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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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太子看著這尊冰神仙一言難盡,畢竟是道家做的,這神仙仙風道骨,還有點帥氣。因為是冰刻,更覺得豐神俊逸。
.不知道為何,太子竟然覺得有點像老年紀彬怎麽辦。
好在太子立刻回過神,看著前工部尚書跟老道現場製冰,一個時辰後,一塊長約兩米,寬半米的冰凳已經做好。
這麽大的冰塊,也隻有皇宮或者貴族家裏有。還必須是冬天凍好放到冰窖裏,然後夏日才能用的。
而冬天到夏天的冰窖損耗,能達到三分之二,也就是說,夏天要用一百斤冰,那冬天至少存三百片。
足以見夏日冰的珍貴,就連聖人用冰也不自由的,否則能每次夏日都跑到避暑山莊?
可在夏日製冰,這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在場看到這場麵的人,誰不說這是神跡呢。
而且看著紀彬那兩張紙上所講,隻要硝石夠多,容器夠大,攪拌的人也多,那就能做出大冰塊出來。
這樣的冰塊才暢銷啊。
其中的攪拌也尤為重要,畢竟是硝酸鉀溶解吸熱,分子越活躍,吸熱效率就越高。這也是紀彬研究過後的結果,如今直接讓他們照葫蘆畫瓢,自然不出三次就能成功。
留在硝石礦附近的兵士們又是身強力壯的,攪拌些硝石水而已,自然不在話下,稍加指點,就能找到技巧。
太子又看了幾塊冰在他眼前製成,這樣的神奇不亞於神跡,若是拿出去騙人,說這是神仙功法,那也是有人信的。
畢竟看起來太不一般了啊!
就跟神話故事裏點石成金差不多,不過這是點水成冰。
太子深吸口氣,看著一臉震驚的前工部尚書,開口道∶"你雖不是主管買賣,但若這些冰賣到集市上,價值幾何?"
前工部尚書都不敢算好嗎!
但是心裏是有數的,一塊十斤重的冰,賣上一兩銀子絕對沒問題,雖然算是賤賣,但這個價格可以說汴京不少人家都用得上。
太子聽到這個數字,則是笑笑∶
十斤的水?這?可以不要錢的啊。
是啊,十斤的水可以不用錢,十斤的冰賣上一兩銀子算是賤賣。紀彬哪是送來的三頁紙,分明是送來三座金山。
太子原以為就算研究出怎麽製冰,最少需要一個月時間,可沒想到這樣就成功了?以前辦什麽事,不是經過努力才行嗎,怎麽這件事如此順利?
太子這邊順利,當然是紀彬有現代知識,然後又潛心研究的結果,所以在太子他們看來誇張,紀彬這裏則是覺得正常。
不過他遠在紀灤村,不曉得汴京城裏因為製冰的事已經掀起波瀾。而太子已經手握這個利器開始往外售賣。
太子府下麵的製冰務悄然成立,不出半個月裏,滿京城都能用上冰的奇跡就要誕生了。
而邑伊縣紀灤村的紀彬,則已經勉強實現用冰自由。
原本他家的五十斤硝石一次也隻能做一斤的冰出來,一斤的冰其實也沒多少。但不知道謝閣老怎麽同平老板說的。
信件寄出去不到五天時間,三百斤硝石就被運到紀彬租的地窖裏。雖然平老板現在還不知道小硝石是做什麽用的,但送過來就對了!不過三四百斤的硝石,也就能做出六七斤的冰出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放一塊到房間裏,別提多舒服了。
可畢竟是夏日冰,還是要瞞著點。此時也就紀彬引娘,柴力陳乙知曉。
如今已經到六月盛夏,家裏的活都慢下來,主要是大熱天幹活那是要命的。
紀彬倒是沒事去宅子附近看看,家裏的宅子已經有了雛形,在村口都能看到這裏有座大宅子,都快成紀灤村的地標建築了。
宅子坐北朝南,從還沒裝大門的門口進去,肉眼看見房子四四方方,許多東西還沒開始建造,隻有地基上麵有標注,可以看清以後這裏要建什麽東西。
估計因為預留的地方足夠大,所有地方都顯得很大氣,等真正建好之後,就能看出來這個院子的氣派。
