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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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盧益跟賴亞過來,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去年靠著受傷賺來的銀子著實不少,兩人也就起了買船的念頭。
    現在漕運買賣不錯,雖然之前遇到水賊,但他們不是因噎廢食的人,,既然在水上做買賣,就不會擔心這些。
    遇到就是自己點背,好不容易掙來的錢,當然要買船了。
    他們兩個算著手裏的錢,差不多三百七十兩銀子,其中大半都是受傷之後,紀彬詹明給他們的錢。這些錢買條小船是夠了的。
    但不能盡數花完,買船之後的維護也很重要,買船不養船,很快這船隻就廢棄了,真正能拿出來買船的,基本在三百四十兩。
    有了具體的數額之後,他們去趟興華府。
    無論是興華府碼頭的船,還是無仙城碼頭的船,基本有兩撥主人,一個是興華府那邊駱家,金家,李家的。
    另一個則是宿勤郡周家跟柳家。
    但周家的事大家都知道,如今的船隻基本都已經充國庫。而柳家輕易是不買賣船隻的,他們家大業大,不做這種賣產業的事。
    所以隻能去興華府,盧益賴亞去興華府的時候,還去了趟興華府的造船廠,要說三百四十兩也夠買搜船的了。
    但隻能買極小的船隻,根本不能長時間航運,而且運送貨物也不劃算。走漕運買賣的,船隻越大越賺錢,越大越穩當。
    在盧益賴亞他們看來,最少也要十米的船身才行。
    可這樣的新船要先交一百兩的定金,等工期兩個月後,再付三百兩,才能拿到船。
    這已經超過他們的預算。
    錯了幾十兩銀子不說,還要等很久。還不如買條舊船。
    兩人隻是去興華府造船廠看了看,這家造船廠還是私人的,也就是興華府李家的,極不穩定,他們隻能罷休。
    剩下就是尋摸要賣的舊船。
    來之前他們就打聽過,之前他們租過兩次的金獅子正好要售賣。
    聽說是主人家正好買了三條新船,準備淘汰兩條舊船,這金獅子就是其中之一。
    這金獅子自然就是金家的,因為船隻不算大,經常在無仙城碼頭停靠,紀彬詹明去江南兩次,租的就是這條船。
    知道這條船要賣,盧益跟賴亞兩位火長特意趕過去。
    他們在興華府碼頭上認識的人不算多,幾方打聽終於見到金家賣船的管事。
    金家給這條舊船出價三百兩。
    別看已經是四五年前的舊船,當初造價也才五百兩左右,可因為保養的好,顯然還是能用很多年的。
    盧益跟賴亞對這個對清楚,所以再看到金獅子,一眼就相中了。
    一想到能有自己屬於自己的船,兩人都難掩高興,並且已經商議好要拉什麽貨,聯係哪家好說話的老板。
    隻是想到紀彬的時候有些愧疚,但能買自己的船隻,他們還是想擁有自己的!雖然這樣就不好意思再做紀彬的生意,他們回頭還會送些禮物過去。但擁有自己的船啊!
    盧益知道金獅子的情況,但還是上去查看一番,等下船之後,就問那賣船管事這船要怎麽買,都要過什麽文書。
    管事打量打量眼前的窮酸鬼,那皮膚黑黢的厲害,一看就是在船上的人,隨口道∶"等消息吧,我要先回稟東家,到時候通知你。"
    等會這話說完,賣船管事又跟盧益他們簽了個簡易契約,因為盧益賴亞兩人不識字,還找了碼頭專門幫人看信的秀才幫忙辨認。
    確認無誤之後雙方簽字畫押,盧益給管事定金,如果要賣船的話,先給他家。算是優先購買的契約,定金是三十兩。
    拿錢的時候兩人應該心疼的,畢竟三十兩銀子,足夠他們攢很久的了。可此時卻是激動。
    等兩人留下客棧地址,再回去休息等消息的時候,忽然麵麵相覷,賴亞先開口道∶
    盧益點頭。
    他們兩個頭一次賣這麽大件的東西,而且是買自己想要的東西,腦袋都是懵的,就算來的時候想了很多次,可還是懵啊。
    連價格都忘記還了!
