把店裏該買的東西都買了。
還給這三個小夥子在街上訂了飯菜,一日三餐都有人送過來,這也算南軍國商業街的常態,有專門供應飯食的店鋪。
紀彬一邊付錢,一邊感慨古代人的生活也挺豐富的。
而且看看這菜品,什麽三鮮,炒雞,火燒,餛飩,羊泡飯,還有一種類似蓋澆飯的東西,這裏叫熏飯,也叫燜飯,紀彬怎麽看怎麽像蓋澆飯。
隻能說不愧是春安城,買什麽都方便。
以前隻是匆匆路過做些買賣,真在這生活了,才能新道什麽是差距。不過春安城都是如此,那宿勤郡,那蘇杭,那汴京?該是多麽繁華?
紀彬忽然有個想法,等引娘完成學業之後,他們兩個幹脆騎馬坐船坐車,去蘇杭汴京轉轉?不過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現在好好賺錢,為以後周遊南軍國做準備。
既然分店已經穩定,這些單子以一天七八單的速度在送貨,紀一飛對春安城的街道也漸漸熟悉。這裏已經沒什麽好操心的了。
紀彬讓他們需要什麽自己買,隻要記好賬就行。自己跟柴力就直接回邑伊縣了。
至於需要的炭火,直接從蘭阿巷子那邊訂貨,自然有人送過去,根本不需要紀彬自己動手。
又一個冬天來了啊。
上個冬天他才剛到這裏,連房子都是緊巴巴蓋好。時間過得還真快。
邑伊縣的雜貨店裏生意還是那麽忙,周賬房招了兩個臨時的人過來幫忙,但還是手忙腳亂,好在十多天過去,這兩個人都熟練了不少,隻是不如徐傑機靈罷了。
紀彬回來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要趕緊招人,周賬房最近實在太辛苦了,這個月肯定要補貼點銀錢給他。
而雜貨店要招人的消息一傳開,想要過來做活的人蜂擁而至,在店裏打零工的兩個人也是非常心動。
能來紀彬這裏做工,那可是大好事啊。
雖然雜貨店的徐傑跟周賬房從未對外說過自己的月錢,但看他們平時穿衣吃飯,都能瞧出來幾分
連他們家人生活都更好些了,這掙得能少嗎?
再說紀彬也不是個小氣刻薄的東家,對人對事都笑眯眯的,這樣的東家誰都想要啊。
紀彬也想過他們這招人肯定簡單,可一二十個應征者,還是讓人有些側目。
他隻用招兩個人啊,卻來了一二十個,實在為難。
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店裏要關門的時候,又來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
那就是引娘的三姐跟三姐夫。
這兩人紀彬之前也接觸過,剛認識的時候,這兩個自視甚高,頗有些看不起鄉下的姐妹兄弟。畢竟一個是秀才老爺,一個是秀才娘子,倨傲些也正常。可能是後來日子難過,心氣也就沒那麽高了。
今年三四月份那會,三姐夫還是沒能高中,掏空家底去了汴京應試,還是名落孫山。
也是這事之後引娘三姐開始接繡活,這三姐夫萬秀才卻在家裏沉寂,直到最近一段時間才漸漸出來。
上次引娘生日的時候也是來的。
紀彬倒是不想猜測這些人看得起誰,看不起誰,反正麵子上過得去就行,對他們的態度都一樣。哦,對了那些對引娘出言不遜的人。
可他們兩個過來,還是有些奇怪。
萬秀才一臉尷尬,三姐倒是因為繡活的事跟紀彬接觸多一點,還算自在。
兩人來的目的跟其他人一樣,也是問問紀彬,這裏要不要人,萬秀才畢竟是秀才,寫算是沒問題的,記賬更是能學。
紀彬見他自己還是有些別扭,倒是沒說什麽,不過這年頭,能寫能算,這都是高級人才。他可不嫌棄雜貨店多個這樣的人才,隻要能做事,什麽都好說。
至於別扭不別扭的,這東西要自己想開,有時候低下頭做事,是能讓家人吃飽飯的。
這會隻聽引娘三姐在說話,等她講完萬秀才的情況,紀彬笑∶"三姐夫博學多才,若是隻做個賬房,是不是屈才了。以秀才之才,倒是浪費才能。"