紀彬原本想自己走一走,誰知道左先生卻跟過來,同紀彬介紹。
其中最讓紀彬滿意的,當然是深六米的地窖,因為地窖足夠大,所以預留好的樓梯坡度剛剛好,,不會顯得過於傾斜。
走進來之後就能感受到一陣涼爽。
這種特製的地窖有保溫的作用,以後儲藏瓜果蔬菜都可以。
這周圍也有結實的石塊支撐,都是選用可能不太好看,但最結實的石頭,中間的梁柱粗壯還防蟲蛀,可以支撐起地窖,不會有塌陷的風險。
這根梁柱可是紀彬花了上百兩買下來的,畢竟防蟲蛀的梁柱工藝,那就值不少錢。如果不是左先生這種手藝老道的人,估計紀彬都不放心讓人做大地窖。
左先生道∶"也是東家不省材料,我敢說這地窖用上百年也不成問題。至於您說的冰窖,則在這個地窖左邊。"
左邊開了三道小門,從小門進去,這裏靠近山體,明顯更顯涼爽。
因為左先生還考慮過挖渠溝引山泉水過來,所以離山體有點距離,到時候就是想挖渠溝,也是方便的。
紀彬沒想到左先生還是沒放棄引活水下來的想法,不過也隻是建議,並未強逼他這麽做。倒是讓紀彬心生好感。
能聽懂甲方說話的乙方才是好乙方!反正不要按照自己想法布置就行。
這個地窖顯然更涼爽些,隻是跟貴族挖的十幾米深藏冰窖還是有點區別,這個隻深挖了六七米,但出口比較小,應該還是能藏一些冰的。
左先生還有些可惜,若是時間能長些,說不定也能挖個深邃的冰窖出來。
紀彬也隻是笑笑,等到硝石製冰上市,他家也不用從冬日藏冰,以後可以自己做,這冰窖也隻是臨時放置而已。
再說近鄰山體,保溫效果還是很好的。
最讓紀彬上心的地窖做好,他的心就放下一大半。剩下的房子怎麽蓋都行,他都沒意見。
左先生見著東家放心,不由得感慨紀彬這個東家真的很好相處。做事利落,說話和氣,他建了那麽多宅子,跟紀彬引娘溝通是最暢快的。
從地窖出來,這才感受到其中的溫差。
不得不說,老祖宗們的建造之法,真的很厲害啊。
左先生的手藝更是沒說,上麵的房屋,下麵的地窖,都設計得非常巧妙,不會互相幹擾不說。就算是地窖上麵的位置種花草也沒問題。
實在是太厲害了。
但一出來,紀彬就覺得一頭的汗。瞧著驕陽似火。
也不知道太子他們那邊怎麽樣了。能不能趕在今年夏天讓冰塊上市開始賣?
是的,紀彬早就算好,有他那三張紙,特別是前兩張的製冰之法,隻要太子不是個拖拉的,必然能在今年夏天把冰做出來。
畢竟他研究出來的方法,他最清楚了啊。
而汴京城內跟他想的一樣,大冰塊已經做出來了,就等著售賣。
此時的汴京官員們,還拿著冰票在皇宮領冰用。
今年天熱,去年皇宮內務部存儲的幾萬斤冰,到現在剩了不足一萬,聖人已經在商議帶著朝臣們去京郊避暑山莊住一段時日。
聖人年紀大了,怕熱畏寒,這都是常態。
朝臣們也好不到哪去,那些五六十的老頭們天天上朝,也有些經不住。至於存儲的冰塊從五月到六月,用得差不多了,連聖人都不能時時用冰。
畢竟今年的冰票已經發下去了,總不好不留給朝臣們吧。
聖人心煩意亂之時,太子進宮,一起帶過來的,還有九塊三米長,兩米寬的冰塊。-路帶著冰塊進宮,周圍人都是涼爽的。
太子也沒進殿門,畢竟他爹還在因為上個月朝臣詢問謝閣老的事生他的氣。
隻讓內侍檢查下冰塊,放到大殿周圍,還要離聖人遠些,屋內不要太涼,否則對身體不好。冰塊隻能放在附近,然後用扇子送涼風過去,萬不可直接用冰納涼。反正是細細囑咐之後,太子直接又回了太子府。
這些話自然一字不落地傳到聖人耳朵裏。
原本被熱的心浮氣躁,如今整整舒適的涼風吹過來,聖人心裏也沒那麽大火氣了。可以,不僅孝順,還記掛他父皇的身體。
如果說頭一天送過來也就算了。
接下來太子每日都送冰過來,就連上朝的時候,都有巨大的冰塊在朝堂周圍。原本悶熱的早朝忽然涼爽起來,朝臣們甚至不想下班,舒舒服服的享受冷氣不好嗎。
不僅是上朝的時候有,但凡家中有朝臣超過五十的,五日送一次冰。
皇宮這邊自然是日日都有,一連數十天,聖人都忍不住問內侍∶"太子送了這麽多冰過來,他怎麽辦?他不用,皇長孫不用嗎?"