    算了算了,如今契約已經簽了,誰也沒辦法。他們兩個在船上是很厲害的,可談生意真的不行。
    他們直接想到紀彬跟詹明,兩人隨便來一個,肯定能幫他們還上價。看來他們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回到逼仄的客棧之後,兩人其實還是很高興。
    管他呢,能在預算裏買下自己喜歡的東西,怎麽能不高興呢。
    可是他們左等右等,兩天後還是沒消息。
    兩人自然從這個便宜客棧走出來,來碼頭看看金獅子也行啊。多漂亮的獅子,就要被他們回去了。
    可是他們一到碼頭,金獅子已經不見了,金獅子旁邊另一艘舊船也同樣消失。
    這是怎麽回事?!
    兩人立刻問周圍的人,倒是打聽出點消息。
    "好像是有人出了高價,連夜買走的吧。對啊,昨天白天船就沒了。那個老板十分闊氣,兩個船一起買的吧。而且買的很著急。"
    這些話聽到盧益賴亞耳朵裏,腦袋嗡嗡作響。賣了?怎麽會賣了?
    這船不應該是他們家的嗎?
    他們付過定金了啊。
    就算不賣給他們,也應該說一聲?這不會是騙他們的吧?
    對大老板來說,三十兩定金可能不算什麽,可這是他們攢了很久的。若不是遇到紀彬詹明,若不是趕上他們正好受傷,現在這錢還攢不出來。有時候盧益都暗暗感謝自己受傷,而且這一行還沒死人。這才讓他有機會買自己的船。
    兩人急急忙忙去找金家,可自然是金家門都進不去。
    直接塞了銀子給看門小廝,這才傳話進去,裏麵隻讓他們等著。
    兩人無奈,等了兩三個時辰,這才等到賣船管事剔著牙出來,隨手扔給他們一包銀子∶"這就是你們的定金跟契約,哪來的回哪吧。這船你們也買不起。"
    盧益知道這事泡湯,也知道怎麽糾纏都沒用。
    可賴亞直接跳起來,咬牙道∶"為什麽?我們不是付了錢,這個契約不是說了,我們可以先買嗎?!"
    賣船管事嗤笑∶"那你去告我啊,官府就在前麵,你走快點,不然今天衙門就要關門了。
    見這人有恃無恐的樣子,賴亞他們就知道,去報官定然沒用。隻怕興華府衙門不會認什麽契約。
    賣船管事從腰帶掏出幾個銅板打發叫花子一樣扔給他們,隨口道∶"你們也別覺得不平,人家出價五百兩,比你們多了整整二百兩呢,放在你們,也知道選準吧?窮鬼就不要做這個夢,拿著錢買個燒餅吃吧。"
    這叫什麽話。
    既然簽了契約,那就要按契約來。
    如果毀約的話也該雙方坐在一起慢慢聊,該賠償賠償,該道歉道歉。
    如果不是他們自己找上來,這事是不是就完了?
    賣船管事見他們臉上憤憤不平,隻好道∶"別堵門口了,能還你們銀子已經不錯了。說實話,他當時收定金,就是以為三百兩賣掉金獅子已經是高價。出價三百兩,賣價肯定要低一點。
    誰知道這兩個傻子隻顧著高興,根本不還價,所以他趕緊簽文書,好把事情確定下來。
    可回了金家之後,就聽說有人出高價要賣,而且是老爺親自談的買賣,那人出價一千一百兩,兩條不大的船全都買走。
    而且付錢爽快,連夜給了現銀拉船走人。
    至於這個兩個?
    賣船管事跟金老爺根本沒放在眼裏。大不了把定金還給他們,都是自己心善。
    盧益聽著賣船管事的嘲諷,心裏也有些火氣,那賴亞更是看他一眼。這一下盧益就知道他要幹什麽。
    果然,賴亞一腳狠狠踢到賣船管事的大肚子上。
    踢得這個管事直接跌倒在地,腦袋狠狠砸在地麵,盧益賴亞立刻逃走,還聽到管事在後麵的怒吼。
    "追!快給我追!一定要找到他們兩個!給我毒打一頓!"