這話不是作假,能考上秀才,還能參加會試,這已經是佼佼者了。
也相當於之前的差役。
若是考中那就一步登天,至少做個小地方知縣,跟王知縣差不多,考不中就是雜流,所以萬秀才有些接受不了。
可這一入冬,再接受不了,也要穿衣吃飯。
他家母親也愛拿秀才親娘的架勢,不愛做活,他爹又久病在床。以萬秀才每月那點俸糧,也僅僅是糊口罷了。
去年上半年他還接些寫字寫信的活,可到下半年則在家埋頭苦讀,從那時起,家裏大小錢都是引娘三姐出。
還是那句話,再怎麽樣,都要穿衣吃飯,萬秀才就算再不情願也還算個男人,跟三姐商量,能不能到紀彬這裏做活。
等紀彬問完,萬秀才歎口氣∶"學那麽些東西又有什麽用,死讀書罷了。
說完,紀彬竟然覺得這三姐夫還有點意思,雖然平日裏確實有些清高吧,但這會倒是說了句實話。
此時紀彬心裏一動,以萬秀才的能力,雖說考不上舉人。但還有一件事可以做啊。
"可雜貨店事情太過瑣碎,若是在這裏做事,怕是不方便讀書了。你看著店麵,客人繁多,前後都要招待。若還想科舉,這裏不是好去處。"
紀彬話裏的真誠,三姐跟三姐夫都聽出來了。
這話說的也沒錯。
若是還想科考,這裏確實不太行。
畢竟南來北往的客人那樣大,大事雜事都要他們負責。
三,科考上
其實在這個年代,想要科考做官並非異想天開,有想法是好事,而且萬姐夫今年三十三四十多中舉的大有人在。
隻要中舉,那就是改變家族命運的時候。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在古代科舉中可是常事。所以萬家一族也時常接濟萬秀才一家。
三姐夫有些猶豫,他既想照顧家人,又想好好讀書,實在是左右為難。
這會竟然下意識看向比他年齡小十幾歲的紀彬,仿佛眼前這個少年能有什麽好想法。之前沒見過紀彬的時候,總覺得他就是個小貨郎。
可上次見到後,倒是覺得他有幾分讀書人的氣質,但又不是那樣優柔寡斷的個性。竟然,竟然隱隱有絲欽佩。
這雜貨店若不是紀彬開的,他決計是不會過來做雜事的。
紀彬微微一笑,開口道∶"我倒有個想法,不知道三姐夫願不願意聽。我有意尋明年開春之時,在紀灤村辦所私塾,隻做幼童啟蒙,教導約莫六到十歲的孩子們讀書識字。若是請三姐夫去當夫子,不知失不失禮。"
這,這有什麽失禮的?!萬秀才恨不得立刻就答應。
做夫子的可太體麵了,多少做官不成的秀才舉人,最後都是當了夫子。而且還有閑暇的時間讀書。
隻是他一無關係二無門路,縣城的私塾也不會請他。現在紀彬卻給機會讓他當夫子?!給孩子們啟蒙,這是好事啊。
紀彬見萬秀才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成了。
辦私塾的事並非一拍腦袋的想法。而是紀灤村實際要做的事。
因為紀灤村要去荊高莊的學生太多,那邊已經不收了。
可村裏想讓孩子上學的家長卻越來越多,而且因為這些事,跟上學的家長們隱隱分為兩派。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他的兩個作坊可都在村子裏。
但蓋私塾簡單,找夫子卻不容易。讓萬秀才當個雜貨店賬房,是真的屈才啊。
以萬秀才的能力,啟蒙絕對沒問題,而且又是親戚,什麽事都好商量。
紀彬見引娘三姐跟三姐夫隻是表情錯愕,卻不回答,忍不住輕咳∶"若是同意的話,那我回紀灤村了,就跟裏長商議,在村裏蓋私塾了。同意,肯定同意的。他的學問真的很好,教孩童們,一定沒問題。"萬秀才也直接點頭,明顯沒來之前那麽清高,看著順眼不少。
紀彬笑∶ "紀灤村終於要有第一所私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