內侍也奇怪啊。內務府更是奇怪。
自從六月之後,太子府明明再也沒有領過冰,還送了大量的冰到皇宮,沒見聖人脾氣都好了不少。
難道是太子莊子上自己存的?可算著數量,也太多了吧。
就在眾人疑惑的時候,汴京的冰坊悄然開業,一斤冰隻需要一錢銀子!什麽東西?!
這個招牌打出來的時候,誰也不信啊。一斤冰一錢銀子?!這真的是冰嗎?
當然了,也分可食用跟不可食用,冰坊說得很明白,不可食用的冰吃了有毒,隻能用來納涼,斤冰一錢銀子。
可食用的冰貴一些,一斤冰一兩銀子。
大家按照需要購買,不可食用的可以用來做冰凳冰桌,可食用的自然不用講,誰不願意在夏天吃冰飲?
但其中真正區別,就是可食用的在幹淨環境製作,不可食用的汙染更大些,硝石自然是不能連通一起售賣。
盛暑的天氣,冰飲這東西一定能讓身心舒適。
不少人都講,走進冰坊附近,都能感受到涼意好嗎。
這冰坊自然是太子開的。
他家的硝石礦附近已經蓋了專門的作坊,短短十日裏,已經完全掌握造大冰塊的技術。並且給聖人的冰塊越來越漂亮。是的,漂亮。
做出來的冰塊清澈可愛,甚至在上麵雕刻紋路。反正聖人是挺喜歡的。
聖人都喜歡的東西,普通人能不喜歡嗎。
冰坊開業一日,汴京各大酒樓蜂擁而至,為的就是買冰。
看看這冰凳,看看這冰桌,雖然不能實際使用,但放在酒樓屋子裏,那就是漂亮的擺設啊。跟冰塊配套的陶瓷物件也是有的。
冰融化之後,直接被裏麵的墊子吸附水漬,也不會擔心冰水化了之後的事。
冰坊裏麵甚至還有一種物件,那就是外麵是棉花包裹冰塊,用這種方法是可以讓冰塊不那麽容易化開。
而裏麵的冰塊是鏤空的,這裏麵可以放各種冰鎮瓜果酒瓶,在大街上買個冰鎮果子,冰鎮飲料,冰鎮酒。
這豈不是快樂無邊?關鍵是這東西也不貴啊!
畢竟夏天的棉價已經降低,你就算沒有棉花,用稻草紮緊護住冰塊,也是能長時間保存的。
一時間,汴京大街小巷都有賣冰飲的。
這個冰坊的冰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隨時都能買得到。
有人估計,短短五天裏,冰坊至少賺了萬金。是的,萬金!金子!
畢竟汴京七十二正店,幾乎全都在找他們家買冰,誰家要是冰不夠多,讓客人感覺不到涼爽。還有尊貴的客人肯過去吧?再說了,冰坊的冰賣得不貴啊!他們完全能承擔得起。
有些汴京小門小戶裏,都能在最熱的天裏,買塊冰回去助眠。家裏有老人的,還專門買回去孝順。一時間,汴京城都為冰塊陷入瘋狂。
更有文人雅客讚冰之美,冰之好,還說能在盛暑時候享受冰的涼爽,這簡直是神仙才有的日子。他們南軍國就是神仙國度,汴京城就是神仙之城。
反正這話傳到紀彬耳朵裏之後,紀彬覺得一點也不誇張,畢竟這是夏天盛暑的冰!就拿他那個時代的現代人來說,大家都喊著沒有空調就沒有命,這種誇張程度是差不多的。
炎炎夏日裏,有冰的涼爽,大概就是神仙日子吧。反正這種說法在汴京非常盛行。
至於這個冰坊的主人也不難找,太子幾乎沒怎麽隱藏,而且在開冰坊之前還給聖人送了許多。幾乎是包攬了聖人所有需要冰塊的地方,甚至還不邀功。聖人都不說什麽,其餘的人除了買買買,還能做什麽。
關鍵是這東西也不貴啊,太子到底怎麽做的,難道他真的藏冰幾十萬斤?但有那麽多地方給他藏嗎,要知道皇宮都沒藏那麽多。
而且耗費那麽多人力物力,他不虧錢嗎?