    但兩人早有準備,直接往人群裏走,然後迅速溜出城。
    興華府本就複雜,逃出去不是難事。
    可人是逃出去,船怎麽辦。兩人同時陷入迷茫。
    賴亞還很後悔,逞一時之快,以後還怎麽去興華府買船。除非避一避風頭,不過最近已經沒什麽船可以買。
    買船這事,本就是看機緣。大多有船的人戶,都不會輕易賣船。
    而且現在漕運買賣好做,可以說正是上升期,那就更不會賣了。
    但轉頭去興華府造船廠嗎,還是去江南看看。
    現在整個南軍國一共有三處私人造船廠,興華府一家規模較小,江南鬆江府那個還行。
    可最大的,卻是一個極好的天然港口處的造船廠,那地方簡直天時地利人和,既是深入南軍國腹地,平時安全得很,又跟遼東港接近,打漁行船都很方便。
    也就是魯地的宜治港。
    說起來,魯地還產棉花,不愧是齊魯大地,既有底蘊,又有新意,不知道多少文人豪傑皆誕生於此。
    南軍國最大的造船廠也在此地。
    可不管哪一個造船廠,都不是他們高攀得起的。
    為什麽呢。就一個字,貴。太貴了。
    而且很多東西都說買新不買舊,但船這東西不一樣。一個新船,不僅要等工期,還要試性能,看看哪裏有疏漏。舊船不一樣,舊船買了就能用,沒那麽多花裏胡哨的。
    但哪個選項,都不是盧益賴亞能選的。
    兩人從興華府出來,完全沒有剛來的興奮勁,來的時候還是走無仙城到興華府的水路,現在隻能走陸路回無仙城了。
    若是再回興華府,真被金家的賣船管事捉住,估計不僅要打一頓,他們身上的銀子也遭殃。打他們沒關係,錢不能有事。他們單單為了省錢,牛車都不坐的。
    這路走著走著,自然要經過昌伊縣。
    按照原本的想法,從邑伊縣再去春安城,然後看看有沒有便宜牛車再回無仙城。
    但他們兩個走到邑伊縣的時候,都有些抬不動腳。隨便在官道旁邊鋪子旁蹲著等吃了個餅子,喝口涼水。顯然都看出對方的想法。
    盧益看看紀賴亞,開口道∶
    換了其他老板,他們可能不會去找。但這是紀彬。
    雖然說不出為什麽,但這個老板不一樣,對他有種莫名的信賴。
    去年他們這群人在水上受傷,紀彬詹明安頓好家裏的事,就立刻去找他們,不僅請最好的大夫,還給銀子給補品。
    以前他們在水上也受過傷,可從未像被這樣對待。
    而且紀彬明明想跟他們合作,還知道他們要買自己的船,就算這樣,他也願意給許多銀兩當補償。
    明明他摳一點,不給這麽多錢,他們來找紀彬合作的幾率更大一點。
    紀彬態度表明了,他們怎麽選擇都可以,自己不會計較。
    這樣的人,真的太值得信賴了。
    兩人討論著,門口有個拿著稻草的人伸出頭,疑惑道∶"你們在說紀彬東家嗎?他就在那邊的村子,你順著路走就能到。"
    出來說話的人就是林豪,他聽著門外有人在討論東家,所以過來看看,還以為他們是想找東家,但是不知道路。
    盧益一愣,看著他道∶
    說完,林豪打量他們片刻,又道∶
    這下兩人更愣了。
    林豪笑∶"我看你們都是船夫打扮,皮膚也有點像。東家同我講過很欣賞你們,一直想合作來著。
    說著,林豪客氣地請他們進門,又打發學徒去買些吃食回來。那吃食店跟他們極為熟悉,隨時過去都能買到東西。
    原來盧益賴亞這兩人,正好在紀彬家冰鋪附近吃餅子,這也是巧了。
    兩人立刻推辭,但已經被林豪拉到屋子裏坐下,現在的屋子裏基本都是稻草,林豪他們要把稻草捆好,紮的緊實一點,以後忙的時候,隨時可以拿出來用。
    就這樣在林豪的帶領下,這裏還是不顯髒亂,反而很有條理。
    很快熱騰騰的飯食就拿過來,原本就是又累又餓的兩人,再加上林豪熱情款待,忍不住狼吞虎咽起來。
    他們吃飯的時候林豪就在旁邊陪著,不時動兩次筷子,也不多問,見他們兩個確實吃飽了,才把筷子放下來。
    吃完這頓飯,林豪還是什麽都沒問,隻道∶"你們是東家的朋友,一頓飯而已。"
    說著,還問他們要不要休息,休息之後再回家,正好明天有去春安城送貨的牛車,他們可以湊著牛車一起走。
    話是這麽講,但兩人被安排到鋪子後麵休息之後,兩人都在考慮要何去何從了。
    現在兩條路,要麽放棄買船的夢,還是回無仙城,繼續被人雇傭當船長。要麽去找紀彬,有紀彬在,不管是買舊船,還是買新船,他肯定有法子。雖說紀彬跟漕運接觸的不多,可他有錢啊。
    這是大實話,做漕運的老板,哪個不是有錢人。沒錢的話根本做不起這種買賣。
    他們兩個想的還是太簡單了,特別是如今漕運買賣好做,誰都不會退出。
    過了一夜,兩人顯然已經拿定主意,不去春安城了,而是去紀灤村。他們還是想買船。
    現在顯然已經耽誤這麽久,就算再去被人雇傭當船夫,他們也靜不下心。
    而且紀彬說過,他們可以合夥買船,他們兩個可以擁有船的一部分所有權。
    此時的紀彬聽完他們的經曆,開口道∶哪有直接毀約的。
    有時候就是如此,自己苦的時候倒是沒什麽,但要是被人說一句,那這委屈就上來了。
    盧益無奈道∶"苦不苦的倒是無所謂,隻是紀彬東家,若是您跟我們一起做事,隻怕金家會不樂意。"
    紀彬笑∶"不過是個負責賣船的管事,不用擔心。"
    一個小嘍嘍而已,而且紀彬看來,他就是個傳話的,算不得多厲害。當初盧益他們看好了這條船,就應該直接找金家人。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反正已經過去了。
    盧益跟賴亞這才明白,跟著紀彬做事有多省心。
    反正他們兩個經曆那麽多,心裏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如今既然求到紀彬門下,自然是打算合作的。
    紀彬肯定不會拒絕,他想做航運買賣,有這兩位幫忙,那是如虎添翼。
    不過盧益又問∶"你真的不介意我們原本不想跟你合作的。"實在沒辦法,這才找上門,很多東家都討厭這一點。
    不是他們的問題多,而是事情確實如此。
    紀彬笑道∶"真的不是什麽大事,而且以後你們有能力,想要脫開我單幹,這都是可以的。咱們是一起做買賣,又不是簽賣身契。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生意也一樣。主要在哪買合作的時候互相尊重,彼此坦誠,這不就好了。"
    這番話說完,盧益跟賴亞才真明白紀彬的生意為什麽能做這麽大。也隻有他這種想法的人,才能做那麽大了吧。
    但紀彬卻知道,這事也要感謝林豪。林豪也明白自己想請這兩位。見到他們之後也並未多說。
    隻用行動證明,自己的人有多歡迎他們。
    沒想到林豪也是個蔫壞,回頭要多給他一點獎金才成。
    以前他經常跟他哥一起幹活,也看不出來他性格是比哥哥林博跳脫些的。
    既然三人合作定下。也要商議具體的事了。
    還是麵臨跟盧益賴亞之前的問題。到底是買新船,還是買舊船。
    兩種情況不用多說,總結說下優劣。
    新船優點,自然是按照自己想法建造,一切都要有符合自己要的標準,上麵旗幟裝飾,都能有自己鮮明的特色。
    缺點,工期長,需要試水,因為如今都是私人造船廠,規模都不算大,可能還要排隊。
    舊船優點,不用試水,買來就能用,而且價格便宜。
    缺點,買舊船看運氣,舊船的情況也看運氣,買家是誰,也看運氣。
    雖說要尋賣舊船的人戶,紀彬大可給興華府駱家,魯地焦家,江南徐顧景三家寫信,讓他們都在自家附近幫忙尋賣船的人。
    可到底還是看運氣的事。