這會虧錢嗎?賺錢還差不多。
等消息徹底傳到紀彬耳朵裏,太子手裏的錢財已經超過禹王當時掙得銀子。不僅如此,還有大批冰塊運到船隻上,準備銷往南軍國各地。這裏麵的利潤更讓人咋舌。
當然這冰塊運到各個地方肯定會有損耗,五斤冰運過來,能有一斤就算不錯。
可就是這樣,太子的定價依舊沒有特別高,隻是汴京這邊價格的兩倍而已,對比去年冬日棉花來說,誰不感念太子恩德。
不管大家怎麽算,都覺得他在虧本做生意。還有疑惑的是,他家的冰塊哪來的!怎麽像是用之不盡的感覺!
不知道從哪開始傳言,說是太子認識了個冰神仙,這神仙見太子心誠,所以賜下許多冰塊,誰讓太子是聖人的兒子,是天子皇帝的兒子。
皇帝,天的意思,不就是神仙嗎。這解釋起來不就很合理了。
這些說法在邑伊縣都很流行,畢竟古代人遇到未知不解的事情,就會用真人神仙如來佛的迷信說法解釋。
有這樣發展也正常。
一時間,太子的名聲四起,而且他賺了錢之後,就地施粥救助百姓,特別是老幼病殘,都是他的人救助的對象。
而且不僅打著他的名號,還打著聖人的名號,更說是為了聖人祈福,希望他父皇身體早日康複。
如此種種,紀彬隻能感歎一句。
太子的執行力太強了!
他在最後一頁上隻是隱晦地提了為聖人祈福的說法,怎麽全都照辦了。而且做得還很漂亮。
相信聖人聽了這話,不僅不會阻止太子賺錢,更會誇他孝心可嘉。
其實紀彬也就試著這麽做。
因為他發現了,聖人是厭惡謝閣老十幾年前寫的祭文,但卻並未真的連累太子。隻不過是用禹王來平衡太子的勢力。
這樣一來,就說明太子的地位不是真的不穩固,而是年老的聖人多思多慮,瞎折騰。他老了,而太子年輕力壯,難免有害怕太子取而代之的想法。這種情況在史書上也很多見。
反正試試唄,看聖人吃不吃這一套。
如今從汴京寄給謝閣老和紀彬的信來看,聖人還是很喜歡這種說法,對上太子也沒之前的臭臉。至於禹王倒還是一直深得盛寵,這點並未改變。
紀彬看了看太子寫的信,語氣真摯,用詞感謝,反正就是很謙遜就對了。若自己真是個古代人,隻怕這會恨不得肝腦塗地,立刻發誓效忠太子。可這會更多的是感慨。不愧是太子啊。
然後就把信收起來,正好對上謝閣老的目光。
謝閣老眼中帶笑,顯然看到不錯的消息。
從五月下旬把那三張紙寄過去,到現在的六月下旬收到回信,太子在裏麵掙了約莫多少錢,謝閣老心裏可太有數了。
但他這會笑的,卻不是這件事,而是看向紀彬道∶
紀彬點頭∶
差不多九月份就能正式竣工,裏麵的家具也已經提前定製好,十天時間收拾,那是綽綽有餘。而且過了六月之後,以後做工時間可以延長,畢竟天氣漸漸沒那麽熱了。
這也意味著太子今年的斂財之旅也差不多要結束。可這一兩月掙得錢,就足夠讓人咋舌。
謝閣老笑著道∶"那你回去之後,記得屯糧屯吃食,等到十月十一月,會有大事發生。
紀彬眼睛淩厲一瞬,又恢複平時笑眯眯的模樣,隻是這會帶了些疑惑∶
謝閣老指了指西,隨口道∶"那邊還不安分。也隻是可能而已,反正提前做個準備。
等等,西邊?是關外?
不是說柴力他們那場仗大勝,已經打得那邊沒有還手之力?