    如今優缺點都在此,看他們怎麽選了。
    紀彬則是想聽聽盧益賴亞的意見。
    紀彬道∶"兩者都可以,但還有十足的耐心。至於錢的方麵你們不用擔心,無論你們出多少,剩下的我都能補全。"
    他可沒有說大話,這完全是真的。
    他手頭的錢,甚至可以組建一個小船隊,當然大船隊就要掂量一下了。這錢還是不夠多。
    剛剛還在摳摳搜搜,不知道怎麽選的時候,盧益賴亞忽然覺得突然富起來了。竟然想選什麽選什麽。不僅有錢,還有人脈。
    他們要是早點來找紀彬,金獅子說不定已經到手了?不敢想這個,一想他們就心痛。
    好在不用直接做這個決定,時間還長。
    紀彬最後道∶"慢慢考慮,而且最近我也不能出門,柴力馬上要成親,他成親我肯定是要在的。今天是三月二十二,還有四天就是他婚禮,要不然在我家安心住下,也參加參加喜宴。正好你們想一下,到底買哪種船,婚禮過後我們就專門做這件事。"
    紀彬對手下有多好,他們是看在眼裏的。
    特別是柴力這人,紀彬明顯當他是兄弟,為了兄弟耽誤幾天生意,自然很正常。
    盧益賴亞看著紀彬並不著急的表情,心裏也安定了,兩人在西院安心住下,也有專門的婢女去打掃衛生。
    -日三餐更是比家裏還好。
    每日除了出去轉轉,那就是討論一下到底買什麽船好。
    他們這邊很悠閑,柴力那邊則著急得很。不是人著急,是事情給太多了。
    自從上個月休假之後,婚禮的感覺才慢慢接近,因為柴力在邑伊縣,燕芷遊在春安城。
    所以還要往返官道交代事情。
    成親前三天,他跟柴家迎親的人就要到春安城住下。
    因為跟平老板關係好,還幫忙聯係了春安城最好的客棧,其中包了兩個小院子,就在這落腳。以及最後的交換信物,還有當地許多風俗,更有新郎新娘衣服交換。就算是柴伯母包攬了大半,那還有很多事需要柴力親力親為。
    不過現在兩人的新郎新娘服一交換,兩邊的心都定下來了。
    兩邊的衣物皆是不俗,給新郎的衣服,是燕芷遊親手做的,買了最好的絲線,請了最好的師傅教導。
    從去年就開始縫製,做出來的自然好看。這新郎服一看就是用心思了的。
    新娘衣服則是頂好的繡娘,柴伯母親自施針,柴巧晴跟柴大嫂也在趕製。這三位繡娘的功底放在刺繡坊也是最上乘的。
    衣料絲線又是引娘從荊高莊買來,這件衣服拿到手裏,就讓無數人眼暈,不用想就知道,這衣服穿在燕芷遊這樣的美人身上,會有多好看。
    這還是成親前三天的事。
    在這之前,柴力緊急買了處跟柴家很近的宅子,兩進的院子,地方也有四五百平。普通夫妻倆住肯定夠了。
    而且這宅子離柴家,還有蔡運家都很近,裏麵的綠植種的也不錯。
    因為如今邑伊縣條件好,這房價也稍稍上漲,這樣的房子都要二百兩左右,還是看在他家辦喜事的份上免了零頭。
    也就柴力是不缺錢的,迅速買下之後,開始收拾裝扮。
    雜貨店的小廝夥計們也過來幫忙,一定要收拾的整潔喜慶才行。大家都為柴力感到開心。
    -起做事的柴伯父更是感慨,若是他弟弟看見如今柴力的模樣,應該會很高興才是。他也算自己成家落戶了。
    雖說以前經曆了很多,可現在的日子好著呢。
    當然成親要操辦的不止這些,所以自從休假開始,那才是真正的忙碌。
    柴力突然發現,辦婚禮,還不如做事輕鬆。好在辦婚禮是高興的,所以時間過得也很快。
    如今離成親隻有三天,他終於要成親了。
    這會的紀彬引娘則快馬在路上奔馳,肯定能在迎親當日過來。紀彬作為男方家屬,引娘作為女方家屬,他倆還不一樣的。
    要不是手邊事情太多,他們可能早就出發了。
    也好在沒那麽快走,不然就等不到盧益跟賴亞了。
    兩人住的院子是之前焦十一焦十五住過的,現在覺得想掉了富貴窩。早說跟紀彬合作這麽舒服,他們肯定早過來了吧。
    紀彬引娘到春安城的時候,正好是成親前一晚,引娘直接去了燕芷遊家中,紀彬則去找柴家人。
    柴家人來得很齊,因為柴力沒有爹娘在世,所以柴伯父柴伯母代替高堂在邑伊縣柴力新家等著。
    這邊則是柴尺攜柴大嫂,還有柴巧晴攜夫婿蔡運,作為男方迎親家眷。
    他們幾家親戚都單薄,好在有不少好友過來相助,看起來也十分熱鬧,比如老梁老陳他們會在迎親當天湊熱鬧,再加上雇傭的喜樂吹打,絕對是紅妝十裏的場麵。
    畢竟有紀彬在,怎麽可能讓場麵冷清,他可是有鈔能力的人。
    雜貨店的夥計們明日肯定在場,就連現在,徐傑他們也是提前住進院子裏,等著明日一早迎親。
    可事到關頭,很多事都還在忙。
    好在柴大嫂料理家事是一把好手,事情安排的還算有條不紊。還有喜媒人在,根本不用擔心婚禮流程。
    女方那邊則是平老板以大哥身份做主,他親自在料理這些事,又從平喜樓撥了管事媳婦兒一手操辦。
    燕芷遊還有她兩個丫鬟,雖說也沒閑著,但並不算慌張。
    可引娘一到,燕芷遊是真的有點慌了。她竟然要成親了?還是這樣風光的婚禮。
    說出去之後,許多人都笑她,也笑柴力。
    但漸漸笑不出來了,人家柴家明顯認真對待,並不嫌棄燕芷遊之前的身份。換做普通女子,都不能這麽尊重對待。誰還敢笑話啊。
    頂多是在燕芷遊麵前說些酸話。
    所以她身邊陪著的,也隻有兩個丫鬟而已。
    引娘過來添妝送親,讓她有了成親的真實感。
    想想以前,她就算再樂觀,也不會今日的快樂。
    引娘似乎明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掌,兩人說起小話。晚上還睡在一起,聊到天亮還沒睡。又被妝娘良催著梳妝。
    因為事情多,兩人反而不覺得困,大不了路上再睡。
    反正春安城到邑伊縣還有段距離。
    平老板在外邊應酬客人,心裏也是感慨萬千。
    可他隱隱覺得,這所有喜事,似乎都可以歸到一個人身上。那就是紀彬。
    即使他從來都不承認,但這卻是真的。
    沒有他的話,也沒有如今的場麵,更沒有他手底的東西。他能跟譚承樂一家關係更好,也離開紀彬救人的神來一筆。
    紀彬。
    真的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
    第二日的婚禮十分熱鬧,不說是什麽特別大的婚禮,但至少是用心的,明媒正娶的。
    柴尺他們這邊迎親,平老板他們這邊送親。
    等新娘被送到轎子裏,柴力看著轎子抬起那一刻,覺得人生都改變了。他以後也是有媳婦兒的人了。
    迎親隊伍一邊走,一邊發果子,讓周圍人都知道他們兩家要成親家!
    車隊走到城外,轎子換成馬車,這樣更平穩,也不用轎夫那麽勞力。等到了邑伊縣附近再換成轎夫就好。
    這麽一路走到邑伊縣。
    邑伊縣這邊還沒進城門,就已經有柴家雇的人等著,一路迎接到家中。
    紀彬引娘則手臂貼著手臂,兩人一個男方的,一個女方的,此時卻湊在一起說話。
    這場婚禮請了不少人過來吃酒。
    不止是柴力認識的人過來送禮物,還有看在紀彬麵子上來這裏的。衙門也來了許多。
    柴伯父的人脈可不是蓋的,柴尺在衙門的關係也好。
    就連新知縣帶來的許多差役捕快也被邀請,此時正等著吃酒呢。
    觀完禮,紀彬引娘自然被引到男女席的主位。
    別看他倆年紀都不大,但他們在邑伊縣裏吃酒,主桌上肯定有他們的位置。這個酒宴還是他們常用的排辦人所辦,地點就在柴力新家,還租了左右兩邊院子。因為給鄰居們錢,還承諾會收拾好,兩家別提多願意了。再說,這可是紀彬護衛辦喜事,說不定能攀上紀彬的關係呢!