也不對,算起來柴力他們贏的那場是永義十四年秋,如今已經永義十七年夏末。差不多也是三年時間。
三年時間,足夠休養生息,卷土再來了。
謝閣老摸了摸胡子∶"如今禹王太子之爭,整個南軍國都知曉。聖人寵愛禹王,不喜太子,南軍國大部分人也知道。你覺得關外的人知道嗎?"
定然知道啊,要不知道才奇怪了。
連謝閣老都被貶了,這可是太子身邊最得力的人。
謝閣老看著紀彬,隻覺得他一點就通,可這小狐狸滑得很,根本不上鉤。 "
反正都聊到這了,紀彬想了想道∶"要看今年是什麽年份,也要看關外的氣候如何。"
雖說關外人好戰,但也不是真的直接開打,他們也有自己的想法,更是無數部落合在一起,心也不是不齊的。
如果他們一心想打,隻能說明關外氣候惡劣,生存不下去了。這才起強勢反撲的念頭。
"不僅要看氣候,還要看領頭的人是誰。"紀彬說完,看向謝閣老。
隻見他微微點頭∶"三年前太子率兵殺了正赤族,也是關外最大一族的首領,這才擊潰數萬人的隊伍,從而大勝。但正赤部落首領最出色的兒子爾托卻還活著,他與正赤族首領父子情深,發誓要報仇。如今三年時間,我們休養生息,他們自然也是。那邊的探子來報,爾托從未放棄報仇的想法,也是因為這樣,邊市的事一直拖到現在,這場仗不得不打。可是太子卻在打了那場勝仗之後被召回京,不準他再去邊關。既如此,那就一起休養生息,可這一戰,必然要打。"
環境,看人。"謝閣老笑,
"就同你所說的一樣,不好說是今年打,還是明年打。要看氣候,"但是提前做好準備,總是沒錯的,對吧。"
紀彬雖然不說話,但心裏想的卻是,當然啊!不然他建個結實的宅子幹嘛呢。放著好看嗎!不過確實挺好看的。
紀彬本以為是內憂,沒想到還有外患。隻能說能當一國太子的,果然不是普通人。
謝閣老如今說了很多,也是知道紀彬嘴嚴不會亂講,還幫太子一黨賺到這麽多錢。這些錢正在陸陸續續變成邊關將士們的裝備,打仗武器盔甲不精良,那還有什麽意思。
紀彬一下子知道太多內幕,可日子該過還是要過。
他也知道謝閣老說這些是做什麽,那就是投桃報李,讓他為接下來這兩年做做準備。畢竟真打起來,南郡國內說不定也會不太平。
正赤族已故的首領兒子爾托,也就是現在的首領,肯定不會放棄任何報仇的機會,這點是肯定是的。
隻要等到南軍國這邊看似國力空虛,那一場大戰必然到來。
如今太子表麵示弱,實際上在做各種準備,就看到時候誰棋高一著了。
不過利用聖人的對他的打壓,順勢變成韜光養晦,並且釣正赤族首領爾托的魚,這種心機手腕,跟他見到的溫和中年人似乎完全不同。
紀彬雖知太子果決敏銳,可如今又得知內情,隻能感慨能坐穩十幾年太子之位的,果然不止有人格魅力,還有強硬手腕。
也幸好自己是他這邊的人,要是真的跟禹王一勢,隻怕等這些事情結束,他也就不用在南軍國待下去了。
紀彬忽然想到製冰賺錢的事,忍不住道∶"可這次賺了如此多的錢財,豈不是會讓爾托有戒心?"
謝閣老笑∶
從謝閣老這邊離開,紀彬總覺得自己頭發又少了點。怎麽天天都有讓人頭禿的問題啊。
好在得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最多是身邊亂兩年,然後一切就會恢複正常。
紀彬算是鬆口氣。
畢竟在今天之前,他還以為禹王會有勝算。如今倒是知道他真的是個小醜罷了。
若不是自己獻上製冰斂財法,他肯定沒資格知道這麽多內情。用一個能讓自己成為巨富的東西換來以後的安定,還挺值得的。
不對,不僅是以後的安定。
紀彬捂了捂胸口,連帶太子書信寄過來的,還有一封蓋了太子印章的空白紙張。
這可是蓋了太子印章的紙張!