    紀彬還看到盧益跟賴亞也在,他倆還有點不自在,不過他們都有同一個話題,那就是紀彬!隻要聊起東家,那就沒有不自在了。
    就是紀彬離得遠,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人在聊什麽啊。
    說話間,柴力就已經帶著新娘子出來敬酒了。
    燕芷遊又換了聲簡單些的衣裳,但容貌清麗,看得許多人都呆了。也有人下意識去看引娘。
    兩人都是貌美的女子,此時燕芷遊梳了婦人頭,對比也就更明顯。
    燕芷遊容貌更近乎清麗,而引娘從小女孩長開後,卻多了幾分明豔,雖說平日裏沉靜得很,可笑起來卻是明豔的。
    其他人也就罷了。
    很多人在這個時候忽然發現,引娘早就長大了。
    更是成年女子的明豔俏麗,唯獨那雙眼睛,還是清澈可人。這是個被嬌養出來的模樣。
    之前隻有紀彬發現這一點,如今場麵上人一多,發現的人也就更多了。
    柴力給紀彬這邊敬酒的時候,不管是他,還是燕芷遊,語氣裏的感激都不用多說。他們並未說許多人,隻是飲下此酒,明白其中的意思就行了。
    旁邊的柴尺更是眼睛都紅起來。
    明明是給他堂哥辦喜事,他怎麽這麽難受啊。
    主桌喝完,順著到下兩桌,這邊就是衙門的差役捕快小吏們了。有些人柴力並不認識,但還是依次敬酒。大家能來,那就是他們麵子。
    可是敬到其中一人那裏的時候,這人猛地站起來∶"方才觀禮的時候,我還有些遲疑,這會你走近了,我才能確定!"
    這人顯然是忍耐了許久,等到柴力過來才開口的。
    柴力也是不敢相信,遲疑道∶
    江誌道,"沒想到在這能貝到你,你竟然還成親了,娶了這樣漂亮的媳婦兒!"
    眾人都看過來,好奇地盯著這邊。
    江誌朗聲道∶"柴大哥當初在邊關打仗的時候,就極照顧我們這些年齡小些的。而且他作戰勇猛,若不是為了救我們兄弟,他現在早就升官了!怎麽也是正六品的校尉!"
    雖說很多人都知道柴力十分強悍。可如今在別人耳朵裏聽到,還是震驚萬分。
    燕芷遊更是看向柴力,這是柴力從未吹噓過的戰績。
    柴力笑∶
    "我是跟著程鍇將,程錯知縣到這裏的!我如今是他手下的捕快。"江誌一回答柴力的問題,就像回到軍中一樣,既利落又大聲。讓人看出軍中規矩不同。
    柴尺也看著他們,自己在衙門跟江誌比較熟,所以才邀請過來,沒想到竟然是認識的。
    雖然兩人有許多話要說。
    可這一桌桌的酒還沒喝完,柴尺隻能敬完酒再來。
    江誌自然理解,還差人去幫他喊個人過來,他那個兄弟偷懶不來宴席,都不知道錯過了什麽!
    隻能說當初退下來那批人裏麵著實有不少。否則也不會這樣巧了。
    不過也所以因為柴力的名聲廣,否則也不會被那麽多人知曉。而他們都是軍中好手,厲害的人總會跟厲害的人玩啊!
    他們這些人也是追隨太子副將最久的人,那次大戰之後,死的死,傷的傷。就算他們這些沒受傷的,也被調到汴京給了個虛職。
    實在憋悶的沒辦法,聽聞程鍇將軍要被外派,有人給他們出主意,讓他們跟著出去一起散心。所以十幾個兄弟就跟過來了。
    他們不在乎當什麽小吏差役捕快,又或者當程鍇將軍的隨從。隻要能出來喘口氣就行。
    在汴京那邊,規矩是真的大,在酒肆說話大聲些,都可能驚擾那個貴人。一群軍中漢子誰受得了。
    知道他們十幾個人跟著程鍇將軍出來。很多弟兄還羨慕得不行。
    更有跟程錯將軍官職差不多的,還在慫恿程將軍別去當什麽狗屁縣令,不如把位置讓他們,他們去當縣令更好啊。
    這讓人哭笑不得。哪有搶著當七品小官的。
    最後程將軍直接把他們踢走,別想了,這是太子給我的好處!讓我去散心的!你們再等等吧。
    而這十幾個人裏麵,有三個跟柴力認識,江誌是一個,他也是聽到柴尺的名字,心裏懷念,所以才答應過來。
    還有兩個分別是嚴慶雲,烏革。
    後者原本是邊域人,他母親被正赤族的人侵犯,剩下他後難產去世。烏革就被軍中人收養,最後跟在程鍇將軍左右。
    在邊域的時候還好,那邊這樣混了兩邊血統的人很多,不會被瞧不起。
    可到了汴京,烏革眼睛深邃,鼻梁高挺,一看就有外族人血統,過得非常不舒服,所以這次也跟了出來。
    至於嚴慶雲,這就是當初柴力救下的人。
    敵方眼看一刀砍向嚴慶雲後背,這一刀下去,他必死無疑。
    當時的小隊長柴力一腳把人踹開,但對方還是順勢砍過去,也是柴力本事大,這才躲過致命擊,卻留了胳膊做代價。
    因為這件事,柴力離開軍中,嚴慶雲則鬱鬱寡歡,這種吃酒的場合,他是從來不到的。神色也愈發沉悶。
    讓他沉悶!