還是空白的!這跟不填數字的支票有什麽區別!隻等一切結束,這東西能換來什麽,幾乎不可想象。它代表的不止是財富,更是保命的東西。
紀彬嘴角彎了彎,這趟下來,還挺值得。
不管怎麽樣,心裏至少有底了,應對起來也有防備。
等紀彬回紀灤村的時候,神態明顯輕鬆很多。
看著紀灤村這裏生機勃勃,到處都在忙碌,明顯更高興了啊。
如今是六月下旬,再有不到十天時間,差不多在七月初五,第一茬棉花就可以收獲。時間過得還真快啊。
總覺得上次收棉花還曆曆在目。而今年更有經驗,想必動作也會更快點。
一直在外麵忙碌的詹明此時也到了紀灤村,他見紀彬不在,自己隨便到處逛逛,特別去參觀了紀彬家正在蓋的房子。
看看這占地,看看這院子,太氣派了啊。
詹明見紀彬一回來,就忍不住道∶"等明年開春,我也要在春安城外建個大宅子,當然沒你這麽寬敞,可怎麽看怎麽舒服啊。"
廢話,誰家大房子看著不舒服。
詹明跟紀彬從二月份之後也好幾個月沒見了。
但兩人之間的感情自不用說,都是一起去過揚州的,賺了大錢的,這會說起話還是跟之前一樣。
等到沒人的地方,詹明才道∶"你知道我家掙錢之後,我為什麽立刻往外跑嗎?"
紀彬自然不知,他本來以為自己跟詹明一人掙了百萬銀子都會歇一歇,沒想到兩人都沒歇息吧,他還做了件大事。
詹明更是不在家中,直接出去遠門了。
詹明道∶"我年前本來要給譚刺史交稅,但一直沒交上,這事你應該知道。等到年後實在等不了,所以給了官府。但沒想到從那會開始,春安城就有了亂子。
以詹明所說,當時的春安城府衙已經是知道譚刺史這次回去,就不回來了。
沒了譚刺史壓製,有些亂象慢慢出來,那會的時間應該是謝閣老已經被貶,春安城內部的人得知消息,所以沒那麽安分。
好在譚刺史餘威還在,詹明剛去交稅款的時候,沒那麽複雜。
隻是在家待了半個月,就陸陸續續有人過來找他,明裏暗裏問他靠棉花賺了多少錢,能不能摻和進來。
而且來人都是什麽官員的親戚。詹明察覺不對,提前開溜。
詹家主事的不在,問他妻子自然也問不出什麽。這些事信裏不好講,隻有等見麵了才好細細說出來。
直到如今棉花要收獲了,他這才回家。
但這次回家還沒坐穩,又被召見了,是新刺史韋宏帶來的春安城主簿,詳細問了上次棉花稅款,又問他今年預計如何。
預計這東西,誰能說得準,誰又知道棉花要賣什麽價格。詹明隻好打了馬虎眼,又塞了些銀錢這才脫身。
詹明道∶
去年那會,譚刺史明知道棉花的事,但隻讓他們自己交易,並未多說。如今棉花還沒收獲,就明裏暗裏打聽,其中的意思可太明顯了。
紀彬想到今年情況複雜,但沒想到現在已經開始了。
紀彬開口道∶"今年的棉價怎麽定,還是要看周家的,如果周家還是按正常價格賣,那就沒問題。"
畢竟周家的棉花還是占宿勤郡一大半。不僅是周家,還有太子。
就看議棉價的事,能不能推行到這裏。
但紀彬覺得從議棉價,這個要整治過高棉價的文書推出到現在,隻怕太子隻會把控汴京及北邊的棉價。
像他們宿勤郡這麽偏遠的地方,所種的棉花放在全國範圍內,是有些少的,不值得把精力放在這上麵。
畢竟去年整個南軍國的棉價都在亂,但宿勤郡的棉價卻是正常的。所以議棉價沒有推到這邊,也沒什麽問題。
也就是說,棉價高不高,還是看周家。
紀彬想了想∶"我先給周小公子寫封信,探探口風。看他是想跟汴京那邊一起把價抬高,還是按正常價格賣。"
現在的情況是,去年棉價非常特殊。
紀彬他們按正常人思維辦事,頭茬棉花高價沒問題,第二批棉價便宜點,這也沒問題,本地棉價更是低上一大半,這更沒問題。
可禹王手下的汴京棉不這麽想,他們硬生生把價格抬到極高,讓人砸鍋賣盆也要買,剩下賣不出去的燒了囤了都不降價,借此大賺一筆,苦的都是種不出棉那些地方百姓。
紀彬覺得,今年他要是還想按低價賣給本地,估計其他棉商會不願意。
他們隻會把棉花全都打包,一起買到江南一帶,反正去哪都是賺錢,不如一起去江南賺,誰讓那邊賣價高呢。
若是周家也有這樣的想法,隻怕大家會一窩蜂地往江南跑。至於本地的棉價定額,肯定也不會低到哪去。
就看宿勤郡周家怎麽想了。
現在想問問周小公子,然後再做商議。
可紀彬跟詹明都得到一個消息。
那就是,可能現在周家掌權的,並非是周小公子,而是有位庶長子掌權,那人也是精明強幹,非常不同。
但不知道性格,也不熟悉。
不管怎麽樣,等著周小公子回信再說。
明明今年宿勤科這邊種的棉花多,可價格可能去年還要高,這實在是不正堂的.