    不能第一時間見到柴大哥吧!
    紀彬已經坐在江誌身邊,把這事聽了十成十。
    倒不是他愛八卦,而是周圍人都愛八卦,平老板也在旁邊聽啊。
    江誌身邊圍了一圈人,都在聽他講故事。
    等柴力跟燕芷遊敬酒回來。他的勇猛已經被所有人知道了!
    燕芷遊更是迎來許多豔羨的目光,早知道柴力身上傷跟疤是這麽來的,他們也想把女兒嫁過來啊。
    有時候傷疤並不是嚇人的存在,而是實打實的勳章啊。柴力的疤痕,明顯是勇猛跟義氣的象征,能不羨慕燕芷遊嗎。
    所以大家的想法就是。天啊!
    還有這樣的好兄弟!原來這胳騰是這麽才沒了的!
    怪不得紀彬一直拿他當兄弟看,而不是當下人夥計。都是有原因的啊。
    人家紀彬就是慧眼識珠,能挑這麽好的人雇傭。
    還給了這麽好的待遇,不是他看人準,柴力也沒有這麽好的日子吧。
    那江誌也聽著這些話,看向紀彬的眼神裏充滿感激。
    少了一條胳膊,耳後還有惡疤的人,不管怎麽樣厲害,很多人都是不信的。
    想必沒有眼前的紀老板,可能他兄弟過得不會這樣好。買了大院子,娶了漂亮媳婦兒。還有這麽多兄弟朋友。
    江誌眼圈都濕潤了,直接半跪在地上,拱手道;"紀東家,以後您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盡管吩咐就行!"
    紀彬哭笑不得,這都哪跟哪啊,趕緊把眼前的人扶起來∶"大喜的日子,幹嘛行此大禮。你難道還不知道你家紀大哥,我雇他,那是我沾光啊。"
    這話雖然誇張,但讓周圍人忍不住笑出聲。紀東家也太謙虛了吧!
    但江誌說過的話,那都是算數的。以後紀彬說東,他們絕對不往西!
    柴力也無奈了,他以前是不是跟江誌他們一樣,也這麽軸啊。
    就在眾人閑聊的時候,門口忽然闖進來兩個人,風風火火的,要不是手裏拎著重禮,都要以為他們是來砸場子的。
    反正紀彬下意識把過來瞧熱鬧的引娘藏在身後。柴力差不多也是這樣的動作。
    然後就聽兩個人哭喪著喊∶
    說完禮物竟然一分為二,一邊是給柴力的新婚賀禮,一邊是給紀彬的感謝禮物。
    原來這二人就是嚴慶雲跟烏革。
    兩人聽到江誌讓人傳的消息,那會還在跟程鍇將軍去指揮營的路上。最近一段時間,他們跟指揮營已經打成一片,每隔幾日都要去轉轉。
    可這次聽到江誌的消息,立刻要掉轉馬頭,剛掉到一半,兩人齊刷刷地看向程鍇。
    程錯還有什麽好說的,隻讓他們買些禮物再去,不要丟人。兩人立刻騎馬回來。
    他們心裏半信半疑,做好了抱著柴大哥哭一場的準備,也做好了猛錘一頓江誌的準備。
    買禮物的時候,他們再想想這邑伊縣的傳言。
    若縣衙裏的副捕快柴尺的堂哥,真的是他們的柴大哥。
    那紀彬也是他們的恩人了?不管了,禮物先買兩份再說!
    如果是江誌騙人,那就讓他好看!
    紀彬看著他們幾個漢子哭成一團,忍不住笑,看熱鬧果然很有意思。