可普通百姓看來,還以為自己能買到低價棉花呢。懂行的人卻覺得這是空想。
畢竟本地買到兩千三百文,坐個船運到江南一帶,就能賣個六千文七千文。這種差價,足以讓他們現在就開始雇船雇人了。
反正詹明帶來的消息是,無仙城碼頭那邊都已經開始漲價了,畢竟雇船的人多,需要船工護衛的也多,供不應求,價格肯定漲。
詹明倒是不急,他無仙城那邊人脈廣,早就定下八月中旬的船隻,等過了中秋,他就帶人去江南。
還是那些老主顧們,下船就有人接收。
去年的揚州徐家,蘇州顧家,杭州景家,他們還都有書信來往。
在亂糟糟的棉價市場中,估計隻有他們兩個是真淡定吧。畢竟他倆都不想牟暴利,那錢太紮手了。
說句大實話,如今手裏的錢就夠他們全家花上幾輩子,就說紀彬建這個宅子,也動不了那錢的十分之一。
而且掙那麽多錢,沒有護住的實力,到最後也是慘事一件。
反正紀彬是不著急的。
他想要的可能更多,卻不是用這種方法要。
詹明現如今自然是跟著紀彬步伐走,再說他這人是愛出去折騰,但也是真知道凶險的。如不是在外麵小心謹慎,他怎麽可能闖出一條路出來。
所以他們這邊顯得格外淡定。照常收棉花唄,還能怎麽樣。
誰知道等到七月初,周小公子的回信還沒收到,反而是春安城老梁的信送到了。
現場春安城已經發布一條命令,七月十號之後,但凡經過春安城的車馬,都要按車馬貨物大致金額收費,一車收五個點。
差不多就是百分之五。這有點太黑了吧。
一車東西價值五兩銀子,差不多一萬文的東西,那就要收五百文的過路費。
要知道這是一個國家過個城門而已,又不是國與國之間收關稅。來來往往車輛那麽多,這無本的買賣,似乎有些誇張。
下發的文書裏還說了,除了農家果蔬不用收錢之外,糧食也好,貨物也好,特別是酒類,全都要收錢。
酒這字寫得清晰明了,似乎就是針對紀彬家來的。估計是看準這塊肥羊。
收的還不是利潤,還是總額。
這麽說吧,紀彬家一車酸果酒一共五萬斤,這車酸果酒賣出價∶十九兩。
雖然其中還有賺頭的,但他家一個月賣八十萬斤的酸果酒,要經過春安城的差不多七十萬斤,要平白給二百六十六兩的過路費。這還隻是酸果酒一項。
再加上刺繡,其他酒類,更有山貨皮貨。
這條文書一出,紀彬家作坊鋪子,一個月就要給春安城這邊一千兩的過路費。
一千兩。
是多少人家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就被春安城新刺史韋宏巧立名目借此收走。
紀彬看著這份文書,臉色不算好看。
他這邊還在研究,柴尺從邑伊縣騎馬而來,他手裏拿著的是同樣的公文。
柴尺見到紀彬就講∶"知縣讓我把這份文書給你送來,還有荊高莊那邊也送了。"
是了,受到影響的並非隻有紀灤村。
更有荊高莊,荊高莊也算做了百年的買賣,什麽事都經曆過。
其實收過路費的事之前也有,是譚刺史過來之後才給免了的,說是可以方便貨物流通。但之前收錢,也不會看著一車貨物價值來收,而是一車給個十文二十文,基本上不算什麽。
這種按照貨物價值收費的,整個南軍國都很罕見。
王知縣也是看到這個,立刻差人給下麵做生意的村落莊子送去,讓他們有所準備。畢竟王知縣也看出其中不同。春安城來了新刺史,規矩自然大不相同。可這文書也太過分了些。
受到影響的可不止是紀灤村跟荊高莊,來來往往的商戶都要受影響。
其中蘭阿巷子首當其中,蘭阿巷子經過幾年的發展,幾乎給周邊所有城鎮提供小百貨,再因為官道修好之後,百貨運過去也快。
讓蘭阿巷子,乃至整個春安城都發展得不錯。
可如今這麽一搞,他們送出來的貨物就要漲價,價格一漲,下麵的百姓們消費就會少,生活質量就會下降。
這都是連鎖反應。
看王知縣的態度,應該也是不高興的,所以提前把文書送過來。
不過紀彬顯然已經看完了。
紀彬看看周圍有些焦急的眾人,反而道∶
紀彬瞧了瞧從邑伊縣雜貨店趕過來的林博林豪兩兄弟,手裏拿著賬本,應該是來稟告消息.
紀彬笑∶"之前新租的兩個倉庫都填滿了嗎。"
夥計林博拱手∶"回東家,全都填滿了,咱們邑伊縣雜貨店的存貨,可供全縣貨郎們半年使用
紀彬又笑∶
"有的,他家也屯了半年的貨,雖然銀錢不夠,但您說過,他家錢不夠咱家幫忙墊付。"弟弟林豪也開口道。
等等,囤貨?!屯了整個邑伊縣半年的貨?
紀彬看著眾人的表情,解釋道∶"無論是刺繡,還是酒水。這些收費我是不怕的。就是百貨這東西利潤微薄,除了提前囤貨可以防止漲價之外,沒有更好的法子。"
紀彬站起來對柴尺道∶"還請跟王知縣說明,咱們邑伊縣的雜貨隻要不哄搶,半年時間裏,價格不會出現問題。隻是半年後,倒也不用去春安城進貨。"
不用去春安城進貨?這又是為什麽?
紀彬笑了,他們很快就會知道為什麽。
邑伊縣日常所需,就是鍋碗瓢盆,絹布紗紙做的小首飾,春安城蘭阿巷子能做。他們邑伊縣也能做。
當然也不是憑空就做出來了,也需要師父。
紀彬又看了看老梁寫的信。
他們作坊已經下定決心,來紀灤村開分坊了!隻是收拾東西還需要些時日,,此次寫信就是說明情況。
反正都是手工做小絹花,小首飾,在哪做不是做呢,不如來他們紀灤村,直接撥一個院子給他們當作坊。
隻要人過來就行,物件可以不用拿,這總不會收過路費了吧?
蘭阿巷子的作坊自然還開,那邊供應城內的,紀灤村這個分坊供應邑伊縣跟盤臨縣的雜貨店。老梁隻是頭一批,剩下的人卻要等等,看看春安城過路收費是不是真的那麽嚴苛。
在紀彬得知新刺史要作妖的時候,就已經做了這兩手準備。一邊囤貨,一邊慫恿老梁過來開分店。
這話一說完,眾人眼神發直。還可以這樣!
隻聽說過小地方的作坊生意做好了,往大地方搬。也沒想到大城市搬到小地方啊。
紀彬又笑。
小地方的優勢,可不是他們想的那麽簡單。以前不來小地方是路不好,條件不好。可看看現在邑伊縣的路,跟春安城有什麽區別。
隻是雜貨店是保住不漲價了。
刺繡跟酒價,卻是要漲,不對,隻是春安城漲價而已。剩下的地方,自然可以繞過它春安城售賣。
不是想收苛刻的過路費嗎?
那幹脆變成孤島好了,除了必要的物件,誰都不往你這走。短時間還好,時間長了,那春安城還是如今繁華的春安城嗎?這倒不見得。
眾人方才還在為春安城新策焦急,可現在卻有些茫然。大家都是一起生活,沒事還一起說話。
紀彬什麽時候就把一件件事辦妥的?難道他真的什麽神仙神力?
神力是沒有的,但屯糧屯物件的心可太有了。
於是就在春安城下麵其他各縣慌亂的時候,邑伊縣百姓的心卻穩住,他們平時用的百貨不會漲價!還跟之前一樣!
他們生活在邑伊縣也